《锦衣当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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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当国- 第1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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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有几个选择,一是入翰林院,若是不成,那就去往天下最繁华的几个地方做知府,三年之后保一个参政的前程。

退一万步,就算一切不成,恶了申时行,那就以举人的身份去长芦盐政司做个提举,那可是一年几十万两银子入袋的肥缺。

不做是死,做了荣华富贵必保。而且让他这么做的人,身份是兵部尚书张四维。

让一个人对一名大学士做什么,不亮出这个身份,对方不会从命,亮出这个身份,给了丰厚无比的条件,稍有头脑的人都会权衡,然后遵从。

兵部尚书张四维此举看似孟浪,可实际上却是算准了每一步,也是妙计。

奈何张四维盯着申时行,申时行也在盯着张四维,吏部尚书张瀚走错一步,然后被赶出京师的事情,实在是让人生疑。

张四维自以为妙计,申时行却用了个自污的法子,然后把杨思尘撵出了京师。

“申大人在朝中地位不比小张大人,此次虽自保,可今后却不知能否自全,所以需要寻找外援,可甚为张阁老徒众,已没有腾挪之处。无奈之下才想到了天津卫的大人,这也是将学生当成了步闲棋。”

虽然先让杨思尘看,不过该和王通交待的还是要交待一二,毕竟要在这边常呆下去。

……

一个大学士和自家联系会带来什么好处,王通并没有感觉到,朝中的消息不断的传过来,凡是有针对天津的事情,申时行从来都是表现出明确的立场。

看来短时间也是指望不上的,王通兴奋了几天之后,也就绝了这份心思,他既然把杨思尘当成一步闲棋布下,自己也把申时行作为一步闲棋,总有用上的时候。

……

走在运河上,从南到北的官船民船,想要给私人捞些好处,那就要夹带货物,弘治年就有明文,准许官船夹带二成免税。朝廷准许二成,那另外的意思是,夹带二成以上才算是赚到便宜,所以官船、民船没有不夹带的。

天津卫这边设卡检验,主动申报抽二成,不主动申报罚四成,绝无其他的敲诈勒索,这真是官民两便之事。

从杭州到京师,就要有七个税关,要是每个税卡都是完税,那起码要缴纳两倍于货值的税费,大家或者夹带。或者行贿的一关关闯过来,这边才抽二成,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前面被抽过的,虱子多不怕痒,前面没被抽过的,既然检验出来,两成也就两成,也不是什么大事。

更有些商人既然船运到了天津这边,本身就是个集散的中心,索性就地卸货发卖,本地就有大批的北方商人吃下。

抽税罚钱是一笔收入,货物留在天津周转,尽管没有明显的进帐,但市面跟着繁荣,对正在兴建的海河边总是有个好处。

大批的货物汇集,搬运装卸,也需要大批的劳力,北方秋收时间早,很多四里八乡闲下来的庄户汉子都来这边卖力气赚钱,年也好过些。

来的人多,码头上力气活的价钱也跌了不少,不过外面来的这些人倒也满意。这收入比种地吃粮还算不错,多少是个补贴。

商户、船家们也是满意,从前来天津卫,设卡检验,差役敲诈勒索不说,这装货卸货的人工也要贵很多,临清和这边行船不过是三日上下的路程,可装卸的人工只有这边的五分之一或者六分之一。

而且你如果用自家船上的伙计装卸,码头上还不准,到时候肯定会有一番纠缠,砸船砸货的事情也都是有的。

八月二十七那天。又有四艘从台州来的海船进入了海河中,现在炮台上都是用茅草和油布苫盖,外面看不过是一些柴火堆或者粗货堆,等船只一进来,立刻是撤去伪装,等船上的人发现海河被火炮封锁,想出去就已经来不及了,震慑之后,然后再盖上伪装。这也是害怕海上来的货船看到炮台之后,不敢入港。

这四艘满载货物的海船看见黑黝黝的火炮,以及为了示威发射后落在船边的炮弹后,都自认倒霉,心中哀叹货物和船都保不住了。

谁想到天津卫这边有人上了船,跟他们说明了规矩,说是抽二成税,二成就二成吧,还是能赚不少,可每个人都担心还有后招,而且这货物寻找买家还是个麻烦。

没想到靠岸装卸,费用竟然只有平日的十分之一不到,而且岸上还有专人守着,一见到海船靠岸,立刻进城通知商家来购买。

还有一艘船原定在天津卫这边接手一批水银和鹿皮,看到有官兵守卫港口,也是绝了这门心思,琢磨弄些北方的特产回去贩卖,没想到给他备货的那家商户居然把货直接送了过来,光明正大的,倒是吓了这艘船的上下不轻,当然这一次的货物就不是十成抽二了。

除却走贩运倭国路线的那些船肉疼高额抽税之外,其余的商船到装满货物离港的时候都算了一笔帐。

高昂的装卸费用取消,没有苛捐杂税,抽货值二成,严格计算起来,这还比从前在海河装卸货物便宜了许多,合算的很。

一艘海船买卖货物,差不多就能给王通带来几千两的关税收入。不过这些钱却贴补不到海河两岸的建设上,这些要算到金花银上。

王通唯一给自己争取的,就是天津城内城外收上来的平安钱,这些钱宫中指定由天津锦衣卫千户自行支配。

南边来的海船把在天津卫的所见所闻带走,而且这个见闻完全是正面的,可以预计的是,将来来天津卫的船肯定是越来越多。

有了这四艘海船的再次进来,大批的货物被商人们一分而空,没分到的只能是跺脚后悔,经过这一次之后,天津内外的商人们开始意识到河岸正在修建的那些铺面的价值,开始有人缴纳订金要求定租。

王通的锦衣卫,天津的商家,海上来的海商,四里八乡的庄户,每一方都是得了便宜,每一方都是有钱赚,天津卫城的市面也跟着兴旺发达起来。

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没有所有人得利高兴的事情,已经沉寂了多时的船头香就是损失最大的一个。

船头香六千多人,有部分是河上的船工水手,这些人走南闯北没有固定居所,天津发生什么事对他们没有影响,真正的主体是那些在运河边混饭吃的苦力工人。

他们原本垄断装卸市场,用比他处高得多的价格来收取费用,海河上那些海船的装卸力钱甚至都可以称得上是离谱,还有因为他们人多势众,收取类似保护费的烧香钱,这一切一切都消失无踪。

大批廉价劳力的涌入和王通锦衣卫的强势,让船头香的香众无法维持这个垄断价格,大家都去交平安钱,烧香钱自然没有人理会。

断人财路,这是最大的仇怨,原本因为王通雷霆霹雳的政策变得支离破碎,快要成为一团散沙的船头香在某种外力下又开始渐渐聚集。

天津卫中,暗流汹涌,每晚城内城外都有几十人,甚至上百人彼此勾连,聚众议论,更有些人走街串巷,把从前的那些头目串联起来。

可天津锦衣卫千户的所有人手都在码头上,都在海河岸边,要不就是驻守城内,人员已经捉襟见肘,严重不足。

……

九月初四,杨思尘再度求见王通,应该是看的差不多了。

三百零二

“大人,天津锦衣卫编制多少?”

“一千零三十五人!”

“大人。现在手下实掌多少人?”

“……”

“学生替大人说,所为正兵七营,马队一营,又有预备营十三个,学生当日在家乡时也看过兵马操练,京师兵马已然号称精锐,可学生觉得,那些兵马甲仗兵器,操练演习还不如大人的预备营。”

杨思尘沉声说出,王通尽管脸是板着的做严肃状,可心中却有些得意,杨思尘又是说道:

“天津财源有几处,田赋最轻,平安钱次之,运河抽税为二,海河关税第一,这其中,平安钱、运河、海河关税尽在大人之手,天津卫城虽然不大,却是北直隶商贾最多,物资汇集之处。大人手中的财源,几乎赶得上几个大府了。”

王通点点头,这些事情只要细心就能观察到,杨思尘做的中规中矩,杨思尘又是开口说道:

“大人眼下还兼着火器作坊的督造大使,火器制造,兵器打造,都在大人手中,大人本身又是锦衣卫千户,监察刺探之责也是在大人身上。”

王通笑着刚要说话,杨思尘却站了起来,深深一揖肃然说道:

“大人,大祸就要临头了!”

听到这话,王通先是一愣,随即哭笑不得的用手拍了下额头,大言欺人,然后从容道出解决的方案。

这样营销的手段对王通来说并不稀罕,这也是常见的手段之一,不过杨思尘看着莫测高深的模样,却弄出这么一手来,实在是无趣之极。

“杨先生,有事说事就是,何必弄这戏文中的桥段!”

王通的话语里已经有些不快,杨思尘却好像没有听到一样,抱拳说道:

“大人掌控兵权财权,地处漕粮转运的枢纽之地。又不是平庸无能之辈,京师里诸位若是说大人有不轨之心怎么办,大人如何自处?”

这话却是实在,杨思尘又说道:

“运河、海河,城内城外,青壮众多,大人手中掌控火器匠坊,随时可以打造大批兵器,若是有心,裹挟壮丁发下兵器,那就是京师之侧,能动员几万兵马,又有天津卫城的粮屯,又有水路可供南下北上,这岂不是大患。”

王通冷着脸说道:

“本官又不会这样做!”

“可朝中诸位大人会这般说,天子亲厚大人,可京津距离几日路程,朝中诸公素来不喜大人,大人难道不知道三人成虎这句话吗?”

“本官知道,本官知道……”

王通喃喃的说道,皇家最看重的是什么。是能不能保持这种独大的地位,是能不能延续王朝存续的时间。

任何不稳定的因素都要被抹杀,王通练兵马,聚敛财源,虽说事事是为了皇帝和大明打算,但他为了效率处处专裁,一切都抓在手中,兵权、财权尽在在掌握,甚至还有了制造兵器掌管武库的权力。

有心人如果联想下,的确是会想到很多叵测的地方去,皇帝和自己的关系不错,自己在外面不断的给他争夺利益,巩固万历的君权,但如果被人挑起了上面的心思,万历皇帝会做怎么样的取舍,这很容易判断。

就算万历皇帝不做这样的取舍,李太后、冯保、张居正也会做出这样的取舍,至于自己目前为什么还安稳的坐在这个位置上,无非是实力还没有到那一步。

可目前一切都在快速的膨胀中,被人这么说的时候也是快到了……

被杨思尘这么扒皮抽骨的一说,王通脸色慎重,陷入了沉思之中,想了一会,才笑着抬起头说道:

“杨先生提醒的是,既然京师那边不放心,那本官放权就是了。”

听到这个回答,杨思尘吃惊了下,随即郑重其事的作揖拜下,口中说道:

“大人见识高明。学生佩服之至。”

能动员起几万兵马又能如何,这附近蓟镇十余万,京师十余万,就近又有宣府近十万,辽镇十余万,更别提山东、河南还有兵马,到时候大军齐集,几万乌合之众还能有什么用处。

……

九月初五,天津锦衣卫千户王通上疏天子,自言事务繁多不能专责,恐有负圣恩,请陛下派能员负责。

又有密奏一封,言明天津锦衣卫千户除却本身编制之外,还有离京时承诺陛下所练的一支兵马,现如今有三千人,既有兵马,那就应该按照朝廷规制,派监军一名督察监视。

平安钱,运河抽税,海河关税,这三处,都是为了筹措金花银所设,尽管朝廷回拨的数量不少。但大批钱财进出,也是敏感,也请宫内派人核查清点。

……

“王通这人,事情倒是想得明白。”

这个奏疏快马送递京师之后,奏疏和密奏的奏本按照规矩都是先送到了司礼监这边,地方上送往京师的奏折中,紧要快慢的排序之中,王通排的很靠前,司礼监和内阁的诸位大佬倒没觉得天津有什么要紧事,无非那王通是万历皇帝第一信用的臣子罢了。

奏折递送过来,连司礼监秉笔太监张诚都还没看。就先送到了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的案头,翻看几眼,就笑着给出了这个评价。

笑过之后,冯保又是仔细的重看了一遍,拿起朱笔在上面要批注,想了想还是放下,扬声说道:

“张公公,这边来下!”

朝会已经散了,这等奏疏是直接呈送内廷的,外朝的人也不知道,司礼监众人都在急忙的办公。

听到冯保召唤,张诚连忙走进来,冯保把手中的折子递了过去,笑着说道:

“王通这孩子考虑事情妥当,他那边抓的太多,也不合规矩,张公公在宫内选几个得用的人派过去吧!”

冯保在内廷大权独揽,但也知道给目前皇帝伴当,内廷第二号人物张诚一些空间面子,这王通是万历和张诚那一边直属的人,就交给张诚安排了。

何况二百万两金花银,户部只负责其中一百万两,另外一百万两要王通来运作筹措,这也是为了宫内好的事情,冯保对王通的印象倒是不差。

从司礼监出来,张诚心中微怒,心想王通有密函奏事的权力,却还用这种大家都能看到的奏疏和密奏,这不是离心吗?

不过他这等人物迅速想明白了此中关节,王通要的效果,就是知道的人越多越好,让众人都知道他的举动,知道天津锦衣卫千户王通虽然有大权,得宠信,可知道进退尺度,没什么叵测野心。

……

“不过是几千兵,几十万两银子的进出。王通这么小心作什么,朕让他去那里办差,朕就是信得过的,张伴伴,写一封信给王通,让他安心大胆的去做,不必想这些有的没的。”

看到王通的奏折,万历皇帝却很不高兴,在他的想法中,这完全是多此一举。

现下宫内的大权在冯保手中,宫外的大权在张居正手中,说话算数,裁决万方的又是慈圣太后李氏,万历现在每日上朝散朝,与其说是决断,倒不如说是实习,唯一真真切切抓在手中的,自己能指挥动,使唤动的,就是这京师的治安司,天津的锦衣卫千户。

眼看着王通拳打脚踢的弄下这么多职权机构,可却突然来了一封奏疏,说要撒手,不能一个人管这么多的职分,小皇帝立刻就是急了。

派谁去万历皇帝都不甘心,宫内宫外不是冯保的人就是张居正的人,派去一个就是分自己的权。

“万岁爷,王通这么做是老成之举,这么多权力集于一人之手,早晚会被朝臣言官拿来说事,现在自请分权,所任用的还都可以是万岁爷属意的,要是等外朝提出这个,到时候恐怕就由不得万岁爷了……”

万历皇帝身体挺起,又颓然的靠在椅背上。张诚心里说了句‘还是沉不住气的孩子’,然后上前两步,微笑着说道:

“万岁爷,派人去就派人去,反正现在也有万岁爷贴心的人在天津卫。”

万历皇帝又是坐直了身子,张诚悠悠说道:

“火器官坊,就让那个工部的任愿任主事为首,王通督察监视,那几千兵马,就让那边的蔡楠做个监军,至于各项收支,就让王通自己选个有差事的做个收支处,报上人选万岁爷准了就是。”

这个安排等于是不动王通现有的架构,只不过变了个名目而已,万历皇帝稍一琢磨就是笑了。

……

慈圣太后李氏和仁圣太后陈氏知道这个消息不比万历皇帝晚多少,有贴身伺候的宫女私下说,陈太后看了这个奏疏说‘是个本份的孩子,知道是谁家的天下’,李太后也笑着点头赞同。

……

船头香很多香众手里都有些积蓄,船头香兴旺的时候,他们都以为自己这好日子可以千年万年。

现在骤然败落,又不愿意去做那价钱便宜的活计,闲在家里不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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