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大哥,杨结巴你也认识,俺们都是当差吃粮的,晋和家大业大的,何必和我们这些人计较,就把人放了吧,再打就出事了。别打了!!”
杭大桥不敢动手,自己这边十几个人怎么打得过这么多精壮的汉子,看着外面起哄叫好的,恐怕能帮自己忙的也不多,看来自家千户大人果然失势了,要不怎么说小孩子靠不住呢,自己当时怎么就猪油蒙了心,信了他呢!
那袁大哥比这杭百户高了差不多半头,听着杭大桥如此低声下气的求告,鄙视着嗤笑一声,转头看看店门口,然后吆喝了一声道:
“停了!”
那些汉子们似乎还不过瘾,又是动了几下手这才停住,这袁姓头目高举起手,狠狠向下一摔,一声脆响,众人看过去,却是个黑底红字的平安牌子,那袁姓头目抬起脚狠狠踩了下去,这一踩应该用了什么功夫。
木制的平安牌子一下子四分五裂,周围安静了下,也不知道谁起了个头,众人轰然叫好。那姓袁的抱拳四下示意,高声说道:
“咱们天津土生土长的,平日里做个本分人,可也不能让外来的恶人随便欺负了去,俺们晋和这做法,就算去打官司,皇帝万岁爷也要向着俺们这边!!”
闲人们又是轰然叫好,在人群中的杭大桥等人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却找不到,只能垂头丧气的去搀扶起已经站不起来的同伴,晋和货栈的这些护卫打人下手太狠,几个来收钱的锦衣卫好歹抱住了头。不过最起码有两个人被打断了胳膊,还有一个应该断了肋骨,要请郎中来看才能知道,其余的筋骨伤免不了了。
在嘲弄和哄笑中,杭大桥一干人灰溜溜的扶着同伴向回走去,好在他还顾着同伴,让人去各处打招呼,把收钱的人都给叫回来,免得再招惹祸事。
……
从试炮之后,王通去新兵训练营的时间反倒是少了,在城内官署和宅邸办公的时间变多。
杭大桥等人垂头丧气回到官署的时候,孙大海和几个人正在院子里练身体,这天津锦衣卫千户官署平日里就是孙大海和他的几个老弟兄照管,王通现在却没到。
一看杭大桥等人的狼狈模样,还有灰溜溜跟在后面回来那些人,孙大海就纳闷了,这些日子城内这些锦衣卫精气神可比刚见的时候不知道好了多少,怎么今天这么颓唐狼狈。
“出什么事了!?”
孙大海出声问道,杭大桥在外面吃了这么多瘪,对跟着王通的孙大海也心中有气,居然理也不理,就要直接朝着后面的厢房过去。
孙大海也是个火爆性子,那能受得了这个,他个子比杭大桥矮,一伸手揪住了那杭百户的前襟,直接拉到自己跟前,瞪着眼睛大声骂道:
“快跟老子说!!”
终究是个没胆子的角色,看着孙大海这般凶悍,杭大桥浑身打了个寒颤,连忙结结巴巴的讲起来。
随着讲述,杭大桥能看到面前的孙大海脸渐渐涨红,眼睛的血丝也多起来,不过还能保持冷静,不时的问问边上的那些人。
等到说完,孙大海咬着牙问道:
“姓杭的,你就这么爬着回来了?”
“孙百户,今时不同往日。不敢得罪……”
话还没说完,就被孙大海狠狠一个耳光扇到了脸上,周围的人多下意识向后一缩,杭大桥捂着脸生气的反问道:
“孙百户,为啥要打俺!”
没有上前动手,反倒委屈的质问,孙大海被气得笑了出来,大骂道:
“你这个窝囊东西,跟个娘们似的,咱们天津锦衣卫的脸全被你们这帮没骨头的东西丢干净了!”
骂完这一句,转身就招呼几个老弟兄道:
“打了咱们的人,就这么算完了,跟老子走,去找回来!!”
他一招呼,却看到身边的人都没动,看着门口,孙大海纳闷的转头看过去,王通和几名随从正在门口站着,方才孙大海愤怒之极,没顾着其他,他粗声对王通说道:
“大人,刚才这些事都知道了吗?”
“刚才杭大桥说的,本官都听见了。”
“怎么办!?”
听到孙大海这句话,王通却笑了出来,笑了几声问道:
“还问本官怎么办,领着人去找回来啊!!”
那孙大海听了命令,重重答应了一声,王通扬声说道:
“你们但凡有些血性,就跟着孙百户出去把吃的亏找回来,不要在这里做个缩头的王八!!”
这话一激,院子里回来的稀稀落落十几个跟着走了出去,王通不屑的看了其他人一眼,转头对身后的蔡楠说道:
“每个人都问问,那几家没有交钱,那几家骂人了,那几家打人了。”
蔡楠连忙躬身答应,王通冷声对边上的谭兵说道:
“调兵集合!!!”
二百七十六
得意轩的东家李阳今日兴致极高。当众斥退了锦衣卫收钱的兵卒,读书人的凛然风骨大家想必都看在了眼中。刚才又听说,晋和货栈的伙计们出于“义愤”打了收平安钱的差人,这岂不是全城义举。
自宣德年间以来,凡是读书人和宦官以及武人的冲突占上风的,当事人无不声名大噪,难道自己也有这个福份不成。
越想越是兴奋,禁不住在书房中奋笔疾书,这文人做不出诗词写不出好文章的,都习惯做个笔记,然后出钱刊印,也是个扬名留名的方式。
这李阳自号杨柳居主人,写的就是《杨柳居笔记》,斟酌了词语,说什么王通领兵入城之后,番子在城内横行霸道,民不聊生,各路人等心中义愤却敢怒不敢言,今日自家等若是第一声,倡导全城义举……
刚写到全城士民皆鼓舞不已的时候,猛听到前面店铺一阵喧哗。书房门响动,一个伙计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
“老爷,不好了,锦衣卫打上门来了!!”
“什么!!?他们还敢上门欺凌,这还有没有王法,这还有没有天理!!”
李阳猛地站起喝问,可随即就后退了一步,这等读书人,嘴里舌灿莲花,真要遇到场面反倒是心怯了。
不过自家店铺被砸,损失的是自家的钱财,就算害怕也要去看,李阳一边对自家的仆人吩咐说道:
“快些去同知大人那边告状!!”
自己快步向前走去,他家宅和店铺连在一起,平日里自己的书画也是放在那边卖的,一进店铺,喧哗打闹的声音却已经听了。
得意轩的掌柜伙计都鼻青脸肿的跪在地上,店里的字画被扯碎了不少,各种摆件砸了一地,一个穿着锦衣卫百户官服的矮壮汉子坐在柜台上。
“为何白日行凶,这到底还有没有王法!!”
李阳看到狼籍一片,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指着那矮壮汉子怒声质问道,那矮壮汉子正是孙大海,从柜台上跳下来,冷声说道:
“平安牌子保平安,你不挂牌子。当然就没有平安!!”
“荒唐之极,这挂平安牌子到底是什么规矩,你难道不知道当今圣上和诸位大臣都说天下间没有挂平安牌子的规矩……”
话没说完,孙大海上前狠狠一个耳光抽了过去,那李阳的脸顿时是青肿了半边,李阳后退几步捂着脸惊怒道:
“我和高同知、潘大人相熟,你这般蛮横无礼,小心我要写状子去告你!!”
话说完,不耐烦的孙大海已经把绣春刀抽了出来,直接架在他脖子上,粗声吼道:
“你问这平安牌子是什么规矩,老子告诉你,就是天津城锦衣卫的规矩,就是我家千户大人的规矩!!”
所为的风骨是比不过锋锐的,一感觉到脖颈处的森森寒意,李阳本来就不斗的勇气烟消云散,腿也软了,直接跪了下去,嘴里的话都不成语调,颤抖着说道:
“是……是小的不,不知道规矩。劳烦大人把刀拿开,小的这就交钱,这就挂牌子。”
让杭大桥吃瘪回去的就是这等无用书生,孙大海不屑的吐了口唾沫,骂道:
“这牌子是你想挂就挂,你想丢就丢的,买牌子的钱一百两,平安钱翻倍,要不然这店不要开了,人也从天津卫城滚出去!!”
刀架在脖子上,那能由他拿主意,虽然翻倍,不过还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这李阳嘴里没口子的答应,孙大海还刀入鞘,粗声说道:
“钱天黑前交过去,要不然你就不用交钱了!”
说完领着人大步出门,才一出门,边上两家店铺的掌柜陪笑着在外面等候,一见孙大海出门,连忙上前说道:
“大人,方才杭大人走的急,我们两家想要交钱也没追上,正要给衙门送过去,可巧大人您过来了。”
说话间,捧着银钱送到孙大海这边,孙大海看也不看,抬手就给打翻,粗声说道:
“该交的时候不交。现在交晚了,本月平安钱翻倍,天黑前给老子交到衙门里去。”
那两家掌柜的对视一眼,连忙躬身赔笑的答应了下来,这时候,已经有成队的步卒跑步进了锦衣卫官署。
孙大海领着人也连忙跟了过去,那两个掌柜直到孙大海离开才抬起头,一个人走到那得意轩的门口,对着里面大骂说道:
“叫那么点平安钱,太平做生意,这点事李秀才你去争竞什么,现在惹了祸事,连带着大家颇费,真是混帐!”
方才哄笑的也是他们,现在大骂的也是他们,李阳垂头丧气的跪在地上,那还顾着还嘴。
……
“刚才请来的郎中说了,四个兄弟断了骨头,此外瘀伤不轻,估计养半年能恢复就不错。”
王通骑在马上,看着一队队士兵从各个院子赶过来,在自己的面前列队,边上的张世强沉声禀报道。
这样的伤势在这个时代。如果没有郎中死了都有可能,王通脸色阴沉着在马上点点头,开口大声问道:
“谭兵,人都聚齐了没有!!?”
“回大人,城内的三营共六百人已经聚齐!!”
“谭火领着人去拿东西了吗!”
“回大人,已经去了!”
王通打马向前几步,大声喊道:
“今天咱们千户的人出去收钱被人给打了,收来的平安银子不是为了他们自己花用,是为了大家手中的兵器,身上的衣甲,平时的吃用。咱们的人被打了,就是官差被打了,这等同谋反,诸位随本官去平乱!!”
下面的人轰然答应,王通一抖缰绳,直接走在了前面,马三标此时正在新兵训练营带着其他人,跟随王通身边的马队是谭剑带领。
城池不大,走到那晋和客栈所在的街道没花太长时间,这一来一去的时间也快,还有不少刚才看热闹的闲汉没有散去。
“打散了,静街!!”
王通命令一声,谭剑一摆手领着三十几名骑兵冲了出去,在马上拿着马鞭棍棒,朝着下面猛抽猛打。
那些闲汉本来口沫横飞在那里议论闲谈,却没有想到突然间就有军兵过来打人,大多数人都是反应不及,头脸和身上都挨了几下,哭爹喊娘的不知道跑到何处去才好。
凡是晋和货栈的人反应的快,手忙脚乱的上了门板,直接关门了。
那边才把街道肃清,王通率领的锦衣卫兵卒这才开了过去,晋和货栈的门前能容下几十个汉子围殴,也是宽敞的很,居然能放下一营半的兵卒,其余的兵卒就只能在街道的各处见缝插针了。
店铺上的门板又怎么能挡得住兵丁,下面的兵卒都跃跃欲试的上前冲撞,不过王通却不下命令。
能听到门板后面忙碌声响,或许是拿什么东西给顶住了,可这又有什么用,这边锦衣卫的兵卒才列队完毕,在边上的墙上却有人站了出来,看身上那短打扮估摸着是个护卫,在那里大声喊道:
“王大人,你率兵来这边想干什么,难道想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抢我们晋和货栈,告诉大人。我们货栈已经派人去潘大人和李参将那边报信,不多时朝廷兵马就要赶到,什么平安牌子平安钱本来就没这个规矩,大人不要逞凶,要是告到京师……”
“谭弓,射他下来!”
王通冷声说了一句,在他身边的谭弓张弓搭箭,一箭射出,那喊话的人立刻从墙头栽了下来。
能听到这晋和货栈的门内墙内一阵惊恐慌乱,却还是不开门。
王通却也不派人上去冲撞砸门,就在那里停马等待,下面的士兵也是安静列队,闲汉虽然被打了散去,可看热闹的心思都有,远远的又是围了过来,他们也是看不到墙头上那人被射下来的景象。
只是看着这些锦衣卫兵卒气势汹汹的来了,可却不动手,只是在门外安静列队,不知道怎么回事,各个紧张的看着。
可过了一会功夫,锦衣卫兵卒还是不动弹,大家不由得有些奇怪,不少闲汉还记得方才门前打锦衣卫的威风,不由得在外面跟着鼓噪怪叫起来。
王通在马上,只是慢条斯理的整理那支火铳,听到两边的喊叫,淡然的吩咐说道:
“看热闹的闲汉都抓了,门前的兵卒不动,两侧的出动!!”
命令一下去,本就被这鼓噪怪叫弄得心烦意乱的锦衣卫兵卒们蜂拥而出,街道上人多,锦衣卫兵卒们突然冲过来,仓促间根本跑不了,先是用手中的长矛当成长棍,劈头盖脸的抽打,那些闲汉都被打倒在地上。
哭爹喊娘一阵之后,街道上冷清异常,晋和客栈那边也是看到了外面的景象,不多时又有一人从墙上露了半边脑袋,大声的喊道:
“王大人,或许是个误会,我们东家在京师里……”
王通伸手一指,边上的谭弓又是射出一箭,只听到惨叫一声,里面又是一阵慌乱,然后安静下来。
这时,另一边马蹄声响,却是谭火骑马跑过来,在马上就大声的说道:
“老爷,炮带过来了!!”
二百七十七
这条街道上也不是没有人家。闲汉们在明目张胆的看热闹,这些人在门缝窗缝里偷偷的看热闹。
闲汉们被抓走了,这些人家缩了缩,看着锦衣卫兵卒也不进门来抓,又是偷看起来,时不时的还议论几句,倒有点看戏的光景。
等到那大炮拉过来的时候,没有人议论了,胆小的甚至拽着家人从后门跑开,生怕被波及到。
实际上就有一门炮,是用大车改装的托架,在上面用了木架和铁架榫合固定起来,马车用两头牛来拖拽,能听到包铁的大木轮碾压地面发出的吱呀声,说明份量很是沉重。
两边看来,不过是黑黝黝的粗大铁柱,可听到谭火那声禀报之后,谁都知道这是门火炮。
火炮在这个时代对很多人来说,都还是传说中的火器,传说一发炮弹打出十几里,沿途的人马都是化为血肉。
谁也没有想到。不过是街头斗殴层面上的打斗,锦衣卫这边居然动用了火炮。
“大人,炮带来了!!”
听到谭火的禀报,王通的指着那晋和货栈的大门说道:
“轰那里!!”
谭火在马上领命,翻身下马和十几个兵卒一起忙碌起来,有人卸去牲畜,拉着大车调整方向,有人从另外一辆牛车上搬下木箱,就地挖土装入木箱,把大车下面和前后左右堵住,这实际上也是搭建炮台,不然开炮之后,巨大的后坐力还不知道让这大车跑到那里去。
试炮成功之后,火炮的制造迅速了很多,出于某些考虑,城内军营中放置了一门六斤左右的火炮。
会做炮架炮车的人没有,也只有因陋就简,用大车改装了一个活动的装置,便于到处运送,这六斤的火炮已经是能运的最大限度了,九斤上下的要用到六头牛,而且官道上走起来很困难。
“王大人,一切好说,一切好说啊!!”
晋和货栈的人已经不敢趴在墙头,但立起门板的正门还有个缝隙什么的,可是看到那黑黝黝的火炮架起来了。
看着这火炮对准,那真是心胆俱裂。害怕的不能再害怕了,这边嘶声大喊,王通那边却置之不理,只是开口说道:
“出来一个射一个,不要停手!!”
那边有人不管不顾的打开门板,这边谭弓和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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