鞍辔马具各个结合处都用手试了试,确定已经捆好,王通刚要翻身上马,却想起了什么,扬声招呼说道:
“拿一面圆盾过来!”
新兵训练营中武器齐备,马上就有人取来圆盾给王通,圆盾直径比手臂略短,是木板镶铁叶的构造。王通拿来之后自己挂在了马鞍边上。
他看了看其他几人,却发现众人早就是全副武装,和作战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王通摇摇头,翻身上马。
新兵训练营这边距离商铺货栈以及仓库集中的区域有五百步左右,这五百步之间的地面没什么建筑。
在新兵营设置在这边之前,都是坑坑洼洼、乱石杂草,现在则要整齐许多,新兵营中劳力们的劳动就是清理周围和修建道路。
不过即便是整齐洁净了,也没什么生意人想在这边盖房子之类的,倒不是说锦衣卫的威势吓人,而是这边距离码头实在是太远,紧挨着这片空地的商家都不太景气,两个货栈不过是维持,两个饭铺属于两文钱就能吃饱的下等铺子,但也码头上的人也很少光顾,不过最近生意不错,因为新兵营的饭食需要他们帮忙。
剩下的都是货场和仓库,堆着些销不动的粗重货物,反正距离运河这么远的地方,也不用花太多钱财。
身后营门刚刚关闭,就看到营门前道路的那边,有几个人走过。王通从前来往这营地,很少看见什么行人,冷清的很,要放在往日,王通也不会注意什么,可方才出营前的那些事已经让他有了提防。
马匹还未动,王通已经先勒住了,低声问道:
“这边平日冷清的很,怎么现在有人了!?”
谭兵朝那边望了望,笑着说道:
“那两家饭铺现在要做咱们营地的饭食,眼看着就要发财。所以雇了不少人手,这些日子算是守规矩了,前几日还有人经常凑过来张望,看兵丁们操练,都被拿鞭子抽了回去,这才老实了许多。”
马三标在后面提马上来,粗声说道:
“小方那家的饭铺,早晨一碗黄米粥,油焖的咸菜卷在大饼里,好吃的紧,今早营内吃的不饱,等下再去拿一套路上吃,大人你要不?”
要说这马三标直心肠却也未必,他平日也懂得规矩进退,方才这么说却是为了让气氛缓和一点。
听到他这话,众人都是哄笑,王通也笑着说道:
“你倒是个大肚汉,等下也给我拿一份来……谭兵,这些新兵和劳力们的伙食不要有一点克扣,最起码也要吃饱,早饭就连本官吃都觉得清汤寡水,给下面吃的可想而知,京师那边银子拨过来,不是让我们省的,要花出去,花到该花的地方才是用心。”
说完,抖了抖缰绳坐骑向前,大明上上下下对兵卒的克扣似乎成了习惯,即便是下面的这些军将教习不贪,可也习惯给王通省钱,蔡楠那边整理账目总是习惯性的来问,是不是真要实发足额的饷银。
这些习惯和问题让王通不厌其烦,招兵到军队,就是为了让人给你卖命打仗,不把该给的钱给足了,谁会到时候为你拼命。
骑了几步,王通在马上扬声说道:
“谭兵。下次军营发饷本官亲自来发。”
几百步的路很快走完,走进店铺仓库的区域,走过一个货场,向右转就是那两个饭铺,正好也是在回去的路上。
货场上堆放着不少麻石,据说五年前淮河一带修河坝船闸,需要大批的石材,漕船北上运粮和夹带货物,回程就装载麻石,在淮河一带卸下也有五倍左右的利润,不过前年工程完工,也就不需要了。
这时代南北消息传递所需要的时间很长,许多麻石运到天津末了却发现无人问津,回运太费工本,就地发卖也没有那么多的工程,索性留在本地,慢慢卖就是。
这些麻石一堆堆的露天摆放,也没人看管,这是偷都没人偷的东西,层层叠叠的堆起,麻石堆的都有一人多高,地势也不是太平整,走在货场之中,就好像走在丘陵沟壑一般,视线被遮蔽的厉害。
王通下意识的紧张起来,这地方是伏击的好地形,众人凛然警惕,都把兵器摆在马鞍的前面,全神戒备。
不过紧张却是白紧张了,一直到出了货场,转上街道,也是无事,看着冷冷清清的街道,大家都是松了一口气。
“草木皆兵”,王通想到了这个词,要总是这么紧张的话,未免敏感的太过了,身后马三标笑着说道:
“饭铺就在那边,俺先过去让他们先做着!!”
马三标刚骑马从后面跑出来,王通却出声喊住,看了看街道左右,沉声问道:
“那两个饭铺要做那么多人的饭食,想必招了不少帮工,午饭现在就该忙活了,怎么这边还是这么安静,连个炊烟也没有!”
这一问,马三标也停住了马,王通说道:
“反正离着不远,你就在这边喊,肯定也听得到。”
“小方你他娘的,大老爷来了,快出来磕头伺候。”
马三标的嗓门极大,这一声喊完,恐怕整条街都能听见,不过街道上却依旧安静无声,这样指名道姓的大喊,就算被叫到的人不动,街上的人也会出来探头探脑的看个热闹,更别说出营的时候还看到有人走动。
天气有些热,可街道上的安静让王通突然间觉得浑身冰凉。
就在此时,街道上几处突然有了声音
弓弦响动!尖啸破空!
二百六十
弓弦响动,在这时代的武人对这个声音极为的敏感。心有戒备的王通在听到的那一瞬间,双腿就开始敲打马腹。
他的马靴鞋跟出挂着马刺,这一用力直接刺到了血肉上,王通身下坐骑吃痛,猛地向前一蹿。
就是在这一瞬,发出尖啸的箭支急速射来,几支箭就射在王通方才的所在的位置上,马三标在另一边,只有一面暴露在对方的瞄准下,他在第一时刻已经把圆盾拿在了手中,“噔噔”大响,箭支钉在圆盾下,箭羽还在颤动。
谭兵在仓促间动作极快,整个身子向着另一边倾斜,镫里藏身,可箭支毕竟是快,他的肩头还是被射中。藏在另一边也是痛叫一声。
其余几个谭家的人则没有这么幸运了,他们在第一时间就被箭支射中,惨叫着从马上栽倒了下来。
谭兵侧身顺势整个人从马身上滑了下来,就那么趴在地上,也不顾肩膀上的疼痛。直接抽出了腰刀。
李虎头倒是幸运,他在大人们的环绕下,可能弓手看不到他的身形,所以一开始他就不没有被瞄准到,第一轮的轮射过后,他反而孤零零的在马上呆着,李虎头反应到也快,直接从马上跳下来,猫着腰凑到了街边。
稍一停顿,又是弓弦急响,这一次利啸声音比方才稀落了很多,可却更有目的,在街道上惊慌乱跑的马匹也成了目标。
马匹目标大,一阵嘶鸣,街面上的马匹纷纷倒地。
街道狭窄,王通的马匹紧贴着一边狂奔,看箭支的来向,弓箭手都是在屋顶上射箭,紧贴着一边,他们也无法瞄准,甚至看不到王通。
一切都是在很短暂的时间之中,王通的马匹也只不过狂奔出去三十多步,也就是到了两个饭铺的门口。
再向前二十步左右的地方,一名穿着青衣的大汉快步从路口跑出,站在了路中央,瞄准着王通张弓搭箭。
二十步,这么短的距离内。经过训练的弓手可以说百发百中,那名大汉脸上的狰狞笑意,王通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一瞬间,王通心剧烈的抽了一下,浑身如坠冰窖,一切一切都好像是停止了一般,不过马上王通感觉血液都燃烧了起来,他拼命踢打马匹,举刀大吼着说道:
“天要我来,岂是你能杀!!!”
王通的坐骑本就已经跑发了性子,现在吃痛,更是疯狂,那弓手本以为对方是瓮中之鳖,却没有想到居然如此的凶悍。
好似野兽的嘶吼,马匹的骤然加速,让这弓手的忍不住胳膊颤了颤,箭却已经飞射了出去。
箭偏了,却没有偏出太多,王通整个人藏在马身之后,瞄准的就是头颅,箭支呼啸而来。王通已经来不及躲,他也没有躲避,通红的双眼盯着那弓手,高举着腰刀。
箭支擦着王通的脸颊呼啸而过,王通似乎没有感觉到,那青衣大汉已经慌了,手忙脚乱的从箭壶中抽出箭支,可第一次却没有搭上弓居然掉在地上,要再取箭发射的时候,却发现王通已经冲进了跟前。
这弓手想要转身逃,来不及了,王通人借马力,手中利刃疾劈而下,那人脑袋和小半边身子都被这一下直接砍掉,鲜血狂喷,尸首坠地。
王通这才感觉到自己脸上发热,伸手一抹,满手的鲜血,脸颊已经被方才的箭支擦破,就在这时,他才想起身后的房顶上还有弓箭手。
身后突然响起了惨叫声音,不是马三标、李虎头和谭兵任何一人的,王通狠狠的勒住了坐骑,拿起边上的圆盾,回转马匹,抽出了挂在马鞍前的短火铳。
……
“他们在房顶上,三标,虎头,冲进去!”
谭兵就近在身边的尸体上撤下了一套弓箭。一边冲着同伴大喊,一边抓起死去的同伴尸体,用力的向着街道中心推去。
这尸体一出去,立刻中了三箭,不过下一刻谭兵也跟着冲了出去,他对面房顶上的弓箭手还没来得及搭上箭支,就被谭兵瞄上,手臂张合,左右连发,两个人惨叫着被射中,从房顶上栽了下来。
第三个弓手却已经张弓搭箭,刚要瞄准,谭兵却又是跑回了房下,那恰好是个死角,房顶又是个蓬草的草房顶,他小心翼翼的向前动作,却听到身后有响动,回头一看,看着一个拿着短矛的小孩子疾步的冲了上来。
这么短的距离,弓箭甚至来不及射出去,那小孩子脚步轻快,双臂摆动,直刺入这人的小腹。开了个血窟窿之后,那弓手整个人朝着街道上摔了下去。
另外几个房顶上的人也已经注意到了这边,有的人张弓搭箭就要朝着这边射,李虎头反应极快,趴在房顶上快速的爬动,几下子到了死角上。
马三标手持圆盾,另一手拎着大刀,已经翻过了那破烂废弃的院墙,他方才撞破了木门进屋,托着李虎头上了房顶。
他拿着刀盾则是倒了另外一家院子,那院子中却停着几匹马。有个人正拿着刀在另一侧,马三标落地的动静太大,这人也是惊动了,快步向这边跑过来,马三标手中圆盾也不要了,直接的丢了过去。
这人拿着刀一拨,马三标拿着大刀已经冲了过来,朝着他脑袋就戳,这人仓皇躲闪,手中刀向前削了过去,马三标动作比他快了一分,戳不中,一翻手腕,直接砍了下去,剁在那人的脖颈上。
正在屋顶上探头张望的两个弓手也是听到了动静,急忙的回头,马三标一时间也不敢妄动,却用那马匹做遮挡,一步步的朝着屋子那边蹭。
谭兵方才射箭,牵动了肩膀上的伤处,咬着牙反手一刀削掉碍事的箭杆,拿着弓箭爬上了屋顶。
“虎头,快去兵营那边报信求援!!”
李虎头也不作声,手脚俐落的来到那个屋顶的破洞处,抓着边缘跳了下去,谭兵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看还在房顶上的人,还有四个。
马三标那边吸引了两个,但对面还有两个盯着这边,显然是被李虎头吸引了注意力,谭兵嘴里低声骂了句,向上爬了几下,猛地站了起来,张弓搭箭。
谭兵这弓箭上的功夫在谭家家将中也就是不如谭弓,弓弦响,羽箭急射,被瞄准的那人应声而倒。
正要开弓射出第二箭。自己肩膀上的伤口撕裂般的剧痛,却再也用不上力气,相邻的那边和对面各有一人已经瞄准了自己。
谭兵猛地扑倒,不过却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碰!”的一声大响,一声惨叫,却不是自己,谭兵趴在茅草上大出了一口气。
……
对面房顶上的弓手心也已经慌了,对面房顶上那人十分难缠,箭术高强,又快又准,方才同伴被射死,还以为自己要完,不知道为何对方却没有射箭,不射死这个难缠的,就算跑都没得跑。
可弓刚拉开,却听到下面有人喊,在街道上的肯定是敌人,难道就是方才跑了的那个目标,还没等低头,眼角撇到火光一闪,然后就是一声大响,这个弓手胸前开了个血洞,直接骨碌了下来。
对面的两名同伴顷刻身亡,这边还在瞄着马三标的两个弓手也已经慌了,还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本来在他们视野死角的王通却跑到了街道的那一边,冲着上面大喊道:
“看过来!!”
这一声吆喝,上面的人几乎是下意识转头,王通手中的第二把短火铳也是打响,低矮的房顶距离街道实在是不远,火铳也有准头。
屋顶上就剩下一个人,如果他能冷静下来,未必不能射杀王通,可这人已经慌了,丢下手中的弓箭不管不顾的从屋顶上跳了下去。
马三标躲在马匹后面,他觉得自己还能夺走一匹马逃走,可事情又怎么会遂了他的心愿,跳下屋顶在地上打了个滚还没有站定,马三标已经举着大刀到他跟前,手起刀落!
王通脸上的伤口有些深,到现在血还在流淌,王通却不管不顾的在一个角落里给火铳装填弹药,用通条夯实。
街上脚步响起,王通侧头一看,五名青衣汉子手持刀剑急匆匆的跑了过来,王通抬起右臂蹭了下脸,算计着靠近了,人猛地蹿了出去。
这街道能有多宽,面对面距离还不到十步,那些汉子还没收住脚,王通手中的两杆火铳同时打响。
两个人应声而倒,马三标等人在另一边,谭兵在屋顶上,李虎头去叫援兵,现在是王通对剩下的三个。
王通丢掉火铳,把腰间的绣春刀抽了出来,冷冷的看着前面愕然停住不敢向前的青衣汉子。
那三人看到只有王通一个,而且手里拿着还是绣春刀,胆气立刻又是壮了起来,刚想前逼近,却听到不远处有人大喊:
“大人,你在哪里!?属下们来了!”
这三人对视一眼,扭头就跑,王通刚要举步,猛觉得头晕目眩,慌忙用刀支住了身体,伤口流血不停……不过,应该是安全了。
二百六十一
李虎头赶到街道上的时候。看见王通脸上向下滴着血,目光有些涣散,可人却拄着刀不倒。
本来担心之极的李虎头第一反应居然是向后退了一步,其他人更是不堪,有的人直接停住了脚步。
“还在那里傻看着干什么,快些包扎伤口,把老爷搀扶下来!”
谭兵捂着肩膀走到街上,冲着众人大声喊道,大家这才反应了过来,七手八脚的围了过去。
“来几个人,把尸首搬开……”
话说到最后,已经有些哽咽,街上躺着的还有几名谭家家将的尸体,他们这十几个人常年在一起,虽然都是异姓,却好像是亲兄弟一样。
马三标提着刀,脸阴沉的走到了街道上,看着谭兵在那里哽咽,只觉得难受,扭过头看到那边闹哄哄的人围着王通,这才想起王通还不知道如何。大声喊道:
“大人怎么样了!?”
“大人没事……”
一名小旗转身大喊,话说了一半,就被王通打断了,被围在中央的王通坐在地上,因为血流太多有些恍惚昏沉,又那有经验的正在安排人拆卸门板,准备把王通抬回去,都以为他已经没有什么意识。
没想到王通居然还能发号施令,王通的声音很冷漠几乎不带感情,每个人都能清楚的听道:
“马三标,你带马队顺着路去追,看看能不能找到人,谭兵,你领着人把这街道仔细搜一边,不要杀人,要留活口。”
王通说完之后,街道上短暂的安静了下,随即又是忙碌起来,马三标领着几十名骑马的兵丁沿着那条路一直追了下去。
谭兵忍着疼,开始领人挨个屋子的搜查。
“大人,饭铺的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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