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短截说,到了打阵的这一天,没等天明,齐彪、李豹等人就把五万大军分开,有出南山口的,有出西山口的,在长蛇阵周围全部布置好了。丁天庆、盛彦师带五百人出西山口绕道奔北也走下去了。
太阳将出,就听瓦岗山东山口里头,咚!咚!咚!三声号炮。老杨林正在帐中喝茶,听到对过儿响炮,说:“这是先打我的蛇尾呀!好,咱们也响炮亮队!”号炮点响,大队亮开,杨林往对面观看,啊?怎么瓦岗山东山口一个人都没有!忽见有一些人沿着高处盘山道缕缕行行走到山东北角半山腰一块平坦地方。有扛着桌子的、搬着椅子的,有挑圆笼的,安置停当,摆下酒席。又听盘山道上琵琶管弦齐奏。今天多少有点儿西北风,送来阵阵乐声,悦耳动听。定彦平在将台上也听到半山腰鼓乐的声音,正自纳闷。不一会儿,杨林就瞧高山上下来全份的銮驾,混世魔王程咬金来到半山腰酒宴桌前正居中落坐,上首丞相、下首军师陪王伴驾,左、中、右有十几员镇殿将军、七名金瓜武士保驾。后头立上一杆大旗,上写:“混世魔王大德天子”。
再表程咬金坐定之后,说道:“魏大哥,咱们喝酒了。”徐茂功说:“咱们一边喝酒,一边瞧怎样破阵,老杨林和定彦平怎样转腰子,这乐子可不小哇!”程咬金哈哈大笑:“这乐子也是咱们赚来的。”说话间他往阵中一看,见有一座大帐篷,太阳一照,顶上金光冲天。徐茂功问:“你看什么呢?”“你们看这座帐篷怎么跟别的帐篷不一样啊?”徐茂功顺老程指的方向一看,说:“那座紫帷金顶黄罗宝帐是杨林的帐篷,这种帐篷里边一帐分三帐,冬暖夏凉,讲究极了。”“噢,传我的旨意让我军将士注意把这座帐篷掠过来,以后咱们大魔国有个行军的时候,我这卖私盐的孤家也要用它一用啊!”魏征称“是”,叫人把旨意传下去了。
不提程咬金这儿说着,喝着,乐着,单表秦琼全身披挂,准备上阵,他对罗士信说:“傻兄弟,我教给你的这套,你全明白了吗?”“二哥,我全明白了,反正咱们今天是跟老小子耍骨头。”二人出了山口,杨林一看,心中纳闷:他们不出兵先出将,为何主帅秦琼一人出来了?再瞧后边还有一个不满七尺的小伙子,穿一身青缎子紧裤紧袄,头带六棱抽口硬壮帽,黑瓦瓦一张脸面,攥一条铁棍。他双手拄棍往前跃,比骑马的不慢。秦琼来到当场,吁……把马勒住,口称:“有请靠山王老王爷近前答话。”杨林不知这是什么意思,一分双棒,催马上前。二人碰面,杨林勒马站住,问道:“秦琼,你下文书,今天要打我的阵,为何不打阵,先把为王请出来,什么意思?”书要简单,前者罗成怎么教的,今日秦琼就怎么说的。两人对话,直说到最末,杨林说:“秦琼啊,你准要是口对心,说的是真心话,我冲在你的面上,把你们这一班人招安。”秦琼说:“老王爷,哪儿找您这样的好人呀!……”说着装出一副似哭似不哭的样子。
抽不冷子,喊了声:“老儿杨林看枪!”这虎头錾金枪奔杨林就扎去了。杨林这个气,用单棒一挂。秦琼不让他挂上,枪就回来了,一掰外手蹬往南就跑。罗士信说:“老小子,让你尝尝我这棍吧!”噌!蹦起来,把铁棍抡圆了,奔他这马头挂着风就下来了。杨林一闪马,没让他砸上,嗡!铁棍落在地上,砸了一个大坑。杨林心说:悬啊!这要是落在马身上,马非趴下不可,跟着再一棍我命休矣!傻小子说:“老头儿,便宜你了,该着你老小子命不当绝,我走了!”双手一拄铁棍悠悠悠悠往南跟秦琼跑下去了。老杨林拱裆催马就追。他想,这傻小子必是今世孟贲罗士信,前者在南山口把虹霓关总兵新文理两膀砸岔的必定是他!今天要叫你们这两个人活得了,我就枉做靠山王!他马踏如飞,口中喊道:“秦琼!你哪里走!”秦琼在马上喊:“傻兄弟,咱们快跑哇!”罗士信在后头说:“二哥呀,别看我没马,比你不慢。”追出足有四五里地了,杨林一想:哎呀,坏了,我中了计了。
我是阵尾呀,他们把我拽出好几里地,万一阵上调我这怎么办?想到此,他拨转马头,要往回走。秦琼一回头见杨林不追了,掉过马头带着罗士信又追杨林,说:“傻兄弟,他不追咱们了,咱们追他!老儿杨林,你哪里走!”傻小子说:“二哥,追上老小子,我这一棍就把他砸烂了!”杨林也怕他们追上,从后面打他,赶紧拨马掉头。秦琼一瞧,说:“兄弟,咱们赶紧跑!”就这样,秦琼、罗士信拽着杨林来回跑,这暂且放下不表。
再表北山口里边,头一匹马上是王君可,第二匹马尤俊达,第三匹马王伯当,第四匹马谢映登,第五匹马翟让,后边足有三百藤牌手,咚咚咚三声炮响,这一支人马贯出了北山口,直奔敌阵的蛇头部位。快到阵前了,大家勒住坐骑。只有王君可一人催马向前,他对面果然有一对飞虎旗,两旗并在一处。王君可往门旗劈了一刀,就见门旗分为左右,里边一匹马趟翻,马上驮着一员战将,掌中一口金背砍山刀,来者正是花刀将魏文通。他来到王君可面前,叭!一扣镫,马停住了,说:“王君可,你叫开了阵门,意欲何在?”王君可说:“魏文通,今天你家爷台特来攻打你这长蛇阵!”魏文通说:“既如此,你随我进阵。”他用刀一晃,拨转马头,往阵里走。王君可说:“我不敢进阵,就不是英雄!”一踹镫,紧追魏文通进阵去了。
王君可牢记罗成的话,只追魏文通,决不能把他追丢了。再说做为蛇芯的七太保杨道源,他一看魏帅把打阵的引进去了,一挺手中枪,催马前撞,冲正南高升呐喊:“既是你等前来打阵,哪个近前来战?”尤俊达催马顶上来了:“来将通名!”杨道源一看,上来这人紫金盔铠,胯下马,掌中一条五股叉,应道:“你要问,我乃杨林义子干殿下、七太保杨道源,你也报上名来!”“我姓尤名通,字表俊达,人称你家爷爷黑面判官。”杨道源说:“看枪!”这枪奔尤俊达面门扎来了。尤俊达抡起掌中的叉,使足了劲,往下一砸,对方的枪就沉下去了。他又用叉压住枪,叉股一别,说了声:“撒手!”登时这枪就飞了。跟着五股叉平着奔哽嗓而来。杨道源再想闪身或是低头可就来不及了。就听噗的一声,五股叉愣给整个人头杵下来了。马驮着死尸落荒而去。尤俊达拨马回到了藤牌手的后头,等待打过蛇头再一起进阵。
再说长蛇阵中,做两只蛇眼的徐芳和徐元亮一看蛇芯已完,催马前撞。那边王伯当回头冲谢映登说:“该咱们哥儿俩了。”俩人并马而行往上撞。王伯当奔左目徐芳,谢映登奔右目徐元亮。王伯当喊:“二位,你们是不是眼睛来了?”徐芳呦了一声,扭头对徐元亮说:“兄弟,感情人家全明白,知道咱们俩是眼睛。”没容徐元亮回出话来,王伯当已然到了,冲徐芳说:“看枪!”徐芳也使枪,他瞧枪奔面门扎来了,横枪往上一挂,挂空了。他哪里知道王伯当使的这手枪叫抽屉枪。王伯当这枪往回一抽,又一进枪,正对哽嗓上,啪!这一挑,徐芳的死尸翻身坠马。再说右边更是省事。神射将谢映登连枪都没有摘,他用左手由背上的飞鱼袋里头把弓抽出来,右手在走兽壶里抽出一枝雕翎箭,认扣填弦,弓开如满月,一抖后手,这箭嗖的一声,正中徐元亮的咽喉,登时死尸追马。王伯当扭头说:“兄弟,咱们哥儿俩的差事算是交代了,往回走吧!”俩人拨掉马头返回,来到藤牌手的后头。
这时候,长蛇阵里鼓声隆隆,又贯出了一员战将,身披素银盔铠,胯下马,掌中一条亮银枪,来者乃是做为蛇化的六太保杨明远。翟让见蛇化出来了,急忙催马上前。杨明远一看来将面如黑漆,乌油盔铠,内衬皂缎子锦征袍,背后五杆护背旗,胯下马,掌中一杆丈八枪。他问道:“对面来者何人?”“要问你家爷爷,谁人不知我叫小霸王翟让,休走看枪!”杨明远本以为问完了他,他得问自己,怎么连问都不问就上来了!翟让这叫猛鸡夺粟,不容你说话,这枪直奔胸前。杨明远赶紧抽枪往外一挂,说了声:“开!”翟让心说:开不了,我要让你挂出去,还叫什么小霸王!就听噗的一声,这枪顺着甲叶缝就扎进去了。翟让后把一压,前把一提,叭!把杨明远的尸体挑在半悬空中,啪!又给甩出去了。
他一摇大枪,后边哥儿几个一齐上,鼓声隆隆,人生呐喊:“往里来,进长蛇阵哪!……”翟让在当中,左右跟的都是左手持藤牌、右手举单刀的兵勇。时机已到,尤俊达、王伯当、谢映登也一齐杀入长蛇阵内。翟让勇猛无比,蛇头的隋兵沾死碰亡。杀了一阵,见着二道号旗了。就听号旗后边隋兵呐喊:“看见没有哇?敌人杀进来了!……”跟着就见号旗左右一份,梆!梆!梆!梆子声响,乱箭齐发,哧哧哧……翟让用枪拨打雕翎。藤牌手照样前进。隋营的弓箭手见敌人已然快到跟前,一通乱喊:“人家已然进来了,赶紧往回跑哇!……”前天罗成派将时说得明白,不要容他们弓箭手败进三道号旗,要防备中埋伏。此时翟让率领藤牌手紧追不舍。众藤牌手挥右手刀,七哧咔嚓,边砍边进。没容隋兵败进三道号旗,瓦岗山众兵将已然冲过来了。
这个时候,将台上的定彦平抬头一看阵眼,在刁斗旗杆顶上发现了红旗,这说明正南方蛇头出现敌人。他赶紧命人敲钟调阵尾:“来呀,响钟!”阵台上挂着一口大钟,有人拿起钟锤来,当!当!……又听有人说:“定老将军,您看阵眼!”定彦平回头往周围一看,哎呀!绿旗、白旗、黑旗再加上三面双色的旗子,六面旗子全都拉到旗杆顶上去了。只是东北没有扯上旗子。这就是说,出了东北方,四面七方都发现敌人了。定彦平赶紧命人响钟催调阵尾,当当当!……
正危急间,就听长蛇阵后头也乱了。原来丁天庆、盛彦师等人把大旗杆的四面牵绳砍断了,奔旗杆根底下来了。旗杆当中刁斗上有一百多人哪!一砍这牵绳,刁斗乱晃悠。上边的人往四外一瞧,牵绳满断,又听底下叮!当!砍上旗杆了。他们是连哭带喊:“了不得啦!谁也跑不了了,非摔死不可呀!……”定彦平听见喊叫之声,心里正着急,这时又有人禀报:“老将军,敌人把蛇头全破了,已然打进了三道号旗!”这边咔嚓一声,大旗杆被撂倒了。将台上定彦平一瞧,哎呀,完了!就听四面鼓声隆隆,炮声震耳,齐彪人等布置的围兵齐声呐喊:“杀呀!打呀!别让他们跑了哇!……”
定彦平在将台上,急得浑身是汗,大汗珠子往下掉:“哎呀,怎么阵尾调不回来呀!”忽然往正南一砍,就见魏文通跟跟一个红脸的两人对刀,难分胜败。对面又上来一员将官,是狮盔、兽带、银甲、白袍,胯下一匹白马,掌中一条枪——将台离得远,看不出什么枪来。要按这打扮呢,他应当是白脸膛,万没想到他面似烟熏炉染,颏下红胡子。定彦平纳闷,这时什么人呢?书中暗表,来者正是罗成!染脸粘须,就是怕定彦平看出他来。碰上定彦平,他打算单枪破双枪。刚才罗成马往前走,正赶上王君可跟魏文通二马冲锋。罗成叫道:“六哥,打得怎么样?”“贤弟呀,不愧他叫花刀将魏文通,我已然跟他战了几十个回合,他赢我不易,我也赢不了他!”“六哥,你到别处接应,这小子交给我了!”魏文通把马圈回来,正想要用绝命三刀取王君可的首级,往对面一砍,啊?王君可没有了,就见一个黑脸、红胡子、白盔白甲的迎他来了。叭!他把刀一横。罗成没等他说话,抢先问他:“对面来者什么人?”“要问,我乃是花刀将魏文通。”罗成哏儿哏儿一阵冷笑,说“你既叫花刀将魏文通,今天,碰上我这花枪将,是你这花刀将死期到了!”话刚说完一抖枪,奔面门来了。
魏文通一瞧,啊!大吃一惊。今天罗成这手枪,是罗家门的绝枪,叫“梅花七蕊”。一个枪头好象变成七个枪头,围着魏文通头上转,弄得魏文通眼花缭乱,心里说怎么这么多枪头?他只好用刀头在面门左右一分。不料想刀头分空了,一个枪头都没碰上。罗成见魏文通用刀一分,这条枪跟着往底下一绕,使了个绕花枪。说得慢,来得快,枪尖绕到了魏文通的肚腹中脐,再加上二马冲力,耳轮中就听噗的一声,扎入腹内,登时魏文通刀就撒手了。象这枪扎进去了,人也死了,往回撒枪不就完了吗?不成!罗家门使枪有特别的习气。这五钩枪尖头周围有刃,象五个莲花瓣似的,头上五个钩,象莲花托似的。连枪带钩扎进去一和弄,两和弄,三和弄,往出一钝,把魏文通的五脏六腑全给带出来了。定彦平在将台上这么一瞧,啊!噢!我明白了,正是这时,正东方杨林来到了。
返回头咱们再说蛇尾。刚才杨林听将台上响了两次钟,就知道有打蛇头的,要调我这蛇尾。可是被秦琼、罗士信这俩人死死拽住,回不去呀!又听阵中连环钟响,看样子都快把这钟打碎了。杨林可就说:“秦琼,你这个人素常是有皮有脸的,今天为什么做这种没有羞耻的事情!既是你没有羞耻,本王我跟你拼命了吧!你进前来战!”
这时就听四外炮响连天,金鼓齐鸣,秦琼对杨林哈哈一笑,叫道:“老儿杨林,这个时候,我对你实说了吧。我这里拽住你的蛇尾,你的蛇头已然被我国打破了!你想要跟我拼命呀,我有点儿合不着了!”登时气得老杨林哇呀呀乱叫。秦琼说:“傻兄弟!”“二哥呀,怎么样?”“咱们这差事就算交代了,咱哥儿俩别揪着他了,去瞧瞧他这长蛇阵如何瓦解冰消,走吧!”话说完秦琼拨马带罗士信回山去了。
老杨林这才拨马往回走。来到本阵,众太保问:“爹爹,将台上调咱们过去,怎么您老不回来?”老杨林气得说不出话,好容易挤出一句来:“儿郎们,跟我回阵中,再做道理!”他带着太保们和手下亲兵往阵里边走。已然快到将台这儿了,正赶上看见罗成用枪将魏文通五脏六腑拉出腹外。魏文通是杨林的爱将,杨林顿时心疼得背过气去,由马上就折下来了。众太保扶起老杨林连撅带叫,好容易听见他哼哼出声来了。他明白过来,是放声痛哭:“文通啊!……”众太保劝说一番,杨林才二次上马。到将台旁边,下马上台,叫道:“贤弟呀,我回来了。”定彦平一瞧杨林,这个气可就大了:“老哥哥你还回来呀,你甭回来了!头遍钟响,你要回来,此阵还能有变化,变成二龙出水,对付他们,现在四外杀声震耳,蛇头早被打哗啦了,再想变,也变不了了。你还回来干什么呀?摆这阵可是保你们大隋朝的……”定彦平还要往下说,杨林说:“贤弟,你先别说了。”他这才把秦琼拽尾巴的事说了一遍。
定彦平说:“哎呀,想不到这帮响马打阵打得这么行家。”这时候,阵里头是特别的乱。定彦平仰天长叹:“哥哥,我定彦平不应当二次出世,这完全是我自己错了!您这个人哪,一辈子喜于征战,而不会治国。”正在这时,罗成在将台南边,骑着马盘旋乱转,那意思是为逗定彦平下来。定彦平瞧见了他,问杨林:“哥哥,您看将台前这员将是谁?”杨林一看,说:“啊,适方才挑魏文通的就是他呀!究竟他是谁呢!”定彦平心想:这是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