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后你再上来。”“嗯,不成!要依我说,您赶紧回岭上去,容我到岭上,您再下来。”“你说那话不成,还得你下去。”就见这个樵夫把脑袋摇得象车轮似的,一死地说不行。魏文通这时有点上火,就说:“我骑着马哪!马回不过身去,知道吧!”就见那樵夫也横上了:“你这人可真不说理!因为你有马,多着四条腿哪,费不着你的力,我这两膀子苦力气,好容易挑到这山腰上多不容易呀!让我下去?不成!干脆,我也甭上去,你也甭下来,咱们俩人就这儿耗啦!”说完了,倒把这担山柴一溜肩儿放下来,把腰儿一叉,他不走啦!魏文通一听这人说的这个话,又是尖嗓门,透着有点气人。又一想:还不能跟他呕气,我跟他说说我的姓名,让我过去也就完了,就说:“樵夫,你不知道,因为我是潼关魏帅爷,奉命追赶反叛秦琼,有公事在身,你务必要让我一步。”“哎呀!你这是拿势力唬我呀!不成,到了潼关我惹不起你,来到山沟里我可不怕你!我这膀子力气白用啦?不成!干脆咱们这儿还耗着吧!”魏文通一听他的话口儿透硬,心说:啊!这个打樵的莫不也是秦琼一党吧?就说:“咱们两个人耗到几儿才算完哪?就一点商量都没有吗?”书中暗表,这个樵夫也是英雄会里的,他姓侯名春字君集,有个绰号叫神偷赛白猿。奉徐茂功之命,假扮樵夫,故意在山腰挡路,为的是跟他在这儿多磨烦会子,秦琼也就过了黄河啦!一言表过,再说侯君集,他一想:我不跟他再磨烦啦,大约这个时候我秦二哥已然过了黄河了。想到这儿,这才对魏文通说:“你要和气地商量着办,这倒可以,我还有个毛病,向例我是吃顺不吃戗。”“那咱们怎么商量呢?”“这么办,我把这两捆山柴跟这根扁担漫着你的头扔过去,你也甭上去啦,我一也甭下去啦,你想好吧?”“唉,这还不错。快着!”侯君集就把柴撂下来,提起一捆说:“你可低点头,要是不留神,扎在眼珠子上我可不管。”魏文通在马上低头猫腰,侯君集跟着飕、飕、飕把两捆山柴连扁担全扔过去啦。魏文通一抬头,侯君集就说:“老魏,全扔过去啦,我这人怎么办哪?”文通一想:对呀!就说:“啊!那怎么办哪?”“哈哈哈,我说老魏呀,今天我让你开开眼,我自己把我自己扔过去。”“啊!那怎么扔呢?”话还未完,就见这樵夫提气往起一纵身,飕的一声跳将起来,足有一丈多高……书中暗表,侯君集他要施展绝技,也不是只为着让魏文通看看。原来,他早就看见魏文通头盔上镶着一颗大珍珠,就在抹额后边两条龙的中间,叫做二龙斗宝。他要掏下这颗珠子来。当他跃到魏文通的头顶这儿,伸下手来,照准了那颗珠子用力一抓,就听喀叭的一声,珠子就到手了。魏文通啊了一声,大吃一惊,用手一摸头盔,这才知道头上的珠子没有了。回头再找樵夫,是踪影皆无。心想:这个打柴的武艺不坏呀!难得他真是手疾眼快,我白白丢上一颗珠子!又一想:他也许是秦琼一党吧?不管他,我还是下山追秦琼。
魏文通稍定心神,急忙催马下山,往正南走了不远,已然到了黄河岸上。就见水势浩大,波浪滔滔。抬头往南岸一看,就见秦琼早已渡过河去,坐在柳树底下,一边歇腿,一边吃东西哪!见魏文通到了河岸,秦琼是连招手带嚷,可是河宽,再加上水的声音,魏文通听不见他喊什么。看那个意思,是成心逗他的气儿。他恨不得胁插双翅,飞到南岸,把秦琼擒住。可就是过不了河。正在生气的时候,就见西边水面上下来一只小船,一个人坐着掌舵,一个人在船头上撒网捕鱼,船顺着水往东走。魏文通想:有了!我叫这只渔船把我渡过去,好拿秦琼。想到此,口中喊道:“渔家,快过来!”就见撒网的那人,把网收到船上,拿起船篙,拨船奔北岸来了。船随走着,撑船的这人就跟这搬舵的说;“兄弟,看样子咱们又要得笔外财!”“没错,北岸上又有人叫咱们,这可是漫天飞馅饼——意外之财!”魏文通一听两个人这些话,心说:不用问,秦琼是这只船给渡过去的。就见这渔船已然来到河边,撑船的问:“这位将军,您叫我们干什么?”魏文通说:“渔家,你将我渡到南岸。”“不成,我们是打鱼的船,不渡人。”“刚才南岸那个黄脸的,不是你们给渡过去的吗?”“不错,是我们渡过去的。”“啊!为什么渡他不渡我呢?”“不瞄您说,我们要渡一次人,少打好几网鱼。要是渡人也成,这个船价得高点儿!”“噢,我问你,那个黄脸的给你多少船价?”“您要问,我们没敢跟他多要,要了五两银子,人家那个主儿真叫开窍儿,不但不驳价,另外还多加五两酒钱,共合给了十两。您要是打算过河也成,干脆您也出这个价儿得了。”“好,我也给十两,把我渡过去吧!”说完,魏文通挂刀下马,就说:“来来来,搭跳扳,先把马牵上船去。”“您先慢着,有话跟您说明白了,因为船小水急,经不住这么大的分量,人跟马得分两次渡过去。方才那位黄脸的,也是来回渡了两次。”渔家说完这话,不由得魏文通暗自沉吟,心说:这两个打鱼的是不是秦琼一党呢?要是的话,我必遭他们暗算。一看这两个人的打扮,光着脚,短裤子,麻背心,头上卷着牛心发髻,带着草纶巾。又一瞧这只船,没有什么破绽。心说:没错,我多疑啦!就说:“好,我将刀马放在北岸,你先把我渡过去吧。”魏文通是想:虽说把刀马放在北岸,到了南岸,就凭我胁一下这口宝剑,也能把秦琼拿住。这时候,船拢了岸塔跳,魏文通上了船,船家撤跳板,往方槽子上当中一横。说:“将军,你就坐在这个板上得了。”魏文通坐下,船打掉头,开往河的南岸去了。
行到河的中心,就见船头这人,将篙拱在船上,双手一攀,不走了。魏文通问:“渔家,为何横篙不走?”“嘿嘿,这您都不明白?您真是白在外头跑了!船家不打过河钱,我们这一横篙,不用我们说话,您就应当把船价付过来呀!”“噢,是了。多少银子?”“刚才已讲明白了,十两白银。”魏文通用右手往腰里一摸这钱带子,心里轰的一下子,脸上跟着颜色就变了。因为什么呢?原来他腰里没带钱,当时就着了急了。忙说:“哎呀渔家,因我出来的慌张,未带银钱,实在对不起你们。”“哈哈,什么?没带钱,你这叫成心跟我们捣乱!”“哎,渔家,你哪里知道。我乃潼关魏帅爷,今奉王命追拿反叛秦琼,你们把我渡过去,我把那秦琼拿回来,改日得闲,你到潼关去取,我给你白银一百两,你们还不高兴吗?”“嘻嘻,您说完了没有呀?”“我说完了。”“您说什么也不成!”“怎么不成?”“怎么不成!这儿叫黄河渡口,我这话说大一点,我说什么是什么,我敢到潼关去取钱去?我一到,您一施展虎威,说:‘嘟!胆大的渔家,船到河中,你敢停篙不走,实在可恨!今天你可来了,正要拿你,来人哪,推出去杀了呗!’跟着有人推出去,手起刀落,噗的一声,我命休矣!分明我是羊入虎口啊,到您那儿杀一个人就跟碾一个臭虫似的。哈哈,那个算盘你不用打了,没那个事,干脆说痛快的,你有钱没钱吧?”魏文通一听这话,当时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说:“哇呀呀,没钱便当怎样?”“小子,你还别瞪眼,跟你这么说吧!没钱让你洗个澡!”“啊!你待怎讲?”船后头这个搬舵的说:“没钱让你洗个澡!”魏文通用右手扶剑把,一长腰,嚓啷啷拉出了宝剑,就说:“你等敢跟你家帅爷瞪眼!”说着,用宝剑往船头里就捅,剑奔渔家的胸前扎去。船家说:“好小子,坐船没钱,你还要杀人!”说完,往后一仰身,翻了个倒插虎儿,噗通一声,这个人就翻到水里去了。就听后头搬舵的哭了,说:“哥哥呀!……好小子,你坐船不给钱,还把我哥哥扎到河里去,我跟你完不了!”魏文通一翻身,这宝剑就奔后头这人砍下来了,说:“全要你们的命!”就见后头这人也往后一折身,噗通一声,也扎到河里去了。再找两个渔家,是踪影皆无。
魏文通将宝剑入鞘,手拿起船篙,要自己撑船,撑了半天,船不动转。就见船头水里一翻花,上来一个人,左手按住船头,右手一扑噜脸上的水,说:“老魏呀!你可真可以,我还活着呢!”魏文通登时一惊,就听后头说:“老魏呀,我也没淹死!”魏文通回头一瞧,那搬舵的也按着船尾呢!就听那搬舵的说:“哥哥,咱们怎么收拾他呢?”“兄弟,咱们先给他来一个‘呀咦哟’吧。”魏文通一听,不懂什么叫“呀咦哟”。就见按着船头的那个,往下一按,按船尾的那个提气往上一蹿,按船尾的那个再一按,按船头的提气一蹿,俩人一边按一边喊着:“呀咦哟啦吧,呀咦哟!”船就跟摇元宵似的来回摇摆,摇晃得魏文通在船当间可就站不住了,咕咚一下子就坐下啦。喊道:“受不了啦!受不了啦!这‘呀咦哟’可真不好受!”按船尾的这个说:“哥哥,人家说啦。这个不好受。”“兄弟,这么办,咱们给换一个‘转磨磨吃饽饽儿’,好不好?”“对!”魏文通一听,还真不懂什么叫做“转磨磨吃饽饽儿”。就瞧这两个船家又蹿到水皮儿上来,一个人推船头的左边,一个人推船尾的右边,越推越欢,这个船转快了,就跟车轮似的。魏文通觉着天转地转,转得他是晕头转向,捂着脑袋说:“别转啦!这更不好受!”水里这人说:“兄弟,人家说了,这也不好受。”“那咱们就改个‘底儿朝天’得啦!”魏文通一听“底儿朝天”,心里着慌啦,急得他说:“哎呀二位,干万可别‘底儿朝天’,咱们还对付着转得了!”就听水里这人说:“那可由不了你!”就见他俩人,一个在船的左边,用肩膀使劲一扛船底,右边那个人用力往下一按船帮,这个船可就歪啦,眼看要翻。急得魏文通直喊:“别‘底儿朝天’,哎哟!要翻,要翻!”再说水里那俩人一齐用力,一个一按,一个一扛,就听噗咚一声,这只船就“底儿朝天”了,魏文通登时失足落水。别看魏文通他是隋朝的名将,马上步下两般武艺都行,就是不会水。凡是不会水的人要是掉在河里头,心里着慌,怕喝水,他闭着眼睛,闭着嘴,两只手就瞎抓挠起来啦。今天魏文通掉在水里头也是这个样子。再说这两个船家,在水里头一看,心说:你不喝水那哪儿成啊!这个人游到魏文通旁边,在左肋上用手指头一戳他,他一吸气,一张嘴,咕咚喝了一口水。那个人也游过来,在他的右肋上用手指头一戳,咕咚又喝了一口水。喝了两口了,再想不喝都不成啦,咕咚咕咚又喝了好几口。俗说这叫坛子泅,那就灌满了算吧!当时魏文通肚子灌满了水,也就人事不知啦!要问后事如何,下回交代。
第四十七回 程咬金挥斧斩隋将 秦叔宝走马取金堤
上回书正说到魏文通失足落水。这两个戏耍魏文通的船家,原来是英雄会的丁天庆、盛彦师。这两个人当初在绿林之时,是单雄信的左膀右臂,是黄河两岸的绿林首领,水性最大。这次奉徐茂功所派,装扮打鱼人的模样,水擒了魏文通。一言表过,再说丁天庆,他知道魏文通已然昏过去啦,就一手托住他的后背,一手抠住后腰的狮蛮带,往起一长身,魏文通就被托出了水面。丁天庆在水皮上露跳了半截身子,踩着水,哗啷、哗啷地往南岸走。秦琼在南岸上看着丁、盛二人水擒了魏文通,心中十分痛快,不住地赞美他二人水上的功夫。
丁天庆把魏文通扔到岸上,二人也紧跟着跳上岸来。上前向秦琼行礼,说:“二哥,我们俩人给您行礼啦,您可受惊了!”秦琼说:“二位贤弟请起,你们哥儿俩直是辛苦了!魏义通他死得了死不了?”丁天庆说:“死不了,徐三哥有话,要活的,还有用处哪!”说完,找了一块大石头,垫在魏文通的肚子底下,丁天庆坐在他的臀尖上,双手一推他的两肋,一揣这水,连揣带控,所喝的水又都由嘴里倒出来。已然见了粘哈拉子了,这才将他扶起来坐好,双腿盘起,胳膊弯过来,打着了火镰,点着了一把干草,用烟熏他的鼻孔。烟一呛,跟着一打嚏喷,他就哼哼出来啦。不容他睁眼,丁、盛二人一拧魏文通的胳膊,背过手来用绳子将他捆好。魏文通哎哟一声,睁眼一瞧,心里这才明白过来。这时秦琼过来说:“魏帅,对不住,请你暂时憋屈憋屈吧!”魏文通气呼呼地说:“嘿!秦琼,不要羞辱本帅,中了你们的诡计,这也是该着,今天我算认命了!”
就在这个时候,眼看正北来了一只大板船,开到南岸,搭跳上来了好些人。都说:“二哥您好,二哥您好!让您受惊!我们给您行礼啦!”秦琼急忙还礼,说道:“众位兄弟请起,多劳众位兄弟接应。”魏文通一瞧这些人,气更大了!心说:那个黑脸的跟那黄脸的,是假锤手跟假枪手;还有那使枪的、射箭的、上吊的、打柴的全来啦!沿路上拿着我打哈哈,到黄河口我被擒了,可惜我这个潼关大帅,会失手在几个小小的响马身上!这时秦琼问道:“众位贤弟,咱们大队现在何处?”王伯当说:“二哥,这是徐三哥的分派,叫我们哥儿几个接应您逃出虎口,他率领大队人马去打金堤关去啦。”秦琼说:“那咱们就赶紧奔金堤关去吧!”众人一齐答应,有人将大板船上的马匹全拉上岸来,连魏文通的马也给拉过来啦,扶着魏文通上了马。众位英雄率领着这几十名兵丁上路,往东南大道,奔金堤关走下来了。一路无事,已然快到金堤关啦,就听东南上人声呐喊,炮响连天,金鼓齐鸣。秦琼说:“侯贤弟,快到前面去打探,看看金堤关的战事如何,我们在这儿等你。”侯君集答应一声,往东南跑下去了。
再表徐茂功,自分发人等接应秦琼之后,他率领着全军大队过了黄河,直奔金堤关大路来了。来到金堤关正北,安下营寨,亮开队伍,呐喊叫阵。镇守金堤关的总兵名叫花公吉,还有一位副总兵叫花公义,他们是亲弟兄两个。有四名偏将,乃是:马三保、殷开山、刘弘基、段志贤。正副总兵连四家偏将,俱都是手使大刀。英雄会大队来到正北,守城的兵丁把城门关了,火速来到总兵府报告。花家弟兄一听,登时就火啦,花公吉说:“胆大的响马,竟敢前来夺关,实在胆子不小!急速齐整队伍,出关一战!”有人把命令传出去,众人急速全身披挂,出府认镫上马,率领马、步队人等直奔北门而来。
再说英雄会众人等,正这儿对着北门骂阵哪,就听城内一声号炮,城门分左右大开,两杆杏黄旗领先,就见马步队往出一撞,越过了护城河吊桥,二龙出水势,将阵势列开。两军对圆,花家弟兄往正北一看,就见英雄会的旌旗飘摆,拉开了一字长蛇,漫山遍野而来!再一看英雄会的战将们个顶个是精神威武,盔铠整齐,比金堤关的威风可就大多了!再瞧当中,两个为首的是道士打扮。花公吉暗暗吃惊,就说:“奇怪呀奇怪!”马三保问:“总爷,因何奇怪呀?”花公吉一指英雄会的人马就说:“你来观看,这般响马盔铠整齐,声势浩大,究竟从哪儿凑的这伙子人呢?”花公义说:“哥哥莫要着急,不要看响马人多,据我想他等乃是乌合之众,待我撒马出战,杀他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