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狄,给大家引见了,大家口称上官爷,问他的来历,因何走出潼关?上官狄这才把三挡杨林、诈潼关的事情,对大家一说。又跟着说:“诸位哥哥,你们赶紧准备援救我秦二哥。”徐茂功说:“据我想,上官弟和二哥是猛鸡夺粟诈出了潼关,杨林一到,魏文通他为了赎罪,必然追下二哥来。众位兄弟,听我派遣。”徐茂功说完,叫过八个人来,附耳嘱咐了一番诱敌之计。众人又问:“三哥,咱们全队人马怎么办呢?”徐茂功说:“咱们全军暂时先过黄河,正南有座金堤关,设法过了此关,暂择一踏足之地。”大家伙一听,全都佩服徐茂功的调遣,大队人马连上官狄在内,一齐往南过黄河打金堤关去了。
再说这留下的八个人,按着徐茂功的吩咐行事。头一阵就是齐彪、李豹,哥儿俩在西上坡儿等着,商量怎么跟魏文通耍骨头,怎么吓唬他。齐彪他原使一双镔铁锤。李豹他原使一条镔铁枪。这两个人原是大羊山的寨主,都长得又高又大,又好诙谐。他们每次劫夺官员的时候,就没使过真军刃。说齐彪吧,老使一对镔铁轧油锤,比八仙桌都大一号,锃光瓦亮,这锤是死瓜膛的吗?不是,细打听呀,是空膛儿的木头锤,外面抹黑漆。李豹呢,使一条假枪,够两丈七长,这枪不是铁枪,原来是一根大杉篙抹黑漆,头里安上个似枪头。放着真军刃不使,为什么使假的呢?因为这两个人藐视隋朝官府人员,他说这个隋朝的文官、武将不是人情货,就是拿钱买来的,还有什么能耐!用真的不值当的,用这假的一吓唬他们,就得扔下行李财物开跑。也别说这两个人蒙事,每次遇见隋朝的官员们,真就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今天这两个人还想用这假锤、假枪吓唬魏文通。俩人正在说着,见正北秦琼来了,喊了声秦二哥,跑下坡儿来,上前抱拳拱手说:“二哥,我们哥儿俩给您行礼。”秦琼扣镫停马说:“哎呀,二位兄弟,你们因何来到?”齐彪说:“二哥,您快走肥,您往南过黄河,按站有人接应您。魏文通这小子您交给我们啦!”秦琼说:“二位贤弟,你们别拿他不当事,可要多加小心!”二人齐说:“二哥,您放心吧!快走您的。”秦琼往南走下去了。齐彪、李豹催开了马往正北迎上来了。
再说魏文通,往正南拐过弯来,秦琼跑远了,见有二将迎上来。临近一瞧,就见头里这个大将,跳下马身高过丈,体格魁梧,头戴青铜盔,身披锁子连环青铜甲,大红中衣,厚底靴子。往脸上看,头如麦斗,黑洼洼的一张脸,花儿绞的狮子眉,二目銮铃相似,黑眼珠多,白眼珠少,塌鼻梁,翻鼻孔,火盆大口,大耳相称,连鬓络腮的短钢髯,凶似瘟神、猛若太岁一般。胯下一匹黑马。再一看掌中这对军刃,魏文通心说:嗬!真是可以,原来是一对镔铁轧油锤,这个锤呀,真是出了号啦!再看后头那匹马上是个黄脸的,也是那么大的个子,凶猛的象貌。再看他手中这条枪,真有两丈多长,根底下特别粗,两只手掐不过来,在手掌上托着。这黑脸的来在魏文通面前,扣镫勒马,说:“小子,站住!”魏文通一听这黑脸的嗓音如雷,也就急忙站住。就问道:“为什么挡住我的去路?你是做什么的?”齐彪说:“小子,你不是守潼关的小魏吗?”魏文通这个气,心说:他怎么知道我是潼关大帅呢?听他说话的口气不小哇!就说:“啊,正是你家帅爷。”“呸!敢在你黑爷爷面前充帅爷,你的胆子不小哇!我对你实说了吧,你追那黄脸的是我们秦二哥,你是追不上了。依我良言相劝,你赶快回去吧,你要是执意不肯,小魏呀!今天你是死在眼前!”“啊!秦琼既是你二哥,当然你们是同党啦。你们两个人赶紧躲开,我不跟你们呕气。你们如若不听,可知本帅的大刀厉害!”“嘿嘿!小魏啊,你是活腻啦!不就你这口刀吗,再瞧瞧我的军刃,慢说是打,就是我这一锤砸下去,你就得刀折、人死、马塌架。小子,你是以卵投石!”魏文通冲着他这对锤端详了会子,心中暗想:他这对锤出了号啦!要是死瓜膛的话,不要说他身高过丈,就算他身高三丈八,也使不动这么重的锤。八成儿是空膛锤蒙事吧?想到这里,就说:“响马,你既然拦住了我的去路,你就撒马来战。”“小魏呀!你别以为我这锤是空膛的,你爷爷的外号叫大力神,我这锤是死瓜膛的,一锤你准死!”“我死了认命,你撒马来战!”后头李豹说:“哥哥,跟他费什么话,拿锤砸他!”齐彪说:“对,小子你看锤!”随说着,马就顶上来啦。双锤抡起来,抢一个先手招,照魏文通头顶砸下来了。魏文通见锤砸下来,往里手一裹镫,没敢拿刀杆架锤,他躲开左手锤,用刀头接齐彪的右手锤。他为什么这么慎重呢?他恐怕万一足死瓜膛的,那就活不了啦!再说刀头往上一找这锤,耳轮就听噗的一声,木头锤碎啦,掉下一半来。齐彪哇呀一声,说:“嘿,锤变成炒杓啦!我也不要了。”齐彪把半个破锤也扔了。二马冲锋过镫,不容魏文通回身反背用刀砍齐彪,迎面这黄脸的手托着两丈七长的大枪,就照着魏文通扎来啦。魏文通简直要给气坏了。就听这黄脸的说:“好小子,看枪!”魏文通心说:这锤是假的,枪也真不了。这时他往外掰镫,立刀用力一挂。耳轮就听喀嚓一声,他这气越发的大啦。怎么?杉篙折了!李豹说:“哇呀呀……杉篙折了,我也不要了!”把半截杉篙扔了,没容二马错镫,往外首掰镫,拨马就跑,一边跑一边还嚷:“齐大哥,我往东跑啦!”就听齐彪说:“兄弟,我往西跑啦!”魏文通心说:一个往东,一个往西,我要追东边这个,西边这个跑啦,我要追西边这个,东边这个地啦!又一想:我就算拿住一个又怎么样啊!靠山王命我拿秦琼是正事,秦琼可往正南了,我还是追秦琼的对。想到这儿,魏文通的马又往正南追下来了!
往前追出有十多里地,只见对面又有两员战将迎上来了。来者非是别人,前头是王勇字伯当,后头是谢科字映登。原来这两个人是第二拨儿来战魏文通的。他俩在路上遇见了秦琼,跟秦琼说明白了戏战魏文通的意思。秦琼又把魏文通刀法精奇的事情一说,王伯当说:“二哥,您赶紧走,我们自有办法。”秦琼往南走下去了。谢科问:“哥哥,据二哥说,魏文通这口刀可厉害,咱们应当怎么准备哪?”“兄弟,我有个好办法,非把他算计了不可。”“怎么个办法呢?您快说吧!”“我呀先上去,抢先手给他个金鸡三点头,迎门三枪,是眉攒、硬嗓带前胸。万一他要会破我这手绝枪的话,你叫神射将,箭法最准,我迎上去的时候,你在后头就把弓箭预备好了。咱们是枪箭齐发,即便他破了我的枪,他躲不了你的箭,他躲了你箭,我的枪非把他挑了不可。”“哥哥,照您这么一说,够小子活的,就这么办啦。”两个人把主意拿定,往北一看,王伯当说:“兄弟赶紧准备,你瞧他来啦!”王伯当催马抬腿摘枪,迎上前来。这时谢映登抽弓拔箭,认扣填弦,预备好啦,净等着魏文通站住再瞄准啦。魏文通往正南一看,有一员战将迎上前来,但见他跳下马平顶身高八尺开外,细腰奓臂,双肩抱拢,头戴素缨盔,身披亮银甲,掌中素缨枪,胯下雪花马。看脸上,面如冠玉,鼻直口阔,三络墨髯胸前飘洒。又见在后头跟着一员战将,是个粉红脸的,也是一身素盔素甲。魏文通心说:迎着我来啦,不问可知,又是秦琼的党羽吧!这时就听那个白脸的说:“站住,少往前进!”“啊!你是做什么的?”“你要问,我乃是秦琼的盟弟,前来接应我秦二哥,敌挡你魏文通。依我之见,赶紧回去,不然你可知道我枪法厉害!”魏文通一听,又生气,又纳闷。他纳闷的是:秦琼的接应打哪儿来的哪?他哪里知道这是英雄会早已安排好了的。魏文通说:“啊,听你之言,不问可知,你一定也是响马啦!你赶紧躲开,我跟你远日无冤,夙日无仇,我追的是秦琼,你如不闪开,可不要说我的大刀无情。”“魏文通,闻听你叫花刀帅,今天你家爷爷要会会你怎么个花刀帅。”把话还没有说完,马往上撞,迎门就是三枪。再说魏文通,他是右手拿着刀,刀头朝下,刀篆朝上,青龙提水式。见素缨枪奔他面门扎来,心想:我要合刀一挂,万一他是金鸡三点头,存着后把,刀挂空了,枪二次奔哽嗓,那时我命休矣!想到这儿,他要破这手枪,右手里掰镫,往上一撞,左手拿住了刀杆,用刀纂往左边砸,正砸在王伯当的枪杆上。就听呛的一声,王伯当心说:不愧他是隋朝的名将,这手枪破得好。枪倒是躲开了,再说后头谢映登这一箭。王伯当抖枪杆的时候,这箭就对准了魏文通的面门射出来了。要说谢映登的箭法,那是百发百中。因为魏文通他是拿刀纂往左边砸枪,当然他得锉身,这枝箭正射在魏文通头盔的右边,就听当的一声,幸亏头盔是铜的,没有射透。当时吓了魏文通一跳,只震得他是耳中蝉鸣,两眼发花。往南一看,原来那个粉红脸的战将从大道西下坎儿射了他一箭。此时,王伯当拨马往东便跑,一边跑还一边嚷:“兄弟。该着的事,他没死!我往东啦!”谢映登说:“哥哥,该着没射死他,我往西啦!”魏文通气得是浑身栗抖,体似筛糠,心说:好险好险!我别跟他们裹乱了,干脆我往正南,还是去追秦琼。魏文通催马往南又追下来了。
追来追去,对面是一座小土山,三岔路口,往西南一条道,往东南一条道。魏文通忙勒住坐骑,心想:他是往那边去了呢?这么办,我看哪条道有马蹄印,就奔哪条道追。仔细一看,西南上有马蹄印,东南上也有马蹄印,这倒把魏文通难住了。又一想:啊!西南走到黄河没有渡口,他就是走那边也过不去。东南上到黄河有渡口,我还是往东南追。想到这儿,他催马往东南走下来了。随走随拐,走来走去又是正南正北的道了。往正南看,也望不见秦琼的影儿,正在马上纳闷的时候,猛听得东上坡儿有人喊叫苍天。魏文通忙往上看,就见有一个小伙子,也就在三十多岁,穿著打扮是商人的模样。他面向西北,口中喊道:“苍天哪,苍天哪!我是有家难奔,无处可归,只好一死吧!我向西北老家给我那父母叩上三个头,以尽人子之道,就好似我报答二老养育之恩了哇……”魏文通就听他一边说着一边哭,叩完三个头,他挺身站起来,就奔树底下去了。魏文通细看,可把他吓坏了。在树的旁枝上,敢情他早把套儿拴好了,脚底下还垫着一块土坷垃,就见这小伙子,脚一蹬这块土坷垃,用手将套儿套在脖子上,咬牙一狠,用脚一踹,这块土坷垃就滚到下坡儿去了。就见这人吊在树上翻白眼珠儿,口吐白沫,堪堪要死。魏文通赶紧挂刀下马,跑上坡来,双手在身后一托他的左右臀尖,这套几就离开了,将他放在地下,捶打后背,腿也给他弯过来,叫了半天,好容易给他叫醒过来。他哼哼了半天,这才哭出爹妈来。魏文通就问:“小伙子,你为什么自寻短见呀?”这上吊的小伙子揉了揉眼睛,看了看魏文通说:“这位将军,是您把我救了?”“啊,是我救的你。”“虽说您把我救了,我还得死去,我再死,不是跳河,就是投井,我决不上吊了,敢情挺勒得慌!”“你为什么寻死?你说说,我必然能救你,你还不放心吗?”“您要问哪,我是咸阳人,是贩卖红货古玩的客商。我这次由南诏办来的翡翠、玉器等古玩够八个骡驮子,没想到走到黄河南岸,遇见了一伙人马,他们说是山东英雄会的,一查看我这些好东西,全是值钱的货物,就全都给我劫丢了,原来是一帮响马。我这所有的家财、历年的积蓄,这回被劫了个一干二净,您想想我活的了活不了?哎!我难受哇!………”魏文通一听,不由得咬牙痛恨英雄会。又一想:我不能见死不救,不如我先安慰他几句,然后我再给他想办法。想到此,这才将他是潼关大帅,怎么奉命追秦琼的事倩,对这人一说。这小伙子说:“原来您是魏元帅,哎哟,我这里失敬了!”魏文通说:“我追上秦琼以后,将他带回潼关。二次我领兵扫灭响马,准能将你所失之物全部找回来。”“哎,您准能给我办得到吗?”“我准能给你办到。”“要是这么着,好死不如赖活着呢,您去追秦琼去吧,我这儿等您。”“这么办,我搀着你遛一遛,活动活动你浑身的血脉,你在大道西边等着我好不好?”“哎哟,那太好了。”魏文通弯腰一架他的右胳膊,把这小伙子搀起来,往下坡走。两个人已然走到大道当中,魏文通没留神,这小伙子猛然间说:“魏文通,你闪开吧!”说着,右臂用力一拨,魏文通往后登、登、登退了几步,吭的一声坐在地上。这一下子还是真把他摔着了。魏文通哎呀一声,心说:这是怎么回事?再看这上吊的小伙子,一弯腰,哧哧哧……往南就跑,鹿伏鹤行,如同箭头相似。魏文通想:啊!这是什么人?就这两步跑儿,别瞧我是隋朝的名将,我没这功夫!书中暗表,这个上吊的原来是英雄会里的尚志尚怀忠,绰号人称“地里飞星”。他施展的夜行术,魏文通如何能比得了呢!为什么在这儿假装上吊呢?为的是叫魏文通在这儿磨烦时间。好叫秦琼跑远着点,这也是徐茂功的妙计,再说魏文通,往正南一看,这人连影儿都看不见了。心说:莫不成这上吊的也是秦琼一党吗?又一想:不能,我眼看着吊上的,还口吐白沫、翻白眼珠儿呀。他急忙回到坡上,伸手一拉绳套,这气非同小可!怎么呢?那套一拉就长啦,一松手就抽回去了,原来是鹿筋绳的套儿!心说哈哈,怪不得哪,来回打秋千脚老沾地,这如何能死得了呢!魏文通气得哇呀乱叫,二次来到坡下,认镫扳鞍上马,又往正南追下来了。
魏文通正往前走,前面有座山,拍马上了山坡,紧上头有一道山梁,走到山梁一上,往下观看,山道狭窄,双马并行都走不开,这是一条夹沟道。继续往下走,正走在山腰上,见下边有一樵夫,担着一担柴,往山上走。魏文通心说:要坏,碰到一块儿我俩人走不开。就喊道:“樵夫慢走!路太窄,咱俩人走不开,你站住!”就见这个樵夫,依旧担着这担柴,嘎吱嘎吱地往上走,合算喊了半天没听见。俩人已然离着不远,就要撞上了。魏文通说:“樵夫站住!”这时樵夫站住了,抬头看了魏文通一眼。魏文通注目一瞧这个打柴的,身躯矮小,不满七尺,骨瘦如柴,类如病夫。头戴一顶随风倒的帽子,一身灰色布裤褂,腰系一根黄色布带,足下穿一双搬尖大叶帮靸鞋,打着花绑腿。再往脸上观看,是一张刮骨脸儿,白脸膛,窄脑门,嘬腮帮,高颧骨,细眉毛,圆眼睛,眼珠儿滴溜溜地乱转,小鼻子,薄片嘴,细米银牙,嘴唇上留着燕尾髭须,三根朝下,四根朝上。担着一担山柴,腰里掖着一柄夹钢板斧。魏文通说:“我喊了半天你怎么听不见哪?”就见这打柴的,用左手一拈朝上的这撮燕尾髭须说:“哟!您瞧,差一点撞上!您还提哪,在我小时候打霹雷,把耳朵震聋啦!您多原谅吧!”“噢,那就是了。既是这么说,你赶紧下坡去,容我下去后你再上来。”“嗯,不成!要依我说,您赶紧回岭上去,容我到岭上,您再下来。”“你说那话不成,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