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房屋整齐,比别处干净。尤其伙计们伺候得周到,准能叫您方便,店家店家么,到店就是到了家了。”“是,您说得对!买卖分人做么!”“还告诉二爷您说,常来常往的客人,知根知底的,连城里的店都不住,必定住在我这儿。”说着,大家推杯换盏,一霎时吃喝完毕。又淡了会子话,王老者说:“明天,诸位赏脸,我在柜房请客,请你们诸位务必的赏光啊!”大家客气了一阵,自回前边去了。这里大家伙儿安歇睡觉。
大伙住在这里,净等正月十五到越王府上寿。秦琼有时到柜房里,找王老者去闲说话儿。王老者也有时候到这屋里来闲谈。这一天秦琼在柜房里对王老者说:“王掌柜的,跟前有孩儿么?”“二爷要问,我是老盼儿子,老盼不来。跟前就有一个姑娘,名叫婉娘。”“今年多大了?”“今年已然十八了。”说罢朝着里间说:“姑娘,你出来,你不是说要看一看二爷吗,出来,我给你见一见!”就见里间儿帘子一挑,由里边出来一个大姑娘,一身蓝衣服,长的很清秀。姑娘说:“爹爹,您给我见一见。”王老者一指秦琼说:“这就是秦二爷,过去见一见。”婉娘走过来,朝着秦琼双手拜了一拜说:“二爷您好,我这里给您万福了。”秦琼忙说:“讨礼,讨礼。掌柜的,你看,有这么聪明伶俐的姑娘,你还不知足!有婆家了么?”“有婆家了,过了年,人家就要娶走啦。”“瞧瞧,你这还不知足!我若是有这么一个女儿,我秦琼就知足啦。”说着,伸手由打腰里取出一个小银锭儿,放在桌儿上。王老者说:“二爷,您干什么?”“咳,这是一点见面礼。姑娘,你拿起来,买花儿戴,做件新衣服,过过年吧。”婉娘说:“这个我可不敢要。”王老者说:“既然秦二爷已经拿出来了,你就谢谢,拿起来吧!”婉娘又给秦琼道了谢,才把这银锭儿收起来。秦琼自回到后院。
书要简短为妙,弟兄六个在店里过的年,直等到正月十五这一天,早晨起来,叫喽兵挑着寿礼,弟兄六个穿戴整齐,叫伙计把门锁上,出来走到柜房过道。王老者说:“诸位,你们到越王府上寿去呀?这么早去也好,那里上寿的人太多,早去早回来歇着。”秦琼说:“掌柜的,这越王府在哪里呀?”王老者说:“进了五龙门,到了路北里三道巷口,进了巷口往北走,再见小巷往西,路北的府门就到了。”秦琼说:“好吧。”出了店门,进了五龙门,一瞧街上这些人,挑着的,抬着的,都是礼物。听他们说话,差不多都是各处的口音。不问可知,这都是外州府县上寿的。秦琼他们随着人群,一直来到越王府的门前。看这许多的人,拥拥挤挤的,不用说走车,就连人也走不过去。这时,就听齐彪说:“诸位,你们瞧,门前这个大牌楼!”大伙抬头一看,在牌楼上头,扎着一只大麒麟,在麟麟头上,顶着一个大寿字,左右配着各种的走兽。秦琼说:“兄弟,这叫‘百兽朝麟’。白天看还没什么意思,到了晚上,你再来瞧,里面的灯都点着了,买在是好看!连眼睛都好像活了似的。”李豹说:“二哥,咱们晚上得来。我可得开开这个眼!”牌楼和府门前面,有不少的卫土站立,指挥送礼的人员。秦琼嘱咐着挑礼的喽兵留神,别磕着碰着,慢慢地由东旁门进去,挨着次序,一步一步地走进了府门里。到了头层院子,看见东首有一排房子,门外抱柱上贴着“报事房”的条子。秦琼说:“你们哥几个在这儿等着,我去报到去。”随着人到了东房台阶下,挨着个儿,一个一个地报到,好大的时候,才临到秦琼。秦琼来到近前一看,面朝外坐着几个府中的官吏,有在簿子上写的,有问话的。秦琼来到屋内,里边的人就问:“你是哪儿来的?把贺帖、礼单交上来吧!”秦琼说:“我们是山东济南镇台唐将军派来的。”说着把礼单、贺帖、文约一齐交了上去。那个人说:“你带着你们的人,到二层院子里去,等候验收寿礼吧!”秦琼下来,带着他们的这些人,押着寿礼,进了二道门。来到院内一瞧,好大的一座海墁的院子,也是有好多人。秦琼他们来到南墙根儿底下等候。只见院子里有好几溜桌子、椅子。坐着的人,都是外州府县送寿礼的差官,桌儿上沏的茶水,还有一个人提着水壶,来往地在各桌上续水。秦琼心说:他们送礼的差官就有坐儿,有茶水,怎么我们这里就没有呢?又见三道门的左旁门,台阶上站着一个人,穿着一身青缎子的衣服,扬眉吐气地往里叫人。叫到哪一处的,那一处的押着寿礼从东边进去,一会儿由西边门出来,带着手下人等就走了,一拨儿一拨儿地往里走。秦琼这几个人在这里站着,等了好大的工夫,没有人理他们。就见那个提水壶的人,在给各桌上续水的时候,走过来,走过去,一眼一眼的,斜着眼睛,往这边瞟着瞧,把秦琼瞧得直纳闷儿。自从辰时初进的府,一直等到了现在近午了,没有人理,秦琼低声跟大家伙儿说:“怎么没人理咱们呀?”王伯当说:“二哥,这是怎么回事情?长着嘴,就为出气儿的么?人家晚来的,进门有人招待,一会儿叫进去,交了寿札都走了。怎么咱们等了这么半天呢?”柴绍说:“二哥,您跟那边坐着喝茶的人打听打听吧!”秦琼说:“对。”走过来朝着那个坐着喝茶的一抱拳说:“辛苦啦!”这个人也一抱拳说:“您辛苦。”“您是从那一府来的?”“我是山东莱州府的。听您说话,也是咱们山东口音,您是那一府的?”“我是济南府的。”“您有事么?”“我有一事,要跟您讨教讨教!”“不要客气,您说吧!”“我们比您旱来半天了,就在南墙根儿底下等到这时侯,还没叫我们呢。有比我们后来的,已然交了寿礼,都走了,唯独我们没人理,这是怎么回事情,跟您讨教讨教!”“咳!八成您是头一趟吧?”“是,往年都是我们别的伙计来,今年我是头一趟。”“那怪不得呢!小点声音,我慢慢地告诉您。”“是是。”就看这人一指那个提着壶续水的人,说:“您看那个人了没有,他是这儿的小管家,适方才站在三道门,往里叫人的那个,他是大管家。您得拿出十两银子来送给大管家。拿出五两银子来送给这小管家,银子过去了,跟着就给您预备座,茶就沏过来了。小管家到后头跟大管家一说,一会儿就给您叫到后头去,礼也交了,差事也完啦。这就叫门包嘛!”“啊!还有这些事呢!”“我跟您说一句心里的话,你要是不递门包呀,蹲到你夜里四更天,才叫你呢。”“噢!谢谢,谢谢,多承您指教。”秦琼回到南墙,就把这个事对大家一说,王伯当说:“我就知道这里头有事么,二哥,咱们应当怎样呢?”“怎么样呀,递门包吧!”谢映登说:“不是就用钱来搪搪吗,这算不了什么!”秦琼取出十五两银子来,分作两包,一包十两,一包五两,在手上一托,就奔小管家来了。走到跟前,说:“这位管家请了。”这个人把眼一斜,嘴一撇说:“请了,你们是哪儿来的?”“我是山东济南府镇台衙门的。”“你姓什么呀?”“我姓秦。”“有事么?”“有点事,烦劳您在大管家那儿,给我通禀一声儿,我这里有一点薄礼,这个包儿的求您递到大管家那里。这个包儿是我对您的这么一点小意思。我是初次来到这里,请您多受累吧!”这个小管家一瞧银子挤出来了,脸上不乐强乐的,笑着说:“嗬!秦爷,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瞧见你呀?”秦琼只好随着说:“我……我刚来。”“噢,你好啊,差事忙呀?瞧瞧,我家王爷这个千秋,劳动你们,隔山鹩远地受辛苦了!我跟你说:这个大包的呀,我替你送给我们大管家去;这一包儿,我可不能要。咱们弟兄怎么过起这个来了呢?”“不,我已然拿出来了,您要是不收,倒叫我脸上不好看。”说着把那小包的银子放在小管家的怀里。这小管家笑着说:“嘻嘻,这多么不合适呀!好,我收着,可是这么说,咱们可就是这一回,下不为例。来人哪!赶紧搬桌子,拿过几把椅子来,快把我那个好茶叶拿来,给他们沏上。秦爷,你们这儿喝着,我到里面,给你言语一声儿去。”说着走了,这里早有人搬过桌椅,秦琼把哥儿几个都叫过来,落座喝茶等候。工伯当说:“二哥,钱能通神,连神仙都爱钱哪,哈哈……”再说小管家到后头见着了大管家,把银子包儿递过去说:“这是济南府的过来了。”“我早就知道他来啦。得了,叫他们带着寿礼进来吧,就提我叫他们呢!”小管家出来说:“秦爷,您交礼去吧!”秦琼说:“好。你们哥儿几个在这儿喝水等着我。”喽兵们挑着寿礼,随着小管家往里走,进了左边的三道门,来到东配房。小管家把秦琼带进屋里,说:“秦爷,这就是我们大管家。”秦琼上前施礼,这大管家说:“罢啦,罢啦!你就是济南府的秦琼呀?”“是我。”“你这个文约、礼单、贺帖,我一早就见着了,你把寿礼搬进来,叫他们按着礼单点收吧!”秦琼这才叫人把五挑寿礼搬进屋来,由挑子里一样一样地起出来,摆在桌上。这里有人按着礼单上的号头儿,一样一样地点收完毕,打上了收讫的木戳儿,秦琼心里这才踏实。大管家叫手下人把寿礼收起来,对着秦琼说:“你叫你们的人,在外边等着去吧,我带着你到后面领回文去。”秦琼叫喽兵们出去,自己跟着大管家进了西配殿。这个大管家把礼单、贺帖交给了先生,说:“先生,你给他开收礼的回文,批赏银吧!”秦琼一看这殿里有不少的人在桌上办事。当中的那张桌子,有一个先生,大管家就把贺帖、礼单都交给他了,他给开了回文,批了赏银说:“谁是秦琼呀?”秦琼过来说:“我就是秦琼。”这个先生说:“文约你带好了,这是收礼的回文,另外批给你一百两赏银,你领银出府去吧!”“是,谢谢先生!”把回文、文约带好了,领了赏银,拿起来往外就走。刚要到门口,就听后面这个大管家说:“嘿!回来,回来!”秦琼转身复又回来说:“还有事么?”就见这个大管家叉着腰说:“这笔赏银,你就真拉得下脸来全拿走么?”“这不是赏的么?”“什么!你全拿走?”秦琼一听就是一愣,说:“管家,请您多指教,因为我到这儿,今年是头一趟。”“那就难怪啦!我跟你这么说吧,这笔钱哪,我们府里坐地儿就有三七账,这府里上下有一、二百多号人,全指着今天办寿,剩俩钱儿呢。”“噢,原来如此!我可真不知道。”说着拿了三十两银子,放在桌上。大管家一瞧说:“什么?这是你给我们的么?”“您不是说三七账么?这儿是三十两啊。”“唉,不对!是倒三七。我们得七十,你们得三十。”秦琼一听这个气,把银子都放在桌儿上说:“这么着吧,你独得十成得了,我们不要啦。”这时候这个大管家也觉得不大合适了,就说:“秦爷,您哪里有这么办的,那多不合适呀!”秦琼说:“合适。”说完气昂昂地往外就走,那位开回文的先生叫了一声:“秦琼,你回来!”秦琼问:“您叫我还有事吗?”“你是不是今天晚上要逛灯啊?”“对!您想,远路进京我哪能不逛逛这个灯市呢!您问这个干什么?”“我问你住哪儿啦?”“住在东门外店里头了。”“依我说,你赶紧回转山东,在此不要逗留。你如果要是逛灯的话,在今天夜晚,必有一场杀身的大祸。”“先生您怎么看出来了?”“我研究相法多年,看你是满脸的杀气,说出来,听不听在你,去吧!”
这位先生是谁呢?书中暗表:此人妙李名靖字药师,乃是三原人氏,隋朝的上柱国韩擒虎是他的亲娘舅,他舅舅把他荐到越王府这儿当管账的先生,暗含着是监视越王杨素。再说还有东海之外两兄妹,哥哥叫张仲坚,绰号叫虬髯公;妹妹叫张出尘,绰号叫红拂女。兄妹二人来到中原,也打算刺杀越王杨素。现在红拂女已然投入越王府当了一名歌伎,后文书李靖和这兄妹俩,人称为“风尘三侠”。今天李靖为什么要对秦琼说这话呢?因为他看秦琼仪表非凡,刚才一气之下,把奖银全都给管家了。心说:你憋着这么大的气。今天夜晚灯市上尽是些个不平的事,你一管,碰巧连命都给你拐到里头。于是假托着看相指点秦琼。听了这先生的话,秦琼说:“多谢先生指教。我告辞了。”一边说,一边出西配殿的门去了。
秦琼出来见着这哥儿几个,大家说:“二哥,您交代完公事啦!”秦琼说:“交代完了,走,走,走,赶紧走!”大家一瞧秦琼脸上气忿忿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情,都随着出了越王府,直回到店里,伙计把门开开,到了屋里,大家一问是怎么回事,秦琼说:“咱们半天没吃什么了,一边吃着,一边说吧。”叫伙计摆上了酒饭,大家入座饮酒吃饭。在饮酒中间,秦琼就把到三七账的事,对大家一说,跟着说:“兄弟们,这点钱不值一谈,是真叫人生气!”柴绍说:“二哥,您何必生气呢!您想,由越王这儿说起,就是贪污的首恶,下边可称得起是一把子恶奴豪仆,据我想大隋朝不久快完啦!”王伯当说:“唉,我当是为什么呢!叫他们花吧,早晚有他们花不了的那一天!”秦琼说:“对,我也不生气了,咱们喝酒吧。”喝酒中间,秦琼忽然想起越王府管账先生所嘱咐的话,就跟这哥儿几个说了一遍。王伯当说:“既是这么着,今天咱们甭出门了。”齐彪说:“什么?盼星星,盼月亮,盼了这么些年了,好容易跟二哥来到长安,这灯不逛,那哪儿成啊,甭听这先生胡说八道。”李豹说:“这么办,今天逛灯,有人问咱们什么事情也说不知道,遇见什么闲事决不管,咱们比那大姑娘还老实哪,这还有什么漏子吗?”秦琼说:“也对,咱们准保是这个样子,我想也决不能出来什么灾祸。”大伙说:“好!就这么办啦。”吃喝完毕,歇了会子,快到天黑了,弟兄六人换上了衣服,穿上大氅,系好了通领带。秦琼、柴绍、王伯当、谢映登每人肋下佩剑,齐彪、李豹,每人是挎着一口腰刀。叫伙计把门锁上,哥儿六个溜溜达达走出了王家店。
这个时候,天己经大黑了,弟兄们直奔五龙门而来,迸了城一看,三街六市人似潮涌,家家户户悬灯结彩。往西一瞧,犹如一条火龙相似。齐彪说:“二哥,您瞧,那边有一条大龙灯喂!”李豹说:“嘿,这儿挂着一个火西瓜灯。嗬!还有八人抬的轿灯。这边还有饭桶灯呢!”这两个人的眼睛都忙不过来啦。柴绍说:“二位哥哥,这些灯还不算稀奇,讲究逛灯的,就逛三处。一是午朝门前头,有一座彩山殿的鳌山灯,二是越王府前一座百兽朝麟灯。三是西门里丞相府前是座百鸟朝凤灯。”齐彪说:“对,咱们先看彩山殿去。”弟兄六个一边说着,一边走着,就见街上逛灯的人们扶老携幼,热闹非常,走到十字街往北拐过来,东下坎儿围着一圈子人,里头灯光很亮。齐彪一指说:“二哥,这是干什么的?咱们进去瞧瞧。”秦琼说:“可以。”哥儿六个挤进来,抬头一看,见是一座席棚,前脸儿敞着,外头挂灯,四楞的、八角的、仙女的、美人的,是等等不一。在棚的外头,挂着一块横匾,上面写着是:“无字灯虎棚”。匾的左右配着白纱灯红字,上写:“以文会友”。再瞧棚里,有一座幔帐,头里设摆着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