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靖伸手抱住他,笑道:“好过儿,郭伯伯也很想你。”
杨过从他怀里直起身来,嗔怪道:“骗人!这么久了,你都没来终南山看过我。”
郭靖道:“郭伯伯事务繁忙,实在抽不开身,我这不是请你师父带你来此相聚了吗?”
杨过和郭靖在这边厢久别重逢,一众全真弟子却在那边厢目瞪口呆。
当然,竺清耘和赵志敬除外。
竺清耘只觉得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杨过果然聪慧,能够想他之未想,此番当着郭靖的面现身于全真弟子面前,自然化危机于无形。
赵志敬却觉得既愤怒又无奈。杨过有了郭靖撑腰,他就算有心杀他,也无能为力了。
丘处机很快回过神来,用眼神示意众弟子不要出声,转而向竺清耘问道:“清耘,这是怎么回事?”
杨过忙来到竺清耘身侧,道:“师祖,你不要责怪师父,是杨过贪玩,才会和师父在半路走散了,故而姗姗来迟,师祖若要责罚,罚我便是,与师父无关。”
郭靖上前一步,笑道:“丘师叔,过儿一向顽劣,是郭靖教导无方,给竺道长添麻烦了,我代他赔个不是。”
丘处机忙笑道:“靖儿这是哪里话,小孩子嘛,哪有不贪玩的,只要他平安来了,那便好了。”
郭靖连声应是,又向杨过道:“过儿,你身上怎么如此脏乱?”
杨过道:“我没有英雄帖,门口的那些人不让进,我便假扮作丐帮弟子混了进来。”
黄蓉上前一步,笑道:“靖哥哥,不如你和各位道长在此叙话,我先带过儿下去梳洗,换身干净衣裳再来。”
郭靖点头说好,黄蓉便带着杨过到后堂去了。
丘处机自与郭靖商议起武林大会的相关事宜,一众弟子随立在侧。
赵志敬压低声音道:“竺师弟,真是好计谋。有郭靖撑腰,我们全真教谁都奈何不得杨过了。”
竺清耘不睬他。
尹志平亦低声询问道:“师弟,到底怎么回事?杨过他怎么会……怎么会死而复生?”
竺清耘道:“师兄,此事说来话长,我私下再与你细说。”
尹志平也知此地不是说话的场合,收敛住心神,去听丘处机与郭靖的谈话。
只听郭靖道:“我此次之所以号召各路英雄豪杰汇聚大胜关,主要有两个目的。一来呢,蓉儿身体不适,实在没有精力再去操持丐帮事务,故而打算将帮主之位传给鲁有脚鲁长老。二来呢,就是为了商讨守卫襄阳之事。保卫疆土,匹夫有责。如今蒙古大举进犯我大宋,我等江湖儿女自当联手抗敌,将蒙古大军驱逐出我大宋领土。”
丘处机点头道:“靖儿所言甚是。若是中原儿女俱如靖儿你一般,心怀家国天下,我大宋也不会沦落至此。”
郭靖道:“丘师叔过奖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想安居,必先护国,郭靖亦只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又谈了片刻,便有人来寻郭靖。
郭靖有事告辞,丘处机这才将竺清耘叫到跟前,问道:“清耘,还不将其中原委细细道来?”
竺清耘屈膝跪在丘处机面前,便将来龙去脉如实说了一遍,末了,道:“弟子欺师灭祖,请师父责罚。”
丘处机叹道:“为师一直后悔当日太过草率,不该伤了杨过性命,故而还要感激你救了杨过,否则今日实在无法向郭靖交代。”
竺清耘伏地拜道:“弟子不敢。”
丘处机道:“不过刺中心脉而不死这等奇闻轶事,连为师都闻所未闻,你又是从何处得知?”
竺清耘道:“家父留下的那本剑谱中略有记载,所以弟子才斗胆一试。”
丘处机略一回想,道:“可是那本《独孤九剑》?”
竺清耘道:“正是。”
丘处机道:“如此看来,你爹竟是一位武学奇才,只可惜无缘得见,否则真要与他切磋一番。”
竺清耘敛目不答。
正当此时,梳洗完毕的杨过去而复返,见竺清耘跪在地上,立时冲进来,怒道:“你们在干什么?”
竺清耘斥道:“过儿,休得无礼。”
杨过径自道:“你们有什么不满尽管冲着我来,别为难我师父。”
丘处机喟叹一声,道:“罢了罢了,清耘,你起来吧。”
杨过急忙去扶竺清耘,却被他甩手避开了。
丘处机道:“杨过,你虽然没死,但到底受了那一剑,也去鬼门关走了一遭,往日种种便一笔勾销吧。志敬,你可有异议?”
赵志敬心中恼怒已极,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回禀掌教真人,弟子没有异议。”
“你有容人之量,我心甚慰。”丘处机颔首,又道:“杨过,纵然如此,我全真教却再不能容你,自即日起,你便不再是我全真教弟子,你可有怨言吗?”
杨过心道:谁稀罕做你们全真教的弟子,就算用八抬大轿抬老子回去老子也不去。
见他半晌不应声,丘处机再次问道:“杨过,你可有怨言?”
杨过懒怠道:“没有。”
“皆大欢喜,如此甚好。”丘处机站起来,道:“明日武林大会,必定操劳,尔等今日便自去歇息,养精蓄锐吧,切记明日不可丢了我全真教的脸面。”
众弟子齐声应是,丘处机当先走了。
竺清耘亦缓步行出,杨过紧随其后。
赵志敬望着两人背影,心生愤怒,却无计可施,几乎将一口白牙咬碎。
***
竺清耘在一处回廊停住脚步,皱眉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杨过可怜巴巴的望着他,道:“我……我有些要紧话想同你说。”
竺清耘道:“便在此处说吧。”
杨过环顾左右,道:“此处不太方便。我来时见庄外有一片花海,甚是漂亮,我们便到那里,一面赏花一面说话,好吗?”
竺清耘便道:“带路吧。”
杨过喜形于色,当先一步,朝陆家庄外行去。
杨过引着他来到庄外,穿过一片树林,树林中间围着一块空地,空地上长满了各色花草,十分好看。
杨过暗自舒了口气,道:“耘儿,坐这里。”
竺清耘蹙眉,道:“你唤我什么?”
杨过拉住他的手,面对面坐到花丛之中,凝视着竺清耘清浅的双眸,郑重道:“以后,我不会再唤你作师父了,我要唤你耘儿。”
竺清耘沉声道:“你太胡闹了。”
杨过径自说道:“你以后也不要再把我当作徒弟,而是要把我当作男子看待。”
竺清耘皱眉道:“我从未把你看作女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杨过挠头想了片刻,道:“我的意思是,你要把我当作可以依靠、可以携手并肩的男子。”
竺清耘惑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杨过鼓足勇气,道:“我要追求你!我要和你一辈子在一起!”
闻言,竺清耘蓦地站起,转身就要走。
亏得杨过眼疾手快,纵身一扑抱住了竺清耘的右腿,“我还没说完呢!”
竺清耘甩了甩,没甩开,又不忍心下手打他,一张脸涨得通红,道:“我觉得没有必要再听下去了。杨过,你放手,我要回去了。”
“我不放!”杨过死死抱着他的腿,急声道:“耘儿,第一眼见到你,我便觉得熟悉,仿佛在前世见过似的。我们在天权殿朝夕相处,你疼惜我,教导我,这世上除了娘亲和郭伯伯,再没有人像你那般待我好。我也一直爱戴你,敬重你,把你当师父看待。可是,渐渐的,这爱重变了味道,我开始在梦里梦到你,梦到和你做亲密的事情,每天早上醒来,亵裤都是湿哒哒的……”
“住口!”竺清耘的脸越来越红,打断杨过,道:“我不想听!”
杨过却豁出去了,兀自说道:“我一开始也觉得这样不对,所以试图把这种念头压下去。可是,我越是打压,这种念头便越是强盛。只要一看到你的脸,一听到你的声音,我的心就狂跳不止,浑身发热。我便知道,我完了,我这辈子算是栽在你手里了。后来,鹿清笃出言侮辱于你,我一怒之下杀了他,但我一点儿都不后悔。这世上,任何人都不能欺侮你,我绝不允许。就算拼了这条贱命,我也要护你周全。”
听到这里,竺清耘的心骤然狂跳了一下。
他低头去看杨过的脸,只见他一脸决绝的望着远方,仿佛那里站着什么仇敌一般。
竺清耘收回目光,只听杨过接着说道:“你可以说我卑鄙无耻,但是你被赵志敬下药的那个晚上,真的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那天晚上,你彻彻底底的属于我,只属于我杨过一个人。你躺在我怀里,嘴里不停喊着我的名字,让我觉得你心里也是有我的。我们合二为一,我要了你一次又一次,却总觉得不够,几乎要溺死在你的身子里。我真想就那么拥着你,一直到天荒地老。可你终究是醒了,你说你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你说你不在乎,你说让我忘了。我几乎气疯了,那是我第一次对你生气。”
杨过昂起头,望着竺清耘的侧脸,道:“耘儿,我不信你不在乎。那一夜于你于我,都是特别的。我了解你,若是跪在床前的换作旁人,你早就一剑结果了他。可你并没有把我怎么样,你只是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所以我知道,我在你心里也是特别的。”
竺清耘压下心中烦乱,冷淡道:“我只是把你当作徒弟而已。”
“可我们现在已经不是师徒关系了。”杨过道:“耘儿,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一生一世和你在一起。”
竺清耘道:“可我……”
杨过立即截道:“你不必这么快答复我。我给你三个月时间,三个月之后,再告诉我答案。”
竺清耘道:“不管多久,我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杨过道:“既然如此,那你便等三个月之后再说,又有什么不同。”
“随便你吧。”竺清耘无奈道:“话既然说完了,那便放手吧。”
杨过松开手,竺清耘片刻不停的走了。
杨过跪坐在地上,望着他的背影,道:“耘儿,你一定会属于我的。”
第63章 痴狂侠客爱上我…16()
是夜,竺清耘久违的梦到了独孤晟。
梦里,他又回到了那座水塘边的小木屋。
独孤晟在木屋前的空地上舞剑,他便坐在门槛上支着脑袋看。
下雪了,独孤晟在门前堆了一个雪人,他围着雪人又跳又叫,开心的不得了。
独孤晟要走,他追在后面哭喊:“爹,不要走,不要丢下耘儿,耘儿害怕,耘儿不想一个人……”
独孤晟转过身来,道:“耘儿,人生本就寂寞如雪,没人能陪你护你一辈子,前路漫长,你终究要一个人走。”
独孤晟的身影转眼便消失了,他却跟在后面一直追,一直追,前路迷雾重重看不到尽头,他却没有放弃的念头,不停的往前跑着。
迷雾中终于现出一个人影来,他扑进那人怀里,喜道:“爹,我终于追上你了。带耘儿一起走吧,我不要一个人活在世上,我害怕。”
那人道:“耘儿别怕,我会和你在一起,我会一生一世和你在一起。”
这不是独孤晟的声音。
他抬起头来,望向面前的脸,像极了独孤晟,却不是独孤晟。
因为这张脸上带着笑,而独孤晟是从来不会笑的。
他问:“你是谁?”
那人笑道:“耘儿,我是过儿啊,你的过儿。”
竺清耘骤然醒了。
脸上还残存着泪痕。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还没有忘记,他竟还在害怕。
害怕被抛弃,害怕一个人。
不管他装得多么满不在乎,装得多么冷静自持,他的内心深处,始终是那个懦弱的、胆怯的、满是惶恐的五岁孩童。从独孤晟抛弃他的那一刻起,他便停止了生长,岁月永远停留在那个月黑风高的晚上。
杨过曾问他,是否怨独孤晟,他答说不怨。
是他言不由衷了。
他怨,甚至恨,恨独孤晟为了一个“剑”字抛弃了娘,抛弃了自己。
所以,他把那本《独孤九剑》翻阅了成千上万遍,几乎能将它倒背如流,却没有修习上面的剑法。
但,爱由心生,恨由爱生。
没有爱,又哪里来的恨呢?
人心最是复杂难明。
如今,杨过说要一生一世和他在一起,说拼了命也要护他周全。
那一刻,他沉寂的心狠狠的跳了一下。
为了什么呢?为了这句话本身,还是为了那张与独孤晟有六七分相像的脸?一切的开始,不全是因为那张肖似独孤晟的脸吗?杨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像年轻时的独孤晟穿越重重时光来到他面前,说:“耘儿,爹不会再丢下你,爹会永远和你在一起。”
那是他曾做过千百次的梦啊。
如今,杨过圆了他的梦。
竺清耘彻底乱了,乱得一塌糊涂。
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再也难以成眠,直到天蒙蒙亮了,才勉强合了会儿眼。
今日便是武林大会,庄子里早早便喧闹起来。
竺清耘撑着疼痛欲裂的脑袋起了床,简单梳洗一番,便去找尹志平,原想烦他跟丘处机说一声,武林大会他就不去了,他实在不喜欢那种吵嚷的场合,可尹志平却不同意,说全真教来参加武林大会的人原本就少,他若再不去,实在不成体统。
无法,竺清耘只能强忍不适随他去了。
所谓的武林大会,和竺清耘预想的一般无趣。
他只听到一个中年男子提议推举武林盟主,便有一群人七嘴八舌的举荐起来。
有人举荐了郭靖,郭靖坚辞不受,便举荐了洪七公。
之后又是一番讨论,算是定了洪七公做武林盟主,又开始争论起副盟主人选。
竺清耘听得头大,只觉得太阳穴阵阵发疼,耳边嗡嗡作响,再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
杨过不知何时来到他跟前,关切道:“耘儿,你的脸色好生苍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竺清耘低声道:“不许在人前如此唤我。”
杨过便道:“那我该如何唤你?”
竺清耘道:“便还唤我师父吧。”
“哦。”杨过从善如流道:“要不要去后堂休息一会儿?我看你难受的紧。”
竺清耘道:“不必了,只是昨夜没有睡好罢了。”
杨过笑道:“是因为想我想得睡不着吗?”
竺清耘瞪他一眼,道:“莫要胡言乱语。”
杨过嬉笑道:“师父,你瞪人的样子真好看。”
竺清耘只觉得太阳穴更疼了,偏过头去不再理他。
正当此时,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只听不远处的郭靖紧接着诧道:“怎么会有蒙古人?”
又听黄蓉道:“来者不善,我们须得小心应对才是。”
郭靖又道:“那名华服男子我认得,叫霍都,我曾在重阳宫与其交过手。”
霍都?
竺清耘只觉有些耳熟,却想不起是谁。
杨过一听到这个名字,却登时兴奋起来。
这霍都不就是曾扬言要娶竺清耘做男妃的那个蒙古王子吗?若不是他,竺清耘也不会平白惹来那么多的流言蜚语。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今日定要揍得他爹娘不识。
杨过伸着脑袋看过去,便见一行多人,当先而行的一胖一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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