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轮得到你来说?”卫天冷笑着打开楼夏彦搭到自己肩膀上的手。
曾经客串了一把吃里扒外的楼夏彦耸耸肩,“大小姐都不在意了,你干嘛还八着我过去的一点点黑历史不放?咱俩不是半斤八两?要我说,卫朋被抓之前,你就知道他不对劲了,但就因为他是你双胞胎哥哥,所以你瞒着大小姐没告诉她对不对?”
“我和你不一样!”卫天站住脚步,黑色眸子紧盯着楼夏彦,“你先记住一点,我不是非要把你带回去不可的。”
楼夏彦假装大惊失色,“我还得讨好你才能被调回宫家?”他坚持了两秒钟就自己笑喷了,从口袋里掏出根雪茄,不伦不类地撕开用打火机点燃,“得了吧卫天,你在这儿演戏给谁看呢?你既然来了,就代表你服从了大小姐的命令,而大小姐现在需要我,你又分身乏术,难道我猜得不对?”
“我不在的时候,你要是让大小姐伤了一根手指头……”卫天沉沉地威胁他,“你会死得很难看。”
“我做得好不好,只有她能评判。”楼夏彦笑了起来,他凑近卫天面前往他脸上喷了一口香味浓郁的烟雾,带着几分不屑嘲讽,“卫天,你算老几?”
烟雾里卫天的眼神不动如山,“和你比起来,我只是个在大小姐身边多守了十年的人。”
楼夏彦脸上的表情一瞬间有点扭曲,但他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退回去又抽了口雪茄,“臭美个屁,十年后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到时候风水轮流转,就轮到我来对你说这句话了。”
卫天斜他一眼,再次无视了这人的垃圾话。
“但你再笨也该知道现在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吧?”楼夏彦用心险恶地挑拨离间,“现在大小姐的心肝宝贝不是景川吗?听说最近好像两个人的关系闹得不太愉快?”
昨天刚发生在宫家内部的事情,楼夏彦隔着大半个华国立刻就知道了,说他被放逐简直是贬低这人的能力。
但就连卫天和山伯,也不知道昨天的宫如意和景川究竟谈了什么,才落到冷战的地步。
景川躺了一天没吃饭,第二天还是被山伯押着去医院照了片子,确认没留脑震荡之后才送去了学校。
宫如意一大早就出了门,景川和山伯都没碰上她。
等被送到学校时,景川还拎着书包在校门口多站了一会儿,想自己上学究竟还有没有意义。
——反正就这几天的功夫,宫如意就会把他扫地出门了吧。向宫如意复仇他做不到,但留在这个伤心地就无法离开宫如意的势力范围,那就只剩下一条远走高飞的路可走。
让景川觉得最可笑的是,明明几年前就知道宫如意在欺骗自己,他还是下意识地选择了离宫家更近的志愿学校作为目标。
宫如意对他来说的分量实在太重,从到宫家的第一天开始,她就是将毫无牵挂的景川紧紧栓在地上的那根绳子。
景川在校门口站得太久,连门口的站岗值日生都向他这位名人投来了惊讶的目光。
……但宫如意还没开口,他得等到宫如意亲口驱逐他的那条命令再走。
景川最终说服了自己,把书包背了单肩,慢慢地走进了学校里面。
一天的课,景川连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在全班同学惊悚的目光当中睡到了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才抬起头来,一脸黑沉沉地坐在座位上,好像在思考要手撕哪个幸运的同校同学似的,一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孙冕今天又是请假,班里一个和景川勉强能算得上熟的人都没有。
最后还是瘦弱的女班长挺身而出,她紧张地推推自己的大圆眼镜,“景川同学,你是生活或者学习上有什么困难吗?大家都可以帮助你的!”
“没有。”景川冰冷且迅速地扔给她两个字。
“哦……”女班长下意识地就想结束对话,可收到同学们杀鸡似的手势和眼神,不得不停住脚步,又绞尽脑汁地想了一阵,“那你怎么还不回家?”
同学们看她的眼神顿时都不一样了:不愧是班长,是个狠人,居然直接就这么问出来了?
听到“家”这个字,景川下意识地勾起嘴角冷笑了一下,离他最近的女同学顿时被煞得捂着胸口倒抽了口气。
“谁说的?”景川反手提起书包,大步往外走去,表情平静得就像此前的每一个上学日。
宫家的车子仍然和往常一样停在门口,当然车里只有司机一个人,外面也不会有风华绝代的宫家当家人站着。
景川上了车,司机和如同之前一样平静地喊了他,“少爷。”
想来在宫如意亲自发言之前,也没有别人敢对顶着“宫如意弟弟”名头的他不敬吧。
景川自嘲地转头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知道他的一切都是经由宫如意的名字建立起来的,就算她真的另有目的,两人的人生也已经没办法一刀斩断成毫无联系的两截了。
宫如意已经回家了吗?她是不是已经想好怎么让他滚出宫家的大门了?
司机不知道后座的景川在想什么,只是觉得今天这大少爷的心情特别坏,车里好像都要被他的暴躁情绪压得升起乌云来,心里一边嘀咕着“不愧是大小姐一手带大的”,一边心理素质极其过人地把车开回了宫家。
景川这一路上基本连自己离开宫家的时候要带走什么东西——基本什么也不打算带,那都是宫如意赋予他的东西——还有走了之后该去哪儿都给想好了。
可提着书包走向内宅正门时,他的心脏还是不争气地加快了跳动。
“少爷?”山伯正巧打开门,见到门外的景川一愣。
景川的眼神顿时一暗。
看来山伯已经提前知道他不得不离开的事情了。
“大小姐在和人谈事,一会儿就开饭,少爷先进去稍等片刻。”山伯没想到景川脑子里是如何误解他的反应,笑着招呼了景川进门,“下巴的伤还疼吗?”
“不疼。”景川进了门,目光四下一扫,果然没见到宫如意。
和宫如意坐在一张桌子上和以前一样共进晚餐?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景川轻嗤一声,眉梢眼角带着戾气。他没等待的意思,提着书包直接往楼上走去,寻思先把自己走时要带的东西给收拾好。
山伯在背后喊他,“少爷,要先回房吗?”
走了一半楼梯的景川回头看看老人,“我不饿,不吃了。”
“不饿也得吃。”宫如意的声音从半层以上的地方传来,清清淡淡不带任何烟火气,可就是沉得像座遮天蔽日的巨山似的让景川抬不起头来。
“这就是景川?”一个陌生男声惊讶道,“和大小姐桌上的照片里比起来大了不少嘛,看起来一点也不省心,难为大小姐了。”
“你闭嘴。”宫如意冷冷斥责那人心怀不轨的挑拨离间,点了景川的名字,“景川,聋了还是哑了?我说话时你眼睛放在什么地方?”
楼夏彦恶意挑拨失败,耸耸肩膀退后半步,从宫如意身后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楼梯上的少年,在心里啧了一声:是个狠角色,要是不趁着这个机会把他赶出宫家,以后只怕会是个劲敌。
景川抿着嘴唇抬起头来,目光先是在楼夏彦身上停留了几秒,像要从他脸上读出心理想法似的。过了几秒钟之后,他才和宫如意对上了视线。
“看来是哑了。”宫如意眯起眼睛,“叫人也不会?”
“……你要我叫你什么?”
“我怎么教你的,你就怎么做。”宫如意表情冷淡,像在训斥做错事的下属,“养了你十年,都白教了?”
景川张了张嘴,喉咙跟被人堵死了似的,“……”
两人像是对上了似的,一个在楼道中央一个在二楼谁也不动,也没人说话。
宫如意身上的气势像是飓风前夜的海浪,站在她身旁原本还嬉皮笑脸的楼夏彦也收敛了表情和存在感,只敢低下头去用余光瞥着正面压力的少年。
景川紧咬着牙关,从来没正面被宫如意怼过甚至凶过一句的他终于明白了温柔可亲的宫如意为什么在外界有着“女王”的绰号。
良久的对峙之后,年轻人的冷汗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的喉结动了动,艰难地喊道,“姐姐。”
宫如意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又问,“还上楼吗?”
景川猛地收回和她对视的眼睛,转身提着书包重新走下楼梯,往餐厅方向走去,背影带着愤愤不平的少年气盛。
楼夏彦看到这里已经觉得这作为第一次调|教挺够分量的,正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宫如意的表情并没有缓和。
“还要我教你怎么好好说话?”她说。
景川停住了脚步,他回头一字一顿地道,“不上楼了,我去餐厅。”
宫如意冰冷的唇角这才绽放出个轻笑,她转头对楼夏彦道,“看,好好教还是有用的。”
她的语气就像是驯兽师对观众讲解驯兽技巧一样地轻描淡写、不以为然。
楼夏彦简直说不请这一瞬间他究竟是毛骨悚然还是想直接拜倒在她的脚底成为裙下之臣。
第24章()
晚餐的气氛压抑无比; 硬是留下来蹭了一顿饭的楼夏彦都有点后悔。
景川埋头吃饭; 四十分钟下来只动了他自己的饭碗和面前最近的一盘青菜。碗里空了之后; 他把筷子往桌上一放; 硬邦邦道; “我去写作业。”
宫如意嗯了一声; 景川才起身离开餐桌,可谓一个命令一个动作。
楼夏彦一手拿碗一手拿筷哎呀了一声; 对宫如意道,“他这太过顺从,其实就是一种反抗的意思; 大小姐应该明白吧?”
宫如意扫了他一眼,眼神浅淡; 却让楼夏彦自觉地闭上了嘴。
表面上的顺从当然是种无声的叛逆了; 但宫如意也从来没想过这么一棒子就能把景川给打得没脾气了。
——那可是纠缠了她十辈子的“景川”。
“大小姐,谭铮先生来了。”山伯道。
宫如意头也不抬; “人呢?”谭铮可没有作为登门拜访的客人就要乖乖坐在客厅里等待的自觉。
楼夏彦观察到的信息多一些; 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即将消失在楼梯尽头的景川停了几秒,像是在忍耐什么似的立了会儿,最后还是头也没回地上楼了。
他啧啧摇头感叹; “大小姐; 你心可真狠。”
从来都是捧在手掌心里把玩的宝贝,突然就不屑地丢到地上还要踢一脚; 这云泥之别的待遇谁能受得了?
宫如意玩味地笑笑; 心想她要是不狠一点; 未来就是又一次被景川玩死的命了。
两人就说了这么两句话的功夫,谭铮已经快步从山伯身后走了出来,他一扫餐桌上的餐具,咦了一声,“不对劲啊,你家考生居然吃到一半就放下碗筷先走了?不是每顿饭后都要姐弟谈心的吗?”
“坐。”宫如意指了指手边原先景川坐的位置,没理会谭铮的废话,“这是楼夏彦,我把他调回来了,认识一下。”
“谭大少,久仰大名。”楼夏彦眯起狐狸眼睛一笑,隔着桌子伸手。
走到椅子边上的谭铮和他握了一下,从记忆里翻出了这个名字,挑眉,“哦,你就是那个让卫天记恨了十年的楼夏彦?”
“八年。”楼夏彦边纠正他边坐下,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好不容易被大小姐调了回来,不要提这些扫兴的黑历史。”
谭铮哈哈一笑,毫无心机,“黑历史既然存在,那为什么不挖出来让大家一起高兴高兴呢?”
楼夏彦正要再回嘴,宫如意略显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别吵了,我有件事要说。”
桌上的餐具和残羹已经被手脚麻利的佣人撤了干净,山伯将已经接通的电话放到桌上,按下了免提键。
“小天。”宫如意抱起手臂,“人到齐了,说说你的发现。”
“从昨天下午五点组织搜寻,到目前为止已经覆盖了半个宫宅,最可疑的几个重点区域是最先排查的,没有找到可疑的信件。”卫天沉稳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我正在查看邮政这边的记录,送信件到宫家的最终都是一个点,而且信件送到门房之后都是由专人收纳分拣之后才会分派到各人手中,这些都会有记录。”
突然接到召唤的谭铮有点没跟上情况,“等等,有没有人能给我个前情提要,告诉我你们在找什么信件?”
楼夏彦架起了一条腿,得意洋洋道,“忙着相亲分身乏术了吧?”
“坐好。”宫如意的视线一扫过来,楼夏彦就忙不迭地把翘起的腿给放下了。
谭铮啧了一声,既然知道楼夏彦是谁,那么这人消息灵通得诡异也就不足为奇了。他自诩心胸比楼夏彦宽广不少,懒得和这个真小人计较,直接问宫如意,“什么信?”
电话线路经过加密,在场的除了楼夏彦以外都是宫如意绝对信任的人,她想了两秒便简单地解释,“景川几年前收到一封信,信里说他父母是被我父母害死的。”
原先这个秘密只有宫如意和景川知道,餐桌边的三人和电话那头的卫天都被砸得脑子里一晕。
谭铮第一个反应过来,“这是真的吗?”
“是。”
宫如意毫不犹豫的回答让谭铮倒吸了口冷气,他难以置信地按着桌板,“你……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开始。”
楼夏彦在旁发出了一声真心实意的感叹声,“大小姐,你比我狠上一百倍啊。”
相比起在场绝对忠于宫如意的卫天和山伯、混沌邪恶立场的楼夏彦来,只有谭铮一时之间完全无法接受宫如意的冷漠态度,“为什么?”
“斩草除根以绝后患的道理不用我教你。”宫如意眉眼冷淡地说道,“我原先计划把他待在身边养熟了,好让他忘记仇恨,如果奏效就最好。”
“可你对他那么好,十年如一日——”
“看来并不能奏效。”宫如意打断他的话,“但我让小天去调查的,和景川本身并没有关系。上一代的事情只有我和少数流散在全球的人知道,他们早该死了或者隐姓埋名,因为我多年来一个也没有找到。”
“可偏偏这个人自己跳出来联系上了景川?”楼夏彦舔舔嘴唇,“大小姐心里最重要的是先找到这个人的存在吧?”
宫如意看了他一眼,没点头也没摇头,而是道,“小天,接着说。”
“景川这十年间几乎没有收到外界的信件,我根据所有的来信日期找到了唯一一条来路不明的记录。”卫天立刻接着之前的话往下汇报,思维显然一点也没有被刚才的秘密给干扰到,“我刚刚抵达寄信的城市,但邮戳显示是三年多以前寄出的信,不一定还能在邮局找到线索。”
“先找一找,如果线索断了,就再想别的办法。”宫如意靠到椅背上思考了一会儿,双手十指闲适地交叉在一起,“山伯,三年前景川周围出现过让你注意的人吗?”
“没有。”山伯很快回复,“那个时间段少爷附近没有鬼鬼祟祟的人出现过。”
这就更糟糕了,对方要么刻意伪造了信件寄出的时间,要么就是不需要接触景川就能得知他的一切信息。
宫如意闭了闭眼睛,“小天,在那边注意安全,先挂了吧。”
“是。”卫天顿了顿,“大小姐也早些休息。”
“早不了,”宫如意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我尽量。”
楼夏彦被宫如意那一闪而过的真实笑意勾得愣了两秒,觉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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