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艾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两眼直直地看着方晓,“你居然不问合作什么,就拒绝我!”
见方晓不作声,方小艾又继续道:“这么多年,你也没什么进步,还那么感情用事!”
方晓脸有些涨红,“我没有感情用事。”
“没有?没有你为什么什么也不问就拒绝?你知道有多少人想找我合作?可是现在机会就在你眼前,你却漠然视之。你不是一个好商人,甚至可以说不是一个合格的商人。”
“但我至少是一个不负别人的人。”
“是,你是不会先负别人,但如果别人负了你,你这辈子也不会原谅,你会利用一切机会和手段报复,就象你现在这样。”
“我没有。”
“没有?那你这几天在做什么?关心爱护我吗?你的关心爱护无非是想让我难受,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过我并不怪你,一个受过伤害的人,就应该还击。不过有一点你至今也没搞明白,伤害你的不是我。你想想,就算我当年不走,我们在一起,过着贫穷拮据的日子,连出门花十块钱打出租车还要进行思想斗争,那样的生活会幸福吗?”
方小艾越说越激动,由于激动脸色涨的通红。方晓看着她,不知她为什么说这些,有点儿无所适从。
方小艾吸了口气,声音缓和些,“其实我和你一样,也是受害者。伤害我们的是贫穷。我不知道你怎么想,反正我不后悔,如果让我重新选择我还会这样,就算痛苦就算受伤害,但我们成功了。这辈子也不用为钱发愁了。不知有多少人羡慕我们呢。”
“这么说—”方晓把跷着的二郎腿翻了个过,“我倒应该谢谢你了。”
“没错,你是应该感谢我。就人生来说,痛苦比快乐更有营养。”
“那就谢谢你吧。不过,现在我已经不痛苦了,我很快乐。”说罢,方晓站起身来,准备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谈话。
“哦?是吗?”方小艾仰起脸,脸上露出嘲讽的表情,“那更危险。这可能意味着新一轮痛苦的开始。你不觉得快乐和痛苦就象股市一样,轮流做庄吗?”
方晓用鼻子哼了一声,在房间踱了几步,漫不经心地说:“你说你想投资股市,我问你,你想投多少钱?”
“钱不是问题,只要能赚钱,想要多少都可以。”方小艾不以为然地道。
“哦?”方晓转过身来,侧着头、斜睨着眼,唇边露出嘲讽的笑:“这么大的口气!这么说你现在很有钱了?不知道是你个人的钱,还是你先生的钱?我听说在美国,夫妻的钱是分开的。”
“我们不仅钱分开了,人也分开了,这样你满意了吧?”
“我?”方晓摇摇头,“这是你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能说没关系呢?我们过去有关系,现在有关系,至于将来—”方小艾脸上浮出一种莫名其妙的笑,“我相信还会有关系的。”
“你真-”方晓想说“你真无耻”,话到嘴边又忍住了,改口道:“你真有钱?”
“这不重要,做生意,要学会用别人的钱。”
“不错,看来你到美国学了不少东西,我能知道这‘别人’是谁吗?”
“你不必知道,但我可以让你知道钱的数目,这是最重要的。”
“多少?”
“3000万。”
“人民币?”“不,美金。”
方晓斜了一眼方小艾:“你什么时候学会利用外资了?”
“不是外资,是内资。”
“内资?”
“对,别的你就别问了,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方晓倒吸一口冷气,压低声音:“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你在玩火。”
“我知道,但我愿意。”方小艾一甩头,把掉在额前的头发甩到后面去,“世界上有两种赚钱方式:一种是魔鬼的方式,一种是天使的方式。我喜欢魔鬼的方式,因为它来的快。”
“那么—”方晓顿了一顿,瞟了一眼方小艾,“你想让我做什么?”
方小眯起眼睛看着方晓,缓慢而清楚地吐出两个字:“做—庄。”
见方晓半天不说话,方小艾清了清嗓子,又继续说道:“方晓,我承认我伤害过你,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就让它过去吧。重要的是往前看。我仔细想过了,其实我们是同类人,有同样的野心,必要的时候同样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如果我们能一起合作,会成就一番事业的。”
事情来的太突然,方晓心里七上八下的,他踱步走到窗前,望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眼前浮现出卓尔的脸庞。一瞬间他做出决定。转过身来,正要开口,方小艾抢先说道。
“你不用现在回答。你就是同意,我也无权决定。等我回上海处理完事情就回美国,把你和其它几位侯选人的情况汇报给老板,再做决定。”
听方小艾这么说,方晓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你这么快就回美国,不回家看你父母了?”
“不回去了。等下次回来再说吧。”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说不好,但最晚不会超过6月,我们要在申奥前把方案定下来。”
“申奥?”
“对,申奥。”方小艾重复道,仰起脸看看方晓,一字一句地说:“你不也在等吗?”
第29章
一进入七月,雨就下个不停,已经连续下了3天了。
卓尔站在窗前,双手抱在胸前,面带沉思,望着对面的楼顶。雨水落在上面,击起无数个旋涡。身后,卓群穿着睡衣推门进来,她都没有觉察。
“刚才谁来的电话?真烦人,把人家给吵醒了。”卓群倚在门框上,伸了个懒腰,不满
地嘟咛了一句。
卓尔回身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没吱声。
“是方晓吧,除了他还有谁。唉,他现在怎么变的这么婆妈!我说吧,人一恋爱,就变得中庸起来,要是再结婚,就成平庸了。哎,他不会送你去北京吧。”卓群一连串说道。
卓尔凝了下眉头,轻声道:“不会。”
卓群慢腾腾地走过来,看看窗外,叫了起来:“哎呀,雨这么大,飞机会不会停飞?”
“不会的。一般情况下,大雨之后,就是晴天。只有小雨才会连绵不断。”卓尔依然望着窗外,眼前浮现出杜辉的身影,很快一闪,又消失了。
卓群歪着头看了她一眼:“我说,你都快成哲学家了。”
“那也没什么不好,哲学指导人生,让人活得聪明。”
卓群一呶嘴,不屑地道:“我也没见你聪明哪儿去!以前呢,我还觉得你有点儿与众不同,现在看也没什么区别。唉,女人那!”
卓尔被卓群的样子逗笑了,侧过身来看看她:“女人怎么了?”
“你知道女人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就是喜欢为男人放弃自己。”
“我没有放弃,只是推迟。”
“别自欺欺人了,这只是程度的不同,不是本质的不同。我问你,假如现在你们换过来,他在国外有业务,你需要留在国内,他会为你留下来吗?”
卓尔紧抿着嘴唇,没有作答。
“不会的。我敢肯定。”卓群断然道,“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男人永远把事业放在第一位,把爱情放在第二位。却反过来让女人把他放在第一位。而女人总是傻瓜一样的上当,把自己的命运交到人家手里,等到人老珠黄成了弃妇,又象祥林嫂似地整天念叨‘当年’,当年怎么了?当年是你自己选择的,就应该承担这种选择的后果。”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我不会的。我们有约定,一年,我等他一年。”
“约定?”卓群脸上浮现出一丝疑虑,“要我说,约定就是用来违背的。因为不能确定,因为知道做不到,才需要约定。现在是信息时代,一天的事情都无法确定,谁知道一年会发生什么!”
“如果连一年的时间都不能保证,那也太脆弱了。”
“你以为呢?男女关系本来就是很脆弱的。既不象血缘关系那么持久稳定,也不如利益关系那样牢固结实。惟一的连接是感情,而感情是最容易变的,来的时候无影无踪,去的时候无声无息。就好象做了一场梦。”
卓尔转过身,定定地看着卓群,目光中带着几分疑惑。“你这是怎么了?一早晨起来就说这些不着边的话。是不是和苏醒闹矛盾了?”
“没有,我们挺好的。我是担心你。”
“我?”卓尔眉头一紧,闪过一丝惊疑,随即一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去北京签名售书,几天就回来,难道还有外遇不成!”
卓群耸了耸肩,转身走到床边,身子一歪,往床上一倒,手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
“我本来不想说,可你知道我这脾气,不说就难受。你知道吗,我刚才做了个梦,梦见杜辉了。”
“啊!”卓尔忍不住惊叹了一声,她用手捂住嘴,掩饰自己的失态。
卓群没再意,自顾自地往下说:“他好象知道你为什么不去美国了,很生气,也很伤心。”
卓尔犹豫了一下,说:“这不是梦,是真的,刚才的电话就是他来的。”
“真的?”卓群一翻身坐起来,两眼直直地瞪着卓尔,“他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卓尔顿了一顿,看了一眼卓群,低垂下眼帘,“只说过两天回国。”
“他要回国?为什么?”
卓尔咬紧嘴唇,不言语。
卓群疑惑地看着她:“是不是你和他说什么了?”“嗯。”卓尔点了下头,“我给他写了封信,说了我不能去的原因。”
“我就知道你会说!我不是告诉你先不要说,隔着那么远,你不说他也不知道,再说他在那边谁知道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没确定之前都可以多选择嘛,这是心照不宣的事,你有什么必要非得坦白!”卓群生气地大声嚷道。
“你别这么大声好不好。”卓尔抬手制止她,下意识地向门外看了看,噱口气,“我反复想过了,我不能象你说的这样,我要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
“可是谁又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不是我不相信方晓,他做的事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又怎么能给你保证?再说,杜辉也没说非要你嫁给他,你就用模糊哲学,先把签证拿到手,进可走退可留,给自己多留点余地有什么不好?死心眼!非把自己往独木桥上赶,我看要是万一桥断了你怎么办!”
卓群越说越急,伸手搡了卓尔一把,“哎,我说你这回听我的,等杜辉回来,别把话说绝了。他不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就是知道娶不到你,只要你告诉他想出去他也会帮忙的。”
“可我不想这样,这样我就欠他太多了。”
“那有什么?说不定他愿意让你欠呢!”
“但我不愿意。”卓尔转过身望着窗外,“我不想让他成为我的债务。”
卓群盯着卓尔的背影,知道再说也没用,呶呶嘴,赌气道:“怕什么?又不让你以身相许!”
“别瞎说!”卓尔回过身来瞪了她一眼,责怪道。
卓群两手一撑床边站起身,两手捂着嘴打了个呵欠,“得,我不和你说了。我去冲个澡,你帮我弄点儿东西吃。”
快到中午时,雨停了。
卓尔打开窗子,雨后特有的混合着清新和潮湿的味道迎面扑来。她舒展了一下身体,跷起脚探头往外望。马路上满是积水,行人小心行走着,路口处车辆排成一长串,不时传来刺耳的鸣笛声和刹车声。卓尔的目光在那一长串车队中搜寻,没有发现方晓的绿色佳美车。她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11点多了,不仅有点儿担心,他们说好一起吃午饭。
卓尔又望了一会儿,关上窗,走到沙发旁,打开包,检查一下身份证、钱夹和机票是否放好。走廊里传来电梯的开关声,接着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卓尔竖起耳朵仔细听,看是不是方晓来了。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兴奋地跑过去从门镜向外望,又失望地回来。
门外的电梯声又一次响起,接着是一阵脚步声,听着那声音渐渐走近,卓尔的心又一次充满希望,可是,听着那声音远去,鼓起的希望又瞬间破灭。
又等了一会儿,卓尔按奈不住,拿起电话。
“喂,方晓!”
“哦,对不起,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公司有事我走不开,不能陪你吃饭了。”方晓十分歉疚地说。
“没关系,我自己随便吃点儿,留着地方晚上好吃大盘子。”卓尔开玩笑道。虽然很失望,但她极力掩饰,不想让方晓觉察出来。
“1点50的飞机,我1点钟去接你,来的及吧。”
“来的及。你要是忙,就不用来了,我打车去,反正也没什么东西。”
“不,我去,你在家等着。”
放下电话,卓尔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她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起身去厨房,想煮袋方便面,又觉得没什么食欲,打开冰箱,拿了一串荔枝和两个香蕉,打开电视,边吃边看。不时抬头看看表,差5分1点,方晓又打来电话。
“喂,我马上就到,你现在下楼等我,把东西拿好。”
“好。”卓尔答应道,急忙关了电视,穿上外衣,匆匆照了下镜子,拿起包往外走。走到门口又不放心地回头环视了一眼,想起什么,折回去,从冰箱拿出一个香蕉,放到卓群那只心爱的宝贝龟旁,这才转身离去。
方晓已经等在路边了。卓尔紧跑几步过去,方晓从里面打开车门,卓尔一弯身钻进去。
“吃饭了吗?”方晓问。
“嗯,吃了。”“没忘东西吧,用不用检查一下。”方晓指指卓尔的包道。
“不用,已经检查过了。”
“那好,我们去机场。”
方晓一踩油门,发动汽车,向机场驶去。卓尔坐在旁边,觉察到他好象有心思,想问又怕影响他开车,转过身去,望着窗外,看着路边楼房一排排往后退去,心中升起一丝怅然。
“哎,那边有人接吗?不行我安排人去接你。”方晓一边开车一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