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斐潜,嗯,也不必一口断绝,先拖着,给点盼头,嘉许几句,再送一些东西让其使者带回去,自然也就可以了,届时若是张扬实在无能,也可用之。
主意拿定,袁绍就缓缓的开口说道:“前些时日,听闻鲜卑数万南下?”
田丰一听,自然是知道袁绍的意思,虽然依旧一脸的严肃,但是却很快的点点头说道:“护匈中郎斐献瑞之后,未等大祭,急返并州,恐亦为此事尔。”
逢纪在心底暗叹一声,没有接话。子远啊,不是不帮,只是现在看起来帮不了了……
汉灵帝时期,鲜卑大举南侵,曾经也举三路大军,齐头并出,但是却被鲜卑杀得一个十亡七八,顿时所有的人都知道现在的鲜卑已经是强大到了可以和汉朝相抗衡的地步了,所以当听说鲜卑南下的时候,几乎没有人看好挡在最前面的护匈中郎将斐潜。
护匈中郎将若是挡不住鲜卑的侵袭,那么无疑就是失职,而一个失职的人,还值得天下冠族的领袖袁绍去交好么?
当然,现在也还没有受到并州传来的最新消息,护匈中郎将斐潜也曾经击败过白波军,但是那毕竟是两个不同的概念,胡人有马,来去如风,又岂是连兵刃都凑不齐的蚁贼所能相比较的?
因此当袁绍此言一出的时候,逢纪就知道没戏了,至少在等鲜卑人被打败之前,袁绍是不会和斐潜建立什么更加深厚的联系的,然而要战胜鲜卑,又岂是一件易事?
正在此时,亲卫在堂下禀报,说是郭治中前来求见。
“有请。”袁绍自然是宣郭图进来。
只见郭图喜笑颜开,见到田丰和逢纪均在,稍微愣了一下,但立刻上前拜见了袁绍之后,又和田丰、逢纪见过了礼。
“公则,可有何事?”袁绍见郭图笑眯眯的样子,知道也肯定不是什么坏事,只不过不清楚到底是哪个地方的喜讯而已。
郭图哈哈一笑,从怀中掏出了一份邸报,双手承上,说道:“护匈中郎将斐,并西河郡守崔,兵出平定,大败鲜卑于城下,获首千余!”
袁绍一愣。
逢纪在一旁迅速说道:“将兵击胡,其忠其勇,取此战绩,大丈夫也!恭贺明公又增一羽翼,大业可期也!”
袁绍反应过来,也是笑道:“取来吾观之。”
只见在邸报上除了写明了方才郭图所说的话语之外,还有一段太常杨彪的按语:“胡之贪愚,实属暴奴。烽火北地,家迁人徒。中郎子渊,将兵击胡。慨然而出,锋指单于。以千敌万,苦战日余。恩出天子,威压蛮域。表上其绩,以俟庙誉。记以载之,以示殊优。”
太常,主掌祭祀社稷、宗庙和朝会、丧葬等礼仪,写这一段话确实倒也是符合其职,但是袁绍却从中看出了一点其他的味道。
袁绍也不说话,只是将邸报又递给了一旁的田丰和逢纪观看。
田丰沉默了片刻,说道:“弘农杨氏似有笼络之意。丰愚钝,几误主公大事,唯今之计,可遣使示修好之意……”
这年头,人才难得啊……
能文能武,还能以少敌多,将鲜卑斩首千余的人才更难得……
没看见弘农杨氏都大张旗鼓的表示了友善之意,那么自己又怎么能继续建议将其往外推呢?
袁绍点点头,忽然说道:“西房书蠹,几误大事,着令仗责三十!”打一个小小的门房书吏,袁绍根本不需要如此大张旗鼓的说出来,当然是另有所意……
逢纪在一旁扫过脸色有些发青的田丰,笑意更加的浓厚,说道:“明公息怒,可速请斐中郎之使,以示诚意也。”既然要打,当然是要打给人看的。
袁绍点点头,朗声说道:“来人!速至驿观,有请斐中郎之使!”
然后又笑眯眯的,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说道:“元皓、元图,公则,可愿同见此使?”
田丰等人皆是拱手道:“固所愿尔!多谢明公!”
袁绍微微笑着,捋了捋胡须,自己手下是有勇将,但是能多一个能和胡人硬扛的将领,有谁又会嫌弃呢?
河洛斐氏,嗯,未曾想在茅棚中居然出了一匹千里驹……181
第六二七章 有道()
当斐潜再一次登上桃山的时候,学宫基本上建设差不多了,还有一些扫尾的工作还需要后续来做,但是可以慢慢来,不着急。
斐潜信步而上,令狐邵陪在一旁。
显然这样的一个地点很是对令狐邵的胃口,修建的事务繁杂,基本上全部是令狐邵忙里忙外,整个人几乎都晒黑一层,但是他却毫不在意,显得十分开心。
令狐邵指点着脚下用灰白色的石头铺就的台阶,说道:“此阶从山下衢门而上,共计八百余级,虽非整板铺就,然胜在品色尽同,远望之同白练缠绕,若是春华之时,满山树绿,桃花嫣红,山径石白,学子衫青,几为人间胜景也!”
说到此处,令狐邵微微仰起头,双眼当中露出憧憬之色,显然是沉浸在自己的想象当中了。
斐潜微微点头,笑了笑,边继续往前。
春天当然是欣赏桃花的最佳时刻,可惜现在正值秋季,山上山下的桃树上的残叶摇摇欲坠,一阵秋风吹过,片片黄叶如蝴蝶般飞舞,不过因此也别有一番萧瑟之意,想必不少伤感悲怀的文士定然会对此情此景流连忘返,吟诗作赋。
汉代毕竟没有什么便捷的石材切割机械,因此能够像现在这个样子,用零散敲下来的石头拼出一个平面来做为台阶,已经是非常奢侈的行为了,而像是用全用石板铺路,那就要提升到国家的层面了,比如之前在雒阳的大街……
令狐邵回过神来,问道:“敢问中郎,山下称之为衢门,此径可为何名?”
斐潜想了想,沉吟了一下,说道:“就称之为‘有道’吧……”
“有道?”令狐邵喃喃念了一下,不由得抚掌而叹,“妙矣,妙矣,入得衢门,学径有道,正合此意!”
斐潜笑笑,并没有说话,而是继续往上。
其实斐潜的这个“有”字,也并非只有一层的意思,既然是借林宗之名,用个“有道”二字也是呼应,而且也可认为是风雅颂里面的意思,却也可认为是道德经之内的含义,就看各人的文化水平和理解能力了。
学宫建在半山腰上,也就是原来残旧道观的旧址,因为材料转运不易,所以能利用上的也就尽可能的去利用了,地基按照斐潜的要求,往下多挖了三尺,然后埋入石条作为地基,这样一般情况下在其上的建筑物也足够稳当了。
学宫以青白色为主,青色的砖,白色的墙,根本没有什么雕梁画栋,一切都是最简单最朴素的模样。
学宫分为三进,进了三联的正门之后,便是硕大的正正方方的一个殿前广场,想必是用来举行入学典礼等仪式的场所,左右各有上下两层,一共四间大的厢房,可以容纳较多的学生共同上课。
大殿之中并没有什么孔子像又或是什么圣人像,所以这里并非祭奠孔夫子,大吃冷猪肉的场所。在大殿当中于北方位之处,设有一个小讲坛,两旁有香炉屏风,讲坛之下设有白茅席,其实有些像是在荀家讲坛那样,是属于经辩的场所。
经辩,人数多的又称之为清谈。
其实就是人们在探索和思考的过程当中,对于本和末、有和无、动和静、一和多、体和用、言和意等等诸多具有哲学意义的命题进行深入的讨论。
后来佛教传入之后,又将这个模式采用了。
经辩一般是一个人为主,清谈则是有点像后世的辩论赛。谈话的席位称为“谈坐”,谈论的术语称为“谈端”,言论时引经据典称作“谈证”,谈论的语言称为“谈锋”。
通过“阐论”,“问难”,“谈助”之后,可以协调一致,握手言和,或者各执一辞,互不相让,于是有人出来调停,暂时结束谈论,称为“一番”,以后还可能会有“两番”、“三番”,直至得出结论,取胜一方为胜论,失败的一方为败论。
斐潜环顾着整个的大殿,除了讲坛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挂像啊,神位啊,木雕啊什么的,有的只有浓厚的学术氛围,想必在将来这里会有众多的学子汇集在一起,坚持着自己的观点,争论得面红耳赤……
在汉代,更多的是对于人,也就是自身能力的尊敬,还没有提升到对于神的膜拜境地,也有没有抽象化的圣人模样……
斐潜看着三阶而上的讲坛,说道:“孔叔可有意登台一论?”
令狐邵连忙摆手说道:“邵文学浅薄,何德何能?”
“孔叔现为学宫博士,如何不能登坛畅言?莫要过于谦虚,学问之道,有进无退……”斐潜呵呵笑着,说道,“若非潜俗务缠身,也欲于此坐而论道,当可欣慰生平也。”
当然,斐潜也只是说说而已,别看现在自己的身份是两千石的官员,但是拿到汉代的学术界,看得却完全不是官秩,而是看对于经文的理解和掌握,因此斐潜在汉代学术界还依旧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而已,况且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这两年虽然也是勤学苦读,但是那里能和那些生下来就待在书卷旁的人相比?
二进之内,过了大殿的便是两座功能性的阁楼,藏书楼和议事堂,一左一右一高一低的立在大殿的侧翼两侧,这是青龙白虎位的意思么?
汉代也讲究这个?
斐潜不是很懂,所以也不予置评。
在藏书楼和议事堂的两侧靠外一些的也建有厢房双层的小楼,房间大小比殿前的小一些,分成了每层三间,这样一来,学生上课的场所基本上就是足够了。
在大殿之后的小广场中间,还单独建了一个小二层的楼阁,在楼下摆放了左右各二,四个大瓮,蓄满了水。小楼上层悬挂着钟鼓,晨钟暮鼓,啊,不是,应该是晨鼓暮钟,后来的佛教不知道为什么搞成颠倒了的,或许是哗众取宠,另类独行?
在走廊的两侧尽头是一幢楼房,上下三层,都是一门一窗的耳房模式,空间都不算大,应该就是留宿学子的住宿了,在二进院子的左右尽头各开有一个侧角门,但是在一般情况下都是关闭着的。
关于这种房间内有没有厕所?有没有澡堂?
抱歉。
古代有一个传奇物品叫夜壶。还有一个叫沐休假的东西。
经过了间隔作用的圆形院门,就进入了最后面的院落。这个区域显然是提供给学宫博士们居住的了,利用原本的植被,又借来山溪开了一湾的池塘,碎石小径在桃林内蜿蜒,几个错落的小院子沿着山势分布,各有韵味。
还有一栋单独的三层的小楼矗立在道路的一侧,而在桃树和池塘之间,还建有一个雅致的小亭。
当然,各个小院的规模肯定比不上那些大户人家,但是胜在独门独院,各不打搅,因此总体而言,不管是环境还是设施,都还算是齐备了。
食堂、厨房以及其他一些杂物房等等设备自然都是在学宫之外,东面的一点的地方,按照令狐邵的说法,就是书卷纯净,岂容烟火所染……
虽然有些偏激,但是倒也没有什么错,汉代倒是没有灭火器,虽然有储水的大瓮,但是真要是发生火灾了也是头痛,因此隔离灶火也是应该的。
整体看下来,斐潜还是比较满意的,或许将来有机会再扩展一下,但是现在这样的架构已经足够支撑起容纳一定的学员了。
万事俱备啦,只是这东风走得也慢了些……181
第六二八章 虚张()
为这个“东风”而着急的远远不止斐潜一人,於扶罗真的是在高奴左等没来,右等又没来,实在是坐不住了,便带着人马牛羊,急急的跑到了平阳城,名义上是为了庆祝斐潜打败鲜卑军,实际上为了什么大家自然心知肚明。
从学宫回到了平阳,斐潜就接待了心急火燎的於扶罗。
“单于啊,这个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师傅名满天下,所到之处自然是夹道欢迎,多少也要应酬一二,因此路途上难免耽搁点……”斐潜笑嘻嘻的一边请於扶罗喝茶,一边说道,“……单于,应该可以理解的吧……”
於扶罗呵呵笑着,说道:“理解!自然是理解!”
不理解又有什么办法?
汉代对于饱学之士的敬重程度,完全超乎后世人的想象。对于这一类的学术界的大拿,在汉代有一个称谓——“硕儒”,而且这些人的一举一动,都会因此现象级的效仿,比起后世的偶像追星还要更强悍。
因此现在蔡邕每过一处,必然是倾城出动,夹道欢迎,安排酒宴,尽心招待,这个行程自然是快不起来了。
虽然蔡邕的名气大,但是学宫还是不能直接用蔡邕的名义。不管什么时代,用古人的名义总好过用今人的,但是若是采用蔡邕之名义,恐怕不是捧,而是杀了。
因为只要是活着的人,总归会有人不服,但是若是已经故去的先贤,那就没啥好说的了……
不服?
那你自己下去先和他辩个输赢再来吧……
特别是用重开林宗学社的名义,更是无人可厚非。
郭泰,字林宗,休县人,本身就是属于并州北地人士,在汉代名望极高,算起来的话应该是比蔡邕还要高上一个辈份的领袖级别的人物。
当然最重要的是郭泰这一位同志呢,天赋异禀,曾经有人称其“口若悬河,声音嘹亮”,又“身长八尺,相貌魁伟”,有才学,又能喷,相貌又好,这样的人自然是走到哪里都能吸引一堆的眼珠子……
因此才有一些什么林宗巾啊、林宗衣啊之类的传出来。
当郭泰死时,甚至号称“自弘农函谷关以西,河内汤阴以北,二千里负笈荷担弥路,柴车苇装塞涂”,万人祭奠,场面相当的壮观和宏大,蔡邕也为郭泰亲自撰写了碑文。
而且借用郭泰之名,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当然这是以后的问题,现在要先处理一下关于南匈奴的事情。
斐潜说道:“不过单于也不必焦虑,师傅已经到了河东郡了,再有个三五天也就到了……”
於扶罗听了,总算是有点底,哈哈大笑着,点头说道:“无妨,无妨,我不急的,不急的……”
斐潜不理会於扶罗的掩饰的话语,而是说道:“单于啊,册封之后,你可有什么具体的安排或是想法?”
於扶罗的笑容僵硬了一下,说道:“这个……中郎之意……”
“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向知道单于对于美稷是否还有想法?”斐潜喝着茶,也没盯着於扶罗看,就像是平常的聊天一般。
“美、稷……”於扶罗一字一顿,笑容在脸上慢慢的隐去,“……不瞒中郎,我几乎夜夜都能梦见那个地方……梦见我的父王……”
斐潜放下了茶碗,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的说道:“单于……虽然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来平阳也看到了,城西的那一片地,就是为了安葬此次阵亡的将士……我和鲜卑这一战损失很大,约有三千的人马伤亡……”
步卒损失了七百多人,更多的是骑兵的损失,战死和重伤不治的骑兵就有近七百了,再加上还有一些轻伤的也有三百多人,更重要的是战马的损失,有一些能治好,但是也无法再继续上战场奔驰了……
当然收获也是不少,光大闹鲜卑马场拐了两千多匹,然后零零碎碎又在战场上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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