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立关卡收取市税商税,封山收取樵税,拦河禁泽收取渔税,简直就是一句话,人有多大产,地有多大产。当然,像王匡那样,“鼓励”民间举报,然后吃大户,也是一种办法,只不过大多数人还是顾及一下体面,在贪婪和民愤当中寻求一个平衡点。
像袁术这样顶着袁家嫡子身份,立足于南阳大本营的,根本不屑于做这么在其观念里面是铜臭无比,下作不堪的事情。
袁家应该有袁家的持重,怎么能去做逐利之事?
也只有那人,才会如此的败坏袁家的声名……
我袁术,何曾需要去低身折节?
我袁术,何曾需要去横征暴敛?
我袁术,何曾需要去委曲求全?
最开始的时候,许多地方豪右还在观望,但是现在局势渐渐产生了变化,便有许多人开始了战队,袁术作为袁家嫡子,有先天上的优势,地方大族迎来送往的礼物也逐渐多了起来,给袁术军队安置的钱粮量也渐渐的在增加,更不用说以各种名义,奉上的所谓支持大义之举的捐赠。
许多地方豪强,在这种情况下,抱着多少压注一些,多少也不至于落后他人的思想下,甚至是不远千里,将钱粮绢不等物质送到袁术手中。到如今,上百万钱的捐赠已经让袁术丝毫没有什么感觉了,就连上千万的也就是接见一下,宴请一番而已。
作为袁术后将军的长史,杨弘现在虽然职位还是和之前一样,但是却已经有了本质上的变化,十几亿突增的资产现在落在手中,就连说话的声调都有些不同了,越发的官味十足。
杨弘拱了拱手,慢悠悠的说道:“昨日方收信报,言袁车骑谦受韩冀州之印尔……”
袁术一呆,旋即大笑,然后摇头重复叹息而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竖子无容人之量,竟行此短视之事……”
韩馥也算是袁氏的门生故吏之一,虽然是在董卓上任期间指派的州牧,但是在袁术眼中完全没有必要做这样的事情。
“一无言行之过,二无军政之错,冒然而举,贪像毕露,令天下耻笑也!”袁术很是感慨的说道。
袁术看得很准,发生了这个事情之后,主动投奔袁绍的人确实少了很多,不过就算是如此,冀州作为人口密度极高的大州,原本的底蕴就是很不错,在郡县当官吏士子本身就多,所以袁绍根本不觉得运作起来有出现了什么问题。
不过任何事情都是看别人的准,但是看自己却未必能够准确,袁术也根本不认为自己高高在上的态度,是致使很多士子转身离去的原因,只是认为这些人有眼无珠而已……
“给那人送些许贺礼,就言……”袁术捻了捻胡须,说道,“宏图大展即可。”自己的气度还是拿出来给人看看的,如果这个竖子不蠢到极点的话,应该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
杨弘点头称是。
袁术忽然挥挥手,将下人们都远远的赶开,然后低声说道:“青州如何?”
杨弘前倾低声说道:“已与管亥约,待军粮送至,便举兵进兖。”
“善。”袁术说道,然后又言,“黑山如何?”
“飞燕有言,待吾等兵至,定挟而攻之。”杨弘说道。
“荆南……”袁术目光幽幽。
杨弘点点头,说道:“多有善意,但尚未定也。”
袁术不屑的哼了一声,微微的翘起一边的眉毛,说道:“今日不决,往日必悔。短视之辈,无需再加理会。当下之所急也,便是斩得四牛……”
杨弘拱手道:“明公帷幄千里,弘深敬服。愿鞍前马后,死不旋踵!”
袁术点头而笑,摆了摆手,勉励了几句。
杨弘见袁术神情多少略有一些疲倦,便很识相的告退了。
袁术也没有挽留,点了点头,待杨弘离去之后便叫来了侍从,略带一些踉跄往后堂而去,一边走,一边歌道:“日之夕矣,羊牛下来,君子于役,如何不思!哈哈,哈哈……”
此时在天下诸侯当中,刘姓有四,分别镇于四个方位。
刘虞坐镇幽州,坐镇于北。
刘表拜据荆州,坐镇于南。
刘焉领益州牧,坐镇于西。
刘岱持兖州印,坐镇于东。
其余刘氏宗亲,多半已经不成气候,如济北国,只是兖州之下的一个大县,从根本上是无法和这四个大的刘氏宗亲相比较的……
而要想代替刘氏,成为天下之主,这四位权杖实权,统领一州之兵的大诸侯,是无论如何都是绕不过去的……
初平二年,青州黄巾败于渤海,入兖州,多有侵扰。
时,绍遣故乐浪太守张岐等赍议上虞尊号。虞固拒之。等又请虞领尚书事,复不听,绍等乃止。
遂绍以书与瓒相约……
第五三六章 汉代的两把火()
雒阳城的一片残骸,似乎都能看到那一日的大火。雒阳城周边废弃的村寨,就像是一个失去了生机的躯壳,在风吹雨打当中逐渐的衰败。
斐潜在雒阳城下静默了许久。
心情无比的沉重。
为何毁灭永远会比建设更加的容易?
大汉自从刘秀定都雒阳开始,建设不息,至此也将近两百年的时候了,但是要毁了她,却只需要一把火……
雒阳大火,整整烧了十天。
黑烟蔽日,百里之内都能看见。
有些东西就像是橘子,不剥开来不一定能够完全清楚里面是好的还是坏的,是酸的还是甜的……
大汉朝,雒阳的陨落,就像被剥开了橘子皮。
而自己,在其中的推力,其实并不比董卓这一把火小多少……
一个像汉朝这样封建制度下政权的生命力,是前进还是后退,有时候主要还是决定在独裁者皇帝的手中。不管是刘彻,还是刘秀,都具备极强的个人魅力,也有很清晰思维的方向和平衡朝政的手段,这样才能保持了极强的向上发展的势头。
但是很显然的是,汉灵帝并不是这样的人。
而现在的刘协,能成长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
当斐潜再次踏足荆襄地区的时候,已经感觉就像是别了经年。
八百骑兵和一些负责背负一些物资的马匹,差不多就要近千马匹了,直接冲到襄阳城下的话,估计刘表眼珠子都会瞪出来,所以只能是先转向往沔南,属于黄家的区域。
一路往南,给斐潜的感觉就是明显萧条了不少。
原先颍川地区富庶无比,但是经过一而再,再而三的战争之后,已经是呈现出了一种衰败的征兆。
可能对于现在汉代很多人来说,不一定能够看得出来,但是对于斐潜这个在后世成天被灌输着p,gdp,gnp等等指数观念的人,其实对于经济变化的敏锐度,斐潜这个曾经生活在前几天千股涨停,接下来就千古跌停的时代,比起汉代这些习惯了慢悠悠生活的人有先天上的优势。
就像是在后世,许多专家摆出一副和善的面容,讲着小于5%的通货膨胀就叫做温和的、良性的通货膨胀一样……
简单来说,原来100元的货币因为某种不可描述的原因,现在只能买到95元价值的东西,这就是5%的通货膨胀。
然而像斐潜利用在京兆地区董卓的大量铸币,然后掠夺了河东地区大量乡间豪右的物资一样,缓慢的但是坚决的,将那些乡间豪右或许是经过了几代人,十几代人的积攒下来的财富,抢劫到了自己的手里,铸就了平阳城快速的膨胀和富庶。
这种通货膨胀何止5%!
恶钱只有二铢,又品质不好,按照正常的换算来说,顶多就只能是只有原来五铢钱的20%…30%……
这种掠夺性的是非常可怕的。
然后斐潜并没有停手,继续再次利用这些豪右的急迫心情,引导这些人再次将损失转嫁,同时也就缓和了河东这些士族豪右们的情绪,并且在一定程度上还形成了共力……
商队的不间断的往来,起初那些积攒下来的恶钱被迅速的,廉价的使用出去,然后像滚雪球一样开始慢慢的波及到了其他地区。
当然,影响最大的永远是有产阶级。至于那些平日手头上根本就剩不下什么财富的汉代农夫来说,现在暂时的影响还不大,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斐潜在阳平的掠夺,对于冀州、豫州、乃至荆州、扬州等等地区的百姓来说,并没有引起大规模的的社会震动,所以从某个意义上来说,也是“温和”的。
只不过,现在暂时对于县城里面的人员生活还没有太多的影响,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通货膨胀的后遗症就会表现的越来越强烈,直至拖垮摧毁整个汉朝的经济。
而士族,抱歉,这些人对于朝堂之上,军旅之间,经书之内那是没有话说,相当的熟练,但是对于这一块经济上的内容,可能一百个人当中找不出一个来。
斐潜预估着,士族在追逐利益的引诱下,绝对会下意识的将恶钱扩散给那些不知情的人,因此,原本只是在京兆地区,河东弘农一带破坏经济的恶钱,就必然会以比原来历史上更加迅猛的速度向全国蔓延。
而伴随着整个五铢钱在恶钱的不断驱逐之下,就将退出物品交易的货币体系,而这种钱币体制一旦崩溃,必定将引发了新的一波自耕农破产,而士族的贪婪决定了并不会在这个时间对农民伸出援助之手,只会加大摄取土地的力度。
然后各地诸侯之间的纷争,加速了乡间士族豪右原本囤积物资损耗,伴随着战争引发的人口减少,土地荒芜,再加上各种旱灾、雪灾乃至于瘟疫,将会很快的击垮大汉朝原本这就已经极其脆弱的经济……
当然,这样就像是焚烧了雒阳一样,汉王朝的另一个在经济上的代表之物,五铢钱,最终将退出历史的舞台……
一把火,烧掉了雒阳,一把火,烧掉了五铢钱。
这把火,也是董卓点燃的,但是,提供燃料助推的,却是斐潜。
只不过第一把火烧的大部分是百姓,而第二把火,烧的是乡野豪强罢了……
斐潜放慢了一些步伐,黄旭作为先遣,已经带着十几个兵士前行去黄家隐院报信去了,缓缓而行,一方面是让这些奔驰长驱的马匹能够休息一下,一方面也比较不容易引起官道两侧百姓的恐慌。
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同样的兵马,同样的装束,奔驰而来和缓缓而来,速度的不同,带给这些百姓们的感官却是完全两回事……
但是实际上,只要是兵卒,自从被成立的那一天开始就是为了杀人而存在的,就像是政治,从出现的那一天就是为了摄取利益而诞生的。
然而,像斐潜这样带着部队,慢慢的走,偶尔笑一笑,冲着两旁的百姓点点头,并不下令将刀枪相指,于是这些百姓就大多数只会呆呆的站着,傻傻的看着。
可是斐潜内心知道,这些呆呆傻傻的百姓将会有很大一部分人,就即将在接下来的动荡当中死去……
第五三七章 升官之宴()
黄家隐院远远的就在前方,斐潜已经能够看到在村口已经是站了一堆的人,黄家家主黄承彦赫然就在其首。
斐潜连忙下马,将缰绳甩给了一旁的亲卫,然后急急上前几步,拜倒在黄承彦之前。
黄承彦哈哈哈的笑得嘴都合不拢,连忙亲手扶起了斐潜,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高声说道:“吾佳婿今得归,实乃不胜之喜也!老夫特设薄宴,还请各位赏光!”
黄家隐院,或许是因为经常往来工匠的原因,说是一个院,实际上更像一个比较开放型的坞堡,中心就是依山傍水的围墙高耸的大院,而周边也有一些居户,一半多是工匠,还有一些是在周围耕作的佣客。
因此这些工匠和佣客,听闻黄承彦所说,便都齐声欢呼起来,簇拥着,围绕着一起跟着黄承彦和斐潜往里走。
斐潜所带来的八百骑兵,也不用黄承彦多做吩咐,自然由黄旭带着,往隐院侧后的工房之地而去。
那一块区域经常被黄家拿来做各种工具和设备的研究,所以其实面积也挺大的,用来扎营也算是比较合适。
黄氏家族里面的人纷纷自动的帮忙,拿锅碗的,取胡凳的,垒灶台的,搭帐篷的,建马厩的,基本上都捡着自己能帮手的活计做着,每个人都笑呵呵的,就像是在准备着一个盛大的节日庆典。
斐潜进门之前,特意扫了一眼后院的围墙,发现果然有一个小脑袋缩了回去,顿时觉得这段时间的压力好象轻松了不少。
黄承彦一手挽着斐潜的臂膀,往院内大厅走,自然作为黄氏比较核心的一些成员,也都跟在了黄承彦和斐潜身后,走了进来。
厅堂之内,早已经布置下了一些茶点,置于重头戏的酒宴,就算是再重要,也没有让斐潜下马就不经过洗漱沐浴直接参加的道理,因此这个厅堂之内只是作为短暂的一个聚会,目的便是让众人了解一下目前斐潜的近况。
先前黄承彦选择斐潜作为女婿的时候,还有一些人略微的表示了一些不理解,发表了自己对于斐潜的一些论断,这些人凭借这自己多年的经验,给斐潜做了各种精确而且肯定的结论,觉得就算是庞德公的弟子,就算是荆州别驾,也不能改变其属于斐氏家族旁支的命运,不能成为什么气候,换句话说,这些表面上的东西都是假象,都是虚幻,都是不切实际的东西……
反正就是仗着自己吃的盐比较多,嘀嘀咕咕明面上和私底下都有不少的议论。
然而现在,这些人都将一张灿烂的笑容放到了脸上,又在说着当时就觉得斐潜是多么的年少英才,自己当时又是多么的支持黄承彦的选择……
其中就有黄承彦的族弟,黄桕,黄孟慊,现在笑得最欢快的那个人。
斐潜还依稀记得,当时婚礼之时,给诸位长辈进行敬酒的时候,曾经被其唠叨了好一阵子……
至于讲的话,不外乎就是那些。不管后世,还是汉代,总是有一些人莫名其妙的就很有优越感,或者说很擅长寻找优越感。
宛如站在高坛之上的,仰着高傲的头颅,重点的强调斐潜有着这样,或者是那样的不足之处,也有这个或是那个的方面做的不够好的地方,然后一是看在黄承彦的面子上,二是为了勉励年轻人,最后才怜悯的伸手出来,像施舍一样的表示,老夫这样这些话语,是看得起你,否则老夫还不屑于讲这些话呢……
不过幸好斐潜都是在后世职场里面混过,因此也都是一脸的笑,静静的听着,从头到尾礼仪到位,也才让黄桕没挑出什么毛病来。
当然,黄桕也不是脑袋抽抽了特意来找之前未曾相识的斐潜的茬,主要是他觉得黄月英原本可以联姻上更好的,或者说是更符合他心目当中标准的人,比如庞统……
但是没想到黄承彦定了斐潜。
所以对于平日基本上是不怎么和黄氏工匠们往来的黄桕来说,在他的眼中,黄氏走工匠这条路是没有出路的,只有学经书才是正统,因为工匠始终是给人当下手,永远没有什么独当一面,封土列侯的机会。
像黄桕这样的观念,在现在还是很主流的,因此黄桕在黄氏家族当中也是取得了一定的话语权,代表了有志向于经学政坛迈进的一些黄家内部人员的声音。
黄承彦轻轻拍了拍手,众人立刻安静下来。
黄承彦面露笑意,环视一周,才缓缓的说道:“吾沔南黄氏,虽名不著世,然德行桑梓,为荆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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