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董相国什么时候又想起来了……然后……有人找我……”
“……这里太脏了……我也脏了……我真想回去啊……回到并州去,回到草原上去……可是现在,唉……回不去啦……再也回不去啦……不去啦……”吕布忽然哼唱起了一首不知名的歌谣,结果唱没有几句,或许是因为喝多了舌头打结,又或许是因为躺着唱,结果被口水呛到了……
“咳咳……咳咳……”
吕布翻身坐起,拖过了旁边的酒坛,咕噜噜将剩余的酒都给喝光了,然后将坛子甩到了一边,站了起来,指着天上的月亮,大声的咆哮着:“我只想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不行么?!啊?不行么?!”
残缺的月下,吕布孤身一人站在院子中,背影被拖的老长老长,其仰天长啸,就像是一只离开了大草原,迷失了路途,孤独又遍体鳞伤的野狼……
第五一四章 突如其来的传闻()
长安从黑沉的睡梦当中清醒了过来,人声渐渐,行人碌碌,斐潜也带着亲卫沿着大街缓缓的走着。
斐潜揉着宿醉有些头痛的脑袋,准备回驿馆洗漱休息一下,再去蔡邕师傅哪里去拜访一下,说不得还需要去斐家斐敏那边去一趟……
昨天夜里吕布的那些没头没尾的话还有一些依稀的印象,这或许就是吕布反叛了董卓的原因,但是从这样看来,吕布似乎并没有获得什么特别的好处,除了那个“小草“之外……
忽然之间,看到前面有一条街道路口之处站着一些兵士,还立了拒马,似乎是封锁了整个的街口。
斐潜侧了侧脑袋,唤过一个亲卫吩咐了几句,然后便继续前行。不一会儿,那个亲卫从后追来,低声在斐潜之侧说道:“那里曾是相国府邸……”
董卓住郿坞居多,那么相国府邸多半就是李儒那里办公了。
李儒……
在这一次董卓的被杀事件当中,没有任何举措?
这简直是……
斐潜脑袋旁边的血管蹦蹦跳了两下,不由得不舒服的伸手掐了一下脑袋的太阳穴,一时间也想不了那么些事情了,只想尽快的回到驿馆去。
可是到了驿馆,斐潜却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办法享受片刻的清闲——斐家的管家一直就在驿馆里面等候着,看见了斐潜便马上贴了上来……
只好半洗半睡,沐浴完毕之后,便又赶往了斐敏的家中。
斐敏找就在门外等候,见到了斐潜,甚至是亲自上前,替斐潜拉住了马缰绳,哈哈大笑着说道:“吾斐家千里驹来也!”
“……”斐潜翻身下马,“拜见叔父!”
斐敏哈哈笑着,挽着斐潜的臂膀,一边吩咐着让下人们去给斐潜的亲卫准备吃食,一边便将斐潜往后厅带。
不仅如此,斐敏等斐潜落座之后,还将夫人和两个儿子又都叫了出来,让其见了面拜见之后便要布置酒宴……
斐潜连忙摆手说道:“叔父心意,侄儿心领,然昨日才饮整宿,今日还需去拜见师傅,实不能多饮矣,望叔父恕罪,有些茶汤即可……”
“也好!也好!”斐敏便叫下人去准备些醒酒汤和茶汤。
然后便笑眯眯的看着斐潜喝醒酒汤,不说话……
斐潜放下了碗,说道:“叔父可有事要嘱咐侄儿?”
“啊,没有,没有,”斐敏摆摆手说道,然后停顿了一会儿,说道,“……还未谢过贤侄指点……”
言毕,斐敏到时正容向斐潜拱了拱手,表示了谢意。
说实在的,如果不是斐潜之前在雒阳闹了些妖蛾子,然后斐敏感觉自己也不要待在雒阳惹人注意了,便跟着刘协迁都的后脚,举家迁徙到了长安,那个时候别说六百石的官员了,就算是千石的官吏大部分的都还没有什么动作……
作为第一批来的官吏,自然得到了不少的实惠,就比如现在斐敏居住的府邸小院,若是按照标准至少都是千石以上官吏才能居住的,不仅如此还配给不少物资。
而那些越晚来的,几乎就是越惨,而那些配给的物资,在最后证明了才是珍贵无比的……
因此,这一个感谢,斐敏多少还是有一些诚意在的。
斐潜连忙回礼不受。
斐敏眨了眨眼,笑呵呵的稍微往斐潜这边侧了一下身,低声说道:“贤侄……此番……可是欲留京都?”
“叔父为何有此问?”斐潜说道。
留在长安?
我疯了才会留在长安!
要知道接下来长安可就是一个巨大的漩涡,人一旦卷进去,尸骨无存啊!
没想到斐敏说道:“啊呀,贤侄还保密不成?叔父我都听说了,贤侄带了祥瑞而来,就是为了去除在并州那个苦寒之地的差事……不过不知贤侄现在意属何职啊?”
重要的是有没有跟王司徒搞好关系哈?
斐敏心中想着,若是斐潜真的跟王司徒的关系就像朝廷之上所见到的那么的融洽,这个留在京城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真要到那个时候,说不得自己还得看着斐潜脸色过日子……
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是斐敏自家还是知道自家的事情,两个儿子不怎么成才,若是能借着斐潜的东风再往上走走,也是不错,至于斐家家主么,斐潜还年轻,家中无丁,又跟荆襄黄氏联姻,一时半会暂时威胁不到他的家主之位。
因此现在,斐敏自然要和斐潜再拉近一些关系。
可是斐敏的话却像是突如其来的一个闷雷,震得斐潜有些不明所以。
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要留在京城的话?
甚至能传到了斐敏的耳中来了?
昨日才大早朝,然后便是跟吕布喝了一下午加一个晚上的酒,哪里也没有去,除了高顺、张辽一帮人谁也没有见,怎么会传出我要留在长安的话语出来?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回事?
斐潜皱眉摇头说道:“并州之局方兴未艾,吾断断无留京之理!不知叔父听何人所言?”
“这就怪了……贤侄真未言及欲留京都?”斐敏也是不解,说道,“昨日早朝之后,便有多人上面,多少也都有提及一些……”
“何人?”斐潜追问。
斐敏看着斐潜说道:“有谒者仆射,羽林右监,还有……尚书右丞……”
斐潜眼角一跳,怪不得叔父斐敏以为自己是要留在京都了:
谒者仆射是光禄勋属下,自己还挂着一个光禄勋的左署中郎;而羽林右监则是属于保卫皇室禁卫军部分;最重要的是尚书右丞,直接属于尚书台,而尚书台现在正握在总领政事的王司徒手中……
难道是王司徒之意?
就算是斐潜在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在脑海当中瞬间也是跳出了这样的一个想法,更何况不明所以的斐敏了。
难道自己真的留在京城?
不,绝对不可能!
斐潜断然言道:“此事绝无可能,侄儿资质潜薄,怎可腆颜于朝廷众贤之列?叔父也莫再提及此事。”
斐敏略带怀疑的看了看斐潜,说道:“贤侄此言……京都,可有何不妥?”
卧槽!
斐潜低下了头,这个自己到底要怎么讲?
第五一五章 面临的危机()
斐潜觉得自己就像一节狂奔的火车头,已经在了路上,就怎样也停不下来,甚至连究竟有没有轨道都不知道。
或许斐潜应该为这个莫名其妙出来的谣言而生气,但是他知道,为了一些已经无法改变的东西去生气,没有丝毫的价值。
有些东西,不会因为个人的是否生气,是否愤怒而改变,关键是接下来该做一些什么。斐敏毕竟还是官场的老油子,当下就抓住了斐潜的一丝异常。
斐潜叹了口气,看了看左右。
斐敏会意,喝令所有下人避开后厅,敢偷听者家法严惩,这才往斐潜这里凑了凑,倾斜了身躯听斐潜如何解释。
“长安未安啊,叔父。”斐潜伸出一只手,往两头点了点。在汉代,有两个东西是作为士族无法绕过去的,一个就是皇室,一个就是家族。虽然说士族对于皇帝严格说起来并没有太多的膜拜感,但是在大多数情况下,都需要皇室作为正统的一个任命;而家族就更不用说了,因此,该有的,或是该做到的,多少还是需要做一些的。
斐敏皱起眉头,说道:“然……已卒……”
斐潜摇了摇头,这个山西和山东的对立,难道是死了一个人就可以解决的?
董卓的取死之道,并非完全是所谓的什么残暴和恐怖统治,而是在政治集团利益至上的根本的不可调和的冲突。
杀袁隗,这件在名教观念上的突破束缚的行为,就是在这个根本利益冲突之上,最后的,也是最重的,压垮了山东士族等人的内心防线的砝码。
至于皇帝,呵呵,汉代从开国至今,被废立的还差一个刘辩么?
在斐潜的想法当中,袁隗是可以再晚一些的再动手的,并不急于一时,至少等天下恶钱成灾的时候,再经过一系列的朝野责难,廷辩,然后再下狱,诏判,最后处决。
也就是说,既然要扣屎盆子,就要扣严实了,怎么能这样轻率的就直接下令杀了?
就像是后世那些那些教育片里面都会说,要“代表着月亮来消灭你”,看看,从小就要灌输不管做什么事都要站在大义的立场上,就算是没有,自己也需要创造出一个“月亮”的立场出来站一站。
或许,董卓后期一连串的昏招,多半是就像是吕布口中所说的,“脑子有病“的原因?或许董卓他自己也知道,害怕过一天,连要不要杀袁隗都给忘了……
斐敏看着斐潜半天不说话,便认为是有的话斐潜不方便讲,于是自己就思索着,试探的讲了一句:“莫非文武之别?”
斐潜顺水推舟说道:“啊,正是!叔父睿见……”其实斐敏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于是斐潜便接着这个话题往前引申。
顿了一顿,斐潜继续说道:“叔父请想,董……所爱何人?”
“后宫……咳咳……”斐敏下意识的接口道,然后又马上改口说道,“……自然是西凉将校尔……”
斐潜点点头,说道:“……然凉寡学术也……”
斐敏一拍手道:“贤侄所言甚是!如此一来……必有争执啊……”斐敏叹息了一声,认可了斐潜的解释。
凉州将校是董卓的心腹,在董卓在任期间也有一些提拔,并且最重要的是都掌握了大量的兵权,然而现在这些人因为先天上对于“学术”上面的缺乏,因此不具备参于朝廷各项议政的条件,甚至在思想上也无法和朝廷之上的各个党人名士们合拍,就连相互沟通都十分的困难……
因此诛杀董卓之后,必然下一步就是要收这些西凉将校的权利,然而只要这些将校不是傻子,就必然反抗,不反抗死路一条,而反抗了或许还能看到一点奔头?
斐潜的脸色忽然变了变,心中一跳:这么说,该不会是将我也列到了董卓这一个西凉派系当中去了吧?
我咧割草!
亏我还紧跟时代脚步,高举和谐大旗,进奉祥瑞……
斐敏似乎也想到到了些什么,面色也不由得板了起来一点,似乎被针对的可能性很大啊……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斐潜摇了摇头,然后看着斐敏说道,“……叔父,此非侄儿一人之事尔!”
斐敏的眼神变幻闪动,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一字一顿的重复说道:“贤侄言之有理,此并非汝一人之事尔!”
斐敏衡量了许久,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斐潜现在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无足轻重,就算是割弃了也不会有多少的可惜。
现在斐潜可以说已经虽说无并州刺史之名,但是已经有了一些并州刺史的规模了,就这样轻易的抛弃掉,别说斐潜,就连斐敏都不舍得,家国天下,家在国前啊!
更何况斐敏之前只是以为斐潜和王允谈好了条件,借并州这个跳板到中央朝野当中担任更高的职级,因此虽然个人情感上还有一些羡慕和嫉妒,但是同样也明白,若是斐潜真的能够更上一层楼,对于整个斐家来说,不亚于天翻地覆的变化……
汉代士族,从一个普通士族,要进一步变为一个普通的世家,要有两项世俗当中公认的潜在重要指标:一、家族当中必须有两千石以上的朝廷重要官员;二、必须在经学上有一定的造诣,最好是有著书通过门生传承下来。
而这两点,斐潜几乎是再往上跳一跳就可以达到了啊!这是斐敏之前的历任家主都企图做到而没有办法做到的!
这是整个斐氏家族的荣耀,至于斐家内部的事情,可以先达成这个目标之后再慢慢再说,这是斐敏作为斐氏家主的职责,若是真的在他担任家主的时候,斐氏升到了新的高度,他的名字也将和斐潜一样,永远都会在族谱当中有重重的一条描述……
但是……
原本以为是斐潜作为交换,可以更上一个台阶,可现在这样分析的话,如此就不是一个往上的阶梯,而是阶下囚徒了!
而一旦斐潜被定性为了西凉派系,那么接下来斐家难道可以独善其身?
连手中的依仗都失去的话,岂不是别人想摆什么姿势便摆什么姿势?
这不仅仅是斐潜的危机,也是斐家面临的一个危机!
第五一六章 薄纱之后()
一只云雀划过了一条弧线,停在了庭院当中的一棵树木之上,微微歪着头,然后用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羽毛,便又一蹬腿,飞上了云端。
斐敏敲了敲桌案,缓缓的说道:“贤侄,汝于并州,掌握几何?”
这就是相互之间的筹码判定了,斐敏需要知道斐潜手中到底有多少,然后才有办法确定自己需要在这一次的投注过程当中下注多少。
斐潜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平阳、永安、北屈、定阳、雕阴……尽在吾手,兵马……骑,三千汉,两千胡;步卒,五千……”斐潜没敢多说,便将如今基本的情况减少了一些,才说给斐敏听。
还有桃山学宫,还有如今遍布了西河、河东、河内,甚至到了冀州和幽州的商贸,都没有讲……
但就算是斐潜透露出来的信息,已经让斐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随后斐敏闭上了双眼,眼珠子在眼皮之后飞快的转动着。
“祭祀之前……”斐敏睁开眼,咬着牙,脸上的肉跳了跳,说道,“此事须速!吾立刻去寻几个好友……”
斐潜有点惊讶,没想到斐敏的判断居然极其的准确,这个时间也是原本自己准备脱身的时间段。
祥瑞祭祀是当下王允给自己脸上涂油的举措,在此之前,为了保障整个祭祀能够顺利进行,是不会做出什么动作的,但是一旦完成了祭祀,然后携惶惶之威以势压下来……
斐敏甚至不问斐潜是选择留京还是留在并州了……
就按照现在斐潜手中的地盘,若是留在长安任职,提上一个档次的话,也就只有封九卿了,而当下,可能么?
因此便只能是留在并州,这样才符合最大的利益,也是符合斐氏家族的利益……
“侄儿立刻去拜会蔡中郎……”斐潜立刻跟着说道。
“善!”斐敏说道,“让斐禄跟着贤侄,若有何消息变动……”
“遵叔父之意,侄儿先行告退。”斐潜拱了拱手说道。
斐敏点点头,说道:“事不宜迟,叔父也需略作准备。”说完便起身将斐潜略送了几步,便相互对视了一眼,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