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素轩不为所动,笑望着他问:“哦?可致命?”
郎中忙摇了摇头,沉声道:“依我看小姐的脉象,似乎中过烈毒,即使清除也仍有残留,却又兼被风邪寒湿所侵,阴虚失调,加之平日忧虑太过,终忧虑伤脾。多症交迫,疏于救治(奇*书*网。整*理*提*供),拖延了最好时机,是以促发咳血之症。”
素轩置若罔闻,嘴角含笑,望着他问:“确与性命无妨?”
郎中见他问得蹊跷无情,略一沉吟,只好回道:“幸而小姐天生体壮,是以熬过最危急的关头。此症虽与性命无碍,却只怕沦为沉疴宿疾,一生受其拖累。”说完偷偷打量他的神色。
容素轩闻言只笑了笑,倦怠的略一挥手,命他下去,又叫善儿随同抓药。
恢复了一派云淡风轻,素轩在床沿坐下,望着女子苍白的面容,笑语饱含奚落:“卿儿可都听见了?这便是任性的代价呢。死并不可怕,活着受尽折磨才最痛苦。”他有些不怀好意的等待女子的反应。
素卿勉强抿了抿嘴角,像是要笑,竭尽全力发出的声音沙哑难听:“只我一人。。。。认为值得便罢了。我。。并。。不悔!”
素轩怔住了,虚伪的笑像被冻在脸上,但也只是很短一瞬,俊秀的容颜显出不相称的阴狠:“好个不悔!既如此,更该牢记自己的身份,下一次,我便不会再加容忍。”
素卿单薄的身子剧烈的颤抖,不停发出剧烈的呛咳混着血丝,沿嘴角流下。然而她却完全不以为然,望着他笑,坚定而顺从:“淡月的命。。。。本来就是。。轩的。”
容素轩豁然站起身来,镇定心神,浑若无事望着她的惨状,脸上的笑容遮盖住声音的无情冷漠:“残破的卒子却与我无用,你自己斟酌着办便罢。”
走到门口,又略偏过头,风姿楚楚,温柔挽笑:“这一次,轩很期待看见,卿儿得到蓝凌全部的真心。”
他又变回原本那个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四五章,换了角度和写法~~还有些不适应呢~~~~~
边境
善儿手端药碗推开房门,见素卿身上只穿着件单衣站在窗前发怔,大惊失色的连忙把药汤放在桌上,便抓着件披风覆上她的肩:“小姐,你刚刚能起床,要是被冷风一吹,身体怎么能受得住?”
素卿漠然叹口气,回过身捧起药碗仰头喝了,药汁极苦,而她的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善儿犹犹豫豫地望着她,小声道:“公子吩咐,这便上路,日落前便可到达边境了。小姐无碍罢?”素卿冲她微微点头,返身在铜镜前坐下,镜中人苍白而陌生,像个幽灵般讽刺的望着自己笑。
卒子的爱恨向来无足轻重,甚至本不配存有爱恨。她知道自己太贪婪,无时无刻不在痴心妄想。痛苦像是用钝刀锯开心尖,每当伤口麻木或者略有好转时,就会补上新的一刀,重新鲜血淋漓,周而复始。 像是深犯烟瘾的赌徒,她甘之若诒的承受所有痛苦,无怨无悔。
弥留之际,残存的薄弱意识依然感受到素轩的断然离开,接着又去而复返。
她敏锐地觉察出素轩的动摇和恐惧。这是素轩唯一流露过的真情。所以她完全满足了,这样卑微低贱的满足着。。。。。。泥潭深陷,万劫不复。都已然无所谓。
真的什么都无所谓么?惟有蓝凌。。。。。。这名字在心底微微颤动。。。。。。。。
几天几夜的奔波,相见之时,惟有淡淡一句:“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如水月光下,沙哑霸道的宣告:“从此,素儿便是凌的。”
水榭中,轻柔而笨拙的为自己拭泪,温柔的呢喃:““你值得的。”
刻骨的愤怒和忧伤:“ 这可是素儿的真心话?”
决绝郑重地誓言:“这便是血咒,卿儿以为凌的心中,还容得了别人么?”
款款的安慰般细语:“凌曾经怎么和素儿说的?素儿只管放心,一切都交给凌便是。”
离别时坚定的承诺:素儿你只安心等我。”
。。。。。。。。。
蓝凌,素儿不是你的良人,带来的只有欺骗和背叛,你知道么?
真相大白的一天,你会恨死素儿罢?
不敢想,再不敢继续想。
一股腥甜涌向喉咙,素卿木然用丝帕捂住嘴。
那允远哲说的对,她的结局会很惨。她自己也深信这一点。
最讽刺的是,一个绑架自己的江湖浪子,一个吊儿郎当的财迷,竟是天底下最了解自己的人。
羌州是南国境域的最北方。出了羌城再向北行,人烟渐渐荒芜,四处都是广袤死寂的荒地,飞旋的狂风一股一股,把黄沙卷起好高,像平地冒起的大烟,打着转在头顶上飞跑。
一盘浑圆的落日贴着地平线的棱线,大地被衬得暗沉沉的,透出一层深红。廖帘望去,在天和地接头的地方,隐隐看见一队人马。 素卿的心跳骤然加快,甚至有些痉挛起来。越来越近了,马蹄在地上的嘀嗒声响,每一步都踏在她的心上。
蓝凌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威武挺拔,蔚蓝战袍,骑在一匹高大神骏的大宛名驹上,执一炳银枪,即使在顾盼之间,依然贵气逼人。身后跟随十多名戎装武士,众星捧月一般。 他英挺的脸庞上,薄唇微抿,似乎怕不小心泄露出心底的欣喜和焦急。
容素轩白衣白马,行在队伍的最前。笑容和煦,遥遥拱手道:“四殿下别来无恙?有劳殿下亲自相迎,真是折杀我等了。”
蓝凌收回盯向马车的目光,笑容转为客气而疏离,朗声说着外交辞令:“容大人辛苦兼程,为的是代圣上抚慰我军将士,接到报讯便亲来迎接,却也是理所应当的。只不知大人这一路之上,可还顺利?”
素轩笑笑,随意答道:“虽有波澜,倒也算有惊无险,只是我那妹子受了些惊吓,病了一场,幸而逐渐康复了。”
蓝凌果然脸色微变,又向马车看了两眼,却最终敛去担忧之情,作了个请的手势,淡淡微笑道:“即这样便是再好不过,前方不远就是营帐,容大人请罢。”
素轩微笑点头,一行人在蓝凌的引导下继续打马向前。
又行了大约二里地,金黄色底幕的映衬下,一片灏广整齐的营帐映入眼帘,一队队兵士还在进行着一天中最后的操练,虽然环境荒芜,气候恶劣,可是兵士们气势磅礴的凌云之势却锐不可当。
素轩心下暗自点头,不得不承认蓝凌的治军之术确实不同凡响。
蓝凌率先跳下马,向素轩微笑道:“接风酒宴业以备下,这便请入席罢。”话音未落,他的眼神却骤然移向旁处。
容素卿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身子赢弱纤瘦,越发显得缃色衣衫极为宽大。虽依旧容貌绝丽,肌肤间却少了一层血色;显得苍白异常。察觉到他的目光,略一颤动,随即极力扯出一个疲惫不堪的笑容,微施了一礼。蓝凌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一丝疼痛的感觉渐渐蔓延开来。
素轩的目光在两人之间盘衡一圈,温和一笑,开口道:“卿儿大病初愈,恐不能入席。只好烦劳四殿下派人代为安排营房,让她先去休息罢了。”
蓝凌低应了一声,这才收回目光,招收命一个亲兵过来,沉声吩咐:“带容小姐去预备好的营房休息,小姐还有什么吩咐,你自去照办便是。”转身将素轩往营内一让,笑道:“列位将军都在此等候容大人多时了。”两人便说说笑笑一同进帐。蓝凌边走,边饱含忧色瞥了素卿一眼。千言万语,却不能说。
边境上的军官都多是直爽之人,这次巡边大吏代表圣上亲来嘉奖,乃是无上的光荣,也是对边界战功的极大肯定,个个欢欣鼓舞,热情高涨。再加上容素轩温和谦逊,随和有礼,竟完全不以御史身份自诩,气氛越发随意轻松,接风宴上一时间觥筹交错,传杯弄盏,热闹非凡,气氛长期紧张的军营里难得这样热闹的盛宴,是以宾主无不尽欢痛饮。
一派歌舞升平中,唯有身在主帅席的蓝凌心不在焉,虽含笑敷衍着众人,却偶有一丝不易察觉不耐烦的情绪闪过。耳边是充斥着喧哗纷乱的醉语,眼前是酩酊大醉的生死兄弟,蓝凌第一次感觉这样不耐烦。
酒过三巡,他终于不能再忍耐下去。猛然喝下盏中的最后残酒。
对面是半倚半卧的容素轩,玉面微晕,腻白皙的纤指钩住酒杯,自斟自饮,白唇翕动,悠然颂道:“野幕敞琼筵,羌戎贺劳旋。醉和金甲舞,雷鼓动山川。”似乎有了三分醉意。一个生得粗枝大叶的中年将军听了,上前用力拍拍他的肩膀,放声大笑道:“容老弟,又说那文绉绉的诗词做什么?来,与老哥再饮一杯!”他已然醉了。素轩丝毫不以为异,温声笑着,干脆以壶代杯,与他碰了一声,仰头喝了下去。中年将军满意的大笑,却终于不支,烂泥一般滑下座位。
素轩笑着将酒壶一丢,凤眼潋滟,忽然对准蓝凌,脸上是平和而略有忧伤的笑容:“四殿下这便先请罢,可不是大家都醉了。”
蓝凌锐眼如鹰,冷冷的盯著他的笑眼,对视片刻,骤然转身离去。
素轩摸到另一只满满的酒壶,仰在榻上,默默地灌入口中,即使面对大醉不醒的人们,他也是笑着的。
蓝凌奔跑的速度很快,直到那间亮着温暖烛光的营帐前,却猛然停住了脚步。心脏漏跳了两拍,他竟然有些怕。真要面对心仪的女子时,许多迷茫和不愿深究的怀疑竟像水草般纠结缭乱。夜风袭来,沙粒飞扬,而蓝凌,只是一动未动,不知道过了多久。
门帘撩开了,苍白的女子如同这夜里新月的清晕,犹似身在烟中雾里,眉宇间盛满盈盈愁思,怔然浅笑道:“素儿一直在等凌。”
作者有话要说: 塞下曲 卢纶 野幕敞琼筵, 羌戎贺劳旋。
醉和金甲舞, 雷鼓动山川。
质疑
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夜过也,东窗未白孤灯灭.
门帘撩开了,苍白的女子如同这夜里新月的清晕,犹似身在烟中雾里,眉宇间盛满盈盈愁思,怔然浅笑道:“素儿一直在等凌。”
朝思暮想的人就在对面,伸手可触,可是蓝凌只是愣怔地看着她,如同被钉在原地,嘴唇嗫蹑,关切的话语生生压在喉头,只是沉声道:“竟病的这样厉害。。。。”
一只纤秀光滑的手缓缓伸来,她略带询问的望向他沉寂的脸,轻轻叹息,“凌不冷么?”
蓝凌竟神色一滞,略作踌躇,避开她的手,率先走进营帐。
身后的人有些惊诧于他的冷淡,讪讪的仿佛不知所措。许久,才发出一声悠悠的叹息,蓝凌的心上一痛,脸上依然坚硬如铁。
摇曳的烛光下,两个人的脸都像是在颤抖。沉默的气氛鬼魅的笼罩下来,蓝凌终于不能再克制心里的牵挂,越过案几,手抚上那毫无血色的脸,因为瘦弱,眼睛越发显大,说不出来的委屈,使眸子弥漫着一层水雾。凌的声音低哑:“素儿,你究竟怎么了?”
素卿抖动一下,偏过头不去看他,语气有些回避,淡淡的道:“不过是生了场病。”
因为侧过头去,宽大的衣领恰好露出一截皓如白雪的肌肤,一道暗褐色的划伤,猝不及防跳入他的眼帘。蓝凌猛然起身,来到她的身边,双手握住细弱的削肩,强迫对上她的眼睛,厉声问:“究竟出了什么事,告诉我!”
素卿的眼神带着丝丝的凉意,还有压抑的痛楚和淡淡的冷漠,并不做声。
蓝凌慢慢松开了手,声音转为无奈,幽若深潭的眸光带着恳求,执着的望着她。
素卿终于在这样的眼神中妥协。低下头,冷淡的声音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在宁州的时候,素卿曾被人绑架。”蓝凌周身一寒,却并没有开口。听她继续说下去:“为了摆脱他,素卿趁其不备跳下悬岩,幸而崖下是一条深河,因此得以生还。”生与死的一线之差,如今从她口中说出,却如同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话未说完,周身嵌入一个宽广的怀抱,拥抱越来越紧,几近窒息,她没有反抗。
蓝凌的声音转为压抑阴冷:“可知是谁?”
她任由他的拥抱,无知无觉:“自称那允远哲的北人。”
蓝凌猛然松了手,片刻,忽又重新将她拥入怀中,这次的怀抱温暖而柔和。他的脸埋在黑缎般的秀发中,呼吸越来越急促,许久才轻轻吐出几个字:“对不起。”
素卿一言不发;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肩膀。
许久才深吸口气,轻声道:“看来凌知道这个人。”
蓝凌冷笑一声,这才低声道:“那允氏族,虽为商贾世家,却世世代代忠于北王,专为朝廷执行见不得光的任务,从中渔利。如今的当家人三公子远哲,便是个中翘楚。”
素卿忽然破涕为笑,梨花带雨的样子娇艳绝伦,脸上显出平日的清灵慧黠:“果然是从不说谎的那允远哲。”
蓝凌听到这声笑音,恍惚中回到从前,巧笑精怪的少女,一把扯住自己的衣袖,口称相公。 说不清交错横陈的杂乱滋味,烛光的不断晃动中,心里充斥满满的是内疚和疑惑。
多少个夜晚和白昼的魂牵梦绕,如今心上人近在眼前,历尽千辛万苦,浑身伤痕,死里逃生。却因自己的冷待而饱含幽怨,倔强的不肯诉苦。他的心骤然因为存着疑惑而惭愧起来。
且留给日后再去想罢,蓝凌怜惜地将她捧在胸前,像是世间最珍贵的珠宝。
素卿闭上眼睛,青草的味道蔓延凌绕,温柔定格在脸上,心内却是没有尽头的悲呛。。。。
帐外是呼啸的西风,帐内的两个人虽然各怀心思,却都贪婪的留恋这一刻的温暖和安心。。。
素轩起得很晚,他的头很痛。看到早晨的阳光,实在是感到幸运,又是活着的一天呢。于是心情也跟着大好。
忽然一张美丽的脸猝不及防映入眼帘,确是素卿,侧卧在自己身畔,以肘支头,似笑非笑的盯着他。见他醒了,不觉秋波流转,半是狡黠,半是挑衅,媚声道:“轩倒是醉得厉害,人事不知,就不怕有人趁醉掐死你么?”
素轩觉得很有意思,索性也不起身,只穿件中衣,越发躺平了,轻佻一笑:“只有你才想掐死我,别人都希望我死的更惨。”虽是玩笑,可惜更是事实。
素卿于是也笑了,笑靥无声地妖娆着:“既知道很多人想你死,为何还喝这么多酒?莫不是凌深夜找我,你吃了醋?”
素轩招牌般的笑而不答,心内莫名的别扭了一下。
素卿觉得自己很无聊,如此蹩脚的试探只会换来越来越多的轻视。妖媚渐渐退去,骤然正色道:“凌如今已然疑我。”
素轩懒懒嗯了一声,慢吞吞的说:“东宫事变,以蓝凌的心智,虽人在边境,又岂会不知有我的一份谋划?再联想起蓝澈求配等事,自然会怀疑是我授意你接近他的。”
略一沉吟,支起身来,凤目含情,脉脉望向素卿:“我深信卿儿必有对策。”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
只是他的情,通常只会在这种时刻流露。
素卿偏头不去看他,冷笑道:“不错,我只好使了苦肉计,暗示为了使他免于北国人的要挟,是以跳崖。凌虽感动,疑惑却难以尽消。”
素轩这才坐起身来,随手摸起件衣服来穿,刚穿了一只袖子,忽然停下,眼神灵动,似叶非叶斜睨着素卿,随意笑问:“若说起此事,如今我也疑惑了,卿儿跳崖,到底是为了谁?是我?还是蓝凌?”
素卿如同被人迎面狠狠掴了一掌,笑容顿时僵在脸上,胸口仿佛被东西灼伤,伴随着剧烈的咳嗽,竟呕出一口血,微微的细汗沁了出来,脸色越来越白。
素轩先是无动于衷的冷然望着,忽然叹息一声,温柔的将她拥入怀中,慵懒温柔的声音轻轻传来:“罢了,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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