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得先机。
“领命!”
袁阗、嘉盛领命而去。
罗瞻则急匆匆回去穿盔甲,一进屋,就见妻子已经在整理他的盔甲,不免生笑,倚到放盔甲的架子旁,看她。
一对细瘦的足,一双纤细的手,尖尖的下巴,加上一袭浅红的偏襟中衣,想不到这原本高高在上的贵族千金,会真得成为他这种人的妻子,他身上甚至没有半点能配上她的东西。
伸手勾起她瘦尖的下巴,两人的视线相交……
想知道他开始为什么不喜欢她?不是忠奸的问题,而是——他自惭形秽,在她面前。
他粗鲁的像荒原里的狼虫,而她却是金石玉瓦中的珍珠,除了用下三滥的手段,他没有任何得到她的机会,哪个男人不食色?哪个男人又能保证权势、钱财加身下不会变成无道昏君?他讨厌她的身份,讨厌她贵族的面孔,不是因为她盛气凌人,而是他在她那般的眉眼流转间失了自信,所以他痛恨她的身份,却又被她迷惑,他逼迫她掩去身上的光芒,肆意挥霍她对他的忍让,如果不是她聪明的选择离去,也许有一天,他真得会把她逼死。
她想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她,为什么?因为她是他长这么大第一个非要得到的奖励,给自己的,所以她必然要陪伴他一辈子——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原因,当然,这不能告诉她。
这可能是罗定睿、岳尤儿第一次对男女之事好奇吧,他们手牵手站在门口,看着屋里那对相拥的男女,好奇不已。
“吖……”君锦浅呼一声,赶紧将脸埋进罗瞻的怀中,脸颊烫得都快能煎蛋了——他们居然让孩子看到这种亲密!
罗瞻好笑地看着妻子红透的耳朵,这有什么好害羞的?“这么晚,你们不好好睡觉,跑这儿做什么?”这话是问儿子的。
“她又尿床。”罗定睿嘟着嘴展示一下自己右腿上的“地图”,都是他自己找来的麻烦,不但要分一半床给她,还要被她在身上画“地图”,实在无处抱怨,他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能跟这个爱尿床的丫头分开睡。
君锦从丈夫怀里露出半边脸,看一眼儿子腿上的“地图”,笑不可仰,这小子终于是找到克星了,被小丫头整得不轻,“外面冷,先进来。”抬头,并顺手帮丈夫穿戴盔甲。
“爹,你要去打仗?”罗定睿的双眸闪闪发亮,“能带我一起吗?”
“怕你受不了那个苦。”披上挂麾。
小家伙兴奋地跳起来,“爹,你等等我。”撒欢地跑出去,没多会儿抱了衣服进来。
罗瞻正将佩刀挂到侧腰。
“娘,快,快帮我一起穿。”小家伙见父亲已经穿戴好,怕他反悔,急得要母亲帮忙。
“连衣服都不能自己穿,我带你去干什么!”罗瞻沉声道。
小家伙赶紧跳了三尺远,生怕娘亲过来帮他穿,让爹爹看不起。
“你真要带他一起?”君锦有些担心。
“让他开阔一下眼界,省得像娘们。”
“可他才六岁。”君锦提出反驳,毕竟孩子还太小。
“我六岁时都能去打猎了。”
“娘,你别管。”小家伙也觉得娘多事。
她居然成了多事的那一个……
罗瞻知道她不高兴他的做法,但养儿不教父之过,他必须要担起这个责任,“下次生女儿,你来管,我不插嘴。”女儿她管,儿子给他。
“……”她无话可说,只是胸口有点气闷。
“定睿哥哥,我能跟你一起去吗?”岳尤儿拉着罗定睿的衣袖稚声询问。
“不行,女人不能去那种地方。”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那你这次能带我爹娘回来吗?”他说他爹爹能带她爹娘回来,可是没有。
小家伙想一下,“好吧。”
“那你跟他们说尤儿想他们了,让他们快点回来。”打个哈欠,好困。
“知道了。”一边系盘扣一边敷衍。
“你保证?”很想得到肯定的答案,不想再被骗。
“我保证,你快松开。”实在被问烦了,一天问他好几遍,跟八哥似的。
“一定奥。”她还是觉得他会骗她。
“尿床鬼,不松开,我再也不理你了。”终于发飙了。
君锦叹气,这对父子都是活该一辈子单身的,“尤儿过来,今晚跟姑姑睡吧?”
岳尤儿嘟起小嘴,眼泪几欲夺眶而出,伸开双手搂住君锦的脖子,哼,她还不想理他呢,明明自己也尿过床,还威胁她不许告诉别人,尿床的大鬼。
罗瞻好笑地摸摸儿子的头,跟君锦说一句“走了”,小家伙也有样学样,不过没人理他。
☆、四十七 进门
四十七进门
合纵连横本就是一锤子买卖,利益牵扯的过于广泛,只会让事情复杂多变,在突厥、东胡撤出战线之后,田军也决定退回原处,保存实力。一击不中之后,没人再愿意为别人做嫁衣。
所以罗军这次出击并没有得到什么意外收获,而是扑了个空,最后只能打道回府。
时值二月,罗瞻决定先回延州处理政务,留嘉盛在鹿山布军。
这次,他可要带人走了,因为她答应过他。
但君锦并不急着进延州城,因为那儿可没多少人欢迎她。如今他占据了燕云等(文)地一十三州,已算得上一(人)方霸主,利益关系自(书)然不容小觑,她出身(屋)权臣之家,自然懂得一些趋吉避凶的道理,与其这么莽撞回去,到不如先站在圈外看上一眼。
她在延州东的吉县先住下,让罗瞻先行回去——
他当然是不愿意,到了自己家门口,却在门外搭帐篷,这算怎么回事?有他在,谁敢动她一下?
“你不回去,说明我怕了他们,他们就会更加肆无忌惮。”他如此道。
“与田序尚在对阵,我不想给你惹太多麻烦,何况——有些事,在延州做太扎眼,需要在这边先处理一下。”
“什么事?”
君锦将一把三寸长的铜钥匙放到桌上,自己则挨着他坐到同一张椅子上,“临走时,曾辉把它交给我,鹿山这些年的内外交易都在这儿,她说,算是报答你搭救鹿山百姓的谢礼。”
罗瞻执起铜钥匙,放在指间把玩,“你想怎么办?”
头倚在他的肩上,“鹿山太小,用于南北交易,地方实在过于狭小,你不是有意在燕州设府?燕州地处要道,横亘南北,到是个不错的地方。”
“我不喜欢你太忙。”娶老婆是搁家里养着的,不是为了让她抛头露面。
“又没说非要我忙,等我寻出人来,自然会放手。”
低眼看她在自己的肩上昏昏欲睡,“丽阳,我陪你去,等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
她没点头,也不反对。
吉县就这样成了她暂时的居处,远离延州的是非,远离延州的争论,但——
她仍旧是回来了。
那个奸佞之女,那个不顾兄长生死,那个据说会狐媚祸主的女子,再次成为了燕云的女主人……
想一想,能在被弃四年之后重新拾回丈夫的心,这女人岂会普通?
***
相较于君锦的春风得意,有些人就显得孤单无依了,譬如那个本来可以成为燕云女主人的林家小姐,平白无辜等了这么些年,不但名分没捞着,连名节都赔了进去,一个已过双十年华的老姑娘,又在罗府不清不白地出入了这么多年,不管怎么正名,可都是好说不好听。
这该怪谁呢?
林木之生气,但却找不到发怒的对象。
这当中刘婆婆的责任最大,所以必须她来收拾残局,罗宅无主的这几年,她一直掌控着府内大小事,人在高位上坐久了总会落下一些毛病,比如——自以为是,尤其她还顶着罗瞻养母的头衔,在延州罗宅,没人忤逆她的意思,连君锦当年都要礼让她。所以由她以长辈的身份来游说君锦,无可厚非。
见到刘婆婆的第一眼,君锦就知道她的来意为何,老太太心明罗瞻的脾性,这是打算找她来说林小姐的事。
像以前一样,老太太仍旧视罗定睿为至宝,不过那小子早到了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年纪,不受束缚,也不爱婆婆妈妈的事,对于刘婆婆心肝肉的哭泣并没太多感触,不过礼貌方面还是比他父亲强,毕竟有个大家出身的母亲在言传身教。
“婆婆不必理会他,由他去吧,饿了自然会回来。”君锦扶刘婆婆上座,顺便解释儿子见客后匆忙跑出去的原因,“自从跟他阿爹去过一次大营,整日里舞刀弄枪的,闲不住。”对身后的小丫鬟挥手,示意她去泡茶。
刘婆婆安坐下来,仔细看一眼身前的君锦,紫缎窄袖的长袍,颇像胡人的装扮,样貌依旧如几年前那般明艳,难怪那小子怎么也放不下她,千里之外也能将她再寻回来,“这些年,你们娘俩受了不少苦吧?”
君锦微微一笑,顺手接过小丫鬟递上来的热茶,双手奉到刘婆婆面前,“也说不上是苦。”
“都怪那小子的暴脾气,让你们受这个罪。”老太太放下手中的茶碗,“回来了也好,好好过日子,只是——你们怎么停在这里不进城?”
君锦坐到老太太的左手旁的位子上,“武安说他还有事要处理,暂时让我们在这儿住几天,待他处理过后,再来带我们回去。”
“能有什么事,非要处理完再带你们回去,今天我来,就是打算一起把你们接回去,省得在这小地方憋屈。”
君锦垂眼,很快又抬睫,“他那脾气,还跟以前一样暴躁,让他不顺心的就谁都不认,也差不了这么几天,要不婆婆干脆住下来,等他一起来接?”
刘婆婆心明这丫头是想让罗瞻亲自接她回府,这么一来,罗夫人的位子可就十拿九稳了,人家做得也没错,这么多年不在,回来自然也要郑重些,可是这么一来,那林小姐岂不更受人嘲笑?正主光明正大地回来了,她这么多年又算怎么回事?都是她这老太婆惹的事,她不能不管啊,何况前晚林大人也找过她……唉,想来想去还是腆着脸直说吧,“这几年,那小子也过得不容易。”
君锦以茶碗盖拨一下茶叶,似乎听得很认真。
“好几次都差点把命丢了,你们一走,他身边连个心疼的人都没有,我这老太婆替他心急……”看一眼默不作声的君锦,“所以,就想着给他屋里找个人。”
君锦放下茶碗,仍然没出声,只是听她说着。
“那林小姐,你也该见过,是个性情柔淡的孩子,原本不知道你还在,我们就想着促成他们两人,至少老来也能有个伴,如今你们娘俩回来了,自然用不着再费这个心,但——那林小姐等了这好几年,如今已过双十,又是这等名声在外,必然是不好再找婆家了,所以我想,是不是能允她进门……”端详君锦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这丫头一向还是颇通情理的,只要能把理说通,兴许也还有希望,毕竟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平常之事,她不是对她的二娘也相当礼遇?“那丫头不是个要强的主,平时也就在屋里摆弄些诗画文词,定然不会与你有妨碍——”
君锦似乎在想什么,半刻后,她轻勾唇角,看向刘婆婆,“这件事,我还真是一点也不晓得,上次在鹿山遇见林小姐也是在匆忙之间,原来她还有这般的身份。”握住刘婆婆伸过来的手,“婆婆不必担心我不能容她。”
刘婆婆松下一口气,她这么说,她就放心了,“这样就好,这么一来也就皆大欢喜了。”
君锦抿唇笑。
“等那小子回来,你与他说说,回延州后,咱们就把这事给办了,省得林家那边怪责。”
君锦微讶,“武安他……不同意?”
刘婆婆拍拍君锦的手,“他肯定是怕你不高兴,这才咬口不同意,只要你这边松了口,他还会把人往外推吗?”哪个男人不爱享齐人之福。
君锦点头笑笑,“也对,待见到他时,我与他说说。”
这下好了,她老太婆的罪过也就减了不少,虽说让那林小姐做小有些对不住人家,不过——等娶回府里,她让那小子多疼她几分就是了。
“我这就回去置办西院,你仍旧住东院。”罗夫人的位子仍是她坐。
君锦握住刘婆婆的手腕,“婆婆且慢,这事还要暂缓。”
刘婆婆不明就里。
“如今燕州大军压境,实在不适合此时置办,何况武安如今也□乏术,总不能亏待了林小姐,待我与他说罢,回去后,再与婆婆商量府院的事。”
刘婆婆点头应允,“还是你想得周到。”
“天色不早了,婆婆还是在这儿住下,明日回去吧。”见老太太要走,君锦挽留。
“不晚,我这劳碌的命,罗府里事多,一天不在,那些人就能把家给翻过来,我得赶紧回去,趁这几天的空档,我让人把东院都给你们收拾干净了。”
来去匆匆,让君锦不禁心生感慨,她这罗夫人的前途真渺茫不是?延州城除了他,还真没人欢迎他们娘俩啊。
“娘子真得愿意那林小姐进门?”阿莹倚在内室门口,问出自己的好奇,她是曾辉特地派来护送君锦到延州的。
“不愿意。”君锦跨进门槛,“可不能不同意。”
“您真得要劝罗将军纳妾?”既是敷衍,这个就不会真要做吧?
“自然要劝。”饮一口已冷的茶水。
阿莹微愕,这不是她认识的君娘子啊,她一向鬼主意颇多的,要不也不会把东麓镇弄得那么热闹。
“我不劝他,他又怎会生气?”想到要故意气他,心里真有点过意不去,“他不生气,就不会说气话,不说气话,以后可不会只有一个林小姐进门。”家大业大的,难免会让人觊觎,不阻了这第一次,将来还会有更多的再一次,她不但要与人分丈夫,还会让他身边多出很多麻烦来,不如一次解决掉。
阿莹不明白……
☆、四十八 行于江南(上)
阳春三月,暖阳宜人,罗瞻终于如愿将妻儿接回了延州。
罗府与几年前有了不小的改变,新建了两进的宅院,颇具气势。
君锦想,这必是刘婆婆的所为,因为罗瞻从不管府里的事,想来老太太也是过惯了这奢丰的日子,勤俭之风被磨得日渐参差了。
她与罗瞻依旧住到了东院,之前的摆设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颇具江南风的亭台、植被,与这北方的凌宇到也配的刚刚好,看上去刚柔并济,可见设计者是用了一番心思的,想必是出自那位林小姐之手吧?可惜她没来得及住,就被她夺了去。
今晚的晚宴就设在东院的中厅,丫鬟们老早就打理好了一切,垂首侍立一旁,暗自在心里打量这位刚回来的女主人——不愧大将军钟情于她,确是位雍容的人物。
君锦安顿好阿莹和两个孩子,回到卧室,正碰上罗瞻在换居家的长袍,不免上前帮忙。
“今晚可请了林小姐来?”君锦的口气相当轻松。
罗瞻眉毛一凛,“请她干什么?”
“快是一家人了,总归要正式见一次面。”
“你在跟我说笑?”
“这种事我怎么会跟你说笑?”口气一径的淡定无波。
“不是已经说清楚了?”他自认已经跟她说得很明白,不要就是不要,她知道啊。
“可我不知道原来她等了你这么多年,而且你们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如今你弃之不娶,损了人家的闺誉不说,自己还落个始乱终弃的名声,何况满延州城的人都认为你该娶她,若因为我而不让她进门,这罗府我还能呆的下去吗?再说,娶了她亦可安抚那些劝诫的言官,所以我思来想去,你还是接她进门吧。”
勾起她的下巴,“别跟我装腔作势,你是真心的才出鬼了。”
她眼神灼灼,“是真心的,我愿意与人分享你。”
他懒得理她的大义凌然,“是不是有人找过你?谁?”
“没人。”
明知道她不是真心的,但听到她说愿与人分享他,他的火气就不打一处来,定然是婆婆找过她了,不然她不会说出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