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二太太轻轻叹口气,有几分自言自语的道:“本不想这么早让你出嫁,女人最好的时光就是当姑娘的时候,出了嫁就没好时候了。幸好寻得好亲事,上头没有公婆,伯娘是婆婆,倒也轻松许多。”
“娘,你就放心吧,我会惜福。”聂蓉蓉脱口说着。
聂二太太听得笑了,道:“知道惜福就好。”
“太太,太太……”
院里婆子急匆匆的声音打断了母女的会话,聂二太太起身从里间出来。就见朱身边的婆子跑进门道:“三奶奶要生了。”
聂二太太并不意外,脸上也不着急,算着日子是要生了。只是平淡的问:“去请产婆了吗?”
婆子被聂二太太的淡然态度弄愣了,女人生产是鬼门关上走一圈,聂二太太怎么一点都不着急,也不说过去看看,回道:“三爷派人去了。”
“三爷在就好,我就不过去了,记得提醒三爷,派人通知亲家母一声。”聂二太太说着,又道:“生下来之后再报信给我,我去道喜。”
“噢……”婆子这回真怔住了,出门的时候还有点犯傻。
婆子从聂二太太屋里出去到聂大太太屋里,聂大太太也是一样的态度,只问了句请产婆了没,根本就没有过去看的意思。婆子一脸不解的回到三房,婆子们己经扶着朱氏进了产房,聂烃手忙脚乱不知道如何办好,只等两个伯娘过来料理。没想到没有一个过来的,只说生完之后给她们报信。
朱氏才开始疼,还没到使力生产的时候,比较有精神,听婆子如此说,便大声对聂烃道:“早就跟你说指望不上,你还偏偏去叫。总是说你伯娘好,现在知道了吧,你伯娘们好的很,侄媳妇生孩子了都不来看看,这肚子里的可是聂家的种,聂家头一个孩子都不过来瞧一眼。”
产婆来的很快,稍停一下朱太太也来了,朱太太拿了聂烃五百银子之后先把自家房舍换了,带着对自家姑爷态度也好了许多,说话十分的巴结,聂烃也没像以前那样讨厌她了。等产婆扶着朱氏进了房产,朱太太就开始对聂烃说了,不外乎是朱氏那些话,分家不平,二房占了两份,三份只得一份之类的。
本来聂烃对与分产分配还挺无感的,三房人分为三份也是理所当然,聂大太太还活着,也不可能绝了大房,非得现在把大房的财产平分了,实在很不厚道。但今天朱氏生产,这么大的事,两个伯娘都没露面,他心中不由的有几分怨念。
朱氏在产房里喊了半天一夜,天快亮的时候才生下一个儿子,早饭过后聂二太太和聂二老爷带着两身衣服过去道喜,朱氏累极己经睡了,朱太太还在,看着小外孙,那口气就得意多了。朱氏生的是儿子,聂家头一个孙子,对比绝户的大房,无子的二房,这绝对是立功了。
聂二太太根本就不接话,神色更是淡然。聂二老爷看情况不对,看了孩子后就借故走开。没一会冯惠姐也来了,弟媳妇生产,嫂子总要过来道喜。
朱太太看到她过来话就更多了,话里话外就说冯惠姐是不下蛋的母鸡,冯惠姐听得大怒,呛了朱太太两句,放下衣服,孩子都没看就走了。
“亲家太太,你看看二奶奶这脾气,不是我说……”朱太太没想到冯惠姐这么不给面子甩手走了,不能上前去拉冯惠姐,朱太太开始对聂二太太说了。
“我儿媳妇很好,我很满意。”聂二太太打断朱太太的话,也起身道:“屋里事多,我先过去,洗三时再来。”
聂二太太抬脚要走,朱太太又是一怔,却是上前拉住了聂二太太,一脸指责的道:“这孩儿落地了,却看不到奶妈,亲家太太也没太成算了。”
聂二太太听得脸色沉了下来,看向朱太太道:“聂家己经分家,二房就要搬出去住,事情也是千头万绪。各家事各家管,小三夫妻才分出来单过,事情忙不过来是有的,小三爹娘去的早,有事麻烦伯娘也是有的,但总要提前说一声。事前不说,现在又说我没成算,孩子出生要奶娘这种事,难道还要我说,小三就不知道?”
朱太太脸色也跟着变了,以前只是背地里说,现在直接说到聂二太太跟前,道:“果然是没娘的孩子是根草,这伯娘再怎么样也不是亲娘,说什么自家忙,根本就是甩手不想管了。”
“伯娘本来就不是亲娘,三老爷和三太太是去世早,大房和二房把小三抚养大,娶上媳妇,另外分了家产,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到了地下也对的起早亡的三老爷。”聂二太太说着。
她从来就没要求过聂烃拿她当亲娘孝顺,同样的聂烃也不能要求她这个伯娘拿他当亲生儿子一样。就是亲儿子,二十几岁了也要当家立计,不能总让她这个亲娘里里外外张罗。
朱太太被呛的无言以对,正酝酿着情绪打算大闹一场,聂二太太却是懒得理会她,转身就往外走。
朱太太看拦她不住,只得到里间喊着聂烃道:“女婿,你自己过来看,看看你的好伯娘是如何待你的。”
聂烃因为守着朱氏一晚上没睡,本来正在里间歇着,朱太太这样高声一喊,不但聂烃被吵醒了,连旁边放的孩子也被吵醒了,顿时哇哇哭了起来。
聂二太太本来都要出院门了,却是停住脚步看向朱太太道:“朱太太就是十分想闹气,也得看看眼前,你的女儿才生产完正坐着月子,月子里闹气坐下病根是她自己受,谁都替不了她。”姑娘生完头一天,岳母娘就闹气,那就闹吧,看看最后谁吃亏。
朱太太却是叫嚷着道:“二房抢占三房的钱,以为有个好女婿就得了势,欺负女婿没亲爹娘,这事说到那里都是女婿占理。”
“那就随你到哪里去说。”聂二太太冷声说着。
聂烃迷迷糊糊从床上起来,还有点搞不清状况,不过想到昨天聂二太太面都没露,心中也有几分气,此时便一言不发,看看朱太太又看看聂二太太。
聂二太太扭头看看聂烃,忍不住道:“你也二十几岁的了,怎么也得学会当家立计,打发人寻牙婆找个奶妈不是什么难事。”这种事情吩咐婆子一声就好,不到半天牙婆就把奶妈送来了。
聂烃听得十分不顺耳,道:“伯娘自己都说分家了,三房的事就不劳伯娘操心了。”
“好,不用操心最好。”聂二太太说着,转身走了。
第106章
一直到洗三时;聂大太太才过去看,往盆里放个金镯也就完了。聂二太太也是一样,一个金镯子,冯惠姐去都没去。聂烃没有下贴派喜面,聂家亲友都不知道朱氏生产;如何会过来;倒是朱家的亲戚来了许多;八大姑三大姨,全家老小都来了。
聂大太太连着这些天都心情不好,进门时就阴着脸;聂二太太神情也淡淡的。朱太太看着聂大太太多少有几分惧怕之意,话也不敢说的太难听;不过那意思却是很明显;指责聂二太太不做为,朱氏生产了该派发喜面,通会亲友,看看洗三都没人来,就知道是聂二太太的错。同时大度的表示,这回就算了,等到满月酒的时候一定要大摆特摆。
聂大太太根本就不理会她,只是看向聂烃道:“这是三房的事,你自己去料理,二房马上就要搬了,自家的事还忙不过来,帮不了你。”
聂二太太是很厚道,却不是圣母,更不是傻子。从方七进门开始,聂二太太就开始调整对聂烃的态度。后来休方七时聂烃的表现,更是让聂二太太退步。到现在朱氏儿子都生下了,还不知道抽身脑子就真抽风了。如此没有担当,自己的错误都承担不起,若是旁人给他建议让他犯了错,那真是赔不起。
聂烃默然听着,上回聂二太太已经让他失望,这回聂大太太又是这样说,他反应倒是平淡了许多。就像朱太太说的那样,伯娘不是亲娘,才不会管侄子,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父母早亡。
“等你媳妇满了月,你也别在家里闲着,出去找房舍搬出去。你想做生意,那就寻好门面,看看做什么。以后要自己当家立计,二十几岁的人了,谁还天天□的心。”聂大太太说着,不管聂烃是做大生意,还是做小生意,都要开工干活了。
“搬出去?”聂烃多少怔了一下,分家时这处房子是分给了大房了,要是箫殇是姓聂的,他搬出去,聂殇在这里娶妻生子理所当然。现在都叫箫殇了,大房根本就绝户了,聂大太太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根本就不现实,把房子白白空着却不给侄儿住,这是何道理。
朱太太立时叫了起来,瞪着聂大太太道:“亲家太太不会想着胳膊肘儿往外拐,想把这宅子送给箫家大爷吧。”
箫殇还娶了二房的姑娘,成了二房的女婿,然后大房又送房产,这就是摆明了转移财产,强抢本该三房的那一份。
“我倒是想给他。”聂大太太心情烦闷,要是箫殇收了这处房子,那他以后还可能会在青阳定居,现在箫殇根本就不要,只说用不到,也就是说他要很多年不会回青阳。
朱太太声音更尖了,喊着道:“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家,竟然想把房子给养子,不行,这肯定不行,女婿再是无父母,也不能任人如此欺负。”
聂大太太一直觉得心情不爽,也不跟朱太太浪费时间,只是看向聂烃道:“所谓聂家分家,每房所分得的东西,全都是你大哥挣的,他要是姓聂的,照抚家人还可能说得过去,他不是姓聂的,就要感恩戴德,不然你哪有现在的好日子。”
“船行是大伯创建的。”聂烃反驳,朱氏一直在他跟前念,聂家的船行不该有箫殇决定卖掉。他不否认箫殇是很能干,但前头的底子是聂大老爷打下来的,他只是继续做下去而己,若是换成他,他也一样做的下来。
“你也会说那是你大伯创建,而非你爷爷、你爹建的,大房的东西与三房有关系吗?”聂大太太心情一直郁闷,本不想跟聂烃说这么多,没想到还是说到这里。又道:“分家时条款上写的明明白白,二房和三房半年内必须搬出,二房马上就要搬了,三房搬不也是理所当然的吗。”
聂烃脸涨的通红,一半是气愤一半觉得是耻辱,没想到自己会有被聂大太太赶的一天。心中愤恨涌上来,斩钉截铁地道:“请大太太放心,我这就找房子搬。”
聂大太太看聂烃如此负气,道:“三老爷和三太太早故是不幸,但这个不幸并不是大房和二房带给你的。把你抚养成人,娶妻生子,又给你银子地亩,该尽的责任早就尽完了,亲戚之间帮忙是应该,但谁都没欠你的。”
“我如何敢让伯娘们欠我的,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聂烃有几分自嘲的说着。
聂二太太知道箫殇认祖归宗的事对聂大太太打击甚大,最近一直心情不好,听聂烃如此说,怕聂大太太心里再添气,便对聂大太太小声道:“大嫂,我们先回去吧。”
聂大太太点点头,她也是没力气跟聂烃生这个气,抬脚要走,聂烃心中的不满却是发作起来,道:“我真是不明白,同样都是姓聂的,大太太为何如此偏心二房。”
≮气是口气,我还不知道能活几天,随他去吧。”
洗三之后,聂大太太搬回城外居住,人老了生不起气,她也想躲着点。朱家也开始在外抹黑二房,说词并不算多新鲜,那也就是那些,没娘的孩子是根草,聂大太太常家不在家里,聂二太太和聂二老爷就经常虐待聂烃。连聂烃小时候有回不小心被热水烫到,也成了聂烃被二房虐待的证据。
此种说法在青阳下层群众中传开,众人纷纷感叹,没有娘的孩子就是惨。有点门第的人家却没人信这个,聂二太太要是黑心虐待,聂烃长不了那么大,娶方七花的那一笔,后来娶朱氏花的,真金白银的砸下去还虐待,真想求虐待了。
再看聂家三房分到手的财产,按照律法来说,聂烃完全可以十八两银子出户。就是二房暂时也分不到什么,大房绝户,肯定要过继,到时候二房独得到全部财产,三房连个毛都摸不到。
“太太不晓得,朱家在外说的可难听了,三爷也是,太太从小到大没有一点慢怠,他竟然还怨太太了。”旺财家的一脸愤愤不平的说着。
聂二太太很淡定,从丫头到主母,明里暗里被骂的太多回,还不淡定的话早就愁死了。道:“朱家还挺有自知自明的,知道惹不起大房,便把大嫂撇开。”
所有的钱都是大房的,要是聂烃和朱家敢去指责大房的不是,那肯定站不住。现在只字不提大房,只说二房虐待聂烃了,先占了舆论优势。聂烃现在是觉得亏,感情上一直照料他的伯娘不管她了。钱财上更亏,他觉得聂家的钱该是大家平分,不能让二房占了两份,该是三房占两份,只有自己占了便宜,这才是公平。
“但是那些事太太根本就没做过,太太要是真狠心,三爷根本就活不下来。”旺财家说着,外头传的太难听,她真是听不下去了,所有矛头直指聂二太太。
二太太哪里虐待聂烃了,年龄小的时候出点小意外本来就是平常事,聂炀腿上还烫伤一块呢,这种小意外在生活很难避免。亲生的出这种意外就是平常事,不是亲生的那就是抚养人的虐待证据。
“嘴张到人家身上,又堵不住,不去听就是了。”聂二太太淡然说着,又教导身边的聂蓉蓉道:“会四处传这些话的人,也未必全是坏人。世上还有一种闲人,要说是恶人吧,好像也不是,只是每每站于高处指点江山,说别人当如何如何,哪里错了,应该如何。遇上这种人了不要去辩解,也不要去理会,更不要因为他们的话改变自己的决定,他们只是动动嘴皮子,而你听了他们的话,往往就是坑了自己。”
世人都说后妈难当,别人的孩子难养,除了孩子自己的逆反心理外,外人的闲话也占了很大一部分。总是会有些闲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点一通,亲娘把孩子养死了都是天意弄人,其他人养,孩子掉根头发都是大事。
然后闲人们就开始自以为正义的搬弄各种事非,跟孩子说这不是亲娘,肯定不是真心对你,要小心被虐待。说的任何一句话,做的任何一件事都要用最大的恶意来怀疑,用这样的态度生活没有矛盾才奇怪。
“嗯,我记得了。”聂蓉蓉点点头,流言蜚语是可以杀死人,其中的关键点就是当事人在意不在意,人有百种,话有千样,就是圣人也免不了被人议论。所以她们这些小小凡人,还是淡定一点吧。
聂二太太听得笑笑,又道:“还有一句话,你一定要记住,不结子花休要种,无义之人不可交。”做人是要厚道,但做好人却不只是真心待人好就够了的,这中间差别很大。知道感恩图报的,花上十分心力都是应该的,因为他能懂你的恩,回报不回报不说,至少能得人一句好话,听得暖人心。不知恩义的,啥事都是欠他的,做啥都是天经地义,那傻子才会继续当这个好人。
“嗯,女儿都记下了。”聂蓉蓉说着,她很能理解聂二太太的意思,就因为聂二太太抽身不当这个理所当然的好人了,现在就为黑心伯娘代言了。不继续对我好,那就是你坏,你对不起我。
在各种流言蛮语中,聂家二房搬迁了,时间比较紧,新宅的家俱一半做的,另外一半是现买,就是这样,也只是把基本物品收拾出来,差的那些只能慢慢再置办。第一批先拉走的是冯惠姐的嫁妆,现在房子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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