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七本人也很不受聂大太太的待见,都被贬到边角里去了,跟着她的丫头都想跑,能不能在聂家长久还不知道呢,两相对比,那肯定是情愿得罪方七而不愿意得罪冯惠姐。
管事媳妇口角利落,几句话讲完,冯惠姐脸上的不平之气消了。方七脸色却是难看起来,道:“这些个下人胡说八道,搬弄是非,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些。”
聂二太太神情淡然,方七会拿她的出身说事倒是不意外,只是看向方七道:“今晚摆酒给大爷和三爷饯行,少说一句吧。”
“明明是二奶奶说我祖母如何如何,二太太却不责罚与她,只凭下人一面之词就要让我少说一句,见过偏心的没见过这么偏心的。”方七说着,她是说了聂二太太丫头出身,但聂二太太丫头出身是事实,冯惠姐凭什么说方老太太,就是以前冯家鼎盛的时候,冯老太太还不敢跟方老太太大声说话呢。
聂二太太只是看方七一眼,却没有说话。聂蓉蓉晓得聂二太太是长辈,没有侄媳妇吵架的礼,便道:“刚才下人说的明明白白,明明是三奶奶你自己先不敬长辈,现在倒来说二嫂,我母亲没有指责三奶奶,是想着晚上家宴,大哥和三哥就要走了,不想多生事非。三奶奶却还是在这里大呼小叫,那我真想问问你,你想要怎么处置才能合你的心意?”
“二奶奶说我祖母本来就是她不对,就凭下人几句话,就说我多事。现在二房管家,三房不得势,下人们见风转舵,自然要偏帮着。”方七恨声说着,下人传话时明显偏帮冯惠姐,还不是因为聂二太太管家,见她在家里没地位。随即看向聂蓉蓉道:“二奶奶是大姑娘的亲嫂子,你自然是向着她的,我只是没想到大姑娘小小年龄也就有这样的口才,以后等出了阁,就是碰上难缠的小姑子也是不怕的。”
聂二太太听得脸色难看起来,聂蓉蓉小脸也气白了,刚想开口,就听外头传来聂殇的声音,道:“你既然看不上聂家,那就让三弟写了休书,送你回方家就是了。”
说话间丫头打起帘子,聂大太太,聂二老爷,聂殇,聂烃,聂炀,聂烘,后头奶妈抱着聂芸芸都进来了,快到晚饭时间了,以为宴席要开始了,虽然没有同路,却是差不多时间到了。
聂大太太脸色很不好看,她虽然只听了一半,但明显是方七挑事,聂蓉蓉都能跟她吵起来,她还能跟谁吵起来。
方七听到聂殇说话早就住了嘴,还有聂大太太也在,当即不敢吭声了。
聂二太太看众人来了,又听聂殇那样说,便笑着道:“只是她们姑嫂斗了两句嘴,也没什么大事,大爷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宴席就好了,先入坐吧。”
聂殇并没有反驳聂二太太,却是看向聂烃道:“这就是你自己死求活求寻来的老婆,你要是喜欢漂亮的,勾栏里的漂亮姐儿多了,寻来这么一个败家媳妇,趁着没孩子早点休她回去。若是被她缠一辈子,你也难有出息。”
聂烃听得低下头来,若是最初他听到这话就是不辩解几句,心里也难认同。此时听来,心中竟然有几分赞同之意,他有时候也真不知道要如待方七,休妻事大,方家已经败落至此,若是把方七休回去肯定没有活路。人是他自己选的,是苦是甜也只能自己受着。
方七听聂殇如何说,脸上顿时挂不住了,眼泪也跟着掉下来,又因为惧怕聂大太太和聂殇并不敢哭出来,只是默默的擦泪。
“好好的日子却是哭丧,你回屋吃饭去吧,看着就烦了。”聂大太太说着,不禁看向聂烃道:“看看你自己媳妇什么样,自己家里吃个饭都跟吵起来,若是放到外头去,丢脸还是小事,要把亲友全都得罪了,那才事大。”
聂烃听得惭愧不已,小声对方七道:“还不回屋去。”
方七听聂烃也如此说,心中更是无限委屈,又不敢分辩,哭着走了。
权婆子和权秀兰是跟着方七过来的,此时方七走了,她们自然也是跟着走。方七一路哭着回屋里,收拾好的妆容此时全花了,已经是掌灯时分,虽然方七不在,屋里本该有丫头,但丫头们晓得园中有活动,方七并不在家里,也都结伴出去玩了,等到方七进院时屋里黑灯瞎活一片。
权婆子进屋点了灯,方七心中怒火更盛,道:“连丫头都不把我放在眼里。”
“这个点估计去吃饭了,姑娘消消气。”权婆子宽慰着方七,主人家不在,下人偷懒是常事,说着又吩权秀兰去打水。
权秀兰端来脸盘,权婆子侍候着方七洗脸,不禁道:“在婆家当媳妇不比在家里当姑娘,总是要受些委屈的。那聂二太太又不是姑娘的婆婆,姑娘也不用早晚问安,管她什么出身做什么,又何必跟二奶奶争执。”
方七哭了一会本来好了,权婆子又来劝,火气却是又来上了,道:“那贱人竟然敢讥讽祖母,她算什么东西,父母和离,嫡不嫡庶不庶,正好跟聂二太太那个丫头出身的婆婆是一对,多相配的一对婆媳,还有那毛丫头,就凭那样的亲娘,她能找到什么好婆家”
权婆子看方七如此说,深知方七的脾气,也不敢再劝,只是道:“姑娘歇歇,我去厨房给姑娘端菜。”
权婆子问路去了后厨房,本以为像方七这样不被待见的主会被难为一番,没想到聂二太太已经吩过了,厨房给方七也准备上,还另外给了两个菜。婆子提着食盒送到方七屋里,权秀兰已经把桌子摆好,饭菜上桌了,方七屋里的几个小丫头才回来。
方七看到她们就是一肚子火气,道:“一个个哪里去了,我回来连个人都没有,你们就是如此当差的,等一会叫来管事媳妇,一个个揭你们的皮。”
几个小丫头并不理会,其中一个还撇撇嘴,方七哪里叫的动管家媳妇。根本就没人愿意来侍候她,她们几个是实在没门路,没办法才在这里的。若是方七闹一出能让她们换个地方,她们还真乐意。
权婆子怕再生事端,便笑着对方七道:“饭已经上桌了,一会凉了就不好了,姑娘先吃饭吧。”
“哼!”方七冷哼一声,这才不理会,进到里间吃饭。
权婆子却是外头好声叮嘱了几个丫头几句,留她们侍候,她和权秀兰却也要去吃饭了。本以为跟着过去,虽然不能上桌吃饭,好歹也能混上点菜,不曾想来这了一出。已经过了下人的吃饭点,她们也只能去厨房里找点吃的。
权婆子带着权秀兰过去时,正巧厨房里的人也正吃饭,厨房的管事朱婆子倒是好说话,便让权婆子和权秀兰过来一起吃。
“老姐姐也不容易,侍候那样一个主子。”朱婆子说着,大家都是下人,何故彼此难为,再者权婆子说话也很顺耳。又道:“不是我夸口说,聂家主子们待人是难得的宽厚,侍候几年的下人要出去,从来都是赏了身价银子。几个服侍过太太们的大丫头,出嫁时还另外有赏,青阳富人不少,但这样宽道的人家却是不多。”
权婆子听得连连点头,赔着笑脸又道:“我虽然才来一天,但也能感受到主人家的感典。想想我在方家这些年来,最后还要搭上那些银子才得赎身出来,难得老天保佑来到这样的人家里,我跟女儿也算是有个着落了。”
朱婆子听着更是高兴,便小声道:“老姐姐有空也劝劝你家姑娘,再这么下去,只怕真呆不住了。”
权婆子没接话,只是赔着笑脸听着。
吃着饭扯着空,这是最后一顿饭,吃完也就要各自家去,权婆子又担心方七,便带着权秀兰出来了。权秀兰却不禁小声道:“娘,连厨房的婆子都说姑娘未必能在这里长久,这要如何是好。”
下人之间互相消息很平常,但连厨房的婆子都晓得了,那事情就是人所共知。想想今天聂家主子们说的话,只怕是真看不上方七,想挤她出去。权婆子还想让她给聂烃当小,若是方七都出去了,她们娘俩要怎么办。
权婆子也是忧心这个,方七自小被方老太太娇纵惯了,方老太太又是家中老大,方七连带着也是身价高了,下人婆子对她不敢不听,也就把她脾气养大了。只是这里不是方家了,聂家的下人如何会像方家下人那样对她,自然是看人下菜。小声道:“我们才进府里,走一步看一步吧。”
70章
因为是饯行酒;大家一起吃顿饭就完了,虽然叫了弹唱过来助兴也不会闹太晚,喝两杯酒也就散场了。聂烃回到屋里心情多少有几分郁闷,方七走后聂二太太并没有再提刚才拌嘴的事,只是张罗着众人入席吃饭,越是这样;聂烃心中越是难受。
回来的时间还早,聂烃本想说说方七;他父母早晚得聂二太太许多照顾;聂二太太不是婆婆,并不用天天早晚请安侍侯,但最起码也该有基本的尊敬之心。今天聂蓉蓉跟方七吵架,聂二太太没出声阻止,也就是说方七是想跟聂二太太吵的,聂蓉蓉替母出声了。
结果进到屋里方七看到他就冷哼一声,然后丫头侍侯她梳洗睡下。聂烃满肚子的嘴顿时说不出来,在屋门口看着方七真的就这样洗洗睡,聂烃只觉得自己十分可笑,就像聂殇说的,这样的媳妇要来做什么。
掉头就要往前头书房走,权婆子却是三两步赶了上来,陪着笑脸道:“三爷明早就要赶路,这时还上哪里去,三爷大人大量,就体谅下姑娘的小性。再者三爷明早就要动身走,此时不在屋里,去了别处,家中下人如何不说,若是再惊动家里两位太太,询问起来,不是又生事非吗。”
聂烃听得最后一句不由的停下脚步,确实如权婆子所说,他若是去了前头,肯定会有人问起,他马上就要走,何必多生事非。但让他与方七同床,又实没这个心情。
权婆子看出聂烃心中的犹豫,脑子转的也快,便道:“姑娘己睡下了,不如我给姑爷把西间窗下的榻收拾出来,姑爷先将就睡一夜?”方七的床是铺在东间,西间是个小书房,窗下有张榻,平常是起坐的地方,收拾一下也能当床睡。
“也好,劳烦妈妈了。”聂烃说着,先将就一夜吧,反正明早就走了。
权婆子便唤几个小丫头过来铺床拿被褥,又对聂烃道:“时候还算早,三爷要不要洗个澡,明天就要出门去,外头怎么也不如家里方便。”
聂烃本来也想洗洗,但看到方七这样他也不好让婆子丫头收拾,现在权婆子主动提起了,便道:“也好,是要好好洗洗。”
权婆子便让权秀兰给聂烃收拾换洗衣服,她则去厨房吩咐婆子们烧水。权秀兰先打开柜子把聂烃的内衣外衣收拾出来,然后又去净房收拾,净房就设在正房左边的耳房里,倒也十分宽敞。
权婆子留下两个婆子侍侯聂烃洗澡,自己却是悄悄进却东间里。方七是看到聂烃生气,便假装睡觉不理会他,实则是想想冷冷他。结果权婆子凑上去侍侯了,方七心里如何能气平,权婆子也晓得方七肯定气不平,所以敢紧过来了。
“不是我说姑娘的不是,姑爷明天就走了,姑娘这是做什么呢。刚才园里的事就不说了,现在姑爷回来了,没说姑娘什么,姑娘倒是摆起脸子了,姑爷心中如何不恼。”权婆子在床边悄声说着方七,又道:“姑爷出门一趟就要几个月半年光景,外头花花世界的,万一姑爷回来带来一个姨娘,到时候姑娘哭都来不及。”
方七听得顿时冷笑一声,却还是把声音压低了,道:“就凭聂家这样能寻到什么姨娘,不是勾栏出来的,就是别人家的奴婢。”
聂家是商户,平民家的姑娘嫁进来当正室都是绰绰有余,如何会到商户人家当妾室,就是实在穷的没饭吃了,情愿卖身到大户人家当丫头,过几年放出来或者给大户人家的少爷当通房姨娘。聂烃既没有样貌又没有才能,除了勾栏里的姐儿看上他的钱,哪个会理他。
“我的姑娘啊,越是这样的人家才要越小心,宠妾灭妻,扶正,什么干不出来。”权婆子一脸担忧的说着,又道:“姑娘与姑爷是夫妻,姑娘得想着法勾住三爷的心才是,不然三爷真从外头弄了人,岂不是给自己添堵。”
“随他的便,这样的人家又不是我求着来的。”方七说着,聂家来求亲,花了大把银子把她买来,想来聂家与人贩子也是一样的。
权婆子听得心中又是一叹,知道方七娇纵,也晓得方七与白二爷之事,方七心中看不上聂家也有前因,便道:“这样的人家是太委屈姑娘了,那姑娘就睡吧,我来侍侯姑爷。”
方七听权婆子如此说,也不再理论,只是倒头睡下,任由权婆子张罗。
权婆子哄好方七,便唤一个小丫头到方七床边的榻上上夜,自己则是端了灯出来。西间的榻己经收拾出来,权婆子便让小丫头们也都去睡了,只让权秀兰留下来,小声叮嘱道:“晚上你侍侯姑爷。”
权秀兰听得面上一红,方七与聂烃都分屋睡了,让她留下来侍侯聂烃,她虽然才十四岁,但也多少懂人事了。
权婆子看女儿这样,却是用指点一下她的额头,又在她耳边悄声道:“机伶着些,别犯傻,看姑爷的意思。”
丫头爬床是技巧活,尤其是她们母女刚刚进府,脚还没站稳。再者权秀兰还小,身量还没有长开,聂烃未必看的上。若是方七与聂烃一直这样分居,那就让权秀兰先晚上上夜侍侯着,侍侯的多了,机会也就多了。
“嗯。”权秀兰轻轻应了一声。
一夜无话到天亮,权秀兰在地上睡了一夜,一则是聂烃想着明天出门没心情,二则权秀兰自己也小,许多事情还很懵懂,母亲这样跟她说她就听,但具体让她勾引,她还真不知道要如何勾引。权秀兰侍侯聂烃梳洗更衣,权婆子则亲自侍侯方七,按理说她是奶妈不用干这些,此时却是干的十分卖力。
早饭之后,聂烃要带出门的两个小厮就卖着小包袱来了,权婆子把聂烃的两个包袱拿给小厮们带好,又反复叮嘱着要好好照护聂烃。聂烃旁边看着,再看方七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心中多少有几分感动。
小厮提着包袱跟着聂烃到了前头院里,聂殇己经带着小厮在前头厅里等着了,除此之外聂家所有人都过来送行,除了方七。聂大太太除了照例叮嘱聂殇之外,神情还显得有几分担忧,周蕊的身世己经确定,聂殇这趟出门就是为了这件事,想想要跟大海盗打交道,弄不好就连命都没有了,聂大太太如何不担心。
“家里不缺银子使,凡事自己当心,我也不求别的,平平安安的去,平平安安的回就够了。”聂大太太说着,眼里含着泪,别人家做生意只是图财,聂殇图的却不只是钱,想要的更多付出的也就更多。
“母亲放心,我晓得分寸。”聂殇说着,富贵险中求,尤其是跑运的,十倍乃至百倍的利润,肯定得要冒险拼命。他己经拼杀了这些年,该摸的门路己经摸出来,正该前进的时候,他肯定比以往更要小心的多。
外头管事备好车马,众人送出门去,聂殇和跟随小厮素来骑马,这回也不例外,倒是聂烃头一趟出门则是先坐了车,他的两小厮驾车。聂殇牵过缰绳,又向聂二老爷道:“家中事务还要劳烦二叔了。”
“都是一家子骨肉,何必说这些话。”聂二老爷笑着说。
聂殇本来也就是例行客套一句,聂家真出什么事了,指望聂大太太也比聂二老爷靠谱。又看向聂二太太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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