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公公是皇后娘娘的人,他也知道了红月大长公主的意思,面对定国公夫人,一时间不好说话,只陪笑沉吟。
“怎么?”定国公夫人看了一眼孙公公,再看看红月大长公主的态度,脸上笑容有些挂不住了,问孙公公道:“公公这是什么意思?”
孙公公陪笑,红月大长公主“哼”了一声,开口道:“我刚刚问过孙公公了。即使选秀,秀女年龄也要在十三到十八之间的,薇儿已经不再其中了。”
又是年龄。
定国公夫人没想到红月大长公主同她强调年龄问题!这简直就是在往她心上扎刀子!定国公夫人心中又是愤怒又是难堪又是难以置信,一时间脸成了猪肝色,胸口剧烈起伏着,说不出话来。
红月大长公主见她如此,声音缓缓透着不容拒绝的威严,道:“瑞珠,进宫之事不是儿戏。薇儿之事,我们私下再做商量可好?别让孙公公看了笑话。”
定国公夫人只觉得心头有邪火在烧。
她“腾”的一下站起来,咬着牙用力看了一眼坐在高座上的红月大长公主,半句话不说,突然转身,大踏步走了出去。她走的那样急切,甚至在门槛上差点被绊住!
红月大长公主目视她走远,转过头对孙公公淡淡地问道:“知道回去之后。同皇后娘娘如何传话了吧?”
“是,奴才明白。”孙公公擦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虚汗。
没一会儿,杨广北伴着林宜佳过来了。孙公公便像红月大长公主辞行,一行人乘上车往皇宫方向去了。
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几人就进了宫门。
“皇后娘娘体恤夫人身子不便,特意赐了轿,请夫人安坐。”孙公公笑道。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林宜佳微微屈身从坤宁宫的方向行了礼,微笑着坐了上去。
轿子是二人小轿,由二个膀大腰圆的壮年太监抬着,走的极为平稳。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的功夫,轿子就到了坤宁宫宫门前。杨广北过来打了轿帘。将林宜佳扶了出来。
坤宁宫门前竟然站着一排八个人:两个小太监,六个宫女。这么多人看着,林宜佳的脸微微红了红。杨广北的扶着她手臂的手却是更用了一下力。
他正想要同林宜佳一起踏进坤宁宫,却有一个小太监躬身拦在他面前。行礼道:“圣上口谕,若是同安伯一同前来,就宣同安伯到御书房觐见……伯爷,这边请。”
林宜佳轻轻挣开杨广北的手,含笑道:“伯爷且放心去吧。有流云姑姑在呢。”
杨广北只好点点头。目送林宜佳踏进宫门,才同小太监离开了。
“伯爷待夫人真好。”说话的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流云。她是皇后娘娘从娘家带进宫的丫鬟,早年就跟在皇后娘娘身边,当然是认识林宜佳的。“夫人是个有福气的。”
林宜佳羞涩地笑了笑。问道:“多年不见皇后娘娘,娘娘凤体可好?”
“娘娘好着呢。”进了宫,很多话便不能轻易开口说。流云托了林宜佳的手,提醒她道:“夫人仔细台阶。”
说起来,除了上次宴客时候匆匆一见外,林宜佳的确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皇后娘娘了。在林宜佳的印象中,皇后娘娘同大姐林慧佳性情相投,却更是爽快大方,喜好新奇事物,每每林慧佳将林老爷子新出的游记送给她时,她总是欣喜连连,反复翻看好长一阵时日。
林宜佳记得自己大姐曾经提到过:说皇后娘娘闺中之时的愿望便是到大显各地去走上一走,见识各处的山河秀丽民俗风情……只可惜她进入深宫成了皇后,闺时愿望怕是此生再难实现了。
坤宁宫装饰金碧辉煌,处处彰显着帝后母仪天下的高贵威严,不容侵犯。林宜佳粗略看了几眼,心中突然涌出一种感觉,只觉得这座偌大的宫殿,是属于大显皇后娘娘,而不是属于杨元心的。
——这里,没有属于杨元心的痕迹。
因为存着这么一种古怪的感觉,所以看到身穿凤袍宫装的、遍插珠翠的皇后娘娘时,林宜佳只觉得眼前好像只是一个穿着属于皇后的衣服、戴着属于皇后的首饰的衣人架子,而看不清楚掩饰在衣服珠翠后的女人眉目。
林宜佳眨了一下眼睛,才想起来“不能直视凤颜”的规矩,连忙跪下请罪,道:“臣妾恭请皇后娘娘圣安。一时失仪,还请娘娘恕罪。”
皇后娘娘右手轻抬,流云便扶起了林宜佳。
“坐。”她指了指右手边的位置,看着林宜佳欠身坐了,才含笑颇感兴趣地问道:“你刚刚在看什么?”她直了直身体,道:“虽然多年不见,但你姐姐荣世子妃本宫是常常见的,且你如今又嫁给了大弟弟,就更是一家人了,万万不必拘谨。”
林宜佳此时已经定下心神,便对皇后娘娘笑道:“不瞒娘娘。正如娘娘所言,臣妾早年有幸见过娘娘几回……刚才臣妾一时间见娘娘变化甚大,所以失了神呢。”
“可不是变化甚大……想当年你还是总爱梳双丫髻不爱打扮的小丫头,此时已经是将为人母了……”皇后娘娘也跟着唏嘘起来,道:“一眨眼,四五年都过去了吧……”
林宜佳微微点头,略显羞涩地道:“臣妾娘亲也总说臣妾开窍很迟,及笄了都不知梳妆打扮不知美丑呢,倒是让她多担心了好几年,不比两位姐姐让她省心。”
杨广北同她分析过,大抵皇后娘娘想找她是因为什么。但此时,杨广北去见应庆帝,皇后娘娘愿意同她拉家常……那她就暂时陪着她拉家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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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4 对答
皇后娘娘到底不是找林宜佳只为拉家常的。
两个人谈及往日今时,富贵辉煌的殿堂内,氛围显得轻松融洽起来。
茶香袅袅。
秋日明亮的阳光透过镂空的窗棂,照在高案上那一盆金丝珠帘的菊花之上,散发出迷人的如珠如宝的柔光,美丽异常。
皇后娘娘品了一口香茶,长长一声叹息,道:“本宫请你来,想必你已经知道为何了?”
林宜佳闻言微微迷茫,随即眨一下眼睛是为了然,微笑着抚上自己的小腹,道:“回皇后娘娘……臣妾同胎儿都很好,已经是万幸之幸,唯有诵经礼佛感念天恩,再不敢做其他想。”
也就是说,因为她和孩子都并未伤着,所以她不会再追究安悯郡主如何了。
皇后娘娘动了动身体,道:“你能如此想就好。只是,本宫弟弟却为了你们娘俩鸣不平,起了意气之事,你可知晓?”
林宜佳愣了一下,连忙问道:“敢问娘娘,伯爷他犯下什么事?打从有孕起,伯爷他到我面前都是只笑言趣事,其他一概都是不准我打听的。就是昨日我娘家人离京,伯爷也不准我出门去送,实在不知道外面都有些什么事……”言辞之间,很是焦急。
皇后娘娘目光微动,闻言便笑着安抚林宜佳道:“你不必紧张,不是什么大事儿……本宫这个弟弟啊……”
她便将杨广北意气之下不再免费供给百姓新作物种苗作为迁怒泄愤的行为笑意吟吟地说了说,倒是说得林宜佳不知作何表达,垂着头十分羞赧难安的模样,脸上也红了。
林宜佳呐呐道:“娘娘且放心,臣妾必会劝得伯爷回心转意,以大局为重的。”她又想要替杨广北解释,又不好解释,有些坐立不安,突然起身就要下跪道:“还请娘娘恕罪,不要过于责罚于他。”。
皇后娘娘抬了抬手。阻止了林宜佳行礼,示意她再次坐下,才嘴角流笑,道:“虽则说起来本宫弟弟这行为显得孩子气了一些,却也是因觉得难以替妻儿讨公道、愤愤不平之下的泄愤之举,想必他此时已经同皇上认错了……你放心,皇上是不会如何罚他的,最多也就是罚些银钱俸禄……”
“那就好。”林宜佳送了一口气,对皇后娘娘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至于安悯那里,皇上也并不是要包庇她……”皇后娘娘面色转为平静无波。道:“只是她如今性情大变。竟是有了疯症。一时间只能将她禁锢起来,倒不好说怎么罚她……”
“她是太皇太后养大的,落的今日这境地,难免……”皇后娘娘抿了一下唇。道:“听说慈宁宫这几日端进去的饭菜都动的极少,皇上已经很是忧心了。”
说道这里,皇后娘娘心中也觉得不爽快。
本来若安悯所行众人都三缄其口,皇室囚禁了她,已经算是不小的责罚,众人面子上都能过去,很快事情淡了,谁也不会再找没趣地提出来说道。但没想到安悯之事不知怎么就传到了世人皆知的地步,而杨广北为了妻儿竟然不依不饶。借新作物之风更是将整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这种情况下,若是再无名旨惩处安悯,那未免要影响皇上的威望。
但若是惩处安悯——安悯是皇室女,她是太皇太后养大的,是皇上的亲姐姐……惩处了她。谁的面子上能有光?
竟然是一个怎么办都糟心的局面。
倒不如一开始,应庆帝就雷厉风行罚了她,反而能落得一个公正严明的好名声。且也不会有这般糟心难受的局面了。
皇后娘娘揉了揉眉心,脑海中突然想起几年前杨广北站在她面前,同她说能“圆她心愿”的沉稳模样。他那时候的神情,与平日的他绝不相同。“圆梦”归来,到了这偌大的空旷的寂寥的深宫之中,杨元心总难免想起杨广北来。越是想,越是觉得,她这个大弟弟,让她看不透,仿佛从前她从未认识他似的。
那么……她那样的大弟弟,真的会“意气用事”么?
皇后娘娘微微摇头,将心中冒出来的多余想法甩到了一边。
没错,就是“多余”。
杨广北如何,是真平庸还是假愚蠢,关她何事?
她不过是要履行一任皇后的职责,按照皇上的心意,将事情办的不差就行了……只是,为了这些事情操劳,难免不爽快。
皇后娘娘悄然吐出一口气,瞧着林宜佳忐忑不安却强作镇定的样子,又见她小腹微凸显得她整个人瘦弱苍白,想起了早年她一把双丫髻娇俏天真,心中柔了下来,对林宜佳道:“你并没有任何错处,且放宽心吧。太皇太后是个明理之人,不会轻易迁怒于无辜之人的。”
应庆帝未必暗示她诘难林宜佳,她自然不想多生是非。
更何况,在她身为杨元心时,不但是杨广北的姐姐,还一直对杨广北怀有感激之心,感激他曾经替她“圆梦”。所以,她是愿意站在杨广北这一边的。
知道杨广北爱重林宜佳,她也愿意尽可能地照顾林宜佳。
林宜佳自然收到了皇后娘娘传出来的善意,露出一个略显放松的感激笑容,想了想,问道:“敢问娘娘,不知臣妾一会儿是否需要同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问安?”
她便将自己摆在弟媳的位置了。
皇后娘娘微微沉吟,对林宜佳道:“此时怕两位老人家没空见你。这样,你既然头一回进宫,不到两宫走一走也是失礼,一会儿本宫……”
她本来想自己陪着林宜佳走上一遭,但一想到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此时对林宜佳的印象不佳,若有她陪着,看在她皇后的面子上,定然要见林宜佳,而心情不佳的情况下,难免要斥责林宜佳几句……林宜佳此时正有身孕,万一有个什么不好,就是大麻烦。
想到这里,皇后娘娘话音一转,道:“一会儿本宫派流云领你认下路,在宫门口全了礼节吧。”
林宜佳笑着称“是”,又谢过了皇后娘娘。
事不宜迟,她便告了罪,跟着流云往慈宁宫和寿宁宫拜会。皇后娘娘所料不差,她果然没有获得召见,只能分别在两宫宫门前恭敬地行了大礼。
返回的时候,林宜佳问流云道:“……不知郡主情形到底如何了?早些年先皇仙去之时,郡主狠狠地病过一回,连眼睛都看不见了,情形很是不好。后来有宋驸马时时宽慰,才终于好转了些。却没想到,进京之后,又……”
林宜佳走路的时候,手自然而然扶住后腰。此时,她微抿着唇,面容有些不忍,低声道:“人人都说郡主苦……但宋大哥他……早些时候,他们是那么恩爱的,怎么就成了这样子。”
林宜佳有些惆怅,道:“有时候,就连我娘也跟着自责感慨,说真该在宋大哥成亲之后同他保持距离的。可是,流云姑姑,我娘家真的就有错么?宋大哥他……他难道有什么错么?想来这个时候,宋大哥还在一心欢喜地等着郡主回庐州呢……”
言下之意,若是郡主乖乖地早些回庐州过好日子,何至于到今日这地步?
而宋阶呢,他娶了一位公主,一心想要爱重她,却是接连没了两个嫡子,他心中难受不难受?即便这样,他还是包容了她,只是为了香火不得不纳了两个妾生下孩子,又明明这两个妾室都是安悯找来的,怎么安悯反而又后悔,撇下他们赌气上京来呢?安悯上了京,做出了这样狠毒之事,换在一般人家,怕夫妻二人再无生活下去的可能,和离休妻了事,可安悯是皇室女,能和离或者休妻吗?
宋阶的人生,算是都要毁在安悯郡主的手上了!
可宋阶他哪一点错了!
他真的没有一点错!
何至于此!
所以,当林宜佳听说杨广北借口将安悯郡主所作所为闹开了之后,心知他是为自己讨公道之余,也是为了宋阶——宋阶总要摆脱安悯这个女人且不伤名声不为皇室记恨才是上策!
也幸好宋阶此时远在庐州,京城这里无论因安悯折腾出多少事,都不会与他相干!将来无论安悯落得何等下场,世人见到宋阶,只能有同情二字!
林宜佳当然要为宋阶喊喊委屈。
流云是皇后娘娘的人。她听到了,皇后娘娘当然也就听到了……
听到林宜佳如此说,流云也万分动容,扶着林宜佳,低声同她说道:“郡主那日被带回宫中之后,就神情有异。御医扎过针之后,她昏睡了一夜,再醒来,就目不能识人,也不能交流,只一直在念念叨叨,却听不清楚说什么。”
“御医说,郡主那般,绝对是犯了疯癫之症,且难以救回了。”流云低声道:“一位郡主害人不成反而疯癫……皇室丢不起这个人,所以对外都称郡主重病,需要幽闭静养……夫人,郡主的病情,您心中知晓便好,还请不要往外宣传。”
“我明白的。”林宜佳怅然叹息一声,郑重的点了点头。
285 明鉴
皇家可以有恶人狠人,但不能有疯癫之人。
若是安悯真的疯癫,应庆帝绝不会再放她出宫去。甚至,安悯很可能会很快“病重而亡”……
林宜佳微松一口气。
她站在安静的宫巷之内,抬头便看见杨广北背着光匆匆地走过来,像是从光明中走出来一样,不禁微笑起来。
“宜儿!”
杨广北站在林宜佳面前,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见她真的安然无恙,才道:“我们走吧,同皇后娘娘辞了行,就回去吧。”
“恩。”林宜佳没有立即询问杨广北被应庆帝传召之事,轻移脚步,同他并肩踏在厚重的青石板上,安然前行。
回到了坤宁宫后,却发现皇后娘娘的脸色有些暗沉。
皇后娘娘强笑着问了几句林宜佳往两宫拜会之事,听到她并未得到召见之后,安抚地解释了几句,看了一眼流云。
流云便领着殿上的宫女太监们悄然退了出去。
皇后娘娘一只手撑住香腮,露出一丝疲倦,沉声问道:“小北……姑姑想要送薇儿入宫这事儿,你可知晓?”
杨广北点了点头,道:“我听说了。”
他答了很简单。
皇后娘娘垂目低头沉思了好一会儿,才叹息一声,幽幽地道:“祖母的意思,是要以年龄为由阻了她入宫……这法子虽然说不错,但姑姑若是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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