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传祖见以鸳鸯剑闻名的金婆子不及三十招即连番走险,不禁骇然,急大喝一声,首先挥起宝剑上前助战。
余树奇傲然一笑道:
“你们一齐上来罢!”反手一撩,“当!”一声脆响,唐传祖的宝剑已被震开三尺。
唐传祖浸淫于剑法数十年,岂同凡响?金婆子一对鸳鸯剑虽不如唐传祖的天山剑法精奇,但因双剑同时使用,攻守兼备,而且属于短剑,容易使力,与唐传祖也难分高下,这时三剑联攻,但见剑光缭绕,剑气升腾,眨眨眼即笼罩十几丈的地面。
余树奇学剑时日无多,然而他的剑法得自剑法冠盖群伦的独孤子,且有盈虚气功相辅,那把二老三剑放在心上?在二老三剑急攻之下,他一枝金精剑仍矫若游龙,渐渐开拓出一块数丈方圆的场地。
劳姘宜原是生了金婆子的气,不欲上前相助,但唐传祖加了进去,仍被余树奇迫得步步退让,天山三老息息相关,怎肯弱了名头?一声长笑,喝一声:
“我婆子也来了!”软剑一挥,卷向余树奇脚下。
她这一招来路甚低,并且配合三剑同时进招,余树奇倘若一剑下拨,势必伤在对方三剑之下,若不拨开她的软鞭,被它卷上脚踝,又不免一倒。急切间无法可想,只好往上一跃。
那知身躯刚一拔起,头顶上一声大喝,一股猛烈的掌风已压将下来。原来雪明禅师早就料到佘树奇定须拔起身躯,才可避开劳姘宜一招“腥风匝地”乃暗蓄真力,及时纵起身躯打出一掌。
余树奇那料到所谓成名人物竟是恁般无耻?在这四面危机中,左掌紧急向上一封,右剑一招“烟雨江南”一连响起三声金铁交鸣震开三剑,但身躯已坠回地面,恰被劳姘宜一鞭打中脚胫,霎时痛入骨髓。
劳姘宜一鞭打中,小禁欢呼一声:
“那小子受伤了!”
金婆子、唐傅祖见余树奇在那样危急之下,居然能够封阻雪明禅师的掌力,二招迫开三剑,俱不免怔了一怔。及闻劳姘宜欢呼,再看出对方身形一斜,才知果然受了鞭伤,金婆子虽然满心不是滋味,也是一声厉笑,双剑如电,疾向余树奇双肩点去。
要知劳姘宜在天山三老中,鞭法特有造诣,一鞭之下,真有击石成粉之力,若非她仓卒间见余树奇坠回地面,反手撩鞭,未能用到三成真力,否则余树奇胫骨早被击碎多时。
但这时受伤的脚仍是剧痛难忍,不能使力,只好一脚着地,金精剑一阵猛挥,荡开二老三剑,单脚一跳,跃开五六丈。
雪明禅师吃亏最大,喝一声:
“那里走!”首先追出。其余三老也吆喝连声,各展起轻功急追。
余树奇一脚受伤,仅凭独脚跳跃,怎能逃脱四位名闻遐迩,武艺特高的老人之手?脱逃未及十丈头顶上一阵烈风掠过,唐传祖已挡在逃走的方向,雪明禅师也追后到达。
劳姘宜更趁着余树奇身形未定的瞬间,兜头一鞭打落。金婆子也为了争功,大喝一声,疾扑而上。
余树奇寒毛尽竖,一股豪气迅速升起,大喝一声:
“小爷和你拼了!”使尽毕生功力,运剑如风,一时剑光大盛,由得四老围攻,仍难进入剑光半步,反被迫得在剑光外面像走马灯般疾转。
劳姘宜一面进招,一面留神余树奇的脚伤,即见他起先还未敢着地,渐渐,脚尖已点及地面,暗叫一声:
“不好!这小子艺业太高,若果不快点把他拾了下来,莫反教逃了!”
她一想起仇残子武艺无人能敌,倘被余树奇逃脱,后果如何,不难想像。于是,她恐怕别人未识,急喝一声:
“老和尚!你不用那绝活,想让小子走么?”
天山三老彼此间的绝艺,谁也瞒不了谁,劳姘宜那样一提,雪明禅师登时猛省,一探衣底,取出一根通体透黑,箫不像箫,笛不像笛,龠不像龠的有孔兵刃。若非他在这种怪兵刃上,有极其厉害的技艺,何致最后才使用出来?
余树奇因不识雪明禅师这怪兵刃而微微一怔间,雪明禅师已顺手一挥,只闻裂帛似的一声,身形上拔,半空中一声霹雳,直如天雷下降。
原来雪明禅师这枝怪兵刃,只是使别人发生幻觉,余树奇却以为他抛了别的东西下来,急单掌一封,身形暴退,不料雪明禅师就势一挥,又有一缕黑烟由管口射向余树奇的胸前。
余树奇心说一声:
“不好!”原向上迎击的掌势,急转拍向黑烟,黑烟经他掌力一冲,登时反卷回去。
但是其余三老却乘他手忙脚乱的瞬间,三剑一鞭同时突破余树奇的剑网,疾达身侧。
唐传祖喝一声:
“躺下!”左臂一伸,点正了余树奇的软麻穴。劳姘宜鞭走龙蛇,也绕在余树奇的脚胫。
金婆子笑呼一声:
“我也有份!”右手将剑一掷,恰在余树奇的眉尖穿了一个小洞,剑身横贯在细嫩的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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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除 恶
一位武林精英,后起之秀,在四位所谓“正派着宿”联攻之下,静悄悄倒在地面上,而这四位耆宿,各自发出满意的笑声。
金婆子哈哈两声,移步上前,拔出她掷在余树奇肩尖上的宝剑,顺手要拾起余树奇的金精剑,忽然有人厉喝一声:
“住手!”金婆子出其不意地一怔,回头看去,见是劳姘宜,不禁怒道:
“你想怎的?”
劳姘宜冷冷道:
“你有多大的功力,想要人家的剑!”
金婆子被她问出火来,登时双目凶光暴长,喝一声:
“莫非是你该要?”
“纵使不是我,也不该是你!”劳姘宜旋弄软鞭,冷笑不止。
金婆子因为劳姘宜屡次触她霉头,以为劳姘宜想要宝剑,才大发无明,此时听她自说不是,脸色略舒,一时无话可说。
唐传祖生怕她两人又起争执,忙道:
“宝剑的事,我们暂时不必争,先把这小子拷问明白再议!”
当然,他们念念不忘的是“风魔宝录”,要由余树奇身上问出风魔宝录的下落,余树奇这一身武学是否由风魔宝录得来,仇残子又是怎样一个来历,至于金精剑虽是稀世奇珍,比起风魔宝录还要略逊一筹,不必在这时争执。
唐传祖这个提议,立即得到各人一致同意,立即解开余树奇的穴道。
余树奇苏了过来,刚一睁开眼睛,便发觉自己躺在地上,四名敌人俱在身侧,自己肩尖、双脚俱剧痛难忍,知已落在敌人手中,暗里运气行脉,发觉并未受阻,心想:
“再过些时,定要和你这伙恶魔打一场狠的!”
唐传祖为防余树奇脱逃,站得最近,只要余树奇稍有动作,即可再制任他的穴道。要知唐傅祖精于点穴,对于运气行脉自然了如指掌,见余树奇醒后一言不发,暗中行气,不由冷笑道:
“小子休起妄念,老夫一手九阴脉法,足可叫你走东,你便不敢走西,你好好招认几件事,也许还可饶你活命!”
余树奇恨得俊目冒火,但因身已受伤,只好忍耐一时,以待好机,冷哼一声道:
“你这些泼魔想教小爷说甚么?”
唐传祖道:
“第一件,风魔宝录现在何处?”
“第二件呢?”
“小子!你可是想死?唐老侠问你一件,你就说一件,难道你还要反刺探我们?”
余树奇原是要探查他们全部心意,不料被劳姘宜一语道破,恨不得一掌把她打死,重重地哼了一声,一言不发。
唐传祖喝道:
“你说不说?”
余树奇恨声道:
“要我说甚么?”
唐传祖道:
“风魔宝录在何处?”
余树奇道:
“谁知道风魔宝录在何处?”
雪明禅师起手一掌,掴在余树奇颊上,厉喝一声:
“你到底说不说?”
余树奇被这一掌打得半边脸通红,火辣辣地更加不好受,然而形格势禁,只好一咬牙龈,抗声道:
“真没见过风魔宝录!”
雪明禅师怒喝一声,还要伸手再打。
唐传祖急伸手一拦道:
“看来尚有内情,且待他说来!”回顾余树奇道:
“你若不说出真情,我就先把你一身废了,然后再找你姑姑算账!”
余树奇怒道:
“没见就是没见,要我说……”
唐传祖一伸手,扣上余树奇的肩尖,冷笑道:
“你可真要我下手?”不料语声甫落,余树奇手肘向侧方一抬,趁势一掌,把他打了一个踉跄,再一弹手臂,一股劲风横扫出去。
天山三老和金婆子怎料到一位受伤的人,还有恁般狠劲?因为相距太近,全被臂风挥出三尺开外,余树奇自知这一招是侥幸成功,倘不及早逃生,仍要落在对方手上,一手捡起宝剑,立即拔步飞奔。
金婆子一声厉啸,纵起身躯,猛可一扬瘦臂,但见一道寒光向余树奇飞去。
余树奇疾奔中忽闻脑后风声,知是敌人暗器来袭,反手一剑,将金婆子一枝鸳鸯剑击飞半空。
劳姘宜得意洋洋地笑呼道:
“再看我的!”左手一扬,一蓬光雨夹着丝丝啸声飞去。
余树奇辨知袭来的暗器为数不少,只得拧转身躯,将金精剑化作一张光网,一阵轻爆的声音响处,所有的暗器,悉被砸得四处飞散。
但是,三条身形已疾如飞鸟抢阻在入林的方向,那是金婆子、唐传祖、雪明禅师三人,他们生怕余树奇一进树林,便无寻处,趁着余树奇停身挥剑的时候,先把归途阻绝。
金婆子脱手飞剑的特技,本是百发百中,论武艺,也略高于天山三老,偏在三老面前被余树奇闹得灰头灰脸,更是盛怒万分,招回被击飞半空的宝剑,并抢过唐传祖和雪明禅师的前头,脚尖刚沾地面,即厉喝一声:
“好小子!真算你有种,先接婆子几招!”话声甫落,双剑如轮,催动锐风向余树奇疾进。
余树奇情知定难幸免,大骂一声:
“无耻之尤,能把小爷怎的?”拚尽余力,运剑如飞,“当当……”一阵急响,震得金婆子双臂飞麻,脸色发青,一连踉跄几步。
天山三老见余树奇受伤之后,仍然有此力量,不由得又惊又妒,劳姘宜厉喝一声:
“今天被这小贼逃走,天山三老从此退出江湖!”长鞭挥得“拍拍”连响,与金婆婆前后夹攻。
雪明禅师也叫一声:
“劳婆子说得对,本禅师来也!”怪兵刃一厉啸,也由左侧疾上。
唐传祖原是觉得余树奇这样一朵武林奇葩,毁了未免可惜,打算设法挟持作为己助,却因劳姘宜一喝,蓦地想起名头要紧,也冷笑一声道:
“小子!你认命了罢!”振剑夹击。
余树奇哈哈一声豪笑,接着厉喝一声:
“小爷至少也要杀两个够本!”他豪气凌云,以攻应攻,全延拚命的绝招。
正所谓:“一大拚死,十夫难当。”四老艺业虽高,但余树奇一拚起命来,一时也奈何不得。
这一场拚死的撕杀,不觉已是半个时辰,余树奇有盈虚功的根基,不但未见败征,反而愈战愈勇,只是肩伤未复,鲜血愈流愈多,脸色微微发白。
天山三老真意想不到这位年轻人于负伤之后,尚且这般难斗,劳姘宜大喝一声:
“休教夜长梦多!”探手入囊,扣紧一把“神芒”在手。
余树奇微微一惊,手中剑不免略缓,唐传祖一剑乘虚而入,虽未伤及皮肉,但已将裤子穿破一个大洞。
在这瞬间,树林顶上传来一声娇叱,接着冷笑道:
“好一个天山三老,还要加上积石娘娘!”
余树奇一听那人口气,知她纵不能帮助自己,也决不与自己为敌,不觉精神大振,“当”
一声,将唐傅祖的宝剑击开三尺,空门尽露。
劳姘宜厉喝一声:
“果然夜长梦多!”长鞭一挥,一把神芒由鞭尾射出。
余树奇知她迟早会有此着,单剑一旋,“叮当……”一阵急响,半支神芒也未能越过剑网。但是,一缕黑烟却自左侧飘来,恰是左肩受伤,运掌不便,只觉一种奇臭的气味冲进鼻观,彷佛还听到一声娇叱,即晕倒过去。
唐传祖还不失为正派人物,一见黑烟到达余树奇面门,知他定难幸免,只再伸左手中指,加点晕穴,并未以宝剑进招。
但是,劳姘宜心胸狭窄,怎肯轻易放过机会?长鞭一挥,向余树奇双脚挞下。
余树奇在晕迷中功力尽失,若被她一鞭挞正,那怕不双脚齐断?那知就在鞭梢相距未及一尺的时候,一声娇叱,四老耳膜如被铜针一扎,劳姘宜的鞭势不免一缓,一道长虹随声下稳,“刷”一声响,她一根七尺乡长的软鞭立被斩成两段,那道长虹也现出原形,却是一枝二尺短剑。
一道绿影随长虹到达,显出一位娇美绝伦的少女,敢情四老俱被这少女的武功所慑,个个呆若木鸡不能动弹。
那少女朗星似的秀目在四老面上一扫,嘴角泛起一丝轻蔑的笑纹,从容伸手一招,那枝短剑立即飞回手中,然后说一声:
“你们大概就是天山三老了!积石娘娘,你可是姓胡?”
各人听她这样一问,好不奇怪?唐传祖蓦地发觉这少女的口音与方才由树顶发话那人并不尽同,回头一看,却见树顶上另站有一条白衣身影,衣袂飘飘,似欲随风飞去,心想:
“这一个已经难敌,再加上一个那还了得?”暗自盘算应付之策,对于绿衣少女所问,反而有点茫然。
金婆子初见绿衣少女那枝短剑,心下已起几分疑虑,忽听问地是否姓胡,不禁骛得脸色一变,厉叫一声:
“你是甚么人?”
天山三老与金婆子交往几十年,只知她姓金隐居在积石山麓,武功十分高强,绿衣少女说她姓胡,已经令人感到突然,金婆子这般等于招认了出来的神情,更加使三老惊讶。
劳姘宜软鞭被断,起初是惊愕木立;渐渐,羞愤占据整个心里,暗中咬牙切齿一阵,悄悄抓紧一把天山神芒待机而发。
绿衣少女听金婆子查问来历,冷哼一声,秀美绝伦的面孔上忽然掠过一丝杀气,冷冷道:
“我是你的小师妹余小璧,正要擒你这……”
金婆子厉喝一声:
“你敢!”双剑一挥,带起“咝——”一声剑风,疾点余小璧心坎。
绿衣少女余小璧一声娇叱,只见手中剑一闪,“当啷”一声,金婆子即被震退三步;反手一掌,凿飞劳拼宜发出的天山神芒,冷笑道:
“天山三老难道只学会一套暗袭的功夫么?”
劳姘宜趁着金婆子进招的同时,发射出十二枝天山神芒,在相距不及一丈的距离,万无不中之理,那知绿衣少女竟能在百忙中一掌,将十二支神芒打飞,骇得她愕然缩手;这时被对方发言讽刺,霎时羞怒攻心,满头白发无风自动,厉喝道:
“你凭什么坏我的宝鞭?”
绿衣少女冷冷道:
“以众欺寡,以老压少,以暗器取胜不算,还要在人家晕倒之后,再下毒手,飞虹宝剑不飞向你的脑袋,已算莫大的人情,你还敢来问我?”
唐传祖听说少女那枝宝剑,名为“飞虹”,心底即时冒起一阵寒意,急向劳姘宜使个眼色,再向余小嬖拱手道:
“姑娘莫非是天南圣姑门下?”
劳姘宜和雪明禅师被唐传祖这句话惊得倒退三步,心头上像压着一块万古玄冰,周身冷得一阵震颤。
绿衣少女脸上掠过一丝笑意,点点头道:
“你这老儿眼力不差,我,……”一语未毕,忽见金婆子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