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衣彩虹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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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衣彩虹剑-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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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哥你更糊涂,那老贼今已逾八十,若说他有女儿,只怕最少也在四十左右,给我也不要哩!”
  他末后一句,可引得各人发起笑来。胡虎笑道:
  “六哥难道不知道七十多岁娶妾,八十老翁生子的事?我只怕他最小的女儿不满周岁,还要来个十五年远期计划,才派得上用场哩!”
  胡虎出口没遮拦,臊得谭妒非“呸”他一声,胡虎忙即陪笑道:
  “失言,失言!看来干脆叫做屠龙客直截了当!”
  田毓方首先就鼓掌叫好,胡侯忙叫一声:“且慢!”接着道:
  “我辈武林中人号称为‘客’,多少带有豪爽,粗壮的意义,小侠一派斯文,用这个‘客’字,实在不大妥贴,不如号为‘屠龙公子’还好!”
  谭妒非听别人要向心上人儿赠绰号那得不喜?自古道:
  “鸨儿爱钞,姐儿爱俏。”绰号在姐儿心中也是越俏越好,她一听到“屠龙公子”四字,即向心上人瞟了一眼,甜甜一笑。
  她虽然不说好不好,但在场各人全已看出她的心意,胡龙首先鼓掌笑道:
  “你们看!连谭姑娘都赞同了,还有甚么好说!”
  谭妒非心意被人猜出,又恨胡龙嘴快,恨恨道:
  “别连你这条孽龙也一齐宰了!”
  胡龙大笑道:
  “你那俏公子若要宰我,何必等到那时?天明后,我等各走一方,替屠龙公子大吹法螺,看来不需多时便可传到飞龙寨老贼的耳边了!”
  谭妒非被胡龙说余树奇是她的俏公子,一时羞恼皆非,只剩下甜甜的滋味。要知她是湘桂边境长大的大姑娘,听惯山歌的情意,早就希望自己也有那样一天,这时那还不听在耳里,乐在心里?
  各人姿意纵谈,不觉已是晨鸡唱晓,田毓方蓦地一惊道:
  “我们须找个地方歇息,天明还得走路哩!”
  余树奇有点茫然道:
  “我们往那里去?”
  田毓方道:
  “我这时也明白了,要是和你两人一道走,不但帮不了你,而且还分你的心神,所以打算先往汤阴,整理你先人的故居,等你事毕回去……”
  余树奇料不到田叔叔忽然提出分道扬镳的话,想起已是十年分别,一旦相逢,尚未将积郁尽情倾诉,何堪再别?急道:
  “奇儿没甚么事,可和叔叔一道走!”
  田毓方听他说话的声音都嘶哑了,自己也不禁黯然,强作笑容道:
  “你怎能跟我一道走?不去找你姑姑和平阿姨了么?”
  余树奇一被提醒,蓦觉不但应该找她两人,而且还得到宋敏的故居,将自己安然脱险及近事设法通知迷云谷下面的宋改,省得他担心过甚,影响艺业,只好点头道:
  “那,叔叔也跟奇儿一道找姑姑!”
  田毓方笑道:
  “难得你有这份诚心要和叔叔多缠几天,但也不必了,人生在世本来就是会少离多,苦多欢少,逆天不祥。你我俱各有事在身,那可互相缠绕?不过,明年十月?我师坐关期满,不论你有若何重大的事,也得在九月以前赶到汤阴,使我能够抽身回山恭迎师尊就行了!”
  余树奇听他说得恁般坚决,知难使他打消去意,只好说一声:
  “奇儿届时定必赶到!”
  田毓方慨叹道:
  “这不过是件心意而已,世事变化无常,谁又能够说得一定?我待到九月底,不见你来汤阴,我也就走了,要是你计算九月底不能到汤阴,可迳往黄山清凉台找我!”见余树奇随口答应,又微微叹了一声。
  胡龙听他说什么“苦多欢少,逆天不祥……”己暗自惊讶,再听他唉声叹气,续说“变化非常”谆谆嘱咐,好像已预感到难得再见似的,怕他还说到不像话的话来,忙道:
  “你这老道真是唠叨,人生何处不相逢?见面时候多得很哩,专说丧气话作甚?”
  余树奇也觉眼前这位田叔叔有点失常,绝不像十年前那样豪爽,但认为他不过是因忧伤过甚,不虞有他。
  胡侯比较持重,别人争论的时候,他多半是静默思索,这时忽接他六弟胡龙话尾道:
  “我看英雄无酒,跟着也无豪情,由这里向北走十里便有小镇,贩盐上苗山的客人黎明即起,索性往镇上买肉打酒,大喝一顿,也好当作大伙分手的离筵!”
  胡虎最是贪杯,闻言大喜道:
  “二哥何不早说?来!我当头带路!”站起身躯,拍拍屁股要走。
  余树奇急叫一声:
  “胡七叔当心你的伤!”
  胡虎响遏凌云地一声朗笑道:
  “胡虎这伤换得一声七叔,不枉!不枉!这一点伤势算什么一回事?还有两只脚好走哩!”
  田毓方被他豪气所感,也喝一声:
  “走!”
  胡侯笑道:
  “曹孟德说的‘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真正不错,古人说一醉解千愁,此时不喝。将来一滴何曾到九泉的时候,又悔之晚矣了!”
  胡龙听他二哥嚼起文来,好笑道:
  “二哥比我们多读几年书,若要去考个秀才倒还使得!”
  各人大声谈笑,喧喧嚷嚷登程,谭妒非瞻前顾后,忽道:
  “这事可真奇怪,我们说话这么大声,碧芙山庄理应听到,怎不见有人拦截?”
  胡虎道:
  “方士哲日里受伤未愈,衡山五老要护着他,他那孽婿萧恭雨和我们同来,又锻羽而去,方才你两口子已杀得他碎了胆,听我们这般高声说话,还不说是我们大有可恃,那敢再出来送死?”
  胡侯道:
  “这就是兵书所谓实者虚之,虚者实之,令人捉摸不定。”
  谭妒非道:
  “加上虚者虚之,实者实之,不是更好?”
  胡侯大赞道:
  “姑娘心机真巧,孙膑在马陵道,诸葛亮在华容道,都用过你说的方法,使庞谓、曹操上当!”
  余树奇忽指向远处一路火光道:
  “别是说起曹操,曹操就到。”
  田毓方摇摇头,说一声:
  “不是!那是赶早路的客队上山,不然怎走得那样从容?”
  那知话声刚落,路侧一株大树顶上,忽然大喝一声:
  “曹操在此!”那人声如巨雷,把各人吓了一跳。
  谭妒非娇叱一声,刚纵起身躯,听胡龙急叫一声:
  “是自己人!”只好沉气落回地上,果见树枝上飘落一条身形,尚未着地即已哈哈大笑。
  胡龙骂一声:
  “白猴子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干什么?”
  谭妒非向那人望去,只见他生得五短身材,瘦得像个猴子,若非双目泛着蓝光,决不相信这等人也会武艺,心想:
  “这人好大的嗓子!”却听那人笑道:
  “胡老六别问这个,先替我白秋风引见引见!”
  胡侯笑道:
  “好呀!白猴子连名字也先报了出来省事!”
  田毓方听那人自称为“白秋风”忙打个稽首道:
  “阁下莫非是江湖上称为过眼云烟的白大侠?”
  白秋风忙还一揖,说声:
  “岂敢,岂敢!”
  胡虎笑道:
  “老猴子就是老猴子,甚么大侠?”
  白秋风笑道:
  “我这侠名也不过是‘过眼云烟’,早该送往虚无缥缈了!”
  田毓方见他果然是“过眼云烟”,也自报姓名,并替两小引见。
  白秋风诧道:
  “你这九宫剑客,天下知名,几时戴起黄冠,过清淡日子?”
  田毓方才说得一句:“说来话长……”却被胡龙抢着道:
  “不如不说!白猴子还未答我的话哩!”
  白秋风道:
  “我听说你们为了虎头太岁的事,要到碧芙山庄踩探在与不在,急得星夜走来,要拖你们回去,不料远远就听你们的笑声,才躲起来吓你一吓,你们真可说不知死活,碧芙山庄是惹得的么?”
  胡虎气愤愤道:
  “这回惹不得也要惹,莫教它整个化为灰烬也难消我恨!”
  白秋风目光一瞥,见他少了一条胳膊,惊道:
  “你怎么的,可是方士哲……”
  胡侯道:
  “这事真是说来话长,老大、老三,老四,老五全都死了,我兄弟本因虎头太岁强掳去燕登峰的女儿燕琴的事,遍找他论理不着、才到方老贼这里来问,不料他竟越老越滑,教萧恭雨那狗头一意敷衍,却要我们替他挡灾,最后还害了我们四位兄弟的性命,我和老么也同时受伤!”
  白秋风慨然叹道:
  “这也怪我来迟一步,要知方士哲建这狗窝之后,不论是黑道,白道,只要是有点名头的人进去,他定尽情笼络,故意挽留,由得你天大的急事要走,他也要假情说尽力帮助,遣人随行,在半路骤下毒手……”
  胡侯大惊道:
  “有此等事?你怎会知道?”
  白秋风道:
  “我本来听过有不少人说要拜会方士哲,不知那些人去了没有,后来却连人影也不见,因此,引起我的疑心,恰巧前几天他们要向客人下毒手的时候,被我遇上,把那人救了,这才获知详情。”
  田毓方蓦地想起年前向方士哲辞行,在路上所遇的事,不禁愤然道:
  “白施主说的果然有,那老贼连贫道也要杀!”
  白秋风和胡氏兄弟不知田毓方与方士哲有葭莩之亲,听他话里有因,胡龙不禁好笑道:
  “他杀你难道怕会生疮?”
  田毓方将详情一说,各人才知道方士哲竟是灭绝人性的禽兽,七口八舌商议怎生除去此獠。田毓方却碍着余树奇,不便置喙。
  白秋风在江湖上是出名的通天晓,首先发觉田毓方久不说话,诧道:
  “你这位道长有话怎么不说?这种亲戚还有甚么可认的?”
  田毓方又是先叹一口气,道:
  “老贼死不足惜,偏是障碍太多,投鼠不能不忌器!”
  白秋风断然道:
  “投鼠就是投鼠,忌甚么器?”
  田毓方只得将为难之处对各人解说,胡氏兄弟首先是一怔。
  但那白秋风眼珠一转,已另有一计,笑道:
  “既有这般曲折,你可不早说?害得我们商议多时,白费工夫,眼前只有以毒攻毒一条计策了!”
  田毓方大喜道:
  “以毒攻毒敢情好,这计怎样施用?”
  白秋风说一声:
  “容易!挑起飞龙寨的刘老贼和方老贼打起来,还怕方老贼不死么?”
  田毓方道:
  “这也省事,只怕刘老贼未必就胜方老贼,到头来还要功亏一篑!”
  白秋风笑道:
  “刘老贼要是败了,他还会抬出那老贼出来,不愁方士哲不命丧黄沙!”
  余树奇心想:
  “方士哲可杀,飞龙寨人更可杀,由他两方杀败一方,要是飞龙寨胜了,我就亲仇师仇一起报,岂不是好?”他这时惟有担心方士哲不死,听白秋风说还有一个老贼,想是比刘楚生更厉害的人物,忙问道:
  “那老贼是谁?”
  白秋风道:
  “那老贼是几十年前黑道里坐第二把交椅的棘手人物,名叫李海南,外号是赤地千里!”
  田毓方不觉轻轻“啊”了一声道:
  “这老贼居然没有死去,年纪只怕也上了百岁了!”
  余树奇急道:
  “比玄阴婆婆如何?”
  白秋风道:
  “他两人没有正式交过手,名头上都差不多!”
  余树奇吐了一口气,说一声:“还好!”
  白秋风道:
  “为甚还好?”
  余树奇道:
  “要是他艺业再高,晚辈就打他不赢了!”
  白秋风惊道:
  “你打得过玄阴婆婆?”白秋风诧异得搓一搓眼睛,望望余树奇又望望各人。
  胡虎大笑道:
  “老猴子低估了这位小侠了,他把玄阴婆婆打得抬不起头来,我们已恭送一个屠龙公子的外号,你是出名的通天晓,偏是这个不晓!”
  白秋风怔了半晌,才慨叹道:
  “果然是少年英雄,我不但通天晓,而且通天跑,这个传达当得成了!”再望谭妒非一眼,笑道:
  “这位小女侠有什么绰号?老夫一并传到。”
  谭妒非忙叫一声:
  “我不要!”
  白秋风笑道:
  “绰号是别人赠的,不由得你不要。”
  谭妒非噘嘴道:
  “说不要就是不要!”
  田毓方也好笑道:
  “谭姑娘不知,江湖上的朋友最爱替人起绰号,像白大侠自称为过眼云烟,胡施主偏叫他为老猴子;老猴子三字并不雅,但白大侠想推辞也推辞不了,这顶烂帽子还得戴上了哩!”
  谭妒非没法,只好道:
  “那就先说出来,让我自己选!”
  白秋风失笑道:
  “眼前不说、过后方知,别人赠来的礼,由得你选择指定的么?”
  各人边走边说,到达镇口的时候恰好东方发白,不少赶早市的土著,行商,在镇口喧喧嚷嚷大谈交易。
  进得镇里,也遍是肩背相接的人群,店里又是座上客常满,要想找个坐的座头也没有。
  余树奇没见过这种山里面的早市,悄悄向身边的谭妒非问道:
  “你可知道这里为甚这般热闹?”
  谭妒非道:
  “我还是头一回见到哩!”
  走在他两人前面的田毓方听到了,接口道:
  “这时是柑桔成熟的季节,山上面的人日里摘好柑桔,星夜剪枝去叶,赶紧挑下山来卖,远道的人也赶紧来挑回去。大凡这些水果不耐久存,存久了便会变味。休看他这时热闹,只要过了卯时,街上就冷清清,鬼也可以打得死人!”
  胡虎见找不到座头,赌起来拖着他两位哥哥买一瓮酒,买碗筷,买箩筐,将小镇上熟食店所有的熟肉熟鱼买个精光,与各人走往镇外才朗笑道:
  “先教那些家伙吃一阵冷板凳!”
  余树奇摸摸口袋,自己的钱倒也不少,心想:
  “这样敢情好!将来我要遇上这种场面,也买个精光,可惜吃不了那么多!”
  各人在镇外几里,找到一块较平的山顶,看那红轮乍涌,云气溺郁,各自飘飘若仙,酌酒交觥,大论英雄旧事,直到日将晌午,才各奔前程。
  谭妒非与余树奇并肩站在山头,远眺离去的五人分作三起行走,待看不见各人的背影,余树奇已是满面泪痕,柔声道:
  “你又想起田叔叔了!他先去替我们起好房子,将来总要相见,还有甚么好哭的?”她未经多世故,不懂以大道理来压人,也不懂应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对方,只好把她心里的话说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余树奇听她拿自己的屋子当作她也有份,明白她已将终身相托,眼珠虽然一亮,旋又黯然道:
  “也就因此才见田叔叔太好了舍不得他走!”
  谭妒非“哼”一声道:
  “你舍不舍得我走?”
  余树奇惊道:
  “当然也舍不得呀!”
  谭妒非面呈薄怒道:
  “也?那你当我不算什么了?我现在就走!”当真拔步飞奔下山。
  余树奇蓦地想到毛病出在“也”字上头,这一“也”了下来,岂不是把她看成比田叔叔还要轻得多?她柔情密意,以终身相许,仅换得一个无足轻重的“也”字,也难怪她要发怒。
  这时急得叫一声:
  “姊!休走!”也就起步急迫。
  谭妒非原是故意要逗他发急,好消去他那悲愁的心情,一见飞步追赶,嘶声呼唤,反觉得十分好玩,索性置之不理,跑得更快。余树奇轻功虽高,但谭妒非也不弱,而且起步在先,一时那能追上?
  这一对少年一跑一追,神速异常,那些肩挑背负的行旅,只觉两阵急风吹过身侧,回目看去,即见远处有两条身影一闪而逝,到底是人是怪,也看不清楚。
  敢情余树奇见路上人多,所以一上大路即不呼唤,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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