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向左一封,身形同时暴退。
要知两人在水底周旋,最耗真气。没有多久时候,谭妒非首先觉得心肺剧跳,急忙一个回身,冒出水面。不料冲力过猛,自觉脸上一轻,又急俯身入水,捡起一物,再一冒出水面,立即施展轻功,飞遁回去。
当谭妒非浮出水面的瞬间余树奇恰也要出水换气,一瞥之下,已看到她那秀丽绝伦的脸孔,端的是天姿国色,宜喜宜嗔,看来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女,不由得暗叫一声:
“怪呀!”
他觉得谭妒非这人太怪,原是好好一位绝美的少女,为何要扮成那么难看?她单独一人住在这人迹罕到的地方干什么?方才她还胆敢邀自己陪伴三年,这时胜负未分,为何就掉头而去?到底她这人是好是坏,为何要幽居在这里?
一连串的疑问,使余树奇放弃立即离去的念头,反而掩掩藏藏,沿涧上行,走向他出困的水洞,打算暗中窥探一个明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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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章 师 仇
那知才回到半途,就听到谭妒非娇叱一声:
“敢不给我站住!”
余树奇暗讶道:
“这鬼泼贱可真厉害,我这样躲着走,还是被她看到。”但他心念方罢,又听一个苍老的口音道:
“贱婢知道老夫是谁?敢这样对我无礼!”
谭妒非骂道:
“我知道你是贼,偷我东西的贼!”
余树奇知道在他和谭妒非在水底交手的时候,已经有人侵入她藏身的水洞里,这时他有意看看热闹,急展起轻功奔去。在路上又听到一位老女人的声音道:“你这老废物何必多话?
把这贱婢抓回去就是了,难道你还怕那泼贱不成?”
谭妒非叱骂道:
“贼婆!你在这里骂谁?”
那老女人怒道:
“我就骂你师父,你敢怎的?”谭妒非娇叱声中,又夹有那苍老口音喝一声:
“且慢!”
想是谭妒非已按捺不下,立即上前动手,被那老人挡着。但那老女人却又骂道:
“老不死!什么且慢且快,还不快进洞里去!”
在这几句话的时间里,余树奇已赶到他们近处。因为邻近没有树木,索性跃登一座岩上,笑说一声:
“好啊!你们打一场给我看啊!”
那对老人敢情是一对老夫妇,否则老妇怎会骂老人为“老不死”?老人尚未答话,老妇已瞥见一位少年登上岩石,并还发话相讥,又冷笑一声道:
“这真是父是英雄儿好汉,母为老鸨女为娼。有其师必有其徒,这么点点年纪,丑怪模样,居然也养……”
谭妒非一听老妇这几句不干不净的话,直气得半边粉脸通红,娇叱一声,左手一推,右腿迈前一步,右手那枝拂尘即横扫老妇脸颊。
余树奇本来对谭妒非不见得有好感,偏被老妇把他送给谭妒非做堆,当下也起了怒意,不由狠狠地向老妇瞪了一眼,恰见老妇一闪身子,避过谭妒非一掌一拂。
虽然仅是一闪的身法,已使余树奇不胜惊讶。原来老妇的身法,竟和仇残子另一种身法,极其相似。这种身法,余树奇也曾经学过,因而一见就认得出来。心想:
“这又奇怪,难道这老妇的武艺和姑姑同一渊源?”
余树奇心里犯疑,无意中对老妇多看几眼,不觉又是一怔。原来那老妇虽已有五十多岁,而脸型也与仇残子极为相似。
敢情洞里存放着十分紧要的东西,所以谭妒非一招迫开老妇,侧目一瞥,见那老叟已经佝偻进洞,竟顾不得再度进招,反身一跃,立即飘往洞口,“刷”地一声,全身入水。
老妇见谭妒非入洞拦阻老叟,也是着急到了不得,喝一声:
“小娼根!”也随后纵去。
但是,她的身法可没有余树奇的快,才到达洞口,尚未俯身钻入,蓦地眼前一花,面前已被那少年挡住,不由她怒喝一声:
“滚!”立即一掌拍出。
要知余树奇何曾怯敌?他方才不欲多惹是非,免延误他寻找姑姑,和回那迷云谷畔打听宋府到底如何的正事,所以不和谭妒非纠缠。后来被谭妒非穷追不舍,才迫得在水中周旋,那知谭妒非胜负未分,已抽身逃走。
此时他见这对老夫妇急于进洞,情知干系非浅,他对于谭妒非说不上什么好感,却因她扮相丑陋,独自幽居,总不会是无缘无故。
余树奇生就侠义心肠,再则与仇残子垫居绝地多年,无形中对于幽居的人深起同情;这对老夫妇以多欺寡,以大压小,早使他心里起了不满。再则老妇的身法,容貌,引起他怀疑,也想把她截下来问个明白,所以一声不响就纵身过去。
那知身形甫定,老妇已一掌拍来,敢情那老妇已由对方来势迅速,知道不好对付,所以这一掌已用上大半真力,以致掌劲所及,立即水珠溅射。
余树奇可不知对方用了多少真力,只由那水珠飞溅的情状看出功力不弱,急双掌一封,坚决地喝出一声:
“我偏不滚!”
那老妇虽看出余树奇身怀绝艺,才能够凌波漂浮,但料不到人家的艺业比她高出很多,此时三掌的劲道一触,立闻“嘭”一声巨响,掌下的水面竟被打陷成沟,水珠像弹丸般向两侧激射十余丈。
因为双方俱站在水面上,虚浮的水面那能受此重压?只见余树奇的身子急剧向水洞倒退,被洞口石壁挡住背后,才停得下来。
但那老妇受得更惨,她被余树奇这样一封,自觉一股反弹之力推将过来,上躯已仰往后面。敢情一时忘却在水面上,竟施超铁板桥功夫,想顺势后仰,以化开来势。
那料到她不仰身已是要倒,这一仰更急速倒下,被她自己反弹的劲道一推,竟如一艘小船由水面滑出十丈开外。
余树奇见那老妪受的比他自己远要狼狈,忍不住嘻嘻地笑出声来。
老妪身不由主,一路倒滑出去,好容易等了余势衰微,才爬得起来,一眼看那少年倚在洞口石壁前面发笑,不由得怒火又炽,喝一声:
“野小子!报个名来!”一个“逐浪飘萍”滑水上前,和余树奇相隔丈许,左掌护胸;右掌暗蓄真力待机而发。
她这么一喝,可就触动了余树奇的灵机,暗说一声:
“对啊,我为甚么傻,不教地报个姓名,将来也好再找?”
原来他已被老妪的脸型引发了兴趣,打算定要套问她的来历,好打听出这老妪是否与仇残子有关。当下心意一决,又嘻嘻笑道:
“老婆婆!我尊敬你老,你该先报个名儿来!”
老妪一听他说话口气,根本就不像江湖弟子,不禁暗叫一声:
“好一个嫩雏儿!”
虽然她暗底赞叹,但想到方才被对方推得她成为竞赛的龙舟,终不是什么好滋味,立又寒起脸来喝道:
“你婆婆外号叫做毒手麻姑,教你死后指名告状,快报出姓名宗派仔过来领死!”
余树奇听她自称为“毒手麻姑”,虽不知她姓甚名谁,但凭“毒手”两字,已够使人不—寒而懔。想到这老妪若非爪上颇见功夫,何以用上“麻姑”两字?
反正已经有了绰号,总算在江湖上有点名头,找起来却也方便,当即微泛笑容道:
“小爷名唤余树奇,说了你也不识……”他忽然为了该不该再说出仇残子的绰号,却又忧然停口。
可是,那老妪自有机心,“余树奇”三字果然不见经传,若不*他报出师门,不论打胜打败,于己终是不利。
她见余树奇忽然住口不说,知他心里犹豫不决,又冷笑一声道:
“难道你师父是见不得人的么?”
余树奇正在犹豫中被她一激,不禁怒道:
“小爷师父尊号仇残子,岂是你这婆子能够认得?”
毒手麻姑不觉喃喃道:
“仇残子?江湖上好像没有这一号人物?……”
余树奇听她自言自语,不禁冷笑一声道:
“我早说过你不配知道!”
毒手麻姑怒火顿起,喝一声:
“打也要打出你的门户来!”话声甫落,右掌一挥,先打出一股劲风,却身随掌走,向右滑出,接着左掌疾拍对方左肩。
余树奇一看毒手麻姑这一招,竟是他曾经练过的“盘龙绕柱”,当时仇残于对这一招的妙用还讲得十分详细。休看对方左掌疾拍眉头,其实是欺敌的手法;主要的,须防备对方左掌将达肩头的瞬间,忽然化掌为爪,向脸上抓到,如果对方学过“虎爪功”或“白骨爪”之类的硬软劲道,则五指发出的潜劲已足使人丧命。
但余树奇所惊的,并不在于这一招“盘龙绕柱”的妙用,而在于毒手麻姑为何也懂得用这一招的上头。
毒手麻姑出掌如电,不容余树奇有思索的余暇,看看左掌已临对方左肩,仍见他没甚动静,心下暗喜道:
“你这小子怎识我这一招绝学,能有何妙法化解得开?”
不料笑脸方展,余树奇忽喝一声:“慢来!”左掌一立,同时右脚滑出,右掌反击毒手麻姑肩后。
这一招大出毒手麻姑意料之外,急切间,脚下用力一滑,顺势冲往岸边,回身喝道:
“你这招‘龙卷风涛’由何处学来?”
余树奇心说:
“对啊!你也懂得这一招,当然不是外人了。”但是仇残子从来没有把身世告诉他,教他从何说起?
这时,他已知道这“毒手麻姑”与仇残子的关系非常,但仇残子恁般温顺,毒手麻姑偏要以“毒”字自许,而且毒手麻姑又恁般横狠,确令他无法索解。若要继续交手,生怕误会加深;会不继续交手。眼前这桩事怎生打发?
他沉吟半晌,终而抱拳一揖道:
“晚辈的艺业俱是师尊仇残子所教……”
毒手麻姑喝一声:
“且慢!”接着道:
“你师父是男的?还是女的?”
余树奇看那毒手麻姑一眼,只见地疏眉倒竖,脸寒如冰,原先还有几分像仇残子的脸型,这时看来却是半分也不像,只觉这毒手麻姑阴,鸷,险,狠,兼而有之,那能比得上慈祥的姑姑?
但他为了要知道姑姑的身世,若不抛砖,怎能引玉?于是,他略为思索,即道:
“是个女的!”
毒手麻姑喝道:
“是不是少了两条腿?”
余树奇被地喝得一惊,也就凛然道:
“是又怎的?”
毒手麻姑脸色大变,高呼道:
“老鬼快出来,那娼根居然不死,还教了好徒弟出来了!”
那毒手麻姑所骂的“娼根”,要不是仇残子还是谁来?余树奇心性纯厚,和仇残子情如母子,那受得了对方辱骂?休说这时他还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纵使知道,也是按捺不下。
只见他剑眉一挑,喝一声:
“贼婆子!你敢骂我姑姑!”
毒手麻姑冷笑一声道:
“先收拾你这个,待娼根来找我了!”身形一晃,已扑到余树奇身前。
余树奇听她“娼根”长,“娼根”短,辱骂了师父,也就等于辱骂了徒弟,这时再也对她不客气;一见她扑了上来,也不待对方发招,喝一声:
“打!”掌劲同时发出。
毒手麻姑方才被余树奇一掌打倒在水面上,又一掌几乎打中她后心,已知这少年不可轻视。因而人在飞扑中,仍保留余势,见余树奇掌劲一发,立即弯折身躯,飘过一侧,立即一掌发出。
敢情地已立意若不将余树奇生擒,也得将余树奇打死,然后传播江湖,引那仇残子出面来清理一笔旧怨。
所以她这时发掌迅如电闪,掌劲雄猛,无复有加。
那知余树奇也抱定一个念头。——他由毒手麻姑一听说仇残子是女的并还少了两条腿,立即大变脸色一事看来,知其中定有莫大干连,仇残子自己既不肯说,问这毒手麻姑想她也同样不肯说。
对这种盛气凌人的老妪,若不给她几分颜色,那能向她问出话来?但他到底入世未深,不懂得如何套问人家,以为只要将人擒在手中,那怕对方不说?所以一步抢登滨岸,立即“呼呼呼”一连几掌打得毒手麻姑暗自惊心。
只听她边打边退,嘴里连喊着:
“老鬼!那东西不要了,先来收拾这个!”那知水洞里面也正是打得舍死忘生,掌风激荡,震得洞壁呼呼作响,而且洞口低及水面,由她喊破喉咙,声音那能传得进去。
余树奇虽恨毒手麻姑辱骂他的师父,到底因她两人脸型太像,而且远日无仇,生怕对方与自己的师父是母女或姊妹,不肯骤下煞手,只仗着“盈虚功”有此消彼长,久战不疲的长处,将对方缠到精疲力尽,然后将她擒下,问个明白。
毒手麻姑疾呼几声,不听到有声音由水洞传出,也就悟出其中道理。这时她除非将余树奇打败,否则要想和那老翁会合已是万难。只见她狠狠一咬牙龈,倒退两步,目光暴射,双臂向下一震,立即骨节响起一阵格格的声音。
余树奇知她要以某一种气功来和自己厮拚,心里暗自好笑道:
“我要不看在姑姑面上,早就把你打死,还待你装模作样哩!”
他艺高胆大,根本不把毒手麻姑放在心上,索性双臂交叉胸前,笑吟吟欣赏对方练筋练气。
这不过只是一刹那,毒手双臂向下一震,立即举平胸前,挥成一个大圆圈,寒脸喝道:
“快说你师父在什么地方,不然,你就休想活命!”
余树奇此时对毒手麻姑已十分厌恶,那还肯告诉她实话?而且他自己也不知道仇残子究竟何往,想说也不可能。
见这毒手麻姑语气咄咄迫人,不由冷“哼”一声道:
“小爷偏不告诉你,反正早就离开迷云谷,不日就要取害过她的人的狗命!”
毒手麻姑听说仇残子已离开迷云谷,初还将信将疑,旋想到对方既能说出“迷云谷”这地名,而且用的又是本门把式,那里还会有假?心想:
“这小子已经这般厉害,这娼根岂不更加了得?”
这时她恰是“怒得心里起,恶向胆边生。”那句俗话,喝一声:“小子!……”底下的话尚未出口,已一扑上前,左掌一拍,右边舒开五爪电闪而出,然后喝出“接招”两字。
余树奇见她此番扑来,右手的指甲泛着乌光,隐隐透着几寸黑气,虽不知对方练有何种看毒的爪功,但由此看来,定必十分厉害,否则,她何须留到最俊才拿出来用?
这一招,余树奇不敢硬接,腰肢一搬,闪过一边。那知毒手嘛姑已用的是另一套掌法,余树奇这一闪,巧巧遇上她进步推掌,一股潜劲直迫身侧。
余树奇不禁骇然,急立臂封掌,借劲急退。
毒手麻姑透出一口恶气,喋喋怪笑道:
“小杂种!你有命接我十招试试看!”轻步一跃,掌风又到。
余树奇先被她喝为“小子”,倒还不在乎,这时被骂为“小杂种”,即刻怒火冲顶,顾不得对方是何等人物,先使用“弛”字诀,化开对方掌劲,“张”字诀也电闪般反击过去。
毒手麻姑方才一掌已使用九成真力,那知才达对方身前,忽见他左臂一晃,掌劲全被消去,同时一股疾风迫面而到。
这时她已不敢再恃艺轻视对方,平地一拔,跃起丈余,一招“苍龙取水”凌空下击。招式尚未全展,立又化为横扫,直点,几缕劲风由指爪间射出。
余树奇见毒手麻姑招式诡异,也不敢轻敌,拗步递掌,立施十年苦学“太阴盈虚功”与她打成一团。
毒手麻姑的掌劲纯刚,与余树奇有刚有柔截不相同,但猛烈迅疾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