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体谅人的。”
史朝英看他一眼,若有所思,久久不语。段克邪道:“牟夫人,你要是没有别的事情要
说,我倒有一件事情求你。”
史朝英忽地抬起头来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好似听得厮杀之声?”她产后己
有半个时辰,精神稍稍恢复,已是隐有所闻了。
段克邪连忙说道:“精精儿和几个武功很厉害的人物,闯迸寺来,要把你我抓去。幻灭
方丈,幻空法师等人已和他们动手了。我正是为了此事而来。……”
史朝英淡淡说道:“此处极为隐秘,方丈答应过我,决不泄露我的秘密的,谅那老猴儿
也找不到此地,你可以放心。”
段克邪道:“唉,你怎么只是想着自己?那几个人非常厉害,只怕方丈也不是他们对
手。你把解药给我,我要助他们一臂之力!否则鄂克沁寺毁了,咱们迟早也要落在他们手
中。”
史朝英凄然一笑,说道:“你责备得很对,我是想自己想得大多了。如今我也还有一件
事情要为自己筹谋,这也是我最后一次求你的了,你肯耐心听我说说吗?要不了多少时候
的。”
段克邪一心悬挂外面的事情,这时大殿中的恶斗早已停止,段克邪听不见厮杀声,更是
惊慌,“难道鄂克沁寺已是一败涂地,幻灭等一众高僧都已被敌人擒了?”但得不到解药,
急也没用,只有连忙说道:“你有什么事情,赶快说吧!”他心神不属,根本就没有仔细推
敲史朝英所说的话中之意。
史朝英叹口气道:“我知道我一生对你不住,但我在世上已无亲人,尽管你未必把我当
作友人,我还是要谬托知己,只能把你当作朋友。”段克邪道:“你有什么事情需我相助,
请说吧。
我会尽力而为的。”史朝英抬起眼睛望他,道:“那么你原谅我了?”段克邪一来是想
她快说,二来也确实是对她起了怜悯之心,便点头道:“我并非量窄记恨的人,是原谅了你
了。”
史朝英再次露出笑容,说道:“好,那么,我求你将来照顾我的孩子,你可愿意?”
段克邪心中隐隐感到不祥之兆,说道:“牟夫人,你何故口出此言?我与你夫妇二人虽
有过节,但如今世杰已死,这些旧怨也早已一笔勾销了。你的孩子就是我的侄儿一般,承你
这样信赖我,我当然会照顾他的。你安心调养吧。”
史朝英听他说得恳切,愁眉舒展,笑靥如花,说道:“多谢你不念旧恶,这我可放心
了!”在身上掏出一个金盒,说道:“解药在这儿,你自己取吧。用水送眼,只一枚就够
了。”
段克邪大喜,接过解药,正在吞服的当儿,史朝英又道“你的宝剑我也该交还你了。”
这柄宝剑是当初他被史朝英所擒的时候,史朝英就缴了他的。
段克邪正要回身接剑,忽听得“嚓”的一声,史朝英已把剑插进自己胸膛,嘶声说道:
“有你照顾我的孩子,我可以不必再为这孩子操心!”
段克邪这一惊非同小可,失声叫道:“牟夫人,你这是何苦?”但上前抢救,已是不
及。段克邪扶着她的身子,只见三尺青锋已刺进了一半有多,那是决难救活的了。
史朝莫断断续续地道,“世杰,我说过要跟你的,如今我来与你相会了,你大约也会原
谅我了吧?你听见克邪叫我这一声:‘牟夫人’吗?不错,我始终是你妻子!”
这柄剑一拔史朝英便会立即死亡,段克邪不敢拔出宝剑,扶着她的身于,茫然不知所
措,史朝英声音已是越说越弱,忽听得脚步声跑来,有人呼唤:“克邪!”有人呼唤“英
儿!”前者是史若梅的声音,后者是辛芷姑的声音。
原来辛芷姑料得段克邪是在她徒弟房中,向幻灭查问了史朝英藏身之处就和史若梅、聂
隐娘三个女的赶来。空空儿、方辟符等人因是男子,不便和她们进去,留在外面。可惜她们
还是来迟了一步。
史朝英双眼已经阖上,听得她们的声音,精神陡振,又睁开来,说道:“克邪,答应我
早日与史姑娘成婚。嗯,我如今已以一死谢了你们,只还有一事令我难安的是我愧对我的师
父。师父,你可肯在我临终之际,将我重纳门墙?”
就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辛芷姑已经走了进来,叫了一声:“英儿!”抢过去将她抱
住。
史朝英道:“师父,你可肯饶恕徒儿了?”辛芷姑眼中蕴泪,说道:“为师的也有不
对。嗯,英儿,你,你放心去吧,你的孩子,我替你抚养,长大了我叫他跟段克邪,那他就
决不会走上邪路了。”
史朝英微微一笑,说道:“这样我就更放心了。唉,你们都对我很好,可惜,可惜,我
自己没有学好……”说到最后一句,声细如丝。辛芷姑叫道:“英儿!”只觉她身体渐渐僵
冷,探她的鼻端,气息已是断了。
辛芷姑拔出那柄宝剑,抹干净了血迹,默默无言的递给段克邪。然后拉过被头,遮盖了
史朝英的身体,放下帐子。
那初生的婴儿也似乎感到这沉郁凝重的气氛,“哇”的又哭了出来。辛芷姑抱起婴儿,
说道:“别哭,别哭,你大了不能像你爹娘,你是要做个刚强正直的大丈夫的。克邪,他长
大了我再付托给你,你同意吗?”段克邪正愁自己与史若梅都不会带孩子,有辛芷姑肯担起
抚养的责任,自是最好不过,当然应承。
空空儿、方辟符等人还在佛堂,与幻灭、幻空等鄂沁寺离僧同在一起。辛芷姑抱了婴
儿,出来与他们相见,说起史朝英之事,大家因为她是以一死来作忏悔,也都不禁吁嗟。
辛芷姑将史朝英的后事拜托幻灭料理,要了两袋羊乳,准备在路上喂婴儿的,诸事嘱咐
妥当,便与幻灭方丈告辞。
幻灭把史朝英骑来的那匹骏马也交还了段克邪,这匹坐骑本是秦襄赠与段克邪,而给史
朝英夺了的。幻灭率一众高僧送出寺门,再一次的道谢了空空儿救难活命之恩,这才道别。
空空儿道:“我与芷姑先回山见我师娘,把精精儿交她处置,也好让这婴儿有个安顿的
地方。将来咱们在铁摩勒那儿再相见吧。克邪,我想我可以赶得及来喝你一杯喜酒的。”
段克邪笑道:“先喝了师兄的喜酒,再喝我的吧。”
空空儿取下精精儿那柄金精短剑,递给段克邪,说道:“这柄剑本是楚平原的家传宝
物,我年少时候荒唐,见了好东西就要偷,这柄剑我到手之后送给精精儿,让他仗以为恶,
实在是对不住楚家。楚平原这次为了找寻你,很是尽心尽力,听说他现在伊克昭盟养伤,这
柄剑就由你交给他吧。”
史若梅道:“不错,楚平原在伊克昭盟受的伤,说来也是有一半为了你的缘故,他若不
是为了你,就不至于跑到伊克昭盟了。这样的好朋友,你应该去看看他。”
段克邪吃了一惊,道:“楚大哥怎么受的伤,伤得重吗?”史若梅把楚平原在伊克昭盟
的遭遇告诉了段克邪,段克邪叹道:“为了我的缘故,累及许多朋友为我奔波,楚大哥还受
了伤。我心里实是不安,当然应该先去看看他。”
夏凌霜与楚平原不相识,说道:“如今克邪已经脱险,我还是先回去给铁摩勒报个讯
吧,免得他记挂。”
当下众人分道扬镳,段、史、方、聂四人的坐骑都是不凡的骏马,但往伊克昭盟的路
上,要经过草原、沼泽与沙漠地带,中间又有一些地区是回族兵马驻扎的属地,他们不想多
惹麻烦,常常要绕道而行,走了将近一月,才到了伊克昭盟。
到了萨巴王公所在的那个山谷,伊克昭盟的武土们还认得方、聂等人,远远的见了他
们,就去给萨巴王公报讯了。
萨巴王公与女儿香贝格格亲自出迎,进了篷帐,段克邪迫不及待,便问起楚平原来。
萨巴王公道:“楚大侠的伤已经好了。可是他现在不在这儿。”段克邪怔了一怔,道:
“他走了么?”萨巴王公道:“也没有走。昨日我们的探子探得有一股回族兵马过了边境,
楚大侠自告奋勇,和我们的健儿前去截击了。大约明天就可以回来的。”
段克邪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们也赶去助阵吧。”
萨巴王公道:“回屹现在的处境很是不利,谅他不敢对我这一边大举动兵。据探子的报
告,发现的这股人马为数也并不多,很可能只是来打听虚实,最多带点骚拢性质而已。我们
的健儿已经集中边境,又有楚大侠帮忙,一定可以应付得了。我想,可不必劳烦你们了。”
段克邪听他说得极有把握,而且断定楚平原明日便可回来,只好听他安排,前议作罢。
聂隐娘道:“我们这个月来在路上马不停蹄,外间消息,丝毫不知。王公说回族处境不
利,不知究竟如何?”
萨巴王公道:“吐谷浑与回族已经开仗,师陀国的那支军队,原是归回族统帅指挥,驻
在长安的,现在也已叛了回族,班师回国,将回族驻在他们国中的骑兵,全部赶跑了。西域
还有凡个小国也结成联盟,虽未兴兵与回纪作对,但亦已不听它的号令了。”
聂隐娘道:“如此说来,宇文姑娘的计划都已一一实现了。”
香贝格格道:“这都是那日亏得你们相助,擒了那贼王子和回族兵马大元帅的那小王
爷。”聂隐娘道:“我们只是出点力气,算不了什么。说来还是你们仗义相助与楚大侠筹划
之功。”
当晚萨巴王公在帐中设宴款待段克邪等人,正自酒过三巡,忽听得外面担任警卫的武士
嚷道:“楚大侠和卢将军回来了。”
众人大喜,连忙随着萨巴王公出迎,打开篷帐,火把照耀之下,只见楚平原与一个伊克
昭盟的武士已经在帐前下马。方。
聂二人认得这个武士乃是伊克昭盟坐第二把交椅的摔跤好手卢石。
楚平原突然发现了段克邪与史若梅同在一起来迎接他。这一喜当真是非同小可!段克邪
笑道:“我的事慢慢再说,你先说你的吧。”
萨巴王公道:“是呀,你们怎么这样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门最少也得明天才能回来
呢。仗打胜了吧?”
楚平原道:“根本没有打仗。原来回屹那股人马是给你老人家送礼来的。”
萨巴王公诧道:“给我送礼?这可真是奇事了!”
卢石笑道:“一点不错,是给咱们送礼与赔罪来的。三十匹驼马的礼物,可还真不薄
呢。回族的王子在咱们这里闹事,他们的可汗怕咱们拿这个作借口,出兵与师陀夹攻他们。
哈哈,他们凶狠霸道,一向横行无忌,这回可要对好咱们了!”
萨巴王公哈哈笑道:“回族就是这么欺软怕硬,从前咱们怕它,它就一直欺压咱们;如
今咱们硬起来了,它可就要来赔罪了。他们的人呢?”
卢石道:“巴山将军护送他们。我们怕你挂虑,先赶回来报讯。”巴山是伊克昭盟的第
一名勇士,这次就是由他率领本族健儿前往边境堵截回族兵马的。
回族的事情谈过之后,段克邪才有机会向楚平原道谢。楚干原道:“你我如同兄弟一
般,我正惭愧未能为你尽力,你一脱险,就来看我,若说到客气的话,还该我多谢你的盛情
呢。”
段克邪笑道:“那就彼此都不用客气了。楚大哥,你说实话,你愿意同我们回去还是留
在这儿?我不勉强你。”楚平原道:“我的伤已经完全好了,回纪料想也不会再来侵犯伊克
昭盟,我留在此地并无用处,当然是和你们一道回去。”段克邪道:“我们明天就要走
的。”楚平原笑道:“我知道,我归心如箭,也正是巴不得明天就走。”
萨巴王公忙道:“你们万水千山,好不容易赶到这儿,怎能明日就走?我们伊克昭盟的
规矩,远方的客人来了,最少也得住个十天八天。”
楚平原笑道:“王公有所不知,我这位兄弟是要赶回去成亲的。只好请你破破例了。”
萨巴王公这才知道段克邪、史若梅是一对未婚夫妻,哈哈笑道:“原来如此,那我倒不
便强留了。”
香贝格格道:“楚大侠,你不要在这里等候虹霓妹子的音讯吗?你想喝朋友的喜酒,我
也想喝你的喜酒呢。”
段克邪为楚平原着想的也正是这件事情,所以刚才向他示意,并不勉强要他一同回去。
楚平原而上一红,说道:“这事以后再提吧。如今回族与吐谷浑的战争尚未结束,西域
各小国都受影响。且侍太平之后,我再来拜访你们。我的朋友都在南边,隔别已久,我想先
回去看看他们。”
萨巴王公见他说得恳切,也就不再勉强,举杯说道:“好,那么今晚之宴,是接风酒也
是饯行酒了!”
香贝格格笑道:“这也是预祝段公子和史姑娘百年好合的喜酒!”众人开怀畅饮,尽欢
而散。
萨巴王公给他们安排了住处,楚平原与段克邪同一个蓬帐。
楚平原却不想就睡,说道:“段兄弟,我和你到外面走走。”
月夜草原另有一番景色,风过处草原似一望无际的海洋,卷起千层波浪。段克邪赞叹
道:“天苍苍,地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在草原上才知天地之大,胸襟也自然广阔了。楚
大哥,我若是你,我真不想回去了,”
楚平原笑道:“我倒是想回去的。不过,我很抱歉,只伯赶不上喝你这杯喜洒了。”
段克邪不觉一怔,道:“你不是说明天和我们一同走的吗?”
楚平原道:“我不想让多人知道,实不相瞒,我是想到师陀国去一趟,明天出了这个山
谷,我就要和你们分道扬镳了。”
段克邪道:“哦,原米你是想去偷会你那位小霓子,怕人笑你。这是好事呀,我们替你
欢喜还来不及呢,”
楚平原道:“不是我要去会她。昨日她派人给我送信,恰巧在半路遇上的。信上说她有
事情要与我见一见面,却不许我说给外人知道。连萨巴王公父女也不能告诉。这事是有点奇
怪,但我不能不去。段兄弟,要是我赶不上喝你的喜酒,请你原谅。”
段克邪笑道:我也抱歉恐怕不能喝你的喜酒呢。她请你见面,还不是等你开口向她求婚
吗,这有什么奇怪?”
楚平原道:“她与萨香贝情如姐妹,若是她真有这重心事,她会托香贝格格向我表达
的。但现在她却连香贝格格也要瞒住。”
段克邪笑道:“楚大哥,你虽然年长于我,却不知女孩儿家的心事。这是她的终身大
事,她怎好意思托外人向你表达?催你前去求婚?但其实香贝格格也是知道她的心事的了,
你不听得她个晚所说的那些话吗?”
段克邪有了未婚妻,俨如以情场前辈自居,夸说自己懂得女孩子的心事,楚平原却是半
信半疑,他找不出理由驳他,心里却总是觉得宇文虹霓此约有点古怪。但反正自己已经决定
前往师陀,也就不去多考虑了。
第二日,楚平原跟从人一起与萨已王公告别,出了山谷,便按计划而行,与段克邪等人
分手。
方、聂、段、史两对情侣,在牟世杰夫妻相继死亡之后,对史朝英之死虽也不无叹息,
但心中己是没有半点阴影。一路上说不尽轻怜蜜爱,旖旎风光。人逢喜事精神爽,长途跋涉
不辞劳,一路春风送马蹄。从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