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
牟世杰一片茫然,这一瞬间,他脑子里空洞洞的似乎连思想也没有了。场中的骚动,他
叔父的说话,他都己是视而下见,听而不闻。
过了半响,辛天雄大喝道:“牟世杰,你老婆的丑事你自己去理,这与我们无关。如今
就等你一句话,这盟主你还有脸再做吗?你出不出来赔罪?”
牟世杰缓缓走出场心,心中苦笑:“说什么一条红线上拴着的两只蚂蚱,到头来看我是
冰山已倒,她就投到别人的怀抱去了。”
众人都以为他是出来赔罪,人人的眼光都注视着他,牟世杰的眼光却缓缓的从众人卤上
凉过,终于停在一处,在那地方,聂隐娘与方辟符正是肩井肩的站在一起,他们正在细细私
语,并没有正眼看他。
牟世杰心中一阵凄酸,“要不是我当日走错一步,我与隐娘岂不是神仙眷属,武林侠
侣?嗯,是我利用了朝英呢,还是朝英利用了我呢?此刻,隐娘的心中,除了姓方的小子之
外,还有没有我呢?”他把眼望去,聂、方两个人靠得更近了,两个头并在一起,他根本无
法“捕捉”聂隐娘的目光,当然更无法“捕捉”她的心思了。
牟世杰忽地叫道:“这着棋我是走错了。一子错,满盘落索,夫复何言!”抽出剑来,
猛地就朝着自己胸口一插!
这一下变出意外,连牟沧浪都想不到侄儿会自杀的,过去救时,已是来不及了!
牟沧浪大吃一惊,飞奔过去,用封穴止血之法,点了牟世杰脑唇的“神庭穴”,只见插
入他心脏的那柄长剑,只剩一截短短的剑柄露在外面,纵有华陀冉世、扁鹊重生,那也是难
以挽回他的性命了。
牟世杰如此下场,虽说是罪有应得,但夫系叔侄之情,牟沧浪毕竟还是十分难过,想
道:“这孩子自小聪明,自幼又失了父母,我只道他材堪大用,不免姑息了些,唉,他今日
落得如此下场,这也是我教导不周之故。”
牟沧浪咽住了眼泪,在牟世杰耳边说道:“你还有什么事要交代么?”牟世杰的利剑插
正心房,本来要立即身亡的,却因得他叔父封穴止血,还留着一口气,当下嘶声说道,“待
她孩子养了出来,要孩子,不要母亲。……叔叔,你……哎呀,我、我好痛苦,你给
我……”牟沧浪道:“好,你说的我都明白了,你好好去吧,”一指点了他的“死穴”,将
剑拔了出来,牟世杰登时气绝。
牟沧浪抹了眼泪,将一个侍者招来,吩咐他道:“你把少岛主抬去火化,将骨灰带回扶
桑。”
铁摩勒念起往日的交情,也不禁有点怆然,心道,“你若能听我几分劝告,何至便有今
日?”但在这样的场面之下,他却不知如何去安慰牟沧浪。
就在此时,两个黄衣人匆匆跑进场来,正是奉了牟沧浪之命,押解楚、段二人的那两个
侍者。他们见着同伴正在将牟世杰的尸体抬出去,不觉愕然。
牟沧浪沉声道:“你们为何下听我的命令?段克邪呢?”那两个侍者道:“侄少奶说是
你叫她提人的。我,我们不知道她是假传命令。”
牟沧浪无心再问楚平原的下落,便对那两个侍者说道:“我给你们三年期限,你们务必
要找着侄少奶,倘若她养下孩子,你们把孩子抱回来,至于侄少奶,你们就不必管她了,让
她师父惩处她。”那两个恃者莫名其妙,相顾骇然,不敢多问,只好唯唯遵命。
牟沧浪一声悲啸,面向着那四十二家岛主,蓦地喝道:“你们部随我回人,从个之后,
不许再到中原生事!”
铁摩勒、空空儿上前送行,铁摩勒道:“牟老前辈,我很抱歉……”牟沧浪道:“铁大
侠,你对世杰已是尽了心了。我交了你这个朋友,我很欢喜。但今后我大约也不会再履中原
了。空空儿,对不住,你们这杯喜洒,我也不能喝啦。”正是:血洒中原王气黯,推抨敛手
最怆怀。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
风云阁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龙凤宝钗缘》——第四十九回 灾祸频来遇魔女 死生与共劫情郎
梁羽生《龙凤宝钗缘》 第四十九回 灾祸频来遇魔女 死生与共劫情郎 牟沧浪一走,扶桑岛的侍者和那四十二家岛主也都跟着他一同走了。这绿林大会便出乎
意外的匆匆结束,群雄一致拥戴铁摩勒作新盟主,自是不在话下。
段克邪未见回米,众人正在担忧,忽听得展元修说道:“咦,那不是平原吗?他回来
了!”
只见楚平原衣裳破碎,身上带伤,脚步踉跄的跑进场来。铁摩勒等人又惊又喜,连忙扶
他进帐敷伤。楚平原道“我这点伤不要紧,你们快去追那妖女,她把克邪劫走了。”
原来段克邪与楚平原都是被牟沧浪点了穴道的,但轻重却有所不同。牟沧踉深知段克邪
的内功已到一流境界,所以用的是重手法点穴:重手法点穴若是施之于功力稍弱之辈。会造
成很大的伤害,楚平原的功力其实与段克邪乃是在怕仲之间,但牟沧浪未曾见过他的功夫,
而他的用意本来又个在于伤害他们,他怕楚平原受不起,用的只是普通手法的点穴。
那两个侍者背着他们下山,刚到铁黎峰下,楚平原已经自行运气冲关,解开了穴道。背
着他的那个侍者武学造诣亦颇不凡,听得他呼吸气息有异,正待放他下来察看,楚平原陡地
大喝一卢,缚着他乎足的租绳已是寸寸断裂。展开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就在铁黎峰下,与那
侍者打将起来。
十招之后,楚平原血脉渐渐舒畅,功力已恢复勒五六分,掌力加强,打来得心应手。迫
退了那个侍者,便冲上去对付另外一个侍者,意欲解救段克邪。
背着段克邪那个侍者十分狼狈,他眼看同伴抵敌不住,要想放下段克邪上前助战,又怕
被人抢去。但若背着段克邪,功大却怎能施展得开?只怕连自己也要被对方伤了。
楚平原正在把那两个侍者迫得手忙脚乱,眼看就可以把段克邪解救下来,忽听得马蹄声
响,史朝英飞驰而来,她一看这个情形,已知段克邪定是被牟沧浪以重手法点了穴道,所以
尚未能解开,心中大喜,连忙叫道:“把这姓段的小子交与我!”
那侍者只听命于牟沧浪,史朝英要他交人,他不敢立即答应,问道:“侄少奶,你这是
可曾得到岛主的允许?……”楚平原大为着急,加紧进招,那侍者话犹未了,“嗤”的一
声、衣襟已被他扯去一幅,幸而楚平原的目的只是要把段克邪抢过来,他也怕误伤了段克
邪,不敢施展杀手,要不然这一抓就可把那恃者胸膛抓裂。但也正由于他不敢施展杀手,也
就抢不到段克邪。
但虽然如此,那侍者已是吓出一身冷汗。史朝英假装发怒,说道:“当然是叔叔叫我来
提人的,你竟敢来盘间我么?你眼中还有我这个主子没有!”
史朝英毕竟是牟沧浪的侄媳,那恃者一来不敢疑心她会说谎;二来他着了楚平原一抓,
也巴不得抛开这个”包袱”,既有史朝英奉了岛主之命,要他将段克邪移交,正是最好不
过。
那侍者叫道:“好,接住他!”反手将段克邪抛开,楚平原急怒交加,骂道:“好个好
女,你还害得他不够吗?”纵身去抢,史朝英一手挥刀劈下,一手接人,那两个侍者也从两
侧攻他,楚平原抢不到人,险险又着了史朝英一刀。史朝英哈哈大笑,接过了段克邪,如获
至宝,立即快马加鞭,一溜烟的跑了。
段克邪已给史朝英抢去,楚平原无心恋战,杀退那两个侍者,便即回来。
众人听了楚平原的报告,都是忧心不已。辛芷姑道:“真是孽障,都怪我从前宠坏了
她。”史若梅道:“克邪他穴道未解,不能动弹,岂非要任凭那妖女摆布,这可如何是
好?”聂隐娘却小声笑道:“克邪是因穴道未解,这才受她劫持,我以为你倒可以放心。”
史若梅最怕的是段克邪给史朝英花言巧语所诱惑,聂隐娘说中了她的心事,倒去了她心上一
块石头,粉面微红,不再言语。
卫越道:“既是如此,事不宜迟,那就快去追赶吧。”楚平原敷上了金创药之后,也要
同去追赶。当下五个人分成三路,卫越、楚平原本领高强,不怕史朝英伙有帮手,他们各自
一路。史若梅则与聂隐娘、方辟符一路。伏牛山大寨是在北方,料想史朝英不会向这个方向
逃跑,他们分作三路,便向东南西三路搜寻。
史朝英骗得了段克邪作为俘虏之后,便快马加鞭,急急逃跑。她这匹坐骑是牟世杰当年
所劫的一匹御马,脚力不在秦襄赠与铁摩勒那匹骏马之下,登山涉水如履平地。伏牛山绵延
五百里,她一路马不停蹄,饥了就吃干粮,到得黄昏时分,已经走了三百多里,高处望下,
已经可以看到山下的平原了。史朝英笑道:“料你的表哥铁摩插翼难追。且在这松林里过一
晚,明早再和你下山吧。”抱起段克邪进入松林,段克邪穴道未解,但神智却很清醒,心中
暗暗叫苦,不知史朝英要如何磨折他。
松林里还有未曾溶化的积雪,月光从树叶的缝隙漏下来,俨如铺了满地银霜。史朝英柳
眉微盛,在月光下若有所思,竟是一副满怀幽怨,楚楚可怜的样子。
段克邪闭了眼睛,索性不去看她,心里想道,“这妖女不知又在打什么怪主意了?真想
不到一个花容月貌的女子,却生了一副蛇蝎心肠。”
忽听得史朝英幽幽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世杰,不是我想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你
可得原谅我的苦心才好。”
段克邪颇觉诧异,心道,“原来她还记得她的丈夫,却又为何要捉弄我?论理来说,今
天是她丈夫的成败关头,她若然心里还有丈夫,就该与他共同患难才是。她把我挟持到这里
来,却把她丈夫抛下,真不知是什么心思?”
心念未已,只听得脚步声似乎渐渐远了,段克邪大为奇怪,睁眼一看。史朝英果然已经
离开了他,连背影也不见了。
段克邪心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就只是为了与我开一场玩笑?”
段克邪默运玄功,将真气凝聚,冲击受封的穴道。但牟沧浪的重手法点穴非同小可,段
克邪虽然已经可以运气冲夫,迫切之间,还是未能解开穴道。
过了约一住香的时刻,段克邪看看已有成功之望,忽听得树林沙沙作响,史朝英分枝拂
叶,又回来了。只见她提看一个皮袋,刀尖上穿着两只山鸡。
史朝英柔声说道:“你一天没有喝水,也没有吃过东西,一定是又渴又饿了。你先喝一
口水,我再烤山鸡给你吃。”
段克邪心道:“我才不要你这样好心。”可是他穴道未解,只能任她摆布,史朝英解开
皮袋,原来里面盛的乃是清水。史朝英托起他的下巴,用巧妙的手法一捏,段克邪的嘴巴不
由得大大张开,史朝英就灌他喝了几大口水。
段克邪一着急,真气猛地一冲,竟然把被封的穴道解开,立即施展轻功,向史朝英那匹
坐骑奔去,哪知跑了几步,忽觉得头晕目眩,四肢乏力,不禁连连喘气。吏朝英突然悄悄的
来到他的身边,轻轻一推,便将他推倒了。
史朝英笑道:“你歇歇吧,你已经不能使用气力了。”段克邪又惊又怒,挣扎起来,骂
道:“你,你这妖女。你捣什么鬼?”
史朝英在他肩头一按,又把他按了下去,缓缓说道:“也没什么,我不过在水里放了一
撮酥骨散。你还记得吗?你从前也是曾给我用酥骨散活擒过一次的,这回我可不能轻易给你
解药啦。”
段克邪怒道:“史朝英,你为何要屡次三番害我?”
史朝英道:“我的丈夫死在你们手里,你难道还不能为我受些儿委屈?”
段克邪道:“你怎知你丈夫已死?你一早就与我上马奔驰,又没有参加绿林大会。”
史朝英道:“老实告诉你吧,世杰的叔叔已不肯帮忙他了。”段克邪道:“那也不见得
你的丈夫就会死啊。我知道我表哥铁摩勒的打算,他只想你的丈夫悔改前非,并不想要他性
命。即使他不肯悔改,也只是不要他当盟主而已。谁说铁摩勒就要杀你丈夫?”
史朝英叹口气道:“你只知道你表哥的打算,你却不知道我丈夫的性情。他是心高气傲
的人,岂能受得折辱,我料想这个时候,他一定已经自杀了!嘿,嘿,如今你可知道我为何
要把你抓来了吗?”笑声凄厉,听得段克邪也不禁有点毛骨悚然。说道:“你待怎么?你要
杀了我为你丈夫报仇?”
史朝英冷冷说道:“论理世杰虽然不是死在你的手上,至少也有一大半是因你而亡。
但,我不杀你,我还要留着你伴我呢!”
段克邪大吃一惊,道:“我宁愿你杀了我!”
史朝英“瞟”他一眼,眼角隐含笑意,却又似笑似讽他说道:“克邪,你以为我是顾念
旧情,不杀你吗?不,我嫁了世杰,我就要做他的好妻子。我这是为了世杰的缘故。”
段克邪莫名其妙,“只要她是全心全意为她丈夫,我倒是可以原谅于她,只不知她是真
是假?”当下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还是不明白。”
史朝英面上一红,道:“那我就老实对你说了吧。我肚子里有着牟世杰的孩子,我已经
怀了三个月孕了,我知道,你们那些人恨极了我,我的师父,你的师兄,铁摩勒,疯丐卫越
这些人全要杀我……”
段克邪忙道:“不,他们若是知你有孕,一定不会杀你!”史朝英冷笑道:“我不相信
任何人。到人家杀我之时,那已迟了。你以为就凭你一句话,便可保得我的性命,我也就会
轻信于你,放了你么?我只知道,我只有牢牢把你抓在手中,才能保得我母子的平安。”
段克邪心里想道,“她性情刻毒,也就难免多疑。怪不得会以为人人都是像她这样。看
来我要除去她这层忌刻之心,只怕不是短时间内所能做到的了。”
心念未已,果然便听得史朝英说道:“克邪,可真是要屈委你了。我要你伴着我,这酥
骨散的厉害你是知道的,你若得不到解药,会在一个月之内,慢慢死去。但你跟着我,我可
以每隔半月,给你服半颗解药,让你延续性命。你不能使用武功,但你还会有普通人的气
力,可以跟着我一同走路。到了我的孩子出生,三岁之后,我再给你服足量的解药,让你回
到你那位史姑娘的身边。我把你牢牢抓在手中,他们投鼠忌器,料想不敢杀我!到我放你之
时,你若要杀我泄这三年软禁之恨,我也由你。”
段克邪道:“你不用如此猜疑心重。倘若牟世杰真是死了,你肯洗心革面,抚养孤儿,
那就是个贤母了。我尊敬你还来不及呢,怎会想到杀你泄怨。”
史朝英道:“好,难得你还能同情我、怜悯我,那么,你再依我一件事情。”段克邪
道:“什么?”史朝英道:“一路之上,你须得与我夫妻相称。”
段克邪大惊道:“这、这如何使得?”
史朝英道:“你真是不通人情世故,你试想想,咱们孤男寡女,一路同行,老实说,我
也不放心让你离开我的跟前,晚上投宿客店,我是必须与你同住一间房的。若不冒充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