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重伤倒地,谁不瞧见?这一场当然是你们输了!”
牟世杰大声说道:“你们的展元修不是也重伤倒地了么?不错,我们的人是折臂在前,
但你们的人口吐鲜血,却义在我们的桑岛主之前。若以受伤先后来判胜负,还应该是你们输
了!”
辛天雄大怒道:“放屁,这也有碍混赖的么?受伤也有个轻重之分,……”牟世杰喝
道:“我好歹如今还是你们的盟主,你怎可出言不逊,无礼执甚!”辛天雄忍着气道:“牟
世杰,你讲不讲理?”牟世杰道:“我正是要与你们讲理。论到受伤轻重,他们都是内伤,
谁轻谁重,实是难以判定。依我之见,公平来说,即使不算你们输了,最多也只能算是打个
平手。”
铁摩勒不愿和他纠缠不清,当下走出场来,说道:“好吧,就依从你,这一场算是打个
平手。”
牟世杰哈哈笑道:“铁摩勒,到底是你懂得一点道理。好,那么这一场就该我与你交手
了!”
铁摩勒叹了口气,说道:“世杰,你当真是直到如今还未悔悟么?”牟世杰冷笑道:
“你要说的话我早已听得厌了。我不想再听你的教训,别再罗嗦,亮剑吧!”原来牟世杰看
出铁摩勒给展元修疗伤,己耗损了不少功力,他心存侥幸之想,故此要趁铁奘勒未恢复功力
之前,赶快迫他动手。
铁摩勒抱剑立在下首,无可奈何他说道:“好吧,你既然定要动手,我也只好恭敬不如
从命了,请!”在双方胜负未决之前,铁摩勒严格遵守绿林规矩,仍然待牟世杰以盟主之
礼。故此立在下首,让他出招。
牟世杰可就没有那么客气了,他要趁着铁摩勒气力未恢复之前,先发制人,铁摩勒一个
“请”字刚出,他已迫不及待的一剑便刺出去。
虽是迫不及待,亦是蓄势已久,一剑刺出,只见精芒电射,剑尖刺穴,剑锋切肋,剑柄
撞腰,一招三用,把扶桑一脉的上乘剑术发挥得淋漓尽至,群雄中不乏剑术名家,但看了他
这一招,都是不禁惊心骇目!有的想道,“若是我用这招,至多只能兼用剑尖刺穴,决不能
似他这样招里藏招,再用剑柄撞腰。”有的想道,“这一招真是匪夷所思,扶桑岛的剑术果
然名不虚传!”
有许多参加过上一次绿林大会的更是暗晴吃惊,”这小子的剑术从前虽然也很不凡,但
究竟还有脉络可寻,如今却似神出鬼没,叫你怎么也猜想不到它的变化!嗯,铁寨主可不知
是否应付得原来牟世杰自从上次与铁摩勒支乎之后,心里也自明白是铁摩勒让他。他才得以
侥胜的,故此对铁摩勒的剑法,日夕筹思破解之道,待到他叔父重履中原,他又向叔父请
教,创出了许多专为对付铁摩勒的新招,在他说来,倒是真正做到了知己知彼的。
就在群雄惊心骇目,屏息而观之际,只听得金铁交击之声,宛如虎啸龙吟,震得众人耳
鼓嗡嗡作响。铁摩勒竟然接连退了三步。在这一仗未开始的时候,人人都以为铁摩勒是必胜
无疑的,如今却又不禁暗暗为他担心了。
但群雄固然是暗暗吃惊,牟世杰心里也是暗暗颤栗。铁奘勒退是退了,但却隐隐藏着反
击之力,牟世杰那么凌厉的攻势,竟似碰上一堵无形的墙壁,无法突破。
牟世杰原定的战略本是以守代攻,拖到他叔父赶来的,后来看见了铁摩勒运功为展元修
疗伤,牟世杰也是个武学的人行家,知道如此一来,铁摩勒必要大耗真气,这才临时改变战
略,想来个速战速决。
如今双方交手三招之后,牟世杰试出铁摩勒的功力确是减了许多,但潜力还是极为深
厚,并不如自己所想象的那样不堪啮,要想速战速决,只怕难以实现。这时牟世杰端的似是
骑上了虎背,不知如何才好,但倘若时候一长,铁摩勒功力渐渐恢复,牟世杰更难侥幸。因
此,牟世杰只好硬着头皮,仍然采用快速进攻的战术。
牟世杰攻势展开,宛如长江大间,滚滚而上。铁摩勒脚踏五行八卦方位,步步后退。每
退一步,就消去了牟世杰的一分攻势。但由于双方用的都是世所罕见的上乘武学,而牟世杰
正当盛年,气力也不至于一时衰竭。因此在场的群雄,除了铁奘勒的岳父韩湛一人而外,其
他的人,都是看不出其中盈虚消长的巧妙,只是看见铁摩勒步步后退,都不禁为他担心。
牟世杰越攻越狠,奇招妙着,层出不穷,铁摩勒则只是使出一套大开大阖的家传剑法,
相形之下,更显得牟“巧”铁“拙”,但不论牟世杰使出如何奇诡莫测的剑招,却都给铁摩
勒一一挡了回去。
场中武功最高的人,除了韩湛之外,就要数到展元修,他苏醒之后,顾不得回去治伤,
仍在场中观战。看到精彩之处,不禁叹道:“我学了十七家剑法,如今才知道都是野狐禅,
但牟世杰的剑法虽然精妙无比,却也还不及铁摩勒的重拙。精妙的境界,只要有一份聪明才
力,还不难达到,重拙的境界却非加上苦功,还碍心地宽宏才行。只是重拙胜于精巧的奥
义,却非等闲人所能领略了。”他看了这一场斗剑,得益甚多,后来也成为一派宗师,那是
后语。
就在他说这几句话的时间,铁摩勒又已接连退了七八步,看来已被牟世杰的剑势罩住,
情形似乎越来越是不妙。下燕羽在丈夫身旁,担心说道:“元修,只怕铁大哥气力不够,重
拙的剑法,难以发挥。”展元修看得出铁摩勒的剑法可以克制得住牟世杰,但也还未看得出
此消彼长的盈虚消息,王燕羽所说的也正是他担心之处:“铁摩勒若是输了这场,那就真是
我连罪他了。”
他没有回答妻子的说话,只是凝神观战。
铁奘勒的妻子韩芷芬也在场观战,她听了展元修夫妇这一番议论,更是担心,正想问她
父亲,忽见韩湛面上露出一丝笑意。韩芷芬心道,“摩勒正在不住后退,怎的爹爹却高兴起
来了?”
心念未已,只见牟世杰唰唰两剑,左一招“万里飞霜”,右一招“于山落叶”,两道剑
光,交叉穿插,“嗤”的一声,剑光过处,铁摩勒的衣襟已被削去了一幅!
韩芷芬大惊道:“爹爹……”她底卜的话未曾说出,韩湛已在笑道:“牟世杰的攻势至
此已尽,你看摩勒已在转弱为强了。”
话犹未了,韩芷芬抬头望去,只见铁奘勒剑光霍霍,果然是有了转机,虽然还未能迫使
牟世杰后退,但已是站稳了脚步,有守有攻了。原来经过了数十招之后,铁奘勒已是恢复了
八成功力,稍稍胜过了牟世杰了。
铁摩勒沉声喝道:“牟世杰,你认输了吧。”要知高手比斗,实是难以让招。第一次铁
摩勒与牟世杰争夺盟主之时,牟世杰与他相差尚远,剑法也没有如今狠辣,铁摩勒勉强让他
一招,还险险给他失乎伤了。如今铁摩勒的本领虽然仍是胜过他不止一等,但功力未曾完全
恢复,铁摩勒若然乎下留情,牟世杰焉能将他放过?铁奘勒向讨没有把握可以恰到好处的将
他打败而不至令他受伤,所以叫他认输,这实是念着旧日情份,不愿伤他的一番好意。
牟世杰在众叛亲离的境遇之下,已是丧失了理智,哪里就肯拱手认输?铁摩勒的一番好
意,反而给他当成了奚落。当下哼了一声,不予答复,趁着铁摩勒说话的当儿,唰唰唰又是
连环三剑。
牟世杰咬紧牙根,心里想道,“如今已是日上三竿,叔叔也应该来了。我即使输了这
场,第三场也可以由叔叔扳回,仍然可以保住盟主之位。”正是由于还存着一线希望,牟世
杰已拼着豁了出去,和铁摩勒厮拼,使的竟是最狠辣的一套伤残剑法。
这连环三剑凌厉非常,剑剑都是指向铁摩勒的要害穴道。铁摩勒见他如此冥顽不灵,难
以理喻,不禁叹了口气,说道:“祸福无门,由人自召。好,你既是执意违背绿林公意,还
要贪恋盟主之位,我也只好把你打败再说了。”
牟世杰一口气攻出了七七四十九招,铁摩勒兀立如山,沉着应付,一一化解。待他攻势
告一段落,正要变招之际,铁摩勒蓦地一声长啸,把剑抡圆,当作大刀来使,这是铁奘勒自
创的一套剑法,当日在大校场中,就是用这套剑法杀了“七步追魂”羊牧劳的。
牟世杰沉声喝道:“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心里则在不断叫道,“叔叔,快来,快
来!”他展开了游斗的战术,将准备好的对付铁摩勒的一套剑法使将出来,当真是瞬息百
变,奇诡绝伦!他意欲以游身缠斗的战术来挨多一些时候,而且这段剑法既是专为应付铁摩
勒而准备的,他也就难免还存有一点侥幸的念头,说不定还可以将铁摩勒伤了。
哪知铁摩勒这套自创的剑法,刚猛无伦,任是牟世杰的剑招奇诡百出,依然是一点用处
都没有。铁奘勒的长剑抡圆,泼水不进,哪早有隙可乘。
正在激战之中,忽听见牟世杰手下轰然大呼:“岛主来了!”铁摩勒眼观四面,耳听八
方,也早已远远看见了牟沧浪的身形出现,而巨和他一同来的还有空空儿、辛芷姑跟他的师
父磨镜老人。
铁摩勒怔了一怔,又惊又喜,要知他最担心的就是牟沧浪不明是非,万一持强行事,那
就要造成武林浩劫;另外他也放心不下空空儿与辛芷姑,这两人都是火爆一般的性子,只怕
他们要与牟沧浪拼个你死我活。如今见着牟沧浪与空空儿等人竟是一同回来,当然大大出乎
他意料之外,心道,“看这情形,难道他们早已化敌为友了?”铁摩勒猜中了一半,他们确
已是化敌为友,但他们亦是早拼过了你死我活了。
高手比拼,那容稍有分心?铁摩勒只道牟沧浪等人一来,就可以进行调解,因而对牟世
杰的防备也就没有先前那么凝神注意。牟世杰趁着他一怔之际,突然使出杀手,唰了一剑,
便向着铁摩勒胸口刺来。
这一剑是最凶狠的拼着两败但伤的剑法,铁摩勒侧身一闪,唰的一下,肩头已着了一
剑。牟世杰的攻势还有伏招,未曾使尽,剑锋。一转,又抹向他的咽喉。铁摩勒在性命俄顷
之际,无暇思索,迫得也使出救命的绝招,长剑抡圆,“呼”的便劈下去!
牟沧浪失声大叫道:“铁大侠,剑下留情!”话犹未了,只听得“咔嚓”一声,火花四
溅,牟世杰那柄青钢剑已是断为两截。铁摩勒削断了牟世杰的兵刃,余势未衰,他那口剑仍
是直劈下去,牟世杰只觉头皮一片沁凉,暗叫“我命休矣!”忽地只觉剑风掠面面过,却不
见动静,睁眼看时,只见铁摩勒已在数步之外,早已插剑归鞘了。铁摩勒倒不是因为听见牟
沧浪的叫喊这才收手的,他本来就无意伤害车世杰的性命,因而才能够及时撤招。要不然若
是听到呼喊这才收手,早已迟了。
双方用的都是一柄普通的青钢剑,但铁摩勒在受伤之后还能够将牟世杰的剑削断,功力
之高,有目共睹,胜过牟趾杰何止一筹。这一场不用宣判,当然是铁摩勒赢了。
牟世杰败得如此之惨,当然是面目无光,但心里却也是又惊又喜,“毕竟把叔叔盼到
了,这最后一场,他们那边无人能敌。”
心念未已,牟沧浪已是到了他的面前。中世杰还未来得及张口说话,只听得牟沧浪已是
沉声说道:“孽障,到了这个田地,你还不认输么?”
牟沧浪在重伤之后,精神还未完全恢复,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在牟世杰听来,却宛如晴
天霹雳,他当作唯一靠山的叔叔,竟然要他认输!牟世杰张大了嘴巴,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
朵,半晌,问道:“叔叔,你说什么?”
牟沧浪面挟寒霜,“哼”了一声,冷冷说道:“我要你向天下英雄谢罪,你限我回转扶
桑,从今之后,不许再履中原!”
牟世杰这一惊非同小可,颤声说道:“叔叔,你武功盖世,这么容易就认输了?”
牟沧浪道:“你的所作所为我都已知道了,你不用再蒙骗我,也不用再激恼我啦。天下
唯有德者居之,并不是只凭武功就可以服人的。若论武功,咱们的师祖虬髯客胜过咱们不知
几十百倍,但他见李世民便即推抨敛手,这才是大英雄、真豪杰的胸怀!我小觑了当世英
豪,命你逐鹿中原,这是我的过错。如今看来,即使李唐可以取而代之,也还轮不到你。就
说此刻在场的铁摩勒、铁大侠吧,论武功,论气度,你自间可以有哪样比得上他吗?你听我
的劝告,快快向天下英雄谢罪了吧!”他说话多了,禁不住连连咳呛。牟世杰这才知道,他
叔叔原来已是元气大伤。
牟世杰登时如坠入冰窟之中,最后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心道,“连叔叔也要迫我谢
罪,哎,天下之大,只怕只有朝英才是与我同心的了,”
他正在想起妻于,忽听得马铃声响,正是史朝英的心腹恃女赶了回来。牟世杰连忙间
道:“我叫你去接小姐的,小姐呢?”
那侍女下了坐骑,走到牟世杰跟前,讷讷说道:“小姐她抢了我的坐骑,我以为她早已
回来了。我连忙抢了别人的坐骑……”
牟世杰大为着急,说道:“快去打听了,快去打听……”刚说到这里,史朝英的另一个
心腹侍女,亦已回来,接着说道:“不用打听,小姐的消息我已经知道了。”
牟世杰道:“怎么样?快说,快说!”那侍女道:“在这里不方便说,请姑爷进帐说
话。”
牟世杰怒道:“我要你说,听到了没有?”要知他此刻已是神智混乱、陷入了半疯狂的
状态中,心中只是想道,“我处境已是如斯,什么坏消息我也不在乎了。”因此急于知道妻
子的结果,非迫那侍女说话不行。
那侍女神态尴尬,无可奈何,只好说道:“我在半路碰见小姐,她和段克邪两人合乘一
骑,跑了!”牟世杰大叫道:“什么,她和段克邪跑了?”他本来是准备接受任何坏消息
的,却不料是这么样的一个坏消息,是出乎他想象之外的坏消息!当真是比听到史朝英死
了,还更难受!一个打击之后接着又一个更重的打击,他的精神,意志登时全都崩溃!
这消息突如其来,人人都是意想不到。给这消息大大震惊了的,除了牟世杰之外,还有
一个史若梅。不过牟世杰是由震惊而至绝望,史若梅则是从惊奇之中感到恐惧。
史若梅失声叫了出来,也似突然给人重重击了一下似的,摇摇欲坠。聂隐娘、方辟符在
她身边,连忙将她扶住。史若梅颤声道:“克邪,他,他怎么会,……”聂隐娘道:“你不
可疑心克邪,这一定是,是……”史若梅道:“我知道,一定是那妖女作弄他的。唉,不知
给他吃了些什么迷魂之药?”要知段克邪武功远远在史朝英之上,史若梅怎知他是给牟沧浪
点了穴道在前,这才给史朝英所擒的。
会场为这消息引起了一阵骚动,倒把牟世杰的事情暂时撇开了,牟沧浪难过之极,说
道:“世杰,你娶的好妻子!好吧,有妻如此,不要也罢!你先办了正事,再去清理家门
吧。”
牟世杰一片茫然,这一瞬间,他脑子里空洞洞的似乎连思想也没有了。场中的骚动,他
叔父的说话,他都己是视而下见,听而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