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接着又一笑,说:
“你也别佩服我,上官先生数十年来,未收一人,竟垂青到你头上,可见你根骨定有过人之处。能得此老垂青,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你将来学成后,只要不忘记我,把他老人家那手‘七禽掌’教给我就谢谢你啦!”
石继志闻言慨然道:“姑娘说哪里话,小弟此番千里投师,尚不知上官先生肯不肯收,倘幸如姑娘所言,定将那掌法倾囊授予姑娘,以谢今夜救命之恩!”
少女听后,略一皱眉道:“如果你只是为了谢我救命之恩,才教我那套掌法,还不如不教的好……”言罢竟低下头,满面悲戚之色。
继志一时还摸不透这女孩心意,闻言不由一愣,哧哧道:“这……小弟不会说话,姑娘……你可别生气!”
少女一颗芳心,早已紧系继志,此时见自己把一颗心全给了他,对方竟视如未见,言语举动间,虽似对自己感激万分,却丝毫没有情意。不由柔肠寸断,芳心暗碎,那泪儿就像断线的珍珠一样,粒粒滚腮而过。
一旁的石继志越看越糊涂,觉得自己明明是一句好话,却把人家说哭了,不由大感不安,抖着身子趋前道:“姑娘……你这是……怎么了?”不想不说话还好,这一说,那少女干脆把身子趴在船边上哭出声来了。
石继志皱着眉立在一旁,劝,不好,不劝也不好,一时窘态百出,嘴中啧啧连声。
那少女哭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用袖子擦了一下泪,泪眼模糊地看着石继志,玉唇微启,可是又没说出什么,最后叹了口气道:“呆子!你可别多心,我可不是哭你,天凉了,我们还是进去吧……”
继志傻瓜似地点点头,那少女道:“走呀!”随着破唇一笑,自己站起身往船后走去。
石继志待少女走后,自己又呆了一会儿,看着滚滚的白浪,心中真不知是什么滋味,正是“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第二天天一亮,小船已至巫峡。巫峡乃长江三峡之一,陡峭曲折,真是险恶十分。
继志走出船时,见少女已远立船边,正在凭栏小望,石继志理了一下皱折的衣服,远远地道:“姑娘早啊!”
那少女才慢慢地转回身来,看着他启齿一笑道:“这是什么时候了,还早!可惜你起得太晚,错过了看日出的美景。”
继志展目船外,果见一轮红日轻浮远天,散出漫天红霞,水面上直似万千火蛇在来回闪动,此时有三两小帆垂钓江中,笠翁倚舟,渔歌互答,好一幅绝妙的图画,正是人在图画中。不由脱口道:“果然是美景无边。姑娘你眼福不浅,小弟凡夫俗子,竟然贪图席榻之安,错过这日出盛景,真是追恨不已……”
少女一笑道:“你呀,样样都好,就是这般酸气,令人怪不自然的……”
接着回眸视江,轻轻道:“我问你,你昨天说的那位友雪贤妹她是何人?可否告诉我一下?”
继志闻言脸一阵红,讪讪道:“她是小弟救命恩人,乃江南奇侠金线女之徒。如果不是她,小弟早活不到今天了!”
少女低声道:“难得你记得这么清楚,她既是金线女徐老前辈的弟子,武功想必了得,是不是?”
继志接口道:“我那友雪妹妹武功果是了得,以一双空手瞬息间连伤数人,可谓之女中英侠……”
不想话还未完,那少女竟浅浅一笑,插话道:“啊?那么我问你,我在你眼中算不算本事大呢?”
言罢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继志,继志脱口答道:“姑娘乃神人也!武功盖世,何消小弟再说!”
那少女笑着摇头道:“真的呀?那么我问你,比起你的友雪妹妹如何呢?”
继志不由一怔道:“这个……”
少女一笑学道:“‘这个’……比不上是不是?”
继志脸一红,叹口气道:“姑娘与我那友雪妹妹俱是武功盖世,可你们又没打过,我怎么分得清呢?”
少女慢慢点头道:“这也是实话。看样子,我是要跟她打一架了,看看到底谁强!”
继志闻言急道:“这……千万使不得!姑娘何苦为这一言,和我那友雪妹妹伤和气!”
少女用一双秀目一瞟继志道:“好吧!我们不谈武功。我问你,你那友雪妹妹长得如何呢?很漂亮吧?”
继志心说:这女孩真怪,人家漂亮不漂亮,关她何事?但他心中对友雪已爱护备至,几乎不容许她受一点委屈,闻言红着脸点点头。
少女见状,一股凉气直透脚底,但她亦一世娇娃,哪会服人家呢,内心虽难受已极,可表面仍故作自然,浅浅一笑,露出那对可爱的酒窝道:“我呢?”
继志早就猜透她有此一问,也最怕答这问题,现在果然人家问上了,不由一翻眼皮装糊涂道:“什么?姑娘怎样呢?”
这一问那少女一阵羞涩,双颊飞红,低头哼道:“你装什么嘛……知道你友雪妹妹漂亮就是了!”
她娇态毕露,美艳已极,继志也不由心内暗赞,忍不住叹了口气,那少女抬头看着继志,追问道:“说呀……”
继志见状知不能再装傻,干脆实话实说,又叹了一口气道:“姑娘乃天仙化人,人间玉人,哪能不美呢!”
果如继志预料,那少女又道:“既然有这么美……”
话还未说完,继志故意打岔道:“真的!光顾说话,竟忘了还没吃饭呢……姑娘,我们进去……”
这话还未完,见那少女俏皮地笑着,继志不由脸一红叹口气,话也接不上去,带窘地笑笑低下了头,又抬起头看看船外。还想再打岔,少女已笑道:“别装傻!等会儿再吃饭也不晚,我问你,我和你那友雪妹妹谁更漂亮?”
继志正色道:“姑娘一定要问,我只能说一个春兰,一个秋菊,一时瑜亮并生,分不出轩轾上下!”
少女娇笑道:“好一张油嘴,算你会说话。我们说了半天话,也同了一路船,我问你,我叫什么名字你知不知道?”
继志脸红过耳,心说真的,我怎么糊涂至此,连人家姓什么都不问,人家对自己还有救命大恩,这简直是荒唐已极。一怔不知所答,那少女冷笑一声道:“算了!其实你也不需要问,一切都算我自作多情好了,我们吃饭去吧!”
这一来继志急了,见对方竟伤心至此,哪能不动心,何况他本是一多情种子,所以如此寡情,原因有二:一是自己父母新丧,内心忧伤已极;再就是已和程友雪定情在先,虽然内心何尝不喜此女,但总怕有负友雪芳心,所以勉强克制。如今和此女两度邂逅,眼见对方为自己甘冒万险,登舟护送,再加上几度谈话,内心实已情感难以克制,痛苦已极,又一见把人家寒心至此,那本性不由得自然流露,眼圈一红喊道:“姑娘……”
几滴泪也不由流出眶来。
少女哼了一声,一抬头才发现他竟哭了。
继志见人家停下了,才发现自己不该流泪,忙用手去擦,少女已趋前道:“你……
哭了!我是逗你呢,要不要知道我的名字?我告诉你!”
继志点点头。少女先前的伤心和懊丧已被继志的眼泪一扫而净,慢慢道:“告诉你吧,我复姓司徒,名云珠,人家都叫我女飞卫……家父司徒明和上官先生是好朋友,当然若论年龄,上官先生怕比我爷爷还大呢!”
继志这才知道,啊了一声道:“可是姑娘你又如何得知小弟投师?又如何知道小弟姓名呢?”
司徒云珠一笑道:“一月前那上官先生突然来到我家,我父女因数年未见这位前辈,摆筵相迎,席间他说到在洞庭新收一徒,并略言你的出身经过,听得我父女都怪难受的。
后来他说你根骨俱佳,若能随他习武,至多五年必有大成,并言你不日就要上峨嵋寻他,因我父女近居鄂北,托我父女在你路过时就近照顾,于是我天天没事就在那驿道上溜,小心注意。前日果见你行至,穿着仪态都与上官先生所言相似,因此在后跟你一路,见你行至大街拐个弯竟不见了……”她言至此用目一瞟石继志,满面娇羞又接道:“这一下可把我急坏了,这才满街乱问,不想问到那酒店竟看到了你,才心中一块石头落地。
本想饭后请你至我家,我父女小尽地主之谊,不想你竟避我而去。我因知排教声势极大,你小小年纪又无武功,遇上定无活路,这才随后找你,一直找到码头才见你已登船。我一见船头焚香,就知是排教所辖,故此干方百计上得此船,以后的事你都亲眼看见了,无需我再说了!明白了吧,我的少爷!”
继志听后真是羞愧得无以复加,一时面红耳赤,一句话也答不上,正想出言道歉,忽见司徒云珠面色突变,叱声不好,双足一点,快同脱弦之箭,一闪已至船头。双掌齐出,只闻“砰”一声大震,竟将那大铜香炉,震起足有三丈高下,扑通一声落于江中,这才回头对继志叫道:“昨夜我们只顾说话,竟不觉这狗贼在香炉上弄了手脚,居然香列星状,发出求援的信息,只怕眼前就有热闹了!”
说着转身入舱,那老金见状脸色惨白,跪地磕头如捣蒜道:“侠女饶命,这可不是……我的主意,是老王的主意!”
司徒云珠厉叱道:“他人呢?”
老金哭道:“昨晚上就下水走了!小人天大的胆也不敢……”
司徒云珠一声冷笑,右掌往外一推,那老金尚离着有七八尺远,竟被打了一个筋斗,当时闭气昏死过去。
继志正在莫名其妙,女飞卫已招手道:“我的少爷,别愣着啦,快帮我掌舵,把船划到岸边好上去,要不然敌人马上就来了!这星状香阵,是遇到极厉害的强敌才能发出的信号,再不走,等会儿来人定是高手无疑!”
继志闻言大吃一惊,连忙跑至船尾,双手挽舵,也不知该往何处搬动。少女一笑道:
“天!你旁边去,还是我来吧!”
谁知她也不高明,那般在水中滴溜乱转,眼前是一山口,水流奇快,把船冲得乱转。
一出山口发现水面太宽,司徒云珠不由暗暗叫苦,后悔不该把老金打伤,否则尚可令他把船靠岸。正在双手扶舵判别水势,忽听石继志道:“云姐!你看来了这么多船……”
司徒云珠大惊,四面一看,道声:“完了!”
她忽然蛾眉一挑,秀目圆睁道;“别怕!我就不信打不过他们,只是你……”
继志咬牙一挺身道:“云姐别管我,这班狗贼,居然赶尽杀绝……士可杀而不可辱,我今天跟他们拼了!”言罢满脸坚毅之色。
司徒云珠放下舵,叹了口气道:“想不到竟来了这么多人,难得你有此勇气,我岂能让你单身遇险,等会儿你只坐在这船头不动就行了,一切都有我呢!”
继志还要争辩,司徒云珠已嗔道:“你不听话,我就不理你了!”
继志这才无奈地走到船头坐下,再看那来船竟有八艘之多,在水面上一字排开,渐呈弧形围来,每船船头都焚着香,舱面上立着数人,持弓搭箭,好不惊人。渐渐来近,才看清有一艘朱漆大船居中,船头立着三人,都是发须花白的老人。这些船离着有三丈远近围了个圈子,停舵不动,由大船上走出一人大喝道:“来船听着!既是舵上漂子为何不燃香具?”
司徒云珠冷笑一声道:“好好行船,你们阻拦河面不放是何道理?”
话还未完就听来船有人喊道:“就是她,香主!这女孩可厉害得很,我们金爷想必也死在她手上了!”
司徒云珠往说话处一望,就见果是昨日船上的那老王,此时正跪在那三个老人的身前。就见内中一五旬左右老人慢步走至船头,冷笑一声道:“你这女娃娃好大的胆,一夜之间连伤我教下四个弟子,胆敢劫船护着那姓石的小子,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乖乖把那小子送过来,随我回坛,我们也不会难为你,通知你家大人领你回去,要不然你后悔也晚了!”
司徒云珠娇叱一声:“住口!你们这群目无法纪的家伙,居然赶尽杀绝,姑娘我看不顺眼就要管。不错,你们人是我杀了,姓石的在我船上,你们不服气就来拿好了!”
那老人闻言,直气得哼出了声,只见他捞起长衫下摆,往腰下一掖,随闻“嗖嗖”
连声,竟有数支箭往少女身上射来。那老人皱眉喝道:“不许放箭!我要会会这娃娃,看她有多大的能耐,居然如此狂傲!”
少女一听弦声,就知箭到,只见她一声低叱,身已腾空,两支箭由身下穿过,双手上抄竟又是两支入手,在空中一个“细胸巧翻云”,轻飘飘又落于原处,真比四两棉花还轻。
那老人呵呵笑道:“果然有两下子!”
声随人起,只见他一杀腰,竟施展出上乘轻功“凌空五云步”的身法,只一闪已立于司徒云珠船头。一扫船面,见船面上躺着一人,不用说定是自己教下弟子无疑,不由一声冷笑,头上又短又白的几根头发根根倒竖,一声喝道:“你给我躺下吧!”
随声身已扑至,右掌平伸,“小天星”掌力向外一吐,只闻“呼”一声,一股劲风直朝司徒云珠胸前撞来。司徒云珠一见此者翻掌,就知来者不弱,见掌风疾劲,不敢怠慢,暗运神功,双掌齐出,“混元炁”掌力毕竟不凡,只听一声大震,两股掌力对撞,双方都被震退两三步才拿桩站稳,心内都不由暗暗惊奇。
原来此老乃排教红旗总舵主,武功之强除去教主莫小苍及三位香主外,就数他第一。
擅打“七星石”,尤其厉害的是“子午夺命针”。这“子午夺命针”细如牛毛,一发数十枚,简直防不胜防,中人奇冷刺骨,若不及时医治,至多一月必死,每日子、午二时痛苦最甚,故名为“子午夺命针”。此人姓杜名英奇,绰号镇三江,所有水面船只都归其辖,故势力在教中极大。红旗总舵设在巫山山口,昨日正为其五五寿辰,莫小苍特派了两位香主前往道贺,不想就接报有弟兄遇险,故此二人就便来援。这杜英奇满打算在二位香主前奏功一番,不想这一对掌,竟发现这少女掌力居然不在自己之下,哪能不惊。
已自知掌上对敌实难有制胜把握,一声冷笑道:“姑娘好掌力,杜某多开罪了。”
只见他一伸手向腰间摘开如意扣,往外一抖手,映着日光闪闪生辉,竟是一条十四个骷髅首首相咬的骷髅鞭,鞭头往地下一搭,道了声:“请!”司徒云珠此时也不敢大意,抬手一按长剑哑簧,“呛”一声,宝剑出鞘,闪出一道奇光,剑名“铸雪”,确是一口吹毛断发的好剑。
这时江面上船只已把这艘小船围了个风雨不透,大船上两位香主和诸人,众目直视,却没一点声音。
杜英奇求功心切,不待对方摆好式子,猛然一点脚尖,矮身而进,手中骷髅鞭就在进身的当儿,一条金龙似地抖手而出,夹着极强劲风往司徒云珠腰上缠去。司徒云珠并不外闪,反倒猱身而进,一个“怪蟒翻身”,掌中剑长虹贯日般递出,反朝对方咽喉点去,身法巧快已极。杜英奇一招落空,不由大怒,一声厉叱,一摆右手,卷回鞭头,随着往后一翻,骷髅鞭二次甩起,向司徒云珠头上猛砸下来,同时上半身向后一仰,避开来剑,身形快若飘风。这杜英奇见连番狠招都没制住对方,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偌大辈分,这脸如何丢得起?
正当女飞卫剑由上而下刺到,杜英奇大喝一声,恶念陡生,掌中骷髅鞭“秋风扫落叶”,离地仅一尺高,不待司徒云珠把身子落实,就向她双腿扫去。
这鞭身十四个骷髅,每个都有不小分量,施展起来真比铁棍还重,不用说叫它正面碰上,就是被它扫着一点,也得血肉横飞,骨断筋折。司徒云珠见鞭身已至,一声娇叱,“旱地拔葱”身已纵起,往后倒窜了丈余,落于船篷。这杜英奇一鞭扫空之下,身形已跟着纵起,不待身形落定,暗中已把“子午夺命针”针筒扣于左掌。女飞卫尚不知情,一翻身快似电光石火往杜英奇身前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