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继志闻言沮丧道:“师父既不许弟子用那‘七禽掌’,看来是万万不会胜了!”
上官先生叹道;“到那时谁不叫你用,你就是把‘七禽掌’展出,在三个老怪面前也讨不了好处!我现在说你也不信,以后看到他们你就知道了!”
续命神医严中圣在旁插言道:“老前辈这一办法是再恰当不过了,天山三老虽同是天下所惧的三个怪物,但提起老前辈声名来,恐怕他三人也要另眼相待,何况令徒亲身负荆,定不会如何刁难,说不定不追前恶,网开一面,不与少侠计较了!”
上官先生摇摇头道:“贤弟,你不知这三个怪物有多难对付呢!五十年前我采药过天山,因与这三个老儿争一成形肉芝,一言不合动起手来,我有生对敌从没与人对过五十招以上,却与那三怪中老大天驼叟纪元人,一直对拆了一百多招,最后被我用霹雳掌震下竹刀,才自认服输!”
接着摇头道:“那老二白老翁、老三开天顶都还没上手呢,因见拜兄败落,自知不敌,这才与我和解,让我下山,这五十年来我把七禽拳练成,这三个老怪物说不定也练成了别种极厉害的功夫,志儿此去真是吉凶不定,不过只有这条路好走,同时也不失侠义本色!”
石继志心内正优,一眼见到几上那方白玉,不由双手捧起道:“师父不是说这是一口剑么?怎么弟子就看不出?”
上官先生闻言脸色一展,接过道:“你不提,我差点都忘了。这玉匣你是怎么得着的?”石继志把经过道出,上官先生叹道:“自来灵物择主,非人力强求可得!如我见不差,定是那朱雀剑无疑!”
言罢把玉石在手中翻看了一阵,以右手食指,在那玉匣朱红道上一划,微闻铮然一声轻鸣,那玉石竟分开两扇,翘开一面。顿时这石室内闪出一片红光,续命神医也惊得啊了一声道:“果然是朱雀剑了!”
上官先生脸上一片欢喜,石继志就上官先生手中看去,原来那匣内果然平列着一剑一鞘,最奇的是剑身三分之二竟是朱红色,闪闪红光夺人眼目,确是一口稀古奇珍。
上官先生振动剑身发出龙吟之声,一面长叹道:“此剑乃战国欧冶子晚年所铸,共为八口,如今已出土其四矣!”
续命神医满脸笑容道:“那另外三口剑如今在谁手上呢?”
上官微微摇首道:“我少年时,有一六合居士在华山辟室练丹,适逢我云游至彼处,见其几上有一短剑,比这剑尚要短上五六寸,形状极古雅,一时好奇,请其借我一观。
这居士闻我言后,先伸手轻抚那短剑鞘,含笑问道:‘鱼肠,客来有故否?’此语一出,那剑默默无声,居士才含笑把剑递与我道:“你要看就看看吧!”接过那剑一看,始知竟是震惊天下的那口鱼肠剑!
石继志不由惊奇道:“那鱼肠剑不是荆轲刺秦王所用之剑么?”
上官先生点头道:“正是此剑,不知如何落在了那六合居士手中。在我追问之下,他才告诉我一些关于剑的历史,还提到了这口朱雀剑,所以今日我一见这白玉中现红槽,就猜是此剑,果然不错。此剑一出,天下难免要有一番大乱了,志儿幸得此罕世名物,为师要奉劝你一句,要以天下为己任!苟能如此,方不负此灵物出土一场!”
石继志唯唯称是,上官先生还剑于匣,把匣子递与石继志道:“过两天我给你用丝网作个薄套覆盖剑匣,这样就可免外人觊觎了!”
石继志一心念着那鱼肠剑的故事,不由问道:“那六合居士为何对那鱼肠剑说话呢?
难道那剑也会说话不成?”
上官先生笑道:“我当时也不解其故,再三追询那居士,他才说那口鱼肠剑已颇通灵,如遇凶险不吉之事,自会在鞘内震匣为警,可是我并未看见,不过这种事传之颇多,却不可不信呢!这口朱雀不亚那鱼肠,你要好好收藏,如能借此剑光大武林,才不负为师对你的一番期望!”
续命神医道:“曾闻你老人家也有一口好剑,怎从未见老前辈施用呢?”
上官先生笑道:“贤弟你真好记性,我那口剑剑名‘天缺’,铸始即无剑尖,呈月牙形,虽可说是一口稀世罕物,要同这朱雀比起来,是万万及不上的。早年借与一故人,不想却让他丢了,甚为可惜!”
谈话间,微闻外室玄衣道长有呻吟之声,三人都由位上站起,相继出室,果见玄衣道长已睁开双目,正在四周顾视,见三人出来,不由一怔,嘴唇翕动了半天,却没说出话来。
上官先生微笑道:“黄明冲,你不要担心,好好在此养伤,至多十数日定可下地了!”
玄衣道长一眼看见石继志,不由双目一瞪,顿觉身体一阵急痛,以手按床,想要坐起来,续命神医忙赶过去按住他道:“黄道兄!在下名叫严中圣,不知道兄可有个耳闻么?”
玄衣道长耳中早听师父说过此人,闻言看了严中圣一眼,点点头,续命神医见状道:
“那么还要请道兄相信在下才好,道兄与石少侠因故相争之事,在下已知悉甚详,在下已用断玉神膏将道长断骨接上,至迟一月就可下地行走,虽然不似原来那么健壮,但也是没办法的事,还盼道长心平气和,把这一番不快与石少侠化解才是!”
玄衣道长一听此言,直吓得遍体生凉,知道自己此时已是一残废,不由痛心欲死。
试着一抬右腿,竟是毫无知觉,知道严中圣所言不虚,不由在榻上大叫一声,全身一阵战瑟,又昏了过去!
上官先生见状摇摇头,又看了石继志一眼道:“他此时已对你恨之入骨,怕不是三言两语所能了。我看此时你不宜和他对面,既已决定亲上天山向他师尊领罪,不如还是不见他为好。”
续命神医在一旁道:“这样也好,否则他在重伤之下,见了少侠难免又起恶化,依我看,这七日内先把他置于内室,待七日后由在下带他下山再养一个时期,这样就无妨了!”
石继志也觉如此甚好。自己也是好胜心极重,心中虽后悔不该下如此重手,但要全把错揽在自己身上,也不太服,正自发愁对玄衣道长说些什么才好,难得他二人都如此说,觉得再好不过了,就对严中圣点头道:“弟子也觉这样比较好,只是要使师叔平添不少麻烦,令弟子于心不安……”
续命神医哈哈笑道:“少侠不必过谦,我生平就是靠看病吃饭的,养病人十天半月是常有的事,好在我有一内侄就在华阳县境,他那里安置一人还没问题,你就不要担心了。他伤快好时,我将善言加以开导,想必就容易多了!”
石继志感激不尽,动手在里室搭一板榻,好在师父尚有一方棉垫,置于板榻上,然后乘玄衣道长未醒,与续命神医二人把他合搬了过去,一切归置好后,续命神医又与他推血和穴,玄衣道长又醒了过来。
续命神医与上官先生见他醒来,绝口不再谈负伤之事,只是严中圣不时过去替他看治一番,大小解都侍候得周周到到。玄衣道长虽发现石继志突然不见了,但自己心中已存好打算,现在空自暴怒,对自己伤也没好处,不知待自己伤养好,再回报复之法。除了续命神医自己知道他来历外,见还有一中年儒生,温雅斯文已极,而由续命神医对他态度看,此人似乎身份甚高,只是不解他到底是何人,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小上好几十岁,却被人一口一个老前辈叫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又不好意思去问。
转眼已是他来此养伤的第四日了,除了不能下地以外,全身已能活动自如,也可说话了,凑巧上官先生进室来看视,玄衣道长不由在枕上点头道:“这位兄弟,不知大名怎么称呼?这几日可累了你啦!唉!我的腿……”说到此不由一阵伤心,竟流下泪来。
上官先生一听玄衣道长居然叫自己是兄弟,差一点笑出声来,一转念觉得还是不说破的好,就含笑道:“你别太难受。你腿骨已断,如不是严孝弟为你接治,怎会好得如此快!现在虽不如原来,但总比完全断了好多了!”
玄衣道长在枕上点点头,道:“老弟,你大名可否见告一下,以便永留肺腑……”
话还未完,上官先生一笑道:“我一直就没名字,也许令师还认识我,你如伤愈见了令师天山三老,就说一青衣儒生向他三人问安好了,他们就会告诉你我是谁。不过我告诉你,我起码比你大,怎么称呼就随你便了!”
玄衣道长听后又惊又吓,暗忖自己出身来历从未示人,这中年人如何识得自己,听他言中意思,好似还认识自己师父似的,这真令人不解。最奇是他说岁数比自己大,真令人难以置信。惊得翻着一双怪眼,直往上官先生脸上看。
上官先生见状,含笑走到他身前,摸了他额头一下,温度尚还正常,又问了问尚需何物,玄衣道长摇头表示不要,上官先生这才走出石室。
剩下黄明冲一人,在床上百思不解。正在惊疑之际,见续命神医走进来,手中捧着无数山果,不由在枕上点头道:“这几日可累坏前辈了!”
续命神医年已八旬,被人称为前辈倒无不可,闻言笑道:“无妨,这算什么!老弟你好多了吧,来吃点东西!”言罢把他扶坐起来,又把洗净剥好的食物递上,并递过一杯似乳状的稠液道:“你先喝了这东西吧!”玄衣道人这几日每餐都喝这么一杯,也不知是何东西,只觉又甜又凉,入口生香,伸手接过道:“这是什么东西?”续命神医笑道:“老弟!这东西你还没吃出来?要不是这东西,你那蛊毒岂能去得这样快!”
玄衣道长大惊,心想怪不得人称他为续命神医,可真有两下子,自己中蛊之事,从未对人提起,他竟然得知,不由脸一阵红。
续命神医见状笑道:“我一按你的脉门,就知道你是中了蛊毒,你既取那王蜜,可见也不外行,不知是谁告诉你这治病的方法,天下知道治这病的可还不多呢!”
玄衣道长道:“不瞒前辈,这方法实是蓝马婆所说。”
续命神医啊了一声笑道:“我说呢!也只有这老乞婆敢在我面前叫字号,可是在这病治法上我就比她高一筹了,她只知这王蜜才能治好,我却可以以别样药物治疗,只不过那方法需时甚久罢了。你此时蛊毒已除,可放心调养了!”
玄衣道长不由心中略喜,这陈年大疾一除,本应喜悦万分,但却平添了一个残疾,真是忧喜参半,心中更不是味,脸部毫无表情,只在枕上点头道:“我黄明冲这条命,多亏神医救治,贫道有生之日决不忘神医活命大恩!”
续命神医连摇双手道:“不要客气,只希望你伤体早愈就好了……”言罢正要转身出室,玄衣道长却叫道:“神医请稍待,贫道尚有话要问你老人家!”严中圣闻言止步,玄衣道长道:“贫道处身之地是在何处?还有那中年人是谁?请你老人家告之,免得我心里不解!”严中圣笑道:“这地方是峨嵋山顶小刃峰,至于那中年人是谁,他自己没告诉你么?”
玄衣道长摇摇头道:“贫道问他,他含笑不答,真令人不解!莫非还有什么隐秘不成?”
严中圣笑道:“他自己都不说,我又何必多事!不过我可告诉你,他是一个震惊天下的人物,本事之大连你老弟那三个师父也恐怕自叹不如……”
玄衣道长闻言大吃一惊,他脑中确有上官先生的影子一闪而过,但想到那位怪人决不会还活着,没有在意,可是实想不出天下还有谁有如此大的本领,正要再套问几句,严中圣已含笑走出去了。
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过了七天,这日清晨早餐已毕,严中圣含笑进内道:“兄弟怎么样?好点了吧?”玄衣道长点头道:“我已想下地,感到好多了!”严中圣笑道:“那么今天我们就下山吧?我因有事今天非下山不可了,你意如何?”玄衣道长大喜道:
“这样最好!但不知……唉!我可怎么走啊?”
严中圣一笑道:“下山有藤架抬你,入了市就好办了!”言罢一招手,进来两只大白猿,二猿手中抬着一副编好的藤架,玄衣道长见这两个东西一进来,还真吓了一跳,见二猿只把手上藤架放下,站立一旁不语。
由门内又进来二人,前者正是那中年书生,后面之人不看还罢,一看不由一声暴喝:
“小子!你还我腿来!”言罢隔空一掌劈去,石继志一飘身已闪在一边,这掌劲在石室中无有处出,轰响了一声。
石继志躲过他一掌,脸色一红,勉强对他施一礼道:“小弟石继志向道长问安,恭喜道长伤已痊愈……”话还未完,玄衣道长大叫道:“恭喜个屁!还不是你打的!小狗!
你家祖师爷至死也不会忘了你这一掌之赐,我今生不能报这断腿之仇,来世也不会饶你!”
石继志含笑道:“道长请息怒,那事也过去了,道长对小弟如何,一切听便。动手过招,哪有不伤人之理,小弟今来问安,倒不是妄想叫道长宽恕,实是说明这事出于不得已,好在道长如今伤已见好,不日当可下地,小弟待道长走后,尚要亲赴天山面谒三老,请求三者处置,想必也可令道长消气了吧!”
玄衣道长本心根本不愿叫三老知道此事,因自己多少也是一派掌门人物,如今伤在一弱冠孩子手中,传到三者耳中,太丢人现眼,不由怒道:“我的事我自己了,你去找他们做什么?”
上官先生所以叫石继志负荆请罪,一方面可借三老之力制止这玄衣道长复仇之心,再方面实在是玄衣道长近年在外行为颇不检点,借此也可请三老约束一下。如果不去,这事早晚还会叫三老知道,与其那样,反不如令继志上门去好得多了。
石继志闻言笑道:“这是我的事,想道长无权干涉。”玄衣道长在床上气得直吐气。
严中圣含笑一指上官先生道:“你不是想知道这位先生的大名吗?现在可以告诉你了!”玄衣道长勉强忍气含笑道:“请神医赐告,以便永存肺腑!”
上官先生不待续命神医说,自己上前冷然道:“黄明冲!伤你的不是别人,正是我亲授弟子。我们所以如此对你,并不是怕你那三位师父,也不是怕你报仇,只是基于人性,不忍你负伤而亡,若说起来,错可不在小徒身上,你自己说清楚……”
话还未完,玄衣道长已气得呼呼有声喝道;“你究竟是何人?道爷虽负伤,也不见得就怕了你们!”上官先生闻言含笑道:“人俱称我为上官先生,想不到我这老鬼还活着吧?”玄衣道长闻言,吓得面色铁青,抖声道;“是上官……先生?”
上官先生冷笑道:“回去如见到你师父,可告之我这老鬼向他们问安,你要有何事可来此找我,我是随时候教!”言罢一看二猿道:“你们跟着严老弟送他下去,一路可要小心了!”
玄衣道长可真不敢再多说一句了,只用一双三角眼透着怀疑之色向上官先生望去,二猿过去,一个抬头,一个抬身,续命神医招呼着那只断腿,慢慢把他放在藤架上。石继志进入外室,须臾返回,拿了一口剑道:“这是道爷你的宝剑!”言罢放在他身边。
二猿抬着他出了室门。
严中圣走到室口,向上官先生躬身行了一礼道:“老前辈请留步,晚生这就告辞了!”又向石继志招了招手,还没有忘记看了小金两眼,心说他们有仇,咱俩也有仇,早晚碰着了再说!
上官先生执起严中圣一手道:“此行多亏贤弟了。半年内我尚要下山一行,到时候再和你见面吧!”又对玄衣道长点头道:“你也不要生气太甚,那对你伤可没好处,最好心平气和好好想想,能不再惹事最好,否则就不是我所希望的了。盼你好自为之!”
玄衣道长依然是一声不响。严中圣又请留步,石继志道:“我送师叔一程吧,山路难走!”严中圣一再推辞,石继志才留步,遂对二猿道:“你们两个路上可要招呼好,别把人家给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