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派的人估计还会上门拜访,只要他再如实相告,众人也不会为难他。
黄公子点头称好,将三人送出梦春楼。
一路上,夜雪都不愿与慕容离说一句话,晴雨站在二人中间,更像是一座冰山。
回了客栈,三人心照不宣各回各的房间,夜雪坐在屋内,心情怎也平静不下。
妖未害人,人却要害妖。
自己在这世上第一个朋友说自己是不容于世的脏东西……
无论如何自己已涉入这个泥潭,就一定要将自己的同类救出来,人和妖,也许真的是殊途难同归。
“夜少侠,可以进来吗?”
夜雪冷冷的心脏上突然一暖,只有他不同。
“请进。”夜雪稍稍整了下衣衫,站起身开门相迎。
晴雨抱着一坛酒走了进来,还未开坛,香气就溢了出来,好酒。
夜雪合上门,浅浅地望向坐在桌前斟酒的晴雨。
“有句话叫做一醉解千愁。”晴雨举起酒杯,微侧着头淡淡看向夜雪,月辉之下,连那半张银面具都显得柔和起来。
夜雪走至桌前缓缓坐下,举起面前的酒,轻轻往晴雨的杯上一碰,双唇沾杯一饮而下,微拭嘴角悠悠道:“举杯浇愁愁更愁。”
晴雨放下酒杯微微一愣,道:“请恕在下唐突,晴雨今夜见夜少侠心情好像有些不好,也许需要有个朋友来说说话。”
“多谢。”夜雪浅浅一笑,取过酒坛又将二人的杯中斟满,“现在心情好多了。”
二人对饮一杯,夜雪迟疑很久终于还是说出了那句话。
“其实我一直隐隐有种感觉,我好像在很久之前就认得晴雨兄,我记得晴雨兄的眼睛,记得那把剑,但其余的事却什么也想不起来,还有寒梨雪的剑鞘,也许,你我之间——”夜雪说着抬起头,恰好望见晴雨盯着自己,深邃的墨瞳里闪着异样的光。
“那种感觉,晴雨也有过。”晴雨的声音很轻。
夜雪心中一颤,二人对视,渐渐空气中的酒香有些浓稠,二人同时收回视线,举杯一碰,倾酒入肠,暖醉心。
二人对毒影教的事只字不提,只是像一对正常的好友般谈天说地,一时,都觉相见恨晚。
“晴雨兄,你的脸到底……”忍了很久,夜雪还是放不下心中的好奇。
晴雨举着杯子,手上一僵,将杯子慢慢放下,不动声色地摘下了脸上的半张面具。
依然是俊美脱俗的容颜,只是一条红色的裂痕从发根出发,斜着划过了半张脸。
触目惊心。
夜雪突然瞳孔骤缩,捂住心口,一阵刺痛袭来。
晴雨连忙冲上来扶住她,面上居然有了一丝慌张,“夜雪,你怎么了?!”
痛感渐渐消失,她抬起头冲他惨然一笑,“我没事,晴雨。”
晴雨连忙放开夜雪,面上的表情匆匆淡去,“夜少侠没事就好。”
“晴雨,既然我们是朋友,以后就叫我夜雪。”夜雪坐直身子,眼光又移向那条裂痕,面上露出一丝不忍。
晴雨微微点点头,看出她目光中的疑惑,苦笑一下解释道:“夜——雪,你可能误会了,这不是伤疤,是胎记。我怕吓到旁人,所以自小就戴着面具遮挡。”
夜雪有些诧异,胎记,为何会生出这种形状?她缓缓抬起手,伸了过去,突又觉得有些失态,那只手便悬在了半空中。
谁料晴雨却微微一笑,道:“无碍。”
这一瞬,夜雪彻彻底底醉了。
一只狐狸被一个凡人的笑迷的神魂颠倒,实在怪哉,怪哉。
“你们在做什么?!”推门而入的慕容离被眼前暧昧的景象吓了一跳。
夜雪连忙收回手,晴雨匆匆将面具戴回脸上。
慕容离怀中也抱着一坛酒,他看看二人,脸上浮现一丝怒容,他举起一只手指着二人
道:“你,你二人,真的,真的是断袖?!”
四只眼睛同时瞪了过去。
“不——”
“是又怎样!”
晴雨看向打断他话的夜雪,眼中忽的浮现出一丝迷惘。
“哼!”慕容离出乎意料的没有反驳,自顾自地进了屋,用脚将门带上。
“你来做什么?”夜雪话里带着怒气。
“他能来我就不能来?夜兄你可别忘了,你下山遇见的第一个人可是本少爷我!”慕容离气冲冲给自己倒上一杯酒,狠狠倒入口中,结果被呛得咳嗽起来。
“慕容兄台可能有些误会,在下与夜雪并非那种关系。”晴雨看看慕容离在看看夜雪,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慕容离在吃醋。
慕容离听罢,又重重的哼了一声。
夜雪瞬间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勉强压住怒火,冷冷道:“你给我出去。”
“凭什么让我出去,我出去了好让你们风流快活吗?!本少爷就偏不出去,夜兄你可别忘了,本公子可是你亲自买回来的!”慕容离一扭头,展开手中的折扇摇了起来。
“你还知道是我把你‘买’回来的!”夜雪怒气翻涌,然后坏心思也就一并涌了上来,“那好,你过来,来给大爷笑一个,笑好了,你就留下,笑不好,可别怪大爷我不讲情面。”
晴雨一听夜雪又开始了她的‘大爷’作风,忽觉有些想笑,却看见慕容离板着脸狠狠瞪了一眼自己,刚才的那个想法就更加确定了。
“那可真对不起大爷你了,少爷我卖身不卖艺!”慕容扭过头,甩着扇子一脸的得意。
夜雪心中暗骂,几日不见,这慕容离不光自称从小生变成了少爷,连性子都越发狂妄起来。
但是,夜雪可是读过万卷书的妖狐,没吃过猪肉可是常常看见猪跑,她站起身,抬起一只手轻轻抚上了慕容离的脸,另一只手已经搭上了他的腰带,慕容离一下子吓的连汗毛都竖起来了。
“你做什么!”慕容离一下子从夜雪手中弹开。
“你不是要卖身吗,刚好大爷今晚兴致好,快过来,让大爷和晴雨一起好好疼疼你!”夜雪一脸诡笑。
慕容离听罢,吓的动也不敢动了,颤抖着说道:“夜兄,小生刚才只是开个玩笑,夜兄千万,千万不要当真!”
晴雨终于忍不住,侧过脑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夜雪也捂着肚子拍拍桌子笑的直不起腰,“慕容少爷你尽管放心,在下绝对没有当真!”
慕容里看看二人,气得一屁股坐回凳子上,一连灌下几大杯酒,呛得眼泪直流。
这一夜,三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样坐在一起畅快的饮酒,喝到最后,二人已醉的不省人事,连夜雪都觉得脑袋里晕晕的,一头倒在旁边的榻上睡着了。
清冷的月光透过木窗,映亮了三张年少的面庞。
天微亮时,趴在桌上的晴雨渐渐睁开眼眸,他走到夜雪床边帮她盖上被子,望着那张熟睡的脸,他渐渐抬起手抚上夜雪的发丝,指尖缓缓绕过那几缕银丝,他的目中似有什么在渐渐化开。抬起一只手摘下半张面具,柔柔的目光胜过清晖。
榻上的人揉了揉鼻子,扭了扭脑袋依然睡得香甜,晴雨嘴角浮出一抹微笑,他缓缓低下头,嘴唇渐渐逼近那片温热,屏住了呼吸,只有心脏在扑通扑通地狂跳,脑袋渐渐陷入一片酥麻。他眼中缱绻着万千的温柔,即将触及,他的发丝恰好划过夜雪的鼻尖,她挠挠鼻子,唇间飘出一句:“沐容梨。”
他眼中的温柔渐渐散开,踉跄的步子向后退了几步,他靠在桌边,回头看看趴在桌上的人,摇摇头苦笑一声,有什么碎了一地,他走出那间屋子,关上门前望了一眼榻上的人,窗外的薄雾有些微寒。
【诉衷情·难禁】
月照小窗辉落霜,酒醉夜未央。缘起前尘离恨,难禁心花扬。
抑此般,坐立慌,情自伤。由他一浅,忽闻梦呓,声声断肠。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啦,话说周五晚通宵锁文,我要改文,剧情不变,前十二章叙事方法略变,后面不改了,请乃们原谅我……
周六六点前解锁……
有错的,不合理,突兀的地方尽管提出来~~~~
六月,是这篇文成长的时刻……
☆、人散各西东
“烧饼,兰州的烧饼!”顶着正午的烈日,一个老妇人坐在集市的一角轻拭额头的汗滴,天气实在闷热。突然,一阵轻风嗖的一下从面前拂过,带来一丝凉意。
老妇人正奇怪这平白无故地怎么就起风了,一抬眼,却瞧见一个身着蓝衫的书生,撸着袖子,敞着衣领就在集市里乱跑。这书生实在是伤风败俗,老妇人鄙夷地看了看他,狠狠摇了摇头。心道:这要是自家的儿子,早就打死了……
而这个伤风败俗的书生此时可全然没有注意到集市里众人看他的眼神。
“等等我啊!我不会轻功啊!”慕容离又累又热,气喘吁吁地无力地向前叫喊,但此时夜雪与晴雨的身影已消失在拥挤的集市里。
二人快步疾行,穿过人群,又跑过一条小巷,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黄家堡。
果然,大门紧锁,二人对望一眼,越过院墙分头查探。
此时,真的是人去楼空,就连那口井中都是一片空空如也。
被骗了。
发现这个事实是已是宿醉的第二天中午,三人坐在客栈楼下,慕容离抱着脑袋一个劲抱怨头痛,夜雪倒是什么感觉都没有,人间的酒就是水,喝多少都没用。
晴雨侧过脑袋,微蹙眉头,明显也有些不适,但这不适是身体上的还是心上的,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到了午饭时间,奇怪的事发生了。
整整一个早上谁也没看见张笑和雨蝶,连饭都没来吃。带着疑惑众人推开张笑和雨蝶房门,空空如也,连行李都没了。
接着,更奇怪的事发生了。路过的小二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他们,问道:“客官们不是昨天上午就退房走了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什么昨天上午退了房?!昨天中午我们明明还在这吃过午饭的!”夜雪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一种不好的预感渐渐浮现。
小二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慌忙跳开到墙角道:“客官,你别着急,记性不好是常有的事,这个病有的治!”
夜雪正要怒,晴雨赶忙上前拦下她,细问之下,才从小二口中得知昨天“三个人”突然回来,带着雨蝶和张笑匆匆走了,据小二回忆,那“三个人”绝对就是夜雪他们三人。但,问题的重点不在这里,小二口中的“三个人”明显就是别人假扮的,重点是三人的记忆里明显比小二少了一天。那一天到那去了?
慕容离听得云里雾里,昨天自己明明被那黄公子捉进了青楼里,怎会与他二人出现在此?正要发问,便听夜雪咬着牙道:“你们有没有发现昨天夜里,我们从梦春楼出来时,楼里的客人与进去前根本不一样!”
晴雨听罢神色一变抽身向客栈外冲去,夜雪紧随其后,慕容离呆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赶忙跟上。小二无奈的摇摇头,默默道:“看来这病是没得治了。”
但黄家堡里此时一个人也没有,二人绷着脸一无所获的大摇大摆的从正门里出来,只有再去一趟梦春楼了。慕容离好不容易赶上二人,正要冲过去与刚从黄家堡里出来的二人会合,却见他们又抽身飞离。慕容离面部肌肉抽搐,用衣角狠狠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珠又跟了上去。
时辰尚早,花街里此时一派萧条,拉客的姑娘们此时打着哈欠才一个个往门外出,只觉面前一阵风拂过,半解的衣裳一下子就敞开大半,但是此时可没有谁愿意去看这等风光。那阵风正是夜雪与晴雨,二人轻功一收,立于梦春楼前。
连招牌都不见了,人去楼空,夜雪气急败坏地踹门而入,晴雨不动声色地跟在她后面。二人行至二楼密室门口,机关已开,里面什么也没有,分头查探后也是一无所获。
“晴雨,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们明明只在这间屋里呆了一个时辰而已,怎会突然就过了一天?”夜雪摸着墙角希望能找出些什么线索。
晴雨彻底停下了手,淡淡道:“走吧,这里什么也没有。”他伸出手想去拉蹲在地上的夜雪,但还未触到夜雪的衣衫眼中突然一暗手便又缩了回来。
夜雪站起身,回过头恰好对着晴雨的半张面具,见他盯着自己的手半晌都不动弹,夜雪将脑袋凑过去,疑惑道:“怎么?晴雨你发现了什么吗?”
望着那双无害的眼,晴雨渐渐回过神来,收回手,侧身绕过夜雪向一旁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你可能不知道,有一种法阵可以让困在其中之人感觉不出时间的变化,法阵中过了一个时辰,法阵外已过了一天。”
“竟有这种阵法……”夜雪皱起了眉头,看来这个黄公子比想象中更难对付。
“但是……”晴雨顿了一下,看看墙角那个香炉,“但是此种阵法不是那毒影教的妖人能使得出来的。”言毕,他又蹲□用手指捻了一些香灰放在鼻尖仔细的闻了一会,面上的表情更加凝重。
“你的意思是……”
“这种阵法乃我三大门派的秘法,名为梭阵。”晴雨站起身,向外走去。
这件事越发扑朔迷离,夜雪一脸错愕的跟在他的身后,怎么这黄公子竟跟三大门派扯上关系了?
出了梦春楼,二人各自心中都在暗暗揣摩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远远听见前方有些吵,抬眼一看原来是慕容离被一群拉客的娼妓给团团围住,脱身不得。慕容离一瞧见夜雪与晴雨出来,两眼立马放出精光,连连呼救起来。
夜雪正要上前,晴雨却一把将她拉住,双目如夜深邃,目中流转的光华闪灼不定,“你与慕容公子可是十分要好?”
夜雪不知为何晴雨会这样问她,只是疑惑的看着他,缓缓答道:“也不是很要好,只是,他是我的朋友。”
晴雨深深地看了夜雪一眼,脸上的表情又与面具凝固在一起,夜雪看着那面具,想起那道胎记,心中莫名的有些发闷。晴雨转过身道:“在下先回客栈了。”
夜雪正要拉住他,但晴雨早就移步到了几丈之外。夜雪的脸上有些落寞,望着远处即将消失的背影,突然觉得好远。
救下慕容离,二人别别扭扭的往客栈回去,一路上将大致的情况跟他讲了讲,连慕容离都对晴雨所说的梭阵觉得不可思议。回到客栈,晴雨已收好东西等在门口,似是急着要走的样
子,夜雪马上就急了:“晴雨,你这是要去哪?”
“我要回琼和,张笑和雨蝶被神秘人带走,我们又中了梭阵,刚才我又问过小二,昨天天玺门和蓬莱岛的人都没有来,怕是出大事了。”说着晴雨站起身来,目光游过夜雪,并未停留。
“那我怎么办?”想也没想脱口而出的话有一次让气氛陷入了尴尬。
晴雨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