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蒙赶紧收好八字,朝人群大声喊道:“快来人哪,有人中风啦!”
“白老板,出什么事了?”一个年约三十的捕快正在巡逻,闻声立刻赶来,只见算命先生目光无神,口吐白沫,身子不住地抽搐。
“哦,黄捕头,是这样的,我本来是想让他帮我家孩子取名的,没想到一到这里就见他变成这样了。”白蒙忐忑不安地说道,生怕捕快会将这事与他联系到一起,将他列为嫌疑人。
嫌疑人虽然不比犯罪,却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情。且不说自己的名誉受损,店里的生意也无法照顾,何况家中还有需要照顾的妻子跟孩子,如果他被扣押,家里就没人照料了。
“他出事之前,你可曾让他碰过什么东西?”黄捕头例行公事地问道。
“有,这是我儿子的生辰八字。”白蒙从怀里取出红布,交给黄捕头。
黄捕头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又还给白蒙,朝众人喝道:“谁过来帮个忙,把他背到医馆?”
见没人过来,白蒙只好说道:“还是我来吧?”
说着就要去背算命先生,黄捕快嬉笑着阻止道:“这哪能让白老板劳身呢?还是我来吧!回头,我去你店里打两斤酒,给我个优惠就行了。”
白蒙憨笑道:“那行!还要黄捕头多多照顾才行啊!”看来他家的酒还不错。
第三章 醉酒
白蒙没心情再去找算命先生取名了,干脆挑了几本黄历书,自己看了起来。当他看到“承天泽”时,突然想起稳婆说的一句吉利话:“额阔承天泽。”
他又翻了《字典》,找到泽字栏,看到上面的解释,顿时兴喜若狂,拍腿大叫道:“就叫天泽如何?泽,水旁,从又,从干,象人立水边手持干戈,有将军神威。泽,又有泽被的意思,承天泽,即承天恩。我儿子就叫天泽如何?”
妻子一听,也顿时叫好,家里世代做豆腐生意,还没出过一个当官的,如果儿子真能当官,也可以光楣耀祖了。
白蒙悄悄地凑到妻子耳边说道:“你发现没有?我们儿子将来一定是个酒鬼。”
“怎么说?”妻子不解地问道,低头看了一眼沉睡中的天泽。
“你没发现吗?每次他一哭,只要我抱着他就不哭了。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因为我身上有酒气。”白蒙嬉着脸说道,左手揽着妻子的纤腰,右手在小天泽的脸上轻轻捏了捏。
“经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呢!如果我们儿子是酒鬼,那就麻烦了,如果当了将军,喝酒会误事的。以前就有好多将军因为喝酒打骂手下,被手下造反杀了的。”妻子望着熟睡中的天泽,神色担忧地说道。
“这你不用担心,我们只要从小好好教育他就行了。”白蒙看着妻子皱眉的模样,揉了揉她的眉心,笑道,“你还真当我儿子是将军了啊?”
“去你的,我们儿子将来是将军也是你说的。”妻子妩媚一笑,佯嗔道,骂完低头看着睡得正香的天泽,螓首靠在白蒙的肩上,笑得十分甜蜜。
白蒙一时看得呆了,伸手轻轻抚着秀柔顺的青丝,忍不住在她额上附上轻轻的一吻,鼻息有些粗重。秀仰起头,望着丈夫带着欲念的眼神,轻声唤道:“蒙!”
白蒙神智一清,想起妻子还在产期,只得压住心头欲火,正色道:“说起我儿子的将来,我倒是想起一事……”遂将白日找算命先生取名的事情跟妻子说了。
妻子平日里最信迷信,担忧道:“会不会我儿子八字太硬,那算命先生镇不住?”
“怎么会呢?这八字,我们俩都看过,那个黄捕头也看过,一点事没有,说不定是凑巧呢。这事,千万不要说出去了,惹上官司就麻烦了。”白蒙最后提醒道。
妻子点了点头,可是心里却一直放不下,寻思着那天请个道行高深的算命先生替儿子测测八字,卜卜儿子的前程。
八月初七,天泽满月。白蒙停业一天,大摆酒席宴请宾客。
这次来的,除了亲朋好友,还有县令。平日里,县令是不会出现在百姓家的喜宴上的,今天来到天泽的满月宴席上,却不知卖的谁的面子。
这让白蒙有点受宠若惊,连忙将手上的事情交给请来帮忙的执事,亲自前去迎接。
县令是一个脸肥耳大的矮子,腆着一个皮球似的肚子,一脸弥乐佛似的笑,瞧人时,总是仰着头,眼皮朝下,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机灵的总是弯着腰,垂首顺目,以示卑下。
白蒙笑道:“是什么风,把县令大人给吹来了?”
“哈哈,还不是你家的酒风?”县令直言不讳,一听就知道,也是个酒鬼。
只见县令言迄,拍了拍掌,后面的衙差抬来两个大缸,足有半个人高,上面刻着几个大大的“酒”字,大缸上的大红封口处系了两朵大红富贵花。
“这是?”白蒙面露迷茫之色,县令怎么会突然对自己这么好呢?
旁边一个高瘦师爷躬着身子,凑到白蒙身边,小声说道:“这是县令大人赐给你的酒缸。不过,到时,我们衙门的酒就由你来供应了。”
“真的?”白蒙没想到这么好的事,竟然会落到自己头上,以前县衙的酒从来都是大酒店供应的,听说其中有不少油水可捞呢。
“当然是真的,不过呢,你的酒可不能太贵哦!打个五折如何?”师弟精明的眼里透着奸诈的亮光。
白蒙一愣,面露难色,五折?自己的价格已经比同级别的酒低了不知多少倍了,如果再五折,那岂不是只二十个铜板一斤?比开张时的价格还要低五个铜板。
如果不是家里米酒产量高,成本低,要不了多久就会破产了。
难怪县令会突然如此照顾自己了,原来是想借机敲诈自己一把。
白蒙不敢得罪县令,讪笑道:“难得大人看得起,草民一定给你们五……五折。”
他们岂会看不出来白蒙言不由衷?他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们之所以把这份“油水”送给白蒙,就是看着他人老实,而最重要的是他的酒好,可是价格却远比其它酒坊便宜。
师爷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放心,大人是不会亏待你的。有大人撑腰,没人敢打你酒坊主意,你只要放心做你的生意就行了。”
白蒙想想也是,他开张没几天,就有同行向他抱怨了,要求他提高价格,不然别人的生意都被他抢走了。如果不是他有规定一天只卖五十斤酒,同行早就砸他牌子了。
“这样吧,如果你家儿子没有名字,我倒是可以赐你家儿子一个名字,你看怎么样?”县令洋洋得意地说道。
白蒙尴尬笑道:“不瞒大人,犬子已有名字了,叫做天泽。”
“天泽?承天恩泽,好名字,哈哈!”县令皮笑肉不笑道,“可以看看你家孩子吗?”
“可以,可以,阿秀,把孩子抱出来让大人看下!”白蒙朝里屋喊道。
师爷凑到白蒙身边笑道:“我们大人爱好玄冥之术,博学多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给人看相,一看一个准,简直是在世活神仙。”说话间,一直溜眼察看县令的脸色。
县令听得师爷的吹捧,面露笑容,右手捧着满是肥肉的大腹,哈哈笑道:“陆师爷真会说话,本县只是略知一二而已,略知一二而已。”
片刻白蒙的妻子阿秀抱着天泽出来了,向县令欠了个福:“民妇见过大人。”
“不必多礼,白老板真是福气啊,老板娘长得真俊,哈哈!”县令眼前一亮,目光紧紧盯着秀不放,看得白蒙二人脸色微红,低着头不敢答话。直到陆师爷出声提醒,才讪讪一笑,将目光从阿秀的脸上移向她怀中的孩子,目光刚与孩子黑亮的眸子相碰,突然一种晕炫的感觉袭来,县令如遭电击,摇摇欲坠,幸得师爷发现,及时相扶,这才稳住身子没有出丑。
白蒙担心地问道:“大人怎么啦?”
县令晃了晃头,一脸茫然地摆手说道:“没事,没事,刚才不知怎么了,突然感觉头有点晕。”尽管心中犯疑,却因心虚而不敢抬头。他的本意并不是看孩子的面相,而是垂涎秀那因刚生完孩子而变得愈加丰满的胸脯。他只道是因为近段时间修习玄冥之术,不能近女色之故,并不没有怀疑到孩子的古怪。
“白老板,本县先回去了。我们的事就这么定了,改日再访。”县令揉着太阳穴,在众官差的簇拥下离开了白家大院。
有几个官差走前,还不忘将桌上已经斟好的酒,一饮而尽,那猴急模样令当场宾客无不捧腹。
县令头痛而回,白蒙抱着孩子招呼宾客,少了县令在场,场面顿时热闹了很多,划拳斗酒,少了很多拘束。
席上,有宾客将天泽抱在怀里,用筷子醮了点酒,送入天泽嘴里,天泽闻着酒气,使劲地吮吸着筷子,比吃奶还要用劲,可爱模样让一旁宾客笑倒一片。
天泽不禁摇头笑道:“长大了一定是个酒鬼。”
宾客笑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家不就开酒坊吗?让他天天泡在酒缸里,也不成问题。”
另一个开玩笑道:“你就不怕白兄真拿酒给儿子洗澡,然后把洗澡酒卖给你?”
白蒙尴尬笑道:“哪会呢?”
这时,邻桌上一个老者朗声笑道:“就怕白贤侄不肯呢!喝了他儿子的洗澡酒,大福大贵,他还怕你们沾了他儿子的贵气。”
白蒙见老者帮他圆场,顿时高兴地说道:“承九叔吉言,我敬您一杯,祝您老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哈哈,贤侄客气!”说罢举杯一饮而尽,吐出一口酒气,大呼过瘾,“好酒,好酒,哈哈!我已经二十年没喝到过这样的酒了……”
九叔一杯酒下肚,顿时拉开了话匣子,讲起他年轻时的故事来,他年轻时在黄龙岛前任岛主身前当作侍卫,跟着岛主走南闯北,几经生死。后来岛主死了,他也回到了老家丘镇,因为他为人正直仗义,所以在乡里的威望很高。
一轮酒敬完,搬出来的那缸酒已经见底了,白蒙将天泽交给阿秀,正要去搬酒,却听阿秀“哎呀!”一声惊叫,忙转过头来问道:“怎么啦?”
“孩子脸好烫!”阿秀焦急地摸着天泽的脸蛋,不断地用手心手背反复试探。天泽小脸通红,红得像血,脸上冒着微汗,散发出烫手的热气,隐隐可以看到缕缕白雾从脸上析出,仿佛他体内有团火要将他烘干似的。
第四章 第一次醉酒
众人闻声,也纷纷离席赶来观看,九叔离得近,他伸手在天泽额头上探了探,皱眉道:“你们刚才给他喝了多少酒?”
那个喂他酒的客人讪讪道:“就拿筷子沾了几滴。”
旁边一个少年嬉笑道:“哪里是几滴,他那半杯酒都快喂完了。”
九叔沉声责备道:“你们也太不像话了,这酒这么烈,不喝酒的人闻闻就晕了,你们怎么能喂他这么多呢?要是出了什么事,看你们怎么交待!”
喂酒的客人不敢作声,满脸通红,低头走到白蒙跟前,说道:“对不起,白兄。”
白蒙本来心中窝火,但是考虑到宾客满堂,不好责备他,只好勉强笑道:“没事没事,你们继续喝!我去弄点东西来给孩子醒酒。”
接着对满座宾客拱手道:“大家慢慢喝,先失陪一下!”
九叔也跟着离席,对阿秀说道:“你先把孩子抱回房去,我去叫郎中来。”
“不用麻烦九叔了,还是我去吧!”阿秀劝道。
九叔道:“我脚快,一下就回来了。你先用冷水给孩子敷敷。”说完,九叔头也不回地迈出了白家大院。
白蒙从厨房里找来陈醋,阿秀愤声骂道:“你当是大人啊,这醋孩子怎么喝得下?”她心里也气那些客人随意给孩子灌酒,却又不好当场发作,只好将一肚子的气撒在白蒙身上。
“那怎么办?”白蒙急着满头大汗。
“先回房再说吧!”阿秀见满席宾客都瞧着自己,将头一扭,背对着白蒙说道,“九叔帮我们请郎中去了,你先去井里打桶凉水来。”
郎中几乎是被九叔拎回来的,别看九叔年纪大了,但是力气却很大。郎中体型微胖,可是在九叔手里却似小鸡一般悬在空中,模样好不狼狈。他整了整衣冠,先是看了一眼天泽的脸色,只见脸色通红,隐隐能看到热气往上直冒。心下大惊,不由伸手去探天泽的温度,甫一碰触到天泽的脸,郎中脸色骤然一变,触电般缩手而回,惊叫道:“妈呀,这孩子命真硬啊,这样还能活?”
九叔见他说话不中听,抓起郎中领子将郎中拎在半空,怒喝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九叔,息怒,息怒,先,先放下我再说……”
九叔松开他的领子,他缓了缓气,说道:“一般孩子体外温度超过正常体温五分之一就很难活下来了,可是这孩子体外温度竟然高出普通人体温三分之一。”虽然没有专门测探温度的仪器,但是以他多年的行医经验,也能测个八九不离十。
此时敷在天泽脸上的湿毛巾正冒着蒸气,水分正被天泽身上的高温烘干,这已经是第三块湿毛巾,另外两块已经被重新放入冷井水里降温了。
“那该怎么办?”白蒙跟阿秀异口同声地问道,心里焦急万分。
郎中摇头道:“先降温再说吧!温度降不下来,就算能活下来,也会成为白痴。”郎中说话直,不过白蒙夫妻也无暇计较。
“要不,放到井水里泡着?”白蒙小心翼翼地提议道。
“你个白痴啊!这么小的孩子放井水里,被冻坏了怎么办?”阿秀骂道,眼里已经急出了泪水,她替天泽换上新的毛巾,手在天泽脸上轻轻抚摩着。
半晌谁也没有说话,最后还是郎中开口打破僵局:“实在没有办法,这个办法也要试一试。”他本还想说“死马当作活马医”,但是眼睛瞟到九叔那,后面那句话硬生生咽了回去,他可不想再次像小鸡一样被九叔拎在手里了。
宾客早已在执事的安排下散去,白蒙没有心思招呼客人,但是也没人在意,谁碰上这档子事,都不会觉得好过。安慰的话,他们也说了很多,就差没说“节哀顺便”了。
九叔自从带郎中进来,就一直没有离开过,一直陪孩子身边,为了帮孩子降温,甚至不顾寒冷亲自抱着孩子下到井底,一泡就是一个时辰。虽然他没有下水,但是井底的温度之低,也够他受的了,好在他曾经习过武,懂得御寒之术。
白蒙感激得不知说些什么了,见他从井底一跃而出,立马给他倒了两碗酒,暖暖身子。
九叔接过酒,一饮而尽,酒一落肚,苍白的脸上顿时恢复了红润。
天泽的温度终于降下来了,可是依然沉睡不醒,阿秀摸着天泽冰冷的身子,生怕他着凉,赶忙用干毛巾将他身子擦干净,用棉袄包好,紧紧搂在怀里,用温热的脸紧紧贴在天泽冰冷的脸上。
郎中走到秀身前,拉出天泽的小手,为他号了会脉,淡笑道:“孩子暂时没事了,我先回去了,孩子醒了立刻通知我。”心中却是疑云重重,他对这种降温的方法根本就不抱什么希望,没想到还真凑了效,小天泽不但走出了生命危险,而且脉相平稳,全然不似有病之相。
“谢谢于大夫!”白蒙笑道,从腰间取出银子付了诊费。
于大夫接过银子看也不看,随手扔进药箱里,又从箱里摸出几颗药丸,嘱咐道:“一日一颗,磨成粉末,温水冲服,分早中晚三次服用。”
九叔见天泽呼吸沉稳,似无大碍,也放下心头大石,对白蒙夫妻说道:“我也先回去了,有事叫我。”
这一夜,两人抱着孩子一夜没有合眼,生怕孩子醒来,他们却睡着了。
可是让他们失望的是,天泽这一夜并没有醒来。
如此整整过了半年,天泽沉睡仍旧,白蒙跟阿秀整个都瘦了一大圈,神色十分憔悴,颧骨高高突起。秀原本白皙的脸渐渐腊黄失色,红润的嘴唇也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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