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英会的帮手,为本盟弟子计,不能眼见他坐以待毙。”
辛无影、古威几个对视一眼,心中均是肃然起敬,辛无影道:“盟主云天高义,属下等自愧不如。”
绿竹在帝边好笑,想:“他们不知这座上的盟主是假的,所谓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于他其实毫无干系,不过小和尚能够硬下心肠与陆雌英为敌,倒也佩服。”道:“说归说,做归做,群英会实力雄厚,陆九州老奸巨滑,咱们若不妥为策划,小心救人不成,反把自己搭上。”
铁血盟众首脑一齐点头。辛无影道:“老办法,仍由我率一千人佯攻,白、古两位接应。枫树湾出来十里,有一条夹山道,人称十里羊肠道,最好埋伏,陆九州若敢追来,非把他射成只箭猪不可。”
绿竹眼珠一转:“弓箭射不死陆九州这等顶尖高手,依我看,不如仍用火攻,秋深物燥,若是两边放起火来,陆九州有通天的能耐也逃不了。”
古威、辛无影一齐鼓掌,道:“好计,就是这样。”
一灵却颇为犹豫,道:“火攻所造杀孽太重,不到逼不得已……”
话未说完,忽闻绿竹一声冷笑:“怎么?你怕烧死寻狐狸精?你不忍心,她可忍心得很,骗你引火烧身,她却隔岸观火,若非你这小和尚实在有两分本事,早就给她害死了。”
她说得在理,一灵无言以对。救人如救火,辛无影当即领一千人先行,古威、白鹤年随后埋伏,一灵率大队接应。
青龙会虽然损兵折将,仍有近两万人,实力不弱,又是据险而守,群英会攻了半日,没什么进展。到午间也就停手不攻,休息吃饭。
李青龙以蹈天雄心,要独霸江湖,不想在一个无名小子手中,败得如此之惨,心中之羞愧惨痛,当真难以言喻,等群英会来攻,得知陆九州是假死,等于自己又输了一着,更是惭愧。他是枭雄之性,连遭挫折,却反而激发了胸中的雄心,想:“无论仇自雄火攻,还是陆九州假死,其实都有破绽可寻,只是我太狂妄了,看不见。吃一回亏,长一回见识,我还有本钱,学了这个乖,以后步步小心,火中取粟,未必不能成功。”心下通畅,身上的烧伤也觉好了大半,见群英会停手不攻,便上了一处高屋,大声道:“陆九州,不管你是人是鬼,出来见老夫一面。”
陆九州在陆雌英及群英会众首脑簇拥下现身出来,他一张脸本来就白,这时更白得发青,嘿嘿一阵阴笑道:“李青龙,你比陆某年长,你若不变鬼,老夫怎么敢去见阎王?”
李青龙哈哈大笑,道:“果然是你这老白脸。李青龙这回丢人算是丢到家了,一为你所骗,二为仇自雄那小子所败,这张老脸,也只有留着去见阎王了。”
陆九州突然一改腔调,抱拳道:“李老哥,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必太过丧气,不如我兄弟俩携手合作,共谋大业。”
李青龙心中冷哼:“伪君子,亏他做戏就不红脸。”口中却低首敛眉的道:“李青龙大败之余,哪还敢言与陆兄合作。只要陆兄不弃,登高一呼,小弟必攘臂相从,不过,陆兄若想一统江湖,更在明年二月初二飞升化龙,成为武林之主,有一个大障碍,便是仇自雄这小子。”
陆九州大笑:“凭仇自雄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和铁血盟那点实力,岂能阻止老夫,李老哥多虑了。”
李青龙摇摇头:“或许败兵之将,不敢言勇,说句心里话,小弟对仇自雄那小子,实在是又敬又怕,是再也不敢与他为敌了,今日若非陆兄相留,青龙会早动身南下,从此龟缩江南,再不敢出头了。”
陆九州看李青龙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对陆雌英道:“李青龙一生狂妄,这回只怕是真的寒心了。”
陆雌英点点头:“仇自雄一把火,烧掉他半壁江山,更差点要了他一条老命,他焉得不寒心。女儿以为,这条青龙实已不足为害,可怕的是仇自雄那小子。”
“你的意思,放他走?”陆九州看女儿。
陆雌英点头,眉头微蹙:“仇自雄以区区数千人,与两会近十万之众连番恶斗竟无往而不胜,智计之雄,手段之高,让人不得不服,女儿以为,他才是爹爹生平最可怕的对手。这条青龙,不妨就先让他缩回江南去,咱们对付了铁血盟再说。”
陆九州略一沉思,点了点头,方要说话,突然背后发喊,转身看时,只见一群玄色劲装汉子,狂呼杀来。
“是铁血盟的人。”陆雌英又急又怒:“这小子说翻脸就翻脸,简直可恶之极。”
女人总是如此,她负男人可以,男人若负了她,则定是可恶之极。
陆九州冷笑:“这样岂非更好。”手一挥,下令:“截杀。”
来的正是辛无影所率血影堂弟子,奔到群英会阵前数十步,取箭便射,一轮箭罢,翻身就走。
陆九州大怒,喝道:“追,荡平铁血盟。”群英会三万余人一齐向忠义谷杀去。
奇变突生,李青龙又惊又喜,略一沉思,已明了一灵这一举动的用意,心中瞬间有了决断,下令:“跟在群英会后面,咱们打落水狗。”
辛无影领着一千人跑得飞快,群英会三万人马紧追不舍,转眼追过十里盘肠道,辛无影一千人突然转过山口不见,却见一灵一个人,背手站在路中间。
群英会追兵又惊又疑,护法四鹰追在最前面,见此怪事,一齐止步。这些日子,一灵以不世之技独斗两会,武功智计人人钦服。群英会护法四鹰个个身怀绝技,平日目无余子,这时以四对一,竟是不敢冲上,止住大队,四人对视一眼,均是一个心思:“此事太怪,且等会首来。”
不一会,陆九州父女一齐赶到,见一灵一个人,都是一愣,陆雌英退了一步,陆九州却上前一步,陆雌英半个身子隐到了父亲身后。
陆雌英一现身,一灵心中便是一震,见了她的举动,心中又是一痛,吸一口气,看着陆九州,抱拳道:“会首,多日不见,会首身上的寒毒想已大好了,可喜可贺。”
一灵宅心仁厚,形之于外便是一派淳厚质朴,他的问候出自真心,脸上的神情便格外的恳切动人。但陆九州却是满腹疑心,想:“此人实是绝世之雄,内心的狡诈,外表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明明是讽刺人,看上去倒真是一片好心。”打个呵呵道:“这还要多谢世兄,若非世兄替老夫取来火芝,老夫只怕早见阎王爷了。”
一灵抱拳道:“不敢,会首多福之人,自然天助寿数。”
陆九州口中客气,心里始终在猜一灵安排有何计策,却是没有个准数,想:“我先套套他的口风。”于是略沉下脸,半怒不怒的道:“仇盟主,不管你潜身我群英会的目的为何,你取来火芝,总算是帮了老夫一个大忙。后来老夫假死化毒期间,青龙会来攻,你率众应援,可说又送了群英会一个大人情,有这两桩交情在,今日老夫打青龙会,那是世兄的死仇大敌,算是老夫还世兄一个小小人情,世兄却反遣人攻我后背,老夫愚昧,实不知其中缘故。”
他是老奸巨滑之人,一篇毒计,说出来倒成了好心。在他心里,一灵是枭雄之性,外似忠厚,内藏奸诈,其实一灵却根本不会也不想玩心机。但这些日子见多了鬼魅伎俩,陆九州的真意他却一眼就看了出来,摇摇头,道:“会首,你群英会独霸北方,黑道天下,你得三分之一,该知足了,何苦一定要一统黑道,以致多造杀孽呢?会首今日能打青龙会,明日也能攻铁血盟,仇自雄虽然年轻识浅,唇亡齿寒的道理还是懂的。”
陆九州哈哈大笑,道:“即如此,还有什么说的。盟主少年英才,李青龙称雄一世,却给盟主打得服服帖帖,陆九州不才,倒想讨教几招。”
一灵摇摇头:“我不和会首动手,只想劝会首回北方去。”
陆九州狂笑:“时至今日,群英会独雄天下,小子,想劝老夫走,拿出本事来。”
一灵看着陆九州,眼光坚定不可动摇:“回头是岸,会首,李青龙吃了大苦头,方生悔意,会首若不回头,小心前车之鉴。”
“李青龙岂能与老夫相比。”陆九州大笑,挥手欲上,陆雌英突然一把拉住他:“爹爹小心,他要放火。”
一灵深深的看她一眼,低首合十,念一声:“阿弥陀佛。”抽身后退。两边杂草丛中,突然升起无数铁血盟弟子,一批桐油坛子飞来,随后是一轮火箭,这里发动的同时,两边山上,两千铁血盟弟子放箭,一眨眼间,将一条十里夹肠道,烧成一座通天火焰山。
陆雌英见机得早,眼见前进无路,后退则三四万人马挤成一锅粥,非全军覆灭不可,运起丹田气纵声高呼:“往两边山上冲,拼死杀开一条血路。”冒着箭雨,当先冲上,群英会弟子亦纷纷冲上,虽给箭射死了不少,到底免了全军火葬之厄。
这一役,因陆雌英应付得宜,群英会弟子给箭射死、火烧死的,总共不过三千来人,算得上是不幸中之大幸。陆九州羞怒之中兵围忠义谷,铁血盟却已闭关高守,绝不出战。
李青龙紧蹑在群英会后面,一见火起,即胆寒又心喜,叫道:“陆九州这回要吃大苦头,说不定全军覆灭。”挥师急进,到地头,但见十里夹肠道,已烧成一座空谷,火势正往两边山上蔓延,哨探回报,群英会大队上了山,此时正攻向忠义谷,烧死的约有三、五千人。
李青龙微叫可惜,召集三旗旗主,道:“仇自雄天纵奇才,天地万物,皆可为其所用,无不出人意表,且武功深不可测,老夫确信,当今天下,无一人可置他于死地,因此,老夫想和他结盟,共同对付群英会。待机其中,进则雄图天下,退则自保。”
白旗旗主刘湘道:“我们一切依龙头马首是瞻,问题是在于仇自雄未必肯和我们结盟。”
李青龙微笑:“今日之事,便是个最好的引子,只要老夫诚意够,他未必能把老夫扫地出门,并且……”他说到这儿,住了口,脑子里却现出一张秀美无比的脸蛋,那是他的女儿李玉珠。
青龙会大队逼近忠义谷,远远的便听到杀声震天,李青龙登高观望。但见忠义墙下,群英会人马人头攒动,杀声震天,却无一人能登上忠义墙墙头,正与日前自己的境况相似,想:“铁血盟内有奇才,外拒天险,陆九州必败无疑。”决心更坚,下令:“黄旗接应,黑旗白旗随老夫攻打群英会后背,两旗交叉,一冲即回,不必深入。”大手一挥,刘湘、俞庆才率黑白两旗弟子,猛冲而出,两旗弟子,如两条青龙,从群英会阵后左右攻进,攻入数十步,随即左右对进,并成一股,回头杀出,将隔开的千余群英会弟子杀了个干干净净。
陆九州正指挥人马攻打忠义墙,全不防青龙会竟尾随而来,并天胆攻其后背,措手不及之中,无法组织有效的抵抗,等调整部署,青龙会人马却已撤回左侧小山,严阵以待。
陆九州一日之中连吃两个大亏,恼怒欲狂,便要倾尽全力与李青龙拼出生死,却给陆雌英拉住了,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已吃了李青龙的一回亏,不能再叫仇自雄占便宜。”
“未必就这么便宜了这老匹夫?”陆九州叫。
“不能。”陆雌英摇头:“铁血盟与青龙会乃是生死大仇,女儿相信,他们绝不可能结盟,今日之事,无非是怕我们灭了一方,再对付剩下的一方。因此我们不妨等等看。”
陆九州冷静下来,也担心与青龙会混战之中,铁血盟突然加入,虽然算实力,青龙会、铁血盟加起来也不过与自己相等,到底没有胜算。只得强抑怒火,下令在忠义谷右侧山上扎营,与青龙会遥遥相对。
铁血盟众首脑见青龙会突然攻击群英会后背,逼得陆九州撤围,俱各大喜。
古威道:“李青龙这一手,还勉强有点人味,若我们救了他,引火烧身,他却隔岸观火,那可真是猪狗不如了。”
辛无影冷哼一声:“你天真得和三岁娃娃相似,什么感恩图报,李青龙无非是担心,我铁血盟若完了,他青龙会也保不住。李青龙若非给盟主一把火烧掉一半实力,你看今日他救我们不救?”
他说得在理,古威无话可辩,翻起了白眼生气。
白鹤年道:“盟主胸襟如海,算无遗策,那才真叫人佩服。”古威、辛无影两个一齐称是,时至今日,古威、辛无影这两个最为殊傲不驯的江湖豪杰,对一灵已是钦佩得五体投地,虽是随声附和,敬意却出自真心,可不是随口敷衍,拍盟主的马屁。
一灵微微摇头,看着群英会扎营入寨,一片黑衣汉子中,一个白色人影若隐若现,只觉心痛如绞。不知如何,他虽明知陆雌英是骗自己,心里却始终抛不开,放不下。
天黑不久,李青龙突然一个人来到忠义墙下。当值的是白鹤年,得报往下一看,但见李青龙背着手,一团微笑,心中大是奇怪。
李青龙见了白鹤年,抱拳道:“鹤年兄,请禀报贵盟主,李青龙求见。”
白鹤年心中奇怪,一面遣人飞报一灵,一面抱拳还礼,却是一声不作。
无时,一灵等铁血盟首脑一齐到了忠义墙上,见了李青龙,一灵抱拳道:“龙头,寅夜光临,不知何事见召?”
李青龙突然一躬到地,道:“李青龙昔日油蒙了心,做过不少糊涂事。今夜诚心来此,不是求盟主谅解,而是来谢谢盟主以德报怨的盛情。”
古威、辛无影几个面面相觑,古威想说话,却给辛无影拉住了。
一灵抱拳还礼,道:“龙头言重了,今日之事,本盟其实还是为自己打算,龙头不必往心里去,况且龙头助我退去群英会之围,也帮了本盟一个大忙。”
李青龙看着一灵,一脸犹豫,欲言又止,一灵道:“龙头若还有话,不妨直说。”
李青龙嗫嚅道:“老夫……我……痛悟前非,有一个不承之情……”略停一停,眼光在一灵等铁血盟首脑脸上一扫,道:“我想到仇盟主灵前一拜,以求……以求……”话没说完,但一脸激动愧疚,其意不言自明。
古威哼一声,道:“猫哭耗子,哼,假情假意。”
辛无影叱道:“你才是耗子。”低声对一灵道:“盟主,此事太过离奇,谨防其中有诈,我就不信,他一个人敢深入我铁血堂。”
一灵是个心软的人,眼见李青龙眼巴巴的望着自己,想了一想,道:“也许他是真心的,但咱们也不能不防,两道闸门不可一齐开启,防他嫌门。”对下面道:“龙头既有此意,为人子的自不可拒绝,便请龙头入内。”
忠义门第一扇铁闸升起,李青龙毫不犹豫,跨步而入,进门洞,闸门放下,里面一扇闸门却仍闭得死死的。这一瞬间,李青龙心如打鼓,他冒险而入,本就没什么把握。铁血盟若想报仇,只要闸门不启,有得七、八、十来天,他李青龙就是一条死龙。
幸而第二道闸门慢慢的也升了起来,李青龙吁了一口气,想:“这事儿已有七成把握,等玉珠来,大事可成。”
一灵在门口接着,李青龙出来,古威、辛无影细看他脸色,并无惧色,心下均自佩服,一灵抱拳道:“龙头,请。”李青龙也叫一声:“请。”两个并肩入内。
到仇天图灵前,李青龙燃了一柱香,三鞠躬,直起身来,看着仇天图画像道:“天图兄,李青龙糊涂,暗害了你,又想吞并铁血盟,而贤郎却不较一切,反以德报怨,李青龙惭愧无比,今日送上门来,铁血盟上下,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愿打愿杀,李青龙绝不逃避。”
他这番话一出口,铁血盟众首脑尽皆动容,古威、辛无影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绿竹对一灵传音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是佛祖的比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