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抚台大人愿意冰释前嫌,我们林家自然没有二话。”谭季堂主动求和,林靖远自然乐得如此。
“谢谢老爷子,谢谢老爷子……”谭智松大喜过望,继续的又磕了几个头。林靖远赶紧让自己的两个儿子将其扶了起来,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能消弭了一桩祸事,也是值得高兴的。
“混账东西,丢人现眼,给我滚回去!”谭季堂深吸了一口气,朝着谭智松瞪了一眼,而谭智松这个时候心中的大石已经落地,当即就把头一低,往自己的屋子走去。今天算是丢人丢到家了,一会儿还得想法子给他爹一个解释呢。
“哼,你们林家满意了吧。”谭季堂的眼睛在林靖远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缓慢的开口说道。
“抚台大人,此事我们几人真是不知,若是真是我林家子弟所为,我定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林靖远也是硬气,当即将拐杖一拄,迈着步子就离开了。
“父亲,此事是否是洪哥儿做的?我觉得他的可能性很大。”出了布政使司衙门之后,林羡岳支吾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方洪虽然自幼在外面长大,但论起心思的复杂程度,却跟他小妹差不多。前些日子,朝廷派人下来清丈田亩,也是被其给解了围。他知道方洪不是莽撞之人,却偏偏揍了谭智松一顿,若说没有依仗,那也不太可能。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走出了大门的林靖远,脚步不由的顿了一下,回头看向了自己的大儿子。
林羡岳这仓促之间倒是被问住了,是啊,如果真是洪哥儿做的又能怎么样?难道要将洪哥儿交出去么?
“这事就如抚台大人说的那样,一笔勾销了,以后不必再提。”林靖远笑了笑,似乎刚刚那信誓旦旦要给一个交代的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是。”林羡岳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下来。这是一笔糊涂账,就算大家心里都有数又能如何?那谭智松有把柄被捏着,看他那恐惧的样子,说不定这把柄还会危及性命。
几人回到了家中,整个林府上下一大家子的人,都很紧张的在等着他们的消息。此事可是事关他们林家的身家性命,不由得他们不重视。
“事情怎么样了啊,抚台大人收了地契没有?”他们才进了院子,方洪的外婆便走了过来,小声的问了一句。
而四周的一些小辈,则一个个竖起了耳朵,心里头焦急万分。
“行了,别听着了,都散了吧,抚台大人已经不追究此事了,你们就别瞎操心了。”林靖远虽然年纪大了,眼睛耳朵都不好使,但也看到了那些小辈的动静,觉得有些好气又好笑,便呵斥了一句。
小辈们一看林老爷子都发话了,当下把脑袋一缩,一个个都退了下去。虽然未能得到什么具体的消息,但也能听出老爷子心情不错,看来林家的危机倒是解了。
“真的没事了么?我家洪哥儿也不会有事?”方洪的外婆犹自有些不放心,她生怕老爷子交出方洪,才换得抚台大人息事宁人。
“无事了,无事了,休要多问。”林靖远摆了摆手,笑呵呵的说道,然后把拐杖一拄,往后院走去。
“还瞒着我?你们二人说。”外婆一看林靖远不肯说,便将目光放到了两个儿子的身上。林羡岳二人暗暗的叫苦,其实这事他们还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呢,又怎么讲呢?难道说谭公子被洪哥儿给威胁了?这都是没影的事儿。还是说谭公子得了失心疯?
林靖远沿着后院的小道,往方洪的房间而去。方洪毕竟是打了谭公子,再加上前些日子离家出走,在今日去布政使司之前,他就勒令其在屋内好好反省。
他转过了一个长廊,便见到了方洪,此事,方洪正横倚在一根栏杆上头,一条腿曲起,另一条腿则自然的垂下,手中捧着一本书,正悠然的看着。
若是其他的儿孙辈,林靖远这个时候早就呵斥了。似他们这等书香门第,一向是讲究规矩了,小辈们读书,就得有一个读书的样子,哪能这般随意。就像一些大儒,在读书之前,尚且需要洗手静心。若是身不正,心又如何能正?
但是,方洪的这副姿态,他是无论如何都是训斥不出来的。他甚至觉得,人本来就得这样坐着,只有这样才和谐好看。
这个念头一起,他就被自己这想法给弄笑了,人哪能这么坐着,那是一点规矩都没有了,自己这怎么也糊涂了。
他待到走的近些,才看清楚了方洪手里的那本书,还是那本《南华经》,他早些时候,就发现方洪喜欢看这等闲书,此书不能进仕,非是儒家圣人道理,在他们林家,可算是**一类的,也只有方洪有胆子敢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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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三张 逼婚
“咳咳。”林靖远走到了方洪跟前,轻声的咳嗽了几声。方洪似乎这才发现,赶紧从栏杆上头跳了下来,朝着他行了一礼,“外翁,您怎么来了?”
林靖远将自己的拐杖放到了一边,而方洪则是瞬间心领神会,上去扶住了他的胳膊。看到这一幕,林靖远才笑了一声。这就是他喜欢方洪的地方,方洪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团不受力的水,任凭你是长辈还是小辈,他都会对你十分客气。这种客气是不含任何尊卑的,似乎所有人在他面前,都是一个样子的,这让他的身上,多了一股超然的气质。
“怎么又看这样的闲书?以你的资质,若是用心,三十岁之前定然可以考取进士,还会是二甲以内。”林靖远的脸故意一沉,他跟书院的先生打听过,知道自己这外孙,有过目不忘之能。不过,先生对其也颇有微词,认为方洪太过顽劣,从不肯认真读书。
“我哪有什么资质,这本书,我看了数月,可都未能读下来。”方洪摸了摸鼻子,这本《南华经》,他钻研了数月,读的越多,就越发的迷茫。
“这等闲书,不过是一些空口玄言,上不能治国,下不能安民,惑人愚民,不看也罢。”林靖远摇了摇头,他是正统的儒家门人,当然见不得这样的文章。
他其实也算是比较开明的了,不然也不会同意他儿子修习心学。但心学怎么说也是儒家的学问,和《南华经》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儒家是学问在人,我这学问在天啊。”方洪嘿嘿笑了一声,将经书揣入了怀中,丝毫不在意林靖远的抨击之语。
林靖远也不愿意在此事上面与方洪争论下去,儿孙自有儿孙福,方洪不愿意读书取仕,那也由他。反正林家这么大家业,也养得起他。
“我今日来这里,是有一事要与你商量。”林靖远往前走了几步,方洪在一边扶着他,二人往花园的方向而去。
“可是谭家的事情?”方洪下意识的以为是谭家的事情尚未解决,才有此一问。同时,他的心里暗暗的念叨了一声,若是谭智松真的敢把事情抖露出来,他就再让其尝尝其他毒药的味道。
“那倒不是,是关于你的私事。”林靖远略有深意的看了方洪一眼,他从方洪的眼神可以看出,此事绝对是跟他有关。
“我的私事?我能有什么私事?”方洪有些莫名其妙,自己这孑身一人的,才从外面回来,出了谭家的事情,也没有旁的了吧。
“如今已经是十月份了,再过数月,便又要过年,而过了年,你就有二十四岁了。你都这么大了,还不成亲,莫非是要熬到我死了么?”林靖远瞪了他一下,有些没好气的说道。
“啊……”此事让方洪确实觉得猝不及防,他不由的叫了出来。成亲这事,他是真的没怎么想过,随着他神位的提高,他跟普通人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让他和一个普通女人成亲,对他而言还真是一个折磨。
看到方洪这个表现,让林靖远觉得更加得意,嘴角也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丝笑容。
“我前些日子,托人给你打听了,右参议家的孙女今年十六岁,贤良淑德,恭谨孝顺,倒是良配。”林靖远看着方洪,笑呵呵的说道。
方洪都快二十四岁了,还不成亲,确实不太像话了。前些年还可以用守孝推脱,可如今守孝期都过去两年了,哪能还这么单着。
“外翁,此事你就不要逼我了。”这下子,倒是轮到方洪头疼了,成亲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现在外翁都发话了,他都找不到拒绝了理由。
“这哪里是逼你?你难道准备一辈子都不成亲了?”林靖远的面上一肃,轻声呵斥着说道。
方洪按了按脑门子,如果林家人气势汹汹,无理逼迫他的话,他大不了可以翻脸走人。只是,林家上下对他都是很好的,哪怕谭家之事,都未曾真的怪罪了他,这让他又如何好意思?
“此事再说吧,我昨日被风吹了一阵,感觉有些不舒服,我先回去睡一觉。”遇到这等难以解决的问题,方洪的老毛病再次的犯了,别管那么多了,能拖就拖吧。
他在说完之后,赶紧进入了房中,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林靖远。林靖远看着方洪离开的背影,脸上的笑容一僵,小辈之中,也只有这小子敢这么不给自己脸。
“既然你生病了,那就先回去睡觉吧,我这就让人准备聘礼,给右参议家送去。”老爷子也不少好糊弄的,当即扯着嗓子,在外面喊了一声。
方洪本来还暗自窃喜呢,一听这话,脸也垮下来了。姜还是老的辣,竟然玩先斩后奏这一招,若是直接下聘,那这个亲是不成也不行了。不然的话,对人家女子的名节也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外翁,如果你逼我成亲,我就离家出走。”方洪被逼急了,一跺脚,也朝着外面喊了一声他当年可是一个耍无赖的好手,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你也别跟他讲规矩,他就算专门来破坏规矩的。
“小兔崽子!”林靖远彻底是没辙了,这小子当真是滑溜无比,上次离家出走,他派人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他。如果再跑了,那就更甭想抓到他了。
良久之后,林靖远重新拿起边上的拐杖,慢悠悠的往院外走去。方洪这小子跟寻常晚辈不同,简直就跟他娘年轻的时候一般无二,想要拿捏他,那可比登天还难。
方洪在屋内看到外翁走了,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可算是走了,过了年之后,一定得回长宁了,一个人过日子多快活,想干嘛就干嘛。现在上头有一帮长辈压着,让他别提多难受了。若是隔三差五来催婚,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方洪很快就将此事抛之脑后,不一会儿,这房中就继续的响起了诵读经文的声音,抑扬顿挫,如同流水一般潺潺淌出,连同干燥的空气之中,都带上了一分润泽之气。
第四百三十四章 下元节
在时间进入了十月中旬,整个太原城,也开始变得热闹了起来。一些道观里的道士,也纷纷的在城内各处供斋蘸神,太原城的善男信女,也都集聚在一起,跟着祈福祛灾。
十月十五号,便是下元节,在传统时令之中,有三个十分重要的节日,分别是上元节、中元节以及下元节。这三个节日,合称三元。
上元节便是元宵节了,在这一天,几乎所有的地方,都会有观赏花灯的习俗,热闹非凡。中元节则是祭祀鬼魂的节日,也是最大的鬼节。至于下元节,本来只是道教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的日子。后来逐渐的发展到了民间去,不少百姓都会在这一天祭祀祈福,以图免去灾劫。
和其余两个节日不同的是,下元节的内容比较杂,因为祭祀的方向不同。比如说在村里面,不少人家会祭祀地官,希望农作物能够丰收,城中的百姓则是祭祀水官,盼望能够消灾解难。至于朝廷之中,祭祀天官,只为国家能风调雨顺。
而且,根据地位的不同,结坛祭祀的规格也不同。结坛分九种,上三坛是国家所设,中三坛为臣僚所设,下三坛为士庶所设。
基本上,上中两坛跟普通人没有什么关系,这些都是国家官府的事情,便是林家,也只是在家中摆了下三坛的祭祀。
“方洪表哥。”这一天,方洪照常倚在栏杆上读书,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他的身边响起,将他从沉思之中拉了出来。
方洪抬头一看,却是一个明媚的少女,一声杏黄色的衣裳,手里还托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十来个热气腾腾的薄饼。
“原来是绣儿表妹,怎么今日有闲暇到我这里来走动?”方洪将书本收了起来,开口笑着说道。
被方洪这么一说,绣儿的脸上有些发红。“表哥,这是家里做的影糕,你尝尝味道。”她将托盘往前面一送,声音里充满了羞涩。
方洪看着那十几个油灿灿的薄饼,上面还沾着一些葱花,拿过来放在阳光下,隐约的还能透过去。
他随手就捏了一个放到了口中,影糕的外壳被炸的酥脆,但里面是软糯无比,味道则是咸鲜可口,让人食欲大增。
“嗯嗯,味道不错。”方洪一连吃了好几个,才住了手。长宁没有这东西,他也未曾吃过。
“表哥,这影糕可是用新收的糯米做的,你再试试这个,这里面放的是红豆沙。”绣儿看方洪吃的高兴,便又指着边上几个泛红的糕点说道。
她其实是很感激方洪的,前些日子,家里人想要让她和姐姐一同嫁给谭家公子为妾,她当时都快要绝望了,与人为妾,那基本上比丫鬟好不了多少,她堂堂林家的大小姐,岂能自贱身份?但林家那个时候,有谁会考虑她的意见?只有方洪表哥替她出头,打了那谭公子一顿。
方洪依言又拿起了另外一种糕点,这次是甜馅儿的,红豆煮熟之后被碾成豆沙,拌上糖,用糯米面包上,下锅油炸,十分香甜。
“绣儿,你也吃几个啊,别光看着我。”方洪见绣儿就在这干看着,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便拿着一个影糕递到了绣儿嘴边。
“不……不用了,我得走了。”他这个动作,只把绣儿弄得满脸通红,当即把头一低,端着盘子匆匆的离开了院子。
“……”方洪先是一愣,旋即才想起,自己刚刚那动作有些孟浪了,尤其是绣儿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自己这番举动,确实不怎么恰当。
这也怪他,随着他的修为日深,凡俗中的一切,他都逐渐的开始看的淡了。在他眼中,绣儿和林子言那些人也没有什么区别,但对于绣儿而言,这就已经近乎非礼了。若是换做其他人,肯定得被扣上一个调戏良家的帽子。
这不过是一个小插曲而已,天逐渐的暗淡了下来,但是林府里面却是热闹了起来。
在林家的院子中间,被摆了一个很大的供桌,上面摆放了杀好的鸡、鱼,还有一只硕大的猪头。在供桌的最前面,是一个巨大的香炉,里面插着一些手指粗的柱香,淡淡的青烟从其中腾腾飞出。
“清源道长,请。”林家可是大家族,虽然摆的只是下三坛规格,但也请了一个道士到家中祈福。林靖远穿着一身深色的儒衫,持着拐杖,边上则是一个面容清瘦的道士。
这道士头戴玄冠,身穿青褐法衣,脚下双脸鞋,手中还持着一杆浮尘,走动之间,面上始终带着笑容,一派仙风道骨的气度。
“谨谨顿首,上启元始天尊、太上道君、台上老君、三清圣众、十极高尊、北极星君、九曜星君、南北二斗星君、天地水三元星君、玄中**师、三界官属、一切真灵。”清源道士走到了供桌之前,面色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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