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秋水说:“贞吉市长,谢谢您还记得老朋友啊。下午我问黄山雨,他说没这回事。”
刘贞吉笑道:“呵呵,我是偶然听说,不告诉你说不过去,你多个心眼就是。没有当然好,不过,你要注意,纪委办案,在初核阶段,保密工作做得很好。”
周秋水问:“你是说市委一把手也可能不知道?”
刘贞吉说:“一般说,调查市委副书记,肯定要征得省委主要领导同意,通常会向市委一把手通报。你说的情况复杂,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如果调查,一定会到你工作过的地方去。先这样吧,保重!”说罢,挂了电话。
周秋水放下手机,自言自语:“太恶毒了!黄山雨在麻痹我。”
“你说黄山雨有意瞒着你,其实调查开始了?”袁晋鹏问。
周秋水站起来,来回踱了几步:“奇怪啊,如果有人到交通局、平安、宣传部调查,我怎么一点风声听不到啊?”
袁晋鹏安慰说:“要么没有这回事,你放宽心。”
“怕倒是不怕,没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嘛。”周秋水说罢,扭身走了。
普洱茶才泡第二道,袁晋鹏觉得有点可惜,一个人自斟自品。他有点可怜周秋水,一个市委副书记,稍微听到风吹草动,就惊慌失措。为官的难处,不在于工作怎么难做,压力怎么大,在于难以一尘不染。做不到洁身自好,就要有“贵人”为你遮风挡雨。否则,今日台上风光,明朝身陷囹圄。周秋水这些年,春风得意,节节攀升,自然不愁“朝中无人”。问题是,人家就是出面帮忙,也要再三掂量啊。如果省委一把手同意调查,又有谁敢出头为你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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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走投无路,穷途末路也堪怜(下)()
就在周秋水犹疑不定的时候,墨菲定理再次发挥了它的威力。来自平安县、市交通局、市委宣传部的消息陆续传来,的确发现几个纪委干部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展调查。目前似乎是一些很随意的闲聊和简单的摸底调查。黄山雨不再瞒他,解释说,他也是刚刚知道,有人给省纪委寄告状信,上官书记做了批示,省纪委派人做一个例行调查,很快会过去。
但周秋水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其中暗藏凶险。他们在寻找切入点,一旦核实关键细节,就会撕破面具,像猎豹一样猛然扑上来,狠狠地咬住你的喉管,直至你血流满地,气绝身亡。然而,周秋水似乎没有什么破解之法,显得束手无策。也许,他觉得自己无懈可击。也许,他只是貌似淡定,其实在到处找人帮忙。
日子一天天过去,周秋水像当年的韦德昌一样,依然参加各种会议,依然出席各种仪式,依然频频出现在各式饭局上,依然保持着自己招牌式的微笑。似乎一切正常,不必理会什么纪委的调查。袁晋鹏想,也许那只是一封子虚乌有的匿名信,周秋水能够度过此劫。但周秋水不这么想,他不敢掉以轻心,时刻关注着调查组的一举一动。又过了十几天,调查组突然撤走了。至此,周秋水终于安心,庆幸自己没有被黄山雨的暗箭撂倒。
周秋水哪里知道,这是调查组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几天后,苏小松刚刚回到晴川,就被调查组带走。接着,早几天回到平安县的一个名叫“老皋”的包工头也被带走。显然,调查组的撤离只是虚晃一枪,唯有如此,才能把那些和案子有瓜葛的人“引”出来,此前,他们躲得无影无踪。
危险正在一步步逼近,周秋水惊恐之余觉得无论如何不能坐以待毙,要拼尽全力面见省委、省纪委主要领导,把黄山雨不择手段打击异己的事情向上官黎明反映,请上官书记明辨是非。他匆匆下楼,叫上老马,直驱隆兴。在高速公路上,老马发现后面一直跟着一部本田“雅阁”轿车。
老马说:“周书记,后面这个车子跟我们几天了,又跟来了。”
周秋水抬头看了看后视镜:“跟吧,让他跟,我们光明正大去省委。”
到了省委,周秋水找到林晓华。
林晓华翻开日程安排表:“上官书记上午在省军区开会,中午要陪南京军区的首长。下午三点在滨江宾馆会见中央媒体采风团,估计五点钟回办公室。你四点半钟到院子里等,我提前向领导报告一声,行不行,我都通知你。”
说罢,把周秋水送到走廊上,却没有留周秋水吃饭,甚至没有虚情假意地吱一声。
周秋水心中有些不爽,转念一想,又能体谅了。俗话说“富易妻,贵易交”,林晓华今非昔比,是上官黎明身边的红人,忙得不可开交,哪有时间陪你吃饭啊?再说,都什么时候了,何必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距离下午约定的时间还有好几个钟头,周秋水告诉老马去市区旺街上转一转。
老马说:“尾巴还在哦。”
周秋水冷笑道:“不理他,我们玩我们的,都把自己送到省委了,还想怎么样?”
小车驶出省委大院上了胜利大道,十几分钟后到了市区最繁华的芒果购物广场。老马把小车停进地下停车场,下车时四下张望,没有发现那辆“雅阁”轿车,觉得奇怪,嘟嚷一声“嗳!”。周秋水说,老马,别管他。领着老马进了芒果大厦。大厦的三楼、四楼是精品男装销售区,聚集了阿玛尼、范思哲、梦特娇、佐丹奴、鳄鱼等国际品牌。
走到梦特娇专区时,周秋水停下脚步,对老马说:“你去选一件真丝恤吧。”
老马不解地看着他:“周书记,不用,我一个开车的,哪里穿得出去?”
周秋水伸手摸了摸老马头上的白发,动情地说:“老马,你在交通局替我开车时不到三十岁,现在快五十,有白头发了。跟着我这么多年,我也没帮上你什么。你也运气不好,赚的钱在去年的股市里亏了一大半。今天送一件梦特娇吧,省得你一辈子都舍不得穿一件贵一点的衣服。”
老马摇摇手:“周书记,看你说的,真的不用。”
周秋水指着一件深灰色、标价贰仟六百八十元的真丝恤,问:“你觉得这件怎么样?”
老马恳切地说:“周书记,真的别浪费。”
周秋水叫售货员取下恤,让老马试穿,果然合身。
他一边刷卡,一边对老马说:“老马,让我给你买件衣服吧,省得我留下遗憾。”
老马听了,鼻子一酸,眼眶里溢满泪水,险些掉出来。从芒果大厦出来,他们在附近找了一家餐馆吃饭。简单吃完饭,还不到一点钟。周秋水说,我们看场电影吧。又进了芒果大厦,找到万达影城。正在上映的电影有郭富城主演的白银帝国、葛优、林熙蕾主演的气喘吁吁、胡军、孙俪主演的机器侠。周秋水仔细看了海报,决定看气喘吁吁,他一直对葛优推崇有加。
回到省委大院已是四点多钟,可户外依然骄阳似火。老马把小车停到大院东面的一个角落里,没有熄火,开着空调。周秋水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将座椅向后倾斜,半躺着,合上双眼有一搭没一搭和老马闲聊。
“老马,你相信命运吗?孔子说,五十而知天命。我今年五十岁了,却在和命运抗争。算命的人说我今年有牢狱之灾,上个月我还嗤之以鼻。现在看,危险啊。人家处心积虑搞你,除非你练就百毒不侵之身,否则,他们总能帮你找点问题出来。”
“周书记,不要那么悲观。我跟您开车这么多年了,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官,我最清楚,没事。黄山雨在晴川一手遮天,不是还有省委,还有中央吗?算命先生的话哪里说得准,以前有个算命先生说我父亲只能活四十一岁,可最后我父亲活到七十七岁。”
“我一个农家子弟能做到市委副书记,算是祖坟上冒青烟了。有人说我还想上,其实我真的无所谓。这条路我走烦了,太多争权夺利!太多尔虞我诈!太多倾轧踩踏!这还不是最难的。亲朋好友找上门来,带点烟酒带点土特产,过年送个红包,你收不收?我也想洁身自好,问题是真的把自己弄成海瑞弄成悬鱼太守,还有朋友吗?还能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吗?严格按照党风廉政相关条例和受贿的立案标准来查,到底多少人能过关?查谁不查谁,还不是省委一把手、市委一把手说了算?有些时候,个别地方当权者把纪检部门当成自己手中的一把刀,打击异己。我不是一尘不染,但自信没有什么大问题,可他们硬要给你翻开几十年的老帐本,谁经得起啊?!有些男人前半生用搞女人,后半生整男人。唉,我认真地对待生活,却遭到生活的嘲弄,遇到黄山雨这个克星。”
“哪有这么严重啊。周书记,您想复杂了。说不定,待会儿见了上官书记,什么事都说清楚了。”
“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老马。我和上官书记纯粹是工作关系,又不熟。他肯定更相信茅思退更相信黄山雨,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要尽我最大的努力。唉!老马,不管怎么说,我心里有数,你和复周不至于受到什么牵连。要真有什么事,拜托你们经常去看看我的老母亲。她就是再坚强,怕也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啊!”
“周书记,您放心!您的妈就是我们的妈,您真有什么事,我和复周一定隔三岔五去看望老太太。您是好官啊!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没事的。”
“唉!什么好官啊?小时候看书看戏,总要分个忠臣奸臣、好官坏官。前一段时间看了一个电视剧,说官只分大不分好坏。这话说得难听,但何尝不是大实话呢。官大一级压死人,做大了,平台就大,朋友圈就大,资源就多。所以,你在这条路上走,只有拼死拼活地往上爬,爬上去才有更大的天地更好的未来。这个时候,谁还在乎什么手段呢?什么原则、底线都不管了。人家说,政坛争斗最残酷、最肮脏。这不是假话啊,我周秋水的软肋就是书卷气太浓。不过,话说回来,争来争去,最后还不是一抔黄土吗?老马啊,教子孙都别当官了。官场让人无情,让人冷漠。我爬到正县级以后二十多年没有主动请亲戚朋友吃一顿饭即使公款,觉得他们有求于我,我也帮过他们。唉!”
老马看时间到四点半了,提醒周秋水说:“周书记,到四点半了,您要给林秘书长打个电话吗?”
周秋水坐直身子,掏出手机,拔打林晓华的电话。手机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可是对方没有接。老马抬起头,从后视镜里看到那辆熟悉的“雅阁”轿车领着另一辆小车驶进省委大院,靠近他们的小车停下。接着,两辆小车上陆续下来五、六个人。
老马赶紧喊了一声:“周书记,周书记,你看”。
周秋水扭过头,正好看到一个人低下头在敲车窗。他一惊,揉了揉眼睛,缓缓按下了车窗。小车两边各站着三个人,有一张脸孔他似乎在哪里见过。省纪委的吗?他突然想起来了,那个身材高大、长着鹰钩鼻的人是省纪委纪检监察一室的汤主任。双规?!他分明看见那头满身血渍的大野猪正直直地向他撞来,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炸裂,猛然间飘到半空中,看见他们把自己押到“雅阁”轿车上,把老马押上另一辆轿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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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魂飞天外,双规悄然而至()
周秋水觉得很奇怪,自己怎么能飘那么高,怎么能看到自己被人家夹着瘫坐在雅阁轿车里?小车越跑越快,他在半空中紧紧相随,我要回去!我怎么能飘到空中呢?
眼前满是父亲惨死的画面父亲倒在血泊中,腰上压着一棵硕大的松树!
乌石岭,浓荫蔽日,大树参天,距离周家村八里之遥。十七岁的周秋水手中拿着西安交通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在林间奔走,他要把这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告诉他的父亲。父亲念念叨叨最大的心愿就是大儿子能考上大学。现在,他实现了父亲的心愿,怎么不要第一时间告诉父亲呢。父亲和三个堂叔上山伐树去了,可乌石岭就这么大,自己很快就能找到。他远远地听到了木锯拉动的声音,可走近一点似乎又在更远的地方。他循着锯声走啊走,终于看到父亲几个人了。此时,一棵苍劲的老松树即将被拦腰锯断,仅仅剩下一点点,除了两人锯树,另外两人已经用粗绳拉着大树一边,控制大树倒下的方向。
周秋水正是这个时候跑到近前:“爸爸,我考上了!考上了西安交通大学!”
“真的吗?秋水!”爸爸大喜过望,松开了手,其他三个人也松了手。
合抱之木轰然倒下,把周秋水的爸爸压倒在地。
“爸爸,爸爸!”周秋水扑了上去,失声痛哭。
大树压在爸爸的腰上,血喷射出来,溅在录取通知上。
三个堂叔赶忙把大树抬起,可怎么也抬不起。
“叫人啊!”其中一个堂叔拼命跑到旁边去叫人,山上还有几伙人在伐树。
等大家把松树抬开时,地上已是一大片血,爸爸奄奄一息。
“孩子,考上就好,以后这个家靠你了!”爸爸说完这句话,昏迷过去。
爸爸最终没有被抢救过来,这句话成为他留在这个世界最后一句话。
一个人如果背负了不可推卸的使命,他必将披荆斩棘,一往无前。大学四年,周秋水年年获评三好学生,大学毕业前夕入了党。
毕业时,两条路摆在他的脚下,要么选择省交通设计院走专业技术道路,要么选择晴川地区计划委员会直接踏上仕途。他几乎没有犹豫,选择了后者。只有当官当大官才能照顾家人才能光宗耀祖啊!
魏少波,他命中的贵人,前半生几乎每一步的跨越都和这个人有关,直接把他扶到了平安县委一把手的位子上。可这时,飘在空中的他想,他的人生没有魏少波,也许他在官场坚持不下去,早就凭自己的专业技术另谋生路了,自己多少同学成了腰缠千万的富翁。
人生没有假设,人生无法重来!
他感觉自己在坠落,坠落,直到跌落到了雅阁轿车里。
“你们是谁?这是干什么!”周秋水恍恍惚惚,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在这个轿车里,一左一右是两个陌生的四十岁上下的男人。
坐在副驾驶位的大个子男人扭过头,首先映入周秋水眼帘的是一个高高挺起的鹰钩鼻。
鹰钩鼻面无表情地说:“周秋水同志,我是省纪委纪检一室的汤军,有几个事要找你调查,请充分配合。”
“双规吗?我希望你说准确一点。”周秋水问。
“老周,是这么回事。”汤军头也没有回。
周秋水心中一声叹息,该来的终究会来!想过很多次,没有想到来得这么突然。
雅阁轿车驶入一个高墙大院的地方,周秋水瞥一眼窗外,隐隐约约看到外面悬挂的牌子上有“培训中心”几个字眼。
小车行驶到一幢别墅前停下。此时正是夕阳西下时分,落日余晖给整个世界包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晚霞。周秋水想,夕阳虽美,可惜过于凄冷。
周秋水刚刚下车,迎面走上来几名武警,把他押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