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春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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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春纤- 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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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好事儿,黛玉不说里头的曲折,只将好结果提两句,说与紫鹃,一时又且生出几分艳羡:“她虽没了父母,到底有个兄弟。这般相互扶持,竟也是好的。”说到这里,她便洒了两滴泪来。紫鹃也不好多说,只将夜已晚了,须得睡了一件事细细来劝。

第一百四十九章 闻俊杰宝钗生酸楚() 
紫鹃立在她身后,细看两眼,竟不似什么大事,便转身回房,不一会儿便与黛玉取了一件纱衫披上,皱眉道:“如今越发风寒露重的,姑娘仔细吹了风。”

    “偏你仔细,我不过站一站罢了,还能如何。倒不知那里又闹出什么来。”黛玉心知那里丫鬟婆子一堆,若说吵嚷小事整日里是少不得的,若说大事却不至于。可夜里如此吵嚷,往日也不多见,便不由驻足细看两眼:“再嚷下去,怕是老太太、太太并凤姐姐那里都要知道了。”

    正如她所言,不过一盏茶的光景,外头便有一行举着灯笼的人过去。

    瞧着人来了,那头声响渐消,黛玉又瞧了两眼,方一手拢着纱衫,令闭了窗牖,道:“回去睡罢,再有什么事,想明日总也知道了。”可不是,翌日清晨且不须旁人,小娥便从外头进来,一面捧着插戴用的鲜花,一面口里道:“姑娘,昨儿宝二爷房里头很是闹了一场哩。”

    黛玉原是在梳妆,听了这话,便偏头看她:“又是什么缘故?”

    “昨儿二爷玩了一日,晚上倒想起功课来,必要做了。这不,那里便多点了好些烛火。人一多,又睡得迟了些,也不知哪个将窗边一个烛台推倒,一时没理会,竟就烧将了起来。”小娥比着手指,一样样说来:“所幸人多着,便惊慌一场,到底将火扑了下去。只后头说起来,你推我,我推你,又都不是省事儿的,越发吵嚷起来。又有婆子怕事,忙出去告诉了。两头一凑,可不将管事娘子招了来。”

    听是这么个缘故,黛玉心底一点儿担忧也皆尽放下:“原也是小事,值不得什么,只闹了这一场,终归要惊动老太太的。”

    小娥忙道:“可不是,当时夜深了,也不敢惊动了太太、老太太,这会儿可都尽数报上去了。”

    “既如此,怕是后头饭也不能好生吃了,姑娘竟还是先用一点子罢。”紫鹃在旁听了,忙吩咐小丫头将先头备下的金粟米粥端来,自己则挑了两样簪子与黛玉瞧:“姑娘瞧瞧,这两根簪子可还使得?”

    黛玉低头一看,却是旧日林如海与她的玉簪儿,心里一动,便生了几分怠懒之意,口里应承了,待得用了小半盏粥,梳洗后往贾母处去。

    那屋子里正寂静无声,独一个贾母满脸怒色,口里嗔怪不休。不为旁个,就是昨日宝玉屋子里的事:“旧日我说袭人是个好的,做事儿周全,不想到了宝玉那里,竟也变了。”

    边上王夫人听了,面上心里不显,心里却也暗想这袭人虽则贤良,到底年轻,不过抬了一抬,做事儿竟也疏忽起来。倒是一边立着的凤姐儿笑着道:“老太太不必担心,只是一时疏忽,并不曾酿成祸事,后晌好生将他屋子里管束管束,倒还罢了。只宝兄弟原还小,又是家里读书的,一概世上的事儿并不曾经历,这一夜过去,未必能醒过神来。等一阵子好不容易过来,又见您老人家这儿肃着脸,越发说不出甚个话来了。”

    “照你说,竟还是我的不是了!”贾母原是发作了一回,再听这话,也不由和缓下来,又见黛玉并探春、惜春等俱在一边站着,忙唤她们过来坐下,又嗔凤姐:“我原老了,一时不妨没瞧见,怎么你也不提个醒,没得吓着你妹妹们。”口里说着,又让摆饭,又吩咐与宝玉预备诸般汤羹小菜,一叠声叮嘱必要好的他素日爱的。

    王夫人见着,心里一松,方开口道:“老太太放心,原我过去看了,如今已是大好了,只昨儿睡不足,也不敢叫他。今儿便让他略松一松,中午必是过来的。”

    听是如此,又有凤姐等凑趣,贾母方松一松手,只还将鸳鸯派过去,必要妥当:“你去瞧瞧,有什么不好的,只管告诉我,待明儿他那屋子,必要紧一紧规矩了。”

    一时鸳鸯去了,便再无旁话。

    黛玉在旁坐着瞧了,心里就生出几分酸涩来。倒不是为了旁个,只因头前的玉簪一件做了引子,如今贾母等那般关切宝玉,她想着父母长辈的好处,不免越发思念父亲林如海,连着眼角都微微发酸起来。可一则在人前,二则过不得几日,便是贾母寿辰,又有宝玉的事,她一丝儿声响都不愿显出来,不过安静不语罢了。

    可在贾母屋子里还罢了,一时回去了,黛玉不免又垂泪一回。紫鹃瞧着也是无法,只得寻出事来:“姑娘不是说今儿要与顾姑娘回信的?怎么就忘了。”

    听到这件事,黛玉又想着春纤旧日言语并今番的喜事,方略略好转,只将头前的书信又细瞧一回,便令备下纸笔来。不想这方磨好了墨汁儿,外头就有报信的,倒是探春、惜春、宝钗、宝琴、湘云五人来了。她便搁下笔,又要将书信收起。

    却是湘云素日爽直,又惯熟了的,不等黛玉开口请,就一径掀起帘子到了里头,正巧见着了那信儿:“林姐姐,这是谁送来的信?”说话间,众姐妹皆尽到了里头,听了湘云的话,便都看向黛玉。

    黛玉一手将信放回匣子里,一面笑着道:“原是茜丫头使人送来的信,我正闲着,便要回一封,不想你们便来了。”湘云听了一怔,想了半晌才知道这说的是顾茜,便道:“她既家去了,怎你们还书信往来不绝了?”

    听得这话,黛玉冷笑一声,正待说话,一边的宝钗眼瞅着不对,已是含笑道:“云妹妹,林姑娘自来与顾姑娘一处,打小的情分,哪里就能断了的。”这一声说罢,她又拉着湘云坐下:“再说,这原是好事儿,论说起来,竟也是一段缘法。”

    有了这两句话,兼着紫鹃等亦是端茶过来,黛玉方不言语,只待请人安坐,又送上茶去,这事便可搁下。谁知探春吃了两口茶,又提了这件事:“林姐姐,既是顾姑娘送了信来,可有什么事不曾?”

    黛玉看了她一眼,便道:“倒真有事儿,只是先惊后喜的,不免絮叨两句。”说着,她便将顾茂去岁中了探花,如今又得青眼,一径升了官一件事粗略道来。末了,她犹自感慨:“休说她家早前经历坎坷,如今一家子只剩下兄妹相依为命,便是旁人家,可不也要提心吊胆的?只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她几句话落下,众人却皆尽无言。

    倒不是真个都觉黛玉所言极精到,只各个心里都被勾起一丝念想罢了。湘云是孤女,宝琴如今亦是与兄长在京中相依为命,不免触动心肠。探春自来羡慕男人能堂堂正正闯荡的,又隐约觉出家族后继无人,不免生出几分艳羡。至如惜春,一时念及东府里的兄嫂,越发失了兴致。

    然而,诸般人等也是一时的伤感,却都不如宝钗思量得深切。她头前便觉婚事无望,生出倦怠来。如今再听得连头前那个春纤的哥哥,竟也是这般出息,日后青云可期,不免一怔,复又生出许多复杂滋味来。只面上却不显出一份来,且还要笑着说些闲话儿。

    黛玉原是个玲珑心肠,虽不知她们的来意,可现下细看两眼,便知自己言语冒昧,倒是勾得她们不安宁。由此,她就顺着宝钗的话说下去,岔开这话题。

    待得此间完结,黛玉固然有几分疑惑,宝钗回去后,却几日不得好睡。莺儿等瞧见了,百般劝说不得,便使人传了消息与薛姨妈,自己则悄悄躲开来。

    宝钗浑然不觉,照旧将一应事儿了结,便又静静在那里坐了半日,一丝儿动弹也无。薛姨妈顺道儿过来寻女儿说话,见她这么个模样,忙就将她揽了过来:“我的儿,这又是怎么了?好好儿的,你这是要揉碎了我的心肝哩!”

    宝钗这才回过神来,正待说话,却又觉出自己面庞上一片湿意,方明白先前自己竟不知不觉滚了泪下来——如此境况,她还浑然不觉,可见先前心里的酸涩。想到此处,她自家越发觉得委屈,忽而就扑倒在薛姨妈怀里,哽咽着道:“妈妈,先前的话还是作罢吧,咱们离了姨妈家,竟自家去!”

    “你这话哪里说得!”薛姨妈一听这话,便大吃一惊,忙将她推坐起来,细细盘问:“这好好儿的,怎又提这样的话!这一件可是千妥万妥,再合宜不过的好姻缘!”

    “再好又如何?”宝钗原是沉静端方的性情,先前心灰意冷,又是极紧要的事,方牵动心肠。如今既是说开来,她便也渐渐冷静过来:“一则,老太太再不肯松口,连着林姑娘那两桩好姻缘都尽数拆散了,何况我们,越发要拖下去的,我们又能如何?二丫头且比我小哩!二来,府里富贵如今是尽有的,又有娘娘,又有祖宗的,旁人一时断然比不得。可论说日后,宝兄弟虽聪敏,于俗务举业上却极厌恶,又谈何日后?妈妈细想,原是他家先前还使了我们家的银子,这内囊都上来了,怕是不大好的。”

第一百五十章 喜上喜探春订鸾盟() 
宝钗便唤了莺儿:“没得嚷什么?”

    莺儿听了,忙掀起帘子进来,又垂头束手着道:“原是那两个小丫头口里不干净,倒是嚼起几位姑娘来。了两句,她竟还不听,便不由高声起来,不想惊扰了太太、姑娘。”

    “罢了,到底小事一件。我素日怎么说的。原要自家稳重些,你告诫两声,她若还是不听,便说与管事娘子,一径辞了去。何必吵嚷,旁人听了也不像话。”宝钗心中本有几分不自在,知道是这样的事,不由神色淡淡起来:“咱们是客居此地,万不能传出什么不好的。”薛姨妈听了,也将口里的话变了一变,点头道:“正是这么个理儿,这底下的人,必要约束齐整才是。”

    由此,这话便岔开来。

    宝钗见了,本就发泄了一回,又思到底是大事,一时半日的分说不明,日后再寻时机与母亲细说便是。不想她这一番伤感堪堪压下,外头却风雨不休,又翻出一件事来,让她重生出愁绪来。

    这事却是数日之后。

    且说贾母八十大寿,非但贾府大操大办,早早整肃了几日的大宴,就是外头皇亲驸马、公主郡主并四王八公等一干老亲世交也备了礼,重又登门祝贺。内里旁个不提,单单二十八那日南安太妃、北静王妃等过来,一时做了叙谈起来,不免说及小儿女身上。

    宝玉原去跪经,暂且不提,倒是因这两句话,黛玉、湘云、宝钗、宝琴、探春五人皆去露了面儿。一干人家有见过的,不曾见过的,对着她们自然都齐声夸赞不觉。南安太妃原便与贾母极熟,次又有迎春做了孙儿媳妇——因迎春言谈行事温柔安静,又夫妻和睦。这爱屋及乌,自然更看探春这贾家姑娘不同。因此,她口里俱是平稳,不露谁轻谁重,暗地里却细细看了探春,待得回去,便与儿媳南安王妃道:“宁哥儿媳妇温柔安静,我原说大家里娇养的姑娘,倒也是常有的。不想她那些姐妹竟都十分出彩,论说起来,比她还要强几分。”

    王妃听了,便笑道:“俗语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神仙况且如此,她们姐妹自然脱不出的。只您这话里,倒似有各念想,不知是不是我听错了音。”

    “你如今也是儿孙渐长,可是历练出来了。我这话,你竟一听即知!”太妃笑骂一声,又重头叹道:“还能为了什么,前些时日你姨妈她过来与我说话,又提了嵘哥儿的婚事,长吁短叹地十分心焦。可巧,竟就撞上了这一宗巧宗儿。我瞧着,那几个姑娘便都不俗,再有迎春丫头不出挑,性情也能如此,何况那更出色的。”

    原是为了他!

    王妃自是晓得太妃口里的嵘哥儿。那是齐国公陈翼的庶子,太妃的妹妹小慕氏,便嫁与陈毅,做了齐公国夫人。按着世情人理论说来,这妹妹家的庶子,太妃略略尽了场面儿的事,不必十分理会的。只这陈嵘却有一段缘故,他生母是小慕氏心腹陪房丫头,后头抬举做了妾,也是忠心耿耿,一丝儿错处也无,又因生他时没了,他便养在小慕氏的跟前。这说是庶子,实则与嫡子无二,陈家独有两子,他又与嫡兄素来和睦,父母兄弟情分便越加厚重。

    因着如此,且不说齐国公,他夫人小慕氏,也是甘心事事为他周罗,万事都想与他挑拣齐整。然而嫡庶有别,虽说这陈嵘也算文武来的,又袭了五品武德将军之职,到底白玉有瑕,小慕氏又十分操心,竟不得圆满。

    想着这个,王妃便笑道:“原是为了嵘哥儿,他的事,却是为难。姨妈自小看着他长大,这大事儿上头,哪里舍得委屈了他!偏他福气上只差了一点儿……”

    后半句她没提,太妃自然一听即明,口里道:“便是如此说。你姨妈想着做一门好亲,也要旧人家的,又想着姑娘好,又念着嫡出,必要样样周全的。我劝了两回,都不中用,倒将这几年竟磨过去,好姑娘一发少了。这会儿偏我一起瞧见了,不免想起来。”

    “那您瞧中了哪一位?”王妃心想既都是贾家里的姑娘,不论堂亲表亲,总归一处的,竟不好求了这个再求另一个,只得挑拣一位来。她心里盘算一回,便问道:“可是那林家姑娘?”

    “你倒会挑拣。”太妃早已盘算明白,这会儿说起来,也是精明细致:“她是侯门世家之后,父母皆是文采精华,身世再不必提,生得娇花软玉一般,言语行动亦是风流超逸。虽说父母缘分浅薄了些,人也娇弱,嫁妆却十分丰厚,又有贾家做娘家,倒也罢了。可惜我瞧着老太君模样,倒有亲上做亲的意思,纵我说了,怕也无趣。”

    “如此倒可惜了。”王妃本就见过她们姐妹,这会儿细细想来,便又笑道:“那史姑娘原做了亲,不必提的。薛家说是皇商,到底浅薄了些,更不用说。想来娘娘是瞧中了那贾家三姑娘,她虽好,可惜却是庶出。”

    “这有什么,原是自小养在老太君的跟前,便如嵘哥儿那般了。”太妃摆了摆手,又道:“旧日我也不会提,只如今瞧着她也看破了些,索性问一声。若是一时应了,竟成就一段好姻缘,也是功德。再有,嵘哥儿也是好的,与他操心我也甘愿。”

    “既如此,我明儿就去透个消息,若是应了,必早早回与娘娘。”王妃便将这事应下,紧着办了。

    那齐国公夫人原也与探春有一面之缘,本不曾想到她,这会儿既是说起来,她心里细想,虽犹觉得有一二分不足,到底南安太妃所说不差,便终是点了头:“若果是养在贾太君跟前的,我再无不足。”

    王妃立时使人打探,再无差池,又两头说定,待得贾母大寿一事过后,便悄悄透了消息过去。贾母原是老于世故的,一听便知端倪,思量一阵,她就打发人去细细查访。后头一概事体明白过来,她将贾政夫妇唤到跟前来,将这事分说明白,又道:“这南安太妃有心做媒,又是齐国公家的孩子,唤作陈嵘。我使人打探了的,他原是在家读书,倒也举业做了秀才,只家里安排妥当,也通些武艺,现今便做了五品武德将军。我瞧着,竟是十分齐整了,倒不知你们做父母的,心下如何。”

    那贾政最原已是举业做了秀才,心里便有七分满意。虽叹息不曾读下去,可想父母之命,也是违逆不得,又是祖上的基业,从武倒还罢了。况且世交亲故旧人家,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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