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春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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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春纤- 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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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常日里只想着这些,竟还要她在那头,且要担忧。”

    “姑娘既是晓得旁人担忧,可不还自保些?”紫鹃见她得了顾茜的信,便说了这么一番话,就知里头的缘故,当即话头一接,劝道:“我也知道,那尤姨娘到底也是知道的人,又生得标致温柔,如今忽而就没了,姑娘心里自然也有些不自在的,可也没得为了她,倒不顾自个身子的道理——前儿咳嗽才好些了,这两日又伤神,眼瞧着秋去冬来,越发要仔细才是。”

    黛玉便嗔道:“我才说了两句,倒引来你这一车子的话。”口里虽这么说着,她却比头前舒展了些,又将顾茜荐大夫一事说来:“也是我们听说过的,原也使得,只那霍家也是富贵,想来未必用着。”

    “再如何,也是姑娘的心意。”紫鹃想了想,便道:“如今二姑娘月份也大了,偏遇到这样的事儿,她又不是那等刚强精干的,一时或伤神伤心,只怕伤着了胎儿。姑娘送一封信去,或再添点儿旁的,总也是好的。”

    这正是黛玉心中思虑之事,见紫鹃也如此说来,她便点了点头,又想到探春惜春本是姐妹,与旁个不同,便在后晌略略提了两句。她们正也想着这个,一时凑了在贾母跟前提了两句,只说姐妹之情,果得了允准。又有宝钗湘云宝玉等,各个备下了些东西,使人一齐送到霍家。

    那南安王妃听说如此,忙令人接了去,又送到迎春的屋子里,口里且要笑道:“他家的姐妹兄弟,倒是好个情谊,竟是极好的,难怪她心里总也念着。”说是如此,她想着贾家原也是旧人家,且又使人送了东西来,这说是情谊,未必不是显一显娘家撑腰的意思,便又将霍长宁屋子里的严嬷嬷唤到跟前来细问。

    那严嬷嬷原是王妃旧日的心腹,后与了霍长宁总理他屋子里的事,论说身份,却还是王妃身边的,日后还会回去。既如此,她便不将把着霍长宁屋子里做极紧要的事,只一心立在王妃这里。也是如此,迎春一来,她十分尽心尽力,且要将事务俱交与迎春,好回王妃这里。

    不想迎春性情温顺,一应事体俱是规行矩步,又因着王妃十分敬重她。这将将一年的光景,两人倒十分相得。如今王妃将她叫来询问,严嬷嬷自然如实道来,且与迎春说好话儿:“头前在不必说。如今一应饭菜汤药,俱是自个儿经手,时时在屋子里坐着,但凡三爷醒来,必是上前细问,或茶或水,或画或书,都自个儿取来,又陪说话,唯恐他烦闷了。奴婢瞧着,很是仔细稳妥。”

    王妃自然也瞧过儿子的,当时迎春总退让三分,立在边上不甚言语。虽问一声,必回一句,却也不过平常。她还道迎春并不十分经心,因想着她月份大了,方不曾提一个字。不曾想,这在她跟前如此,在背后竟又是另外一幅模样。若不问一声,自己再不晓得的。

    难怪长宁越发敬重喜爱这个嫡妻,原在这些地方。

    想到这里,王妃倒是叹一声,道:“我瞧着她虽也是大家子,事事不曾破了格儿走了大褶儿,却也寻常罢了。论说性情才干言语,不说掌家,连着守成也是勉强,还当自己是看错了眼。不曾想,她旁的上面平平,却在长宁身上用心,也罢,旁的那些又有什么紧要,挑了合宜的人来经营,我们这样的人家,还怕甚么?能用心在长宁身上的,可是难得。”说到这里,她微微一顿,才慨然道:“我也只盼他一辈子顺遂平安,也能颐养天年,儿孙成群。”

    严嬷嬷知她的性情,当下也不说话,只倒了一盏茶与王妃,口里道:“只消王妃在,三爷必也长长久久,安稳顺遂的。”

    主仆两人说着话,迎春也令贾府的婆子代她致谢,又与了尺头,十分周全,回头等霍长宁睡去,她便问了茶药点心,见都备下了,方将信笺拆开细看。

    边上绣桔忙扶她去贵妃榻上躺着,又取了个靠背与她垫着:“奶奶如今月份越发大了,可得仔细才是。常日里熬神费心的为着照料三爷倒还罢了,原是应当的,可这会儿事儿既齐全了,怎还不顾惜自个儿身子?且不说素日里也算不得结实身子,便十分康健,如今有了哥儿,为着他也得想一想才是。”

    她这里说着,迎春还不及答话,司棋正端了一盏安胎药过来,闻言便道:“可不是,偏她就是混着不理会,倒似旁人。”迎春见她们都是叽咕,便嗔怪道:“混说什么呢?如今三爷如此,我还有什么心思?这话可不能再提一个字儿,我们自个儿人知道也还罢了,若是旁人听了,生出什么思量来,反倒不美。再有,三爷如今正不自在,别说这样的话让他担忧。”

    两人方才不言语,只伺候着迎春将一盏安胎药吃尽,又含着一颗蜜饯压住苦味。

    迎春细细看了各人书信,俱是劝慰开解之言,心里明白这是自家兄弟姐妹的好意,不免欢喜,又见里头黛玉特特荐了大夫,便思量一阵,与司棋道:“你是我们家的陈人,常日里也有走动的,可曾听过这两个大夫?果真是好的?”

    迎春房里素日无甚事体,司棋又是个爱逛爱说的,自小在府里长大,原是姐妹极多,比绣桔更晓得风声。故而迎春便将这事拿来问她。她一听,心里想了一阵,便拍手将这两个大夫首尾俱是回说明白。

    那王大夫倒还罢了,迎春不过略一点头而已,倒是头前那张友士,她看一眼正睡过去的霍长宁,心里却活络开来:既是有断人生死的本事,又非太医,许是有些与众不同的手段,也是未知。三爷常年与太医诊治,究竟还是如此,如今若能将这张友士请来,许是能看出些不同之处。横竖方子拿来了,也与太医细细看过,若说不好,那便不用。若说使得,再照做也不迟。

    心里这般想定,迎春却是个温顺贤良的,凡事俱是要与霍长宁商量过的。一时一一回信与姐妹兄弟罢了,再待得他行来,方将这事从头至尾说了一番,又将自己心里所想道来。

    那霍长宁与她情分已深,又觉所说原有道理,便那秦可卿故去一件有些忌讳,他也一口应承,笑着道:“放心,这事我说与母亲,她使人去外头寻去,自然比我们周全稳妥。”

    迎春见事儿妥帖,便周罗着与他用饭,略等两盏茶的光景,又将药汤送上,端是周全细致。霍长宁知她原是个万事不放心的,如今却样样经心,每每见着心里便又叹又愧,今番也是如此,便同往日一般,尽力将汤药吃尽,又与她说些闲话,细细教导些家里的事体。

    他如此,迎春原也不过怯懦而已,内里却知道好意两字,自然十分用心。两厢里日复一日,夫妻情分自然越加厚重,她也比旧日更知事体——一件婚事,能让两处皆是得益,却是头前再想不得的。

    而王妃晓得前后缘故,又将张友士打探一番,听得果真十分好,便忙请了来与霍长宁诊治。却也是天缘巧合,那张友士头前便曾诊治过几个如霍长宁一般先天不足的,又琢磨几个土方儿,取长截短,汇成一张方儿。如今细细讲究,他又量身儿与霍长宁开了一道方儿,纵是太医等人瞧了,也说不得一个不好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东风至顾茂得青眼() 
有了南安王这么一句话,王妃心下一想,便也越发看重。

    迎春在这府里自然与头前不同。偏她是个省事的,凡事皆不争头,只一心顾着自己院子里,妯娌虽有几分泛酸,见她安分省事儿,也无旁话可说,倒是上下安顺,她就在这府里站稳了脚跟。

    后头贾府晓得里头原委,却不十分理论,倒是探春惜春两个做姐妹的,心里便待黛玉越发亲近。黛玉原是个最玲珑剔透的,一望便知,心里自然和暖许多。

    而待得后头迎春产下一子,足有六斤,霍长宁也比头调养的好了三分,她两头皆是放下心来,丰丰满满做了月子,就请姐妹过来。众人过去,见她神色形容与头前再不相同,竟光润灵动许多,不似先前木头美人儿的样子。且姐妹叙话之时,霍长宁两番亲自吩咐送来东西,言语体贴,倒真真是夫妻和合的模样,众人瞧在眼里,便都放下心来。

    独有一个宝钗,虽也为迎春欢喜,然而回家来细细一想,又不免生出些抑郁艳羡之心来——论说容貌才能,性情品格,她□□都比迎春强出一头,偏如今年岁渐大,婚事仍无处主张。先前宫选再不必提,后头宝玉这一处,虽有姨妈王夫人十分有心,然而贾母并贾政两处,她却算不得上佳之选。

    而姐妹里,迎春只大自己一岁,已为□□母,日子过得和美。黛玉小两岁,已是两回议亲,不过为贾母拦阻罢了。湘云小三岁,却早早定了夫婿。后头探春且小,惜春更小,更不必提。细细说来,竟还是自己独个无人,竟被耽搁了许多年华。

    只虽这么想,宝钗回头一想宝玉的种种好处,又有旧日花费许多心力财力,不免一叹,将头前的一番郁结暂且压下——事到如今,也只合再磨一二岁,到了现今这地步,却也不差这一些个年岁。

    如此想定,她方觉得好了些,抬头看到窗外,见着外头芳草藤蔓,苍翠青冷,一阵风拂过,越发显得垂累可爱,不觉心里微微一动,暗想:如今已是将将腊月,转眼又是一年,也不知道来年春暖花开,又是如何一番光景。

    她心内想着,便起身往外头走去,立在廊上看了半日,方才回转。

    及等冬去春来,冰雪渐消,几株早桃绽出夭夭艳色时,宝钗早将先前思量放下,且照旧与姐妹顽笑走动,并不提一个字。倒是黛玉望着□□如许,又见府中许多细微处一日不及一日,她心内早渐生了些郁结缠绵之情。及等三月,瞧着春桃渐消,又勾起些春愁旧怨,也不知怎么的,竟就写了一篇《桃花行》,内有许多幽怨哀枉之意。一时与姐妹们瞧了,皆尽有些感慨,后晌又有湘云题了柳絮词,众人便一发生出些春愁来,复又预备凑个诗社。

    不曾想,园中姐妹正自填词作诗,一日忽而得了贾政的信,道是差事渐次完结,不日便得回转。贾母等人自是欢喜,独有一个宝玉,此时闻说严父不日归来,方想到旧日许多功课不曾做得,今番忽要尽数补上,不免整日忙乱起来。

    贾母听说,不免将喜气放下,反生出些担忧来,唯恐父子又要闹一场。好在宝钗探春知机,早开口每日里与他临一帖,他自家凑一凑,倒也能将将补上。只黛玉知道了,虽也细细与他临了一卷来,内里却又添了几分烦扰,暗想:素日里说他总有几分旁学杂收,只在那些四书五经一类的上头不用功罢了。若是后晌明白过来,未必不是苏老泉一类。不曾想,他竟连字帖都不甚用心。我原是女子,用不着这些功名上头的,可要不是病着,哪一日不曾临几帖?再有,远的不说,便是现今的顾茜,处置家务之余,也常自读书进益?

    这般一想,黛玉将宝玉一辈人等细细算来,越发觉得舅家竟无甚日后支撑之人,不免更添了郁郁。还是紫鹃觉察出来,开口劝道:“姑娘且想,纵宝二爷常日里也做些功课,怕也不是那等正经的四书五经,说不得入不得老爷的眼哩。如今将将补上的,可不就是这些。”

    黛玉口里一叹,摇了摇头:“是与不是,又有什么紧要,只他若连临帖也不愿,怕是日后再难支撑家业。到底不是我们女儿家,原要在外头立业的,哪里能尽数随着心意的?可怜他一片赤子心肠,日后若不能立住,纵有这般家业,怕也要过得艰难。”

    说到此处,黛玉长叹一声,眉眼里一片郁郁:“实说来,依着我素日的心意,自是觉得真心两字难得,纵是立时死了,竟也不能随波逐流,竟庸俗了去。然而经历许多,我现在冷眼瞧着世情,方知道承担两字的紧要。只瞧瞧顾茜她那里,兄妹两个你照料我,我照料你,相互扶持,虽要勉力做事,也是团圆欢喜。宝玉他若不知道这里的道理,日后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不说,外祖母并舅舅他们,竟都无人依仗了。”

    紫鹃心里吃惊,然而转念一想,却也明白过来,因道:“姑娘素日那般想,不过一则还小,世上的经历竟还少,不免有些思虑不周之处;二则实说了,竟有些灰心的。如今渐次回转过来,又是进益了,自然不能同从前那般了。”

    听得这么说,黛玉默默想了一阵,总觉还有些旁的缘故,只说不出来,便有几分倦倦起来:“许是如此罢。”口里说着,她心里却忽而想到顾茜那里,暗道:她虽还是那么一个人,可如今境况再不相同,想来言语行事,竟都重头改了去的。从前便觉得她不容易,如今想来,竟艰难得很,倒不知如今可都如意?

    顾茜却正如黛玉所想,一时遇到了难事:“哥哥竟这个时辰,还没回来?”

    底下的婆子一听她声色不同往日,越发不敢抬头,忙将外头的话回道:“姑娘,外头传了话,道是圣上忽而亲临翰林院,里头便耽搁了下来,究竟是个什么光景,却是一丝儿也不敢透出来的。”

    “迟了一个多时辰,再过个把时辰,怕都要宵禁了去,怎还没个消息!”顾茜眉心紧蹙,踱了两步,便立定下来:“吩咐厨下立时备几样细点,另将头前热着的汤粥小菜配好,放在漆盒里带去。记着,拿棉被裹着,好歹存些热气来。”

    说完这话,顾茜硬将三分焦心压下,一样一样将事儿吩咐了下去,又将外头的长随小厮招进来,隔着屏风细细嘱咐明白,方打发他们去了。至如家中,她俱是拿着事来压着,又十分整肃,便也里外安静下来。

    好在又过了半个时辰多,顾茂竟就回转来。他本是稳重人,今番却显出年轻的意气来,一见便瞧出是有好事儿。更别说随着他来的婆子长随等皆是满脸喜气盈腮,府里人等瞧见,俱是安心下来,复又生出喜气。

    顾茜早在院门口候着了,见着顾茂回来,便带着三分欢喜,三分疑惑,一径迎了上来:“哥哥让我好不焦心,只说有什么事,如今瞧着,想是好事儿?”

    “这里风口边,你素来身子弱,仔细吹着了,回屋子里再说。”顾茂听见,便携她的手往屋子里去。待得入内坐定,又吃了两口茶,他方将事情一五一十分说明白。

    原来今番圣上忽而心中一动,竟到翰林院巡视了一番,又问了两回话。因他是头前的探花,便额外关注,问了一盏茶有余的光景。这一番话里,圣上觉出他精于刑名,又知民事,须臾便将近日一件难案分说明白,倒是动了惜才之念,竟将他从五经博士一职提拔至都察院经历。那都察院经历虽只六品,却有几分权重,又是刑名之事,最易出彩,不比翰林院须得埋首古旧书卷,须得慢慢熬出资历。

    顾茜听到此处,便放下心来:“这般看来,竟是好事无疑了。”顾茂含笑点一点头,见她并不提甚官运一类的话,心里一动,却不曾多说什么,只将些闲话岔开。

    他们如此,低下的仆妇一类因着事儿传开,早已喜气洋洋,且将圣上格外荣恩等一番话说了又说。还是顾茂兄妹两人压住了,又好赖是旧人家,不比那等新贵人家暴发的,方不曾张扬出去。

    只这样的事,旁人不说也还罢了,黛玉那一处,顾茜却不免略略提了两句,又叹雷霆雨露皆难测。黛玉瞧了,且还要回信嘲笑两句。可到底是好事儿,黛玉不说里头的曲折,只将好结果提两句,说与紫鹃,一时又且生出几分艳羡:“她虽没了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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