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翎眉头微微一挑：“你的意思是侯府管事先前去户部度支司开粮引无功而返，不得已才请了侯府的大管家出面？”
贾诩一笑：“当然也有可能是那位大管家在闲逛的时候意外遇到了那位侯府管事，随后兴之所至同他一道前往贩卖牛肉干铺子看个新鲜。”
“不可能，侯府管家是我爹极其器重的一位亲卫，当年同契丹人作战时，他为了救我爹断了一条手臂，无法作战才被安置在了侯府中，从我出生到两月前离开家，我就不记得他什么时候出过门。”
“既然如此这事就有意思了，属下斗胆请问大人在赤龙城中可有过什么仇家？”
方翎沉吟片刻，摇了摇头道：“赤龙城中对我没什么好感的人不少，但都是因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会因为这点小事不惜动用户部的关系也要给我添堵的，应该不，绝对不会有。”
方翎自诩自己这十多年的人生虽然不算成功，但真正意义上的仇家还是没有的，而在太学上学时，在自己身上碰了一鼻子灰的那些天潢贵胄虽然不介意顺手给自己找些小麻烦，但还不至于为了那点破事做到这种地步。
沉吟片刻，方翎轻轻揉了揉眉心道：“没头绪啊，情报终究是太少，如果我们手中能个密谍司之类的机构该有多好。”
贾诩轻笑一声，方翎这种无意义的牢骚并没有回答的必要。
这时一旁沉默了许久的公输瑜开口问道：“那幕后黑手阻挠我们买粮食的计划流产了，是不是说明那人的势力并没有多么强大？”
方翎轻轻摇了摇头道：“这只是因为两月前定西军同回鹘人作战时筹集的粮食还没有运走，天水郡昌平仓中储粮充足，户部度支司没有拒绝卖粮的借口，毕竟扶风城这五六千张嘴需要吃饭，一旦他们拒绝，只要把事情捅到户部尚书甚至是官家那里他们根本没法交代。”
“这应该就是出面买粮的侯府管事变成大管家之后，户部度支司会屈服的原因，如果给那人一段时间，等他把昌平仓中的粮食调走，我们才会陷入有钱买不到粮食的困境，这次他的计划失败在了准备时间不足上面，看来那人会与我们为敌应该只是临时起意，而且那人的坑害别人的经验也不是很足，这才会出了这么个纰漏。”
见方翎有些尴尬地笑着摸了摸鼻子，公输瑜轻轻一笑道：“这么说来，将来我们再想从官仓中买粮食会很困难？”
“恐怕是这样。”
“那既然如此，沈富他们需要的牛肉干该怎么解决？如今算上那五个家族的罪民，扶风城治下已经有了一千两百户百姓，但耕牛只有七八百头，再杀牛取肉恐怕会让我们的耕牛缺口更大，到时耽误了耕种，可是会影响今秋收成的。”
方翎闻言轻轻耸了耸肩：“没法子，只能继续杀牛，赤云百姓极重信诺，如果我们想让扶风商会在赤龙城站稳脚跟，牛肉干的货是一定不能断的。”
公输瑜眉头微皱：“铺子开业的那天早上虽然卖出去了上万斤牛肉干，但这只是因为初次上市的缘故，等那些官宦人家消耗完了这批牛肉干再次购买恐怕会间隔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们没必要太着急吧。”
“的确，那些官宦人家确实很久后才会再次购买，但托他们的福，牛肉干的知名度给被打出去了，如今赤龙城中可是有超过百万人口，而除去那些处于赤贫状态的人，口袋里有些余钱的百姓还是很多的，对他们来说，成斤地买牛肉干恐怕会有些压力，但一两牛肉干不过是五文钱，偶尔买上几两尝尝鲜还是没有任何问题，我们应该庆幸如今已经过了年关，否则沈富手里剩下的牛肉干恐怕连半个月都撑不过去。”
方翎转头看向一旁的贾诩：“如今牧场中还有多少草原牛正在等待驯化？”
“两百七十头。”贾诩想了想又补充道：“其中大约有一百五十头是经过驯化后再度踏坏了田地的刁顽牲口。”
“那好，就是它们了，传令下去，让辛甲他们准备开刀宰牛，上回火头营的那些健妇做牛肉干就做得很好，这回还让她们负责吧。”
贾诩微微躬身，向守在帐篷外的辛甲传达了方翎的命令。
一旁的公输瑜皱眉道：“可这么一来两户人家才能摊到一头牛，耽误了耕种该怎么办？”
“放心吧，我们没有耕牛但回鹘人有啊。”
“嗯？”
方翎轻轻拍了拍公输瑜的手笑道：“去帮我把典韦和黄忠请来。”
“你又想支开我？”
公输瑜眉头一挑，有些不满地说道。
“乖，听话。”
见公输瑜冲方翎比划着小小的拳头，气呼呼地走了，一旁贾诩笑道：“大人是准备攻灭渭北草原深处的那些回鹘小部落？”
轻轻点开手中的城池图册，方翎指了指渭水北岸广阔草原上八个呈现红色的光点道：“先前那些金帐部族许诺沙驼部的条件就是允许他们自由吞并北岸那些没有迁徙来渭水边的小部落，如今沙驼部折戟，与其让八个小部落将来被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部族吞并，倒不如便宜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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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浮出水面的敌人（）
正当方翎盘算着要再当一回马贼时，帐篷的门帘忽的被人一把掀开，只是进来的人并非方翎料想之中的典韦黄忠，而是在帐篷门外执勤的辛甲。
“大人，外面来了个定西军的信使说兵部的信鸽从赤龙城传来了圣旨，让您出来接旨来着。”
方翎同贾诩对视一眼，连忙走出帐篷，不远处，一个身穿皮甲的精悍骑士正快步走来。
很客气地一抱拳，那骑士将一根用火漆封着的铜管递给方翎笑道：“卑职定西军虞侯李肃见过大人，这是我家将军命卑职送来的圣旨。”
如今身在关外，圣旨的传递只能依靠兵部的信鸽，不过这样有一个好处就是接旨的时候倒是无需跪迎了。
见这李肃脸上挂着淡淡的喜色，方翎笑道：“既然给我的圣旨到了，大将军封侯的旨意应该也到了吧，不知官家给了什么封号？”
李肃闻言顿时咧嘴一笑道：“官家御笔亲封的西平侯，还在大将军的沧州老家分封了六百户的实食邑。”
方翎眉头一掀，这手笔可是不小了，前世虽然张嘴就是千户侯万户侯，但在如今的赤云帝国食邑大多都是虚封，分封给你的农户把粮税缴纳上来，但你还是要向朝廷缴税的，说到底那些食邑缴纳的钱粮只是经了你的手但却没有落进口袋，但实食邑比食邑多了一个字，意义却完全不一样。
像顾明棠的六百户实食邑就是实打实的六百户农民将每年的粮赋、徭役上供给他，而他却不用向官府缴纳一粒米，尤其像顾明棠这样战功彪炳的大将军封侯，地方官在为他选择食邑时也会本着择优选拔的原则，农户的质量也会极高。
“好家伙，改天我可是要去找大将军讨杯酒喝的。”
李肃笑道：“说起来卑职出发时，大将军也已经离开雁门关，开始在雁门、宁武、偏头一线进行每季的例行巡视，说是最后一站就会到扶风城来着。”
方翎听了不由咧了咧嘴，升了官发了财不请客也就罢了，竟然还跑别人家吃喝，这人不讲究。
“总之有劳传讯，辛甲，带这位壮士下去歇息吧。”
眼看李肃拱了拱手，跟着辛甲去了一旁的饭棚，方翎也同贾诩一起回到了帐篷中。
扣开火漆，取出铜管中一个明黄色的纸卷仔细看去。
“奉天承运都是些没什么意义的废话，总之就是击破回蛮有功，封六品振威校尉，授便宜行事之权，嗯，意料之中的奖赏，另从太原府抽调一万官农支援扶风城，一万官农”
方翎同一旁的贾诩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一丝笑意。
“那幕后黑手露出马脚了啊”方翎轻轻敲了敲面前的条案笑道：“刚才我还在想为什么那人会在粮食上为难我们，毕竟我先前从赤龙城带来的一万石粮食足够扶风城的六千百姓吃上三四个月，再加上那么些牛羊，说起来粮食的缺口并不大，只是再加上这一万新补充过来的官农，如果我们之前没能拿到那批粮食，可就非常麻烦了。”
“大人对那人身份可有猜想了？”
方翎将那明黄色的纸卷递给贾诩：“这上面有官家的玉玺却没有中书省的印鉴，显然只是一道直接传给我中旨，而中旨这种东西只会在内庭秘书监留档，外官绝不会有看到的可能，那么能早早得知会有一万官农加入扶风城，并能动用户部的关系和我们为难的，除了官家也就只剩下那几位皇子了。”
贾诩眉头微皱，牵扯上皇子的就没有简单的事。
“属下敢问会不会是因为湮天侯支持某位皇子夺嗣才会引来其他人的敌视？”
方翎很干脆地摇了摇头道：“家父常年坐镇帝国北线极少回京，再者到了他那个地步，再去支持某位皇子必然会为全家招祸，没可能会和皇子有所牵扯的。”
“既然如此就说不通了，诸王夺嫡本应该尽量拉拢朝中权臣，哪里有为了些小事和您为难的道理？”
方翎沉默半晌也没想出什么头绪只能摆了摆手道：“这种事情还是暂时别考虑了，左右不过是位皇子罢了，又能奈我们如何？就算他有朝一日继承大统，扶风城待不下去了，天下之大我们想逃还是很方便的”
贾诩微微颔首，正想说些什么忽然发现方翎的神色有些怪异，连忙低声问道：“大人？”
“啊，没事。”刚刚说起逃跑，方翎忽然发觉自己和父亲方蓝如今一个身处西陲，一个身处北疆，如果想要脱离赤云帝国好像都颇为方便，再从这里延伸开来，自己被父亲极为突兀地贬到关外的扶风城其中又会不会有什么深意呢
摇了摇头，方翎没敢多想，只是冲贾诩低声道：“总之不论是军械、粮食还是其他物资，我们都要逐步开始摆脱对其他势力的依赖，如今头曼城外的铁矿已经开始产出，军械方面不用太过操心，至于粮食，如今渭水北岸那些被羊群啃秃了的草场可以直接安排青壮开垦，还有那一万官农的住房也要开始修建，如今扶风城中只有你这么一位内政型的专家，这些事都还需劳烦先生。”
贾诩一笑：“这是属下份内之事。”
两人正说着，帐篷外一阵脚步声传来，顶盔束甲的典韦和黄忠走进了帐篷。
“大人，您找我们。”
点了点头，方翎指着光屏上那八个红色光点道：“如今扶风城需要一个安稳的发展环境，而这八个回鹘部落一旦联合起来可是个不小的威胁，我们倒不如先下手为强，这半个月的功夫已经攒出了两百多名逐日军骑士，再算上辰甲他们那些斥候差不多能凑齐三百人，可以轻松地将这八个小部落逐一拔除。”
典韦和黄忠闻言同时点了点头，这八个小部落不论是各自联合还是被大部落吞并，总之放任他们继续存在就是个不安定的因素，尽早灭掉也能尽早安心。
将一张临摹下来的地图递给典韦，方翎道：“这次八个部落的牛羊马匹尽量全部带回来，另外那些俘虏的回鹘妇孺也暂时不要放掉。”
两人有些惊愕地对视一眼，黄忠低声道：“大人，先前那些渡过渭水的回鹘部落可是把罪民当成野兽猎杀了，用人头换取赏钱的，现如今扶风城中那五个罪民家族可没少有族人死在回鹘人手中，如果我们收纳那些回鹘妇孺恐怕会让他们人心不稳吧。”
以罪民和回鹘人的仇怨，如果让他们相处一城何止是人心不稳，怕是当天晚上就能杀得鸡毛鸭血的。
“放心吧，我没准备收降回鹘人，等你们结束战斗，就先把那八个小部落的妇孺全部集中安置在一处营地中，我要他们有大用。”
第一百零九章 真正的圣战（）
狂暴的马蹄声踏破了宁静的草原，火光血光映红了天际。
当最后一个能骑上战马的回鹘武士被逐日军轻骑的弓箭射成蜂窝后栽下了马背，眼前这座回鹘部落中的所有妇孺同时惊恐地蹲在了地上。
典韦有些享受地嗅着空气中甜腻的血腥味，从昨天上午抵达第一座回鹘部落营地外开始，持续了一天一夜的杀戮让这个钢铁般的悍将都感觉到了浓浓的倦意。
看了一眼身旁还剩下百多人的逐日军骑兵，出发时算上斥候整整三百人的队伍，每攻灭一个部落就必须留下十余骑看守妇孺，到了攻打最后这个部落的时候，典韦手中只剩下了不到一百五十名轻骑，不过根据方翎制订的先强后弱的剿灭顺序，最后这个不知名的回鹘部落也实在是弱得可怜，再加上广袤的草原上无险可守，典韦、黄忠、张冷三人只是各领五十骑一个包夹冲锋，战斗便已经结束了。
眼看着麾下士卒们一个个谨慎地在地上那些尸体的颈间补着刀，典韦冷冷地扫了一眼蹲在地上的妇孺们。
“所有人带上粮食和牛羊在营地外集合！”
一众或是悲痛万分或是惊恐万状的妇孺直愣愣地看着典韦但却连一个动身的都没有。
轻轻拍了拍脑门，典韦这才想起这些回鹘妇孺不出意外是听不懂汉话的，转头看向身后，一众逐日军骑士也同样瞪着无知的眼睛看着典韦。
“这下可有点麻烦了。”
典韦正发愁时，一个瘦得快要脱了型，一身羊皮袍子如同挂在衣架上来回晃荡的回鹘老人在旁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大声用回鹘语冲一旁的族人大声叫嚷着，一众回鹘妇孺闻言麻利地起身返回了各自的帐篷中，很快便用一辆辆勒勒车装载着他们的行李，集合在了营地外的草地上。
见典韦有些惊喜地看着自己，那回鹘老人冲着他躬了躬身，满脸都是苦涩至极的笑容：“尊敬的将军，我们又见面了。”
“又见面”典韦仔细看了这回鹘老人一眼，发觉确实是有些眼熟。
刚刚补刀完毕，策马赶到典韦身后的张凉不由低声笑道：“咱们第一次剿灭那苍狼部的时候这老头儿就曾经给我们当过翻译，后来苍狼部的妇孺被渭水北岸的那十二个小部落瓜分，他也被分配给了其中势力最大的兀野部，只是大半个月前他所在的兀野部被我们剿灭，而半个月后的今天我们又遇到他了。”
倒也无怪张凉对这老人有极深的印象，剿灭苍狼部的当天，他还准备回转击杀这老人，只是因为那十二个回鹘部落的头人及时赶到才没能得手，如今一见面，他便认出了这个老人。
“这倒真是孽缘了。”典韦听了也不由一笑：“乖乖地听话，之前没有杀你们，现在也就不会对你们下手。”
见回鹘老人连连点头，典韦用马鞭指了指一旁的几个回鹘妇人道：“让她们找辆勒勒车推着你，这次要走的距离可不算短，你这老胳膊老腿的可别死在了路上。”
回鹘老人连忙点头，转身便坐进了一辆装着衣物的勒勒车中，看得出来，他身旁的十多位妇孺应该也是从前苍狼部中的族人，这些人看着典韦他们的眼神与其说是恐惧倒不如说是夹杂着颓丧的无奈。
眼看一众逐日军骑兵将近百名回鹘青壮的尸体集中填埋后，典韦招呼了一声，一行百余名骑士转身就走，至于营地中百多顶的帐篷倒是没必要毁掉，眼看着半个月后就有一万官农加入扶风城，这些帐篷到时候是能派上大用场的。
一行人从天色刚亮走到日头偏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