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写小小说的梦实现了,也看到了我的未来。收到稿费,我写小小说的劲头又提起来了。我还要写,不停地写下去。
我明白,这一笔稿费并不算多,但对我来说已是来之不易的了。怎么用才有意义?是老俩口出去搓一顿,还是买点有纪念价值的东西,一下子倒把我难住了。
“这笔钱怎么办?”我傻了似地盯住妻子,想听一听她的意见。
“看你,是捡到金子还是见到老相好的,像个文人酸不拉叽的样儿。”她瞅了我几眼,脸上的笑意绵绵不绝。
在书房里,我的心神不宁起来,时而站在窗前,作一阵子眺望,却自己也不知道要看什么,时而拿起一张报纸来看看,却一个字也没看下去。猛一抬头,看见妻子身上穿的是部队发的军装,才发现她脚上的凉鞋已经旧得不像样子。我的脸色发灰,心情也陡然暗淡了。“该给她买一双象样的新凉鞋。”我心里想。
“你跟我几十年了,还没有正二八经买东西送你。我想用这点稿费再加点钱,给你买一双高档的凉鞋。”我内疚地对她说。
妻子似乎被我说的话深深地感染了,她把我用稿费买东西的事看得挺重,一缕微笑顺着眼角的鱼尾纹欢快地在秀脸上四处流溢。
休闲日,我陪她逛街买鞋。高档商店她不肯进,地摊摊她不去看,从一个小商店逛到另一个小商店,她在挑选款式新、走路稳、价格低的女式凉鞋。
“别瞎逛了,到大商店去看看。”我拉她进鞋城。
她猜透了我的心思,推开我的手,说:“都老太婆了,还讲究干啥。随便买一双能凑合穿穿就行了呗。”
我俩跑了几条街,终于在一家小商店看到一种样式挺不错的白色凉鞋,“多少钱一双?”我问老板。“全市最低价,30元一双。”老板朗声地回答。
“经不经穿,价钱还有没有少?”妻子拨弄着鞋问。
“质量没有问题。今天,冲着你是第一个买主,优惠5元,25元一双。”老板又是哈哈一笑。
妻子一听,心算着50元稿费正好买两双,觉得还算划得来,便买下了她看中的鞋。
我不解地问:“为什么不买好一点的凉鞋?”她笑着说:“这两双鞋不正好是你的稿费,也了你一桩心愿。”
看见她那得意的样儿,我心里不由自主地涌出一注酸楚。她是一个老军人,至今还没有穿过上百元的凉鞋,好似欠了她一笔债,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
妻子穿上新凉鞋,骑自行车,走路都没有什么问题。当接到上北京开会的通知,忙着做起程的各种准备工作。她到洗手间刷新凉鞋,突然传出一声惊叫“遭了,又是假货。”
我拿起鞋一看,鞋帮和鞋底分家了。“龟儿子,”我突然冒出一句粗话。
妻子笑着对我说:“真可惜,你那稿费是半年才挣来的,我买这双凉鞋只穿了一个星期就报废了,看来你那稿费”
我苦笑着,尴尬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选儿媳
儿子从部队复员,安排在一个县级区的银行工作,他年过25岁,已进入婚期,是该考虑个人问题的时候了。
选择什么样的儿媳妇,倒成了我和妻的一桩心事。这事说起来真叫人好笑:“皇帝不急,倒急坏了太监。”
我和妻都是老兵。我在部队整整干了27个年头,转业到银行,可算找了个好单位。妻在部队医院,身上的橄搅绿军装还得穿到退休。在选择儿媳问题上有了异议。
一次,儿子回家,我首先提出了他的个人问题。“我听咱爸咱.妈的意见。”儿子用幼稚的目光看看我,望望他妈,眨了眨眼皮说。
妻先开了腔:“找个当兵的,搞医的。”“为什么?”儿子大惑不解地问。“我们一家子都当兵,当过兵的就是不一样。我是搞医的,你们爷俩少吃多少苦头,还不清楚?”妻子的目光向我扫了一眼,格格格,又是一阵欢快地笑声。
我的眼睛一亮,摆出一副深深理解的神情,向儿子吐露心迹:
“你妈说得在理。可像你妈当一辈子兵的人很少,今后有个转业安置工作,要找个好单位不易,我和你都在银行工作,就在金融界找一个吧。”儿子听了我俩的高论,有点惘然,皱了皱眉头,想了一下,若有所悟,费力做了一下浅笑,应和着:“二老说得都实在。你们就提个原则,定个标准。致于找谁,由我自己作主好了。”
听了儿子这番话,我惊愣了。儿子在父母眼里,象个始终长不大的孩子。我最清楚,儿子老实巴交,从小就少心眼,遇事拿不定主意,担心他在外面找不到合适的对象,总想把他的事都包搅下来。
我将眼瞪大,视线射向儿子那张透着天真的脸,猛然发现,他的确长大了,成熟了。他的话语,既不想违背父母的心愿,又想自己的事由自己办。
正在儿子犯愁的时候,我将两眼睁得溜圆,向他瞄了一眼,像作报告似地:“一是人品好;二是单位好;三是工作好。”
儿子挠头憨笑,笑得很尴尬,苦笑着说:“还有呢,女的,年轻的,活的。你这是在选干部还是选儿媳?”
妻正色:“你爸在给你说正经的,你倒开起玩笑来了。”
“是呀,是呀,我说的也是老实话。”儿眯眼弯眉地赔了笑,连说。
儿子回到单位后,对个人的事一点也不急。我和妻先后为他提过两个对象,儿子回电话,都觉得相距太远,不合适,并以工作忙,等一等再说为由一拖再拖。
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银行自身的经济效益发生了变化,我为儿子在银行找对象也不那么热心了。妻子所在的部队医院也有干部转业,安排的工作单位也不理想,她为儿子在部队选对象的心也冷下来了。
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我和妻到区去看儿子。刚下公共汽车,我腹痛得直不起腰,头上冒着虚汗,脸色突然白得吓人。妻子着急起来。一连叫了几辆出租车,的哥和的姐把车停下来,见我那个样儿,加大油门飞跑了。
妻急得眼里晃动着泪水,她担心延误时间,危急我的生命,心里万分焦急。这时,一辆红色夏利出租车,“咔”的一声,停在我的面前,从车里钻出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她的两只大眼睛挺亮挺亮的,更惹人眼的是那超凡脱俗无与伦比的气质。
她见我病成那个样儿,明亮的大眼睛忽闪了几下,“上车,我送你们上医院。”她果断地说
妻和“的姐”扶我上车。“的姐”那话语、那神态,那动作,像个老兵似的,那么干净、利索。
“的姐”心眼好,车也开得好。她驾驶的车,既快又稳,还不时回过头来看一看,问一问。
她对我们很热心,并且用对讲机与总台联系,给儿子挂了电话,当车开到医院门口时,儿子已在那里等候。
幸好,我到医院赢得了宝贵的抢救时间,才转危为安,“的姐”
成了我的救命恩人。
我和妻真的感谢那位“的姐”,可当时事急,来不及问“的姐”
的名字,只记得她的车牌号。我在医院脱离危险,才更觉得“的姐”有多么善良,多么好。她的身影深深地印在我和妻的脑子里。
我出院后,在儿子那里住了几天。在儿子面前,我夸起了那位“的姐”。儿子的脸一红,不说一句话,可心里漾满了笑。
闲谈,我和妻提起儿子的个人问题,儿子的脸赤红,笑了笑说:“二老别操心,你们提的标准,我没忘。”
一晃又是半年过去了,我和妻为儿子的婚事急得猫抓狗刨似的。
一个艳阳天,儿子来电话说,他与意中人在本单位举办了简朴而又热闹的婚礼,儿媳是谁,他说他保密,到时叫我们惊奇。
休闲日,儿子带回了儿媳,儿媳一进门,令我们惊愣,我和妻脱口而出:“原来,是你”
儿子眨着眼,调皮地问:“老爸,老妈,怎么样,这个儿媳符不符合你们定的标准?”
“要得,要得。”我和妻突然喜上脸来,高兴地跟捡了什么宝贝似的,还真有点佩服儿子找的就是那位如花似玉的救命恩人。哈哈哈,我和妻控制不住自己,大笑起来了。
谋生
妻子未到不惑之年,就因工厂不景气,下岗待业在家呆着。
家中上有老,下有小,仅靠我在报社上班挣钱养家糊口,日子挺难过的。
妻劳动惯了,无事可做,她的脸上又多了几分惆怅。我看得出来,她心里难受的更不好过。
我着急,妻更着急。我俩设计过一种又一种的经商计划,可考虑来考虑去,又一个一个推翻了自己的计划。妻愁得暗自落泪。
说实话,妻在工厂做工,属于那种要体力没多大体力,要知识没多少知识的女人,在现今什么东西都不多只有人多的情况下,在人才竞争上是乏力的。
我跑了好多部门,张罗着给妻找个活干,可我是个小记者,没有啥能耐,只能摇头自叹。
妻子到街上转了好几天,磨破了嘴,也未找到施展自己本事的地方。
盛夏酷暑,我陪妻上菜市场,小摊上那一大盆一大盆的凉粉吸引了我。我好奇的买了一块,拿回家中,也是一时心血来潮,把凉粉打开小片,倒上醋,加了少许白糖、薄荷、甘桔柑皮,给家里一人盛一小碗。
“味道怎么样,可不可以止渴解热?”我看他们吃得挺香,笑眯眯地问。
“哇!老爸,你做得真棒。”儿子伸出大姆指,高兴地跳了起来。
妻秀眼一亮,似乎有一条铺满鲜花的发财之路已展现在眼前,她神秘兮兮地对我说:“我有个事情同你商量一下。”她的长睫毛颤动了一下,会说话的眼睛扑闪扑闪的。她说:“是这么一回事,我去卖凉粉,行不行嘛?”
母亲惊愣。瞪了妻一眼。
妻的心里咯瞪了一下。
我睁大眼睛,提高声音:“卖凉粉,你哪根神经出毛病?”
妻白了我一眼,使劲地咬紧了嘴唇,嗫嚅着:“我”眼里悠晃的泪水掉了下来。
我坐在餐桌上,远远地望着厨房忙碌的妻。许久、许久,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心里说,我一个记者的妻子,在大街上摆小摊,遇见熟人那张脸往那儿撂。我坐着发愣,不知所措,一脸惶惑之色。
我上班之机,妻去菜市场,一边买菜,一边搞调查。她发现,这个全城最大的菜市场,只有独家经营大盆凉粉,唯独没有小吃凉粉。她详细地记录了市场的人流量,心中打起了小算盘。
吃饭,我看见桌上摆了六样凉粉,有热煮、凉拌、油煎的、麻辣、糖醋、五香,样样齐全。看到这形、色、味都很不错的凉粉,我的胃口大开。
妻向我眨了眨眼睛,微笑地说:“手艺怎么样?”她微笑时,有一对迷人的酒窝,眸子里有一种亮亮的东西在闪烁。
“真有你的,一双巧手做出这么多花样来。”我偷看了一下妻,她脸上泛起了红晕。
借我高兴劲,她拿出市场调查记录给我看,甜甜地说:“其它的事我做不了。卖凉粉,投资少,费力小,只要讲卫生,多搞些花样出来,不怕生意做不下去。”说完,她又微笑,露出的牙雪白。
见妻铁心的样子,我脸上露出了苦笑。心想,卖凉粉也是做生意的一个行当,凭自己的劳动谋生,没有什么丢脸的。我顺口说:“试试看吧!不行再干别的。”
妻告诉了她的经营计划,希望我支持她在商海中一搏。妻的这番大志,未出我所料。说干就干,她着手准备开了。她再不把下岗之事挂在心上,让你觉得她那“晴转阴”的脸上又回到了从前。
妻的小摊子就摆在菜市场的街口,巧遇别人让出的地盘。招牌上有15个品种的凉粉,过往人员刮目相看这个小摊摊。
开业那天,我正遇休息,打了个帮手。猛然我发现,妻变了个人似的。
妻本来就雅秀,身材苗条,脸上总挂着微笑,说起话来轻轻柔柔的。难怪,她们厂的男工给女工排座打分,妻算是全厂最俊的丽人。
妻腰间围着的确良围裙,摊子收拾的与人一样干净清爽。她左手端起一块凉粉,右手拿着一把小刀,喳喳喳,几刀下去,凉粉块便成为厚薄一样的片片,再下几刀,凉粉片又成了大小一样的条条,放在碗里不多不少,正好盛满。围观者被妻的绝技惊呆了,不时,暴发出阵阵掌声。
妻子的这一手绝活,我知道,是她在家里练出来的,因为,家里人每晚都吃凉粉。我佩服她一股劲,我抿着嘴,笑弯了眉。
妻的凉粉摊,开张头一天,看的人多,吃的人少,这可急坏了她。
我回到报社,动开了脑筋,把几个“写手”的同事召集在一块儿。
我说:“我有件事,拜托哥们,不知肯不肯给面子?”
“只要是你的事,还有啥说的,又不是叫我们去干坏事。”大家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明天中午,我请客,到妻摆的小摊吃凉粉,管饱。”我说。
说起吃,谁不乐意。“搞定”大家异口同声。同事们够朋友,如约到齐。妻准备了锅魁,每人吃了好几碗,一个个高兴的手舞足蹈。
第二天,市办的洪城晚报登出一篇《川南凉粉,洪城一绝》的报道,引起了新闻媒体的注意,电视台进行了专访和播放。此后,妻的凉粉小摊,顾客源源不绝,品尝凉粉,称赞不已。
妻改弦更张,经营凉粉小吃,一周下来,生意红红火火。晚上,夜风清清,月光淡淡。我和妻清帐,全部销售额700多元,除去成本和费用,这个收入比她原来一个月的工资还多,妻子乐得合不上嘴。
妻扭头看我一眼,俏然一笑。
我没搭话,心里说,瓜娃,你哪里知道,我那请客的作用。
嘻!嘻!嘻!我抑制不住狂笑起来了。
眼睛
娟六岁,脸颊光洁如玉。今天,她随妈妈第一次上大菜市场,一切都感到特别新鲜好玩。
她拉着妈妈洁白柔软的纤手,边走边看,好似“陈焕生进城”,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显得很不够用,左看看,右瞧瞧。
她发现,这个菜市场真大,一条长长的小街,肉摊和鱼摊,菜摊和果摊分列两旁,一个接一个摆得满满的。城里人到这里买菜割肉的特多,人流急速在眼前闪过,看得她有点头晕。
涌入人流,走到娟前面的是一个青年。娟觉得奇怪,这个人很特别,脸上干净得寸草不生,连一根胡须都没有,穿着也很时髦,两只手老插在裤兜里,走起路来像装了两活物。那双鹰样的眼睛贼亮贼亮,不看天,也不看地,箭似的目光冷冷地射向卖菜人的钱箱里和买菜人的衣兜里。娟的目光一直把他送进人流之中。
青年不时扭过头来,看看后面,看看周围,突然伸出插在裤兜里的左手,与正埋头买菜的女人擦背而过。
娟惊得睁圆了双眼,她看见她那好端端的小皮包出现了一条裂口,那笨拙但放肆的手伸进她的皮包,用手指尖夹出一叠钱,放进了自己的裤兜,那女人一点也不知道。
娟有点急了,不停地眨动着黑眼睛,她叫妈妈弯下了腰,凑近耳朵、用小手掌掩住了自己的半边嘴,说出了她看到的秘密。
听后,娟的妈妈眨了一下美丽的眸子,然后只瞅了周围一眼,便把目光移到女儿的小脸蛋上,急忙用细嫩的小手蒙住了女儿樱桃似的小口,悄悄地说:“快闭嘴,莫乱说,被小偷听见了要挨刀子的。”一种小心和一种避讳弄得她好别扭。
娟听后心里一惊,把一双大眼睛睁得圆溜溜的,惊异的目光在妈妈的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