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蕾纷繁 李朝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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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蕾纷繁 李朝信-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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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嫂雅秀,身材消瘦,脸上总是带着微笑。头上老戴着白色的卫生帽,腰间围着洗得雪白的的确良围裙,她打扫的街道与人一样干净清爽。
  无数日子,我早晨散步,总是悄悄地从她的身边走过,她从容地扫着她的大街,毫不理会路人。
  我从事科研工作,独身一人生活着。每天早上散步到十字路口,买两个包子,边吃边往回走,身后扔下一团白纸,英嫂见了,一声不响地扫走了。我的脸像喝了一瓶大白干,从脸红到颈上。此后,再也不好意思往地上扔东西了。
  可能是我喜欢早晨散步的缘故,与英嫂熟了,便拉起了家常。
  “你的脾气真好,脸上总是笑盈盈的。从你眼神里看出,我想你的日子过得并不轻松。”我站到她的面前,对她说。
  “上帝保佑,家里苦一点,总算过得去。”她苦笑着说。
  后来,我才知道,英嫂那张含笑的秀脸后面的生活。
  英嫂的丈夫,两年前因车伤去世。眼下,家里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婆婆和一个正在上初中的儿子,一家祖孙两人全靠她挣钱过日子。
  我散步还分天气好坏,可英嫂扫大街就不分天气好坏了,这种活儿每天都必须干。
  月亮还挂在空中,银光的鳞片在英嫂那苗条的身上晃来晃去。英嫂那纤弱的小手,有力地挥舞着扫帚,弓着细腰,“哗啦哗啦”地打扫着街面和每个角落,一干就是几个小时。早行人走过去,她也不抬头,礼貌地侧过身子,停下手中的扫帚,让出路来,待别人走过以后,她又一丝不苟地扫开了。这里,倒成了一条文明的风景线。
  晨曦初起,我又走在英嫂扫过的大街上,心里突然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激动,思绪滞留在洁净的街面上。街面上依然纤尘不染,我从那没有污物痕迹的街面上,领略英嫂这位城市美容师心灵的美丽。
  我对她刮目相看了。
  我依旧在那条大街散步,不时,睁大眼睛看看英嫂。
  “这么早就出来散步了。”正在扫街的英嫂侧过脸来问我。
  我一惊,猛悟,英嫂已经在留意我了。
  “你真辛苦,天天都在扫。”我受宠若惊找些话来说。
  “不动脑子的活儿,只费点力气没有什么了不起。”英嫂悠闲地说。
  在我眼前,出现了她那秀美的面庞,在那白帽子的反衬下,两朵红云显得格外迷人。她的眼睛里,有一种照人的光彩,汪汪地泊着一种快乐的笑意。
  说实话,看见她扫大街十分艰辛,我很想帮她一把,大男的我难于启齿。
  我慢步走到大桥,双手放在栏杆上时才发现手指上金戒指不见了,心里着慌,急忙返回原路寻找。
  “掉了什么东西?”英嫂见我着急的样子,停下手中的扫帚,笑眯眯地问。
  “戒指掉了。”我笑了笑,笑出几许尴尬。
  “什么样式?”英嫂睁着眼睛问。
  当我说出戒指的样式时,英嫂从衣袋里掏出一颗金光闪闪的戒指递给我。
  “这可是正二八经的金戒指,二十四K纯金货,谢谢你了,英嫂。”我感激地对她说。
  “物归原主,有什么谢的。”英嫂不以为然地说。
  我久久地注视这位扫街的大嫂,她的目光平淡,她好像只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是这件平常的小事,却强烈地打动了我的心。大街,她打扫的洁净,我想,这个地方还映亮了英嫂一颗高洁的心。
  扫完大街,英嫂拿起扫帚走了,我的目光一直把她送到街的尽头。
  英嫂走了好远好远,又回过头来,甜甜一笑。
  夜里,我做梦了,老梦见英嫂那回头一笑。

  爱女
  娟娟今年5岁,个儿不高,瘦瘦的,浓黑的弯眉,溜圆的眼睛,牙齿整齐雪白,皮肤细嫩嫩的,一副笑脸,她就是我的女儿。
  女儿天真活泼,不让人生气,我觉得她很可爱,是我心中开不败的一朵花。
  娟娟上幼儿园,我每次接她回家,她都扑闪着两双大眼睛,笑得格格的,张开小嘴就唱“北京的金山上”或者什么更好的歌儿。她说话时,眼睛里总放射出一种让人心醉的光芒。说实话,她的资质不错,还算上等。
  这样聪明的女儿,叫她学点什么专长?我和妻的意见没有统一起来,因为,我俩各有爱好,都有优势。我喜欢“爬格子”,写点散文、小说什么的。妻善长国画,画人物、花鸟,还在省里办了个人画展。女儿跟我学文还是跟她妈学画,对她越发生出一种化解不开的爱,为她成“凤”可算操碎了心。日子久了,娟娟会唱很多歌。一唱歌,她的嘴角总是泛起笑意,满脸意得神怡。
  听女儿唱歌,在我脑海里浮现出蓝蓝的天,白白的云,青青的山,涓涓的水,绿绿的树,红红的花的幻影。她的童音,会给我和妻引来一阵前仰后合地笑,女儿是全家热闹中让人兴奋的沸点。
  旧习,女儿属妈管,她学点什么专长,我难以启齿。乘女儿唱歌的高兴劲儿,我把目光扫在妻的脸上,笑眯眯地说:“娟不小了,学点什么,你拍板。”妻未细想,露出柔媚的微笑,微起朱唇,顺口说:“她喜欢唱,女孩子就学乐器吧。”我心里咯瞪了一下。良久,才点了点头。
  休闲,我忙开了,我背上琴盒,骑着摩托车,带上女儿到少年宫拜师学艺,这时的我,倒成了女儿的“琴童”。
  说老实话,女儿对学二胡并没有多大的兴趣。教师教她识谱、按弦、拉弓,她常常跑神,拉出的琴音“杀鸡杀鸭”的老走调。当她转过脸来看见我在身旁,知道不学不行,只能应付,我看见她那个样儿,她皱起了眉头,两个月过去了,女儿学二胡还奏不出一个曲子。
  我和妻欲加辅之,但对此是扁担吹火—一窍不通。虽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望“琴”兴叹。
  又一个休闲,我送女儿到少年宫,谁知原来答应得好好的女儿,突然变了挂,任我怎么说她执意不肯学琴。我要发作,转念想到她还小,也明白“强按牛头去喝水”行不通,只好憋着一肚子气带她回家。
  稻收后,我回老家农村。村民们正忙于耕田,我乘兴到田坎走走看看。
  我步行到一块大田,正遇叔父和堂弟牵牛扛犁赶牛耕田,犁尖只在稀泥上划了一个印子。叔父一边自己操作,一边给堂弟指点,聪明的堂弟学得也快,不一会儿,他就独自操作自如了。
  看堂弟学耕田,我的脑子突然开窍,猛想起自古就有农夫的子孙会耕作,木匠的后代弄斧戳,书香子弟挥笔墨,兵家儿女识刀枪,全凭家教成器。
  博古,我茅塞顿开。我心里想,倘若我和妻也像叔父教堂弟耕田一样,发挥家庭优势,以我和妻的写、画之长,对女儿细加引导、指点,肯定会有事半功倍的成果。
  我把自己的想法跟妻一说,妻连连点头赞同。
  此后,妻作画总要把女儿叫到自己身边。妻的画功非同小可,画出来的人有神,花有味,鸟有情,真把女儿吸引住了。女儿对画好像有特殊情感,她也拿上笔在纸上作画。妻见爱女跟自己学画,一股热流涌上心头,她一笔一笔地教女儿画,教得挺认真。
  可能是遗传的原因吧,女儿作画真像那么一回事,很有灵感。
  太阳画得有热感,人头画得有神韵,小鸟画得有动态,真令我吃惊。
  十几个春秋过去了,女儿从小学到高中都跟她妈学画,学业和绘画都有长进。她画的牡丹特逼真,被几家报刊刊用,还获得不少的奖励。
  女儿有点名气了,她小鸟归巢似地扑在她妈的怀里,诡秘地眨着一双黑眼睛,半响才轻轻启动朱唇:“妈妈”
  我对女儿挤了挤眼,笑了。
  高考后,当一张美术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到家里时,女儿的秀脸笑成一朵花,妻也笑弯了眉,全家人都尝到了“书香子弟挥笔墨”的甜头。我见女儿那个高兴劲,笑眯眯地问:“娟子,你学琴没劲,学画怎么那样快?”
  女儿笑了,眨了眨眼皮,说:“可能是遗传吧。”她的话还有点幽默感,半响,她补了一句:“如不好好学习,真对不起父母的幸劳啊!”她的脸上漾着春天般的笑容。
  开学了,我送女儿进校,一切安排就序,女儿挺满意。
  我返家时,女儿又送我到车站,公共汽车开动了,我努力睁大眼睛,从车窗往外望去,只见亭亭玉立的女儿木然地站在站台的铁栏杆里。她好似一棵孤独的垂柳一动不动地停立风中,那束又长又黑的秀发像柳枝轻轻摇曳。
  我的心猛然一沉,脑子里一片空白。过去,女儿在身边还不觉得怎么样,如今,女儿离开我,倒成了我的牵挂。
  我的眼里不知因为幸福,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而蒙上一层泪雾。“女儿的翅膀长硬,该飞了。”我坐在车上喃喃地心语。
  汽车向前飞奔,我费力地吐出一口长气。

  女儿
  我出差在外,转眼过了半个月。返家前,专给妻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到家的时间。
  晚上九点过我才到家,天已漆黑一团。我开亮楼灯,掏出自带的钥匙打开房门。刚进家,我惊愣了。屋里没有开灯,只有饭厅的桌上有几根蜡烛闪亮着。
  “老爸,你回来了。快猜猜,今天是什么日子?”女儿娜娜突然向我扑来。
  娜娜今年八岁,圆圆的脸,黑黑的眉,一双大眼睛在烛光的反射下闪闪发亮,她还是一稚气未脱的孩子。她抬起头,神秘兮兮地对我说,眼神里闪烁着机灵的光芒。
  我把目光扫向三根蜡烛,蜡烛下的一盒大蛋糕映入我的眼帘。这个蛋糕做得真好,上面有鲜花,有寿桃,有彩带,一个寿字摆在正中。
  我立即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笑眯眯地说:“乖女儿,这有啥难猜的,我们家有人过生日呗。”
  女儿把头一偏,斜眼用目光在我脸上狠狠地刮了一刀:“看你,连自己的生日都忘记了。这是妈妈为你准备的,我的肚子都饿了。”她说话的声音很尖。
  我突然发现,冥冥中出现两个亮点,那是妻注视我的黑珍珠般的眼睛,她飘然地站在我身旁。“搞什么名堂,我已过不惑之年,谁还讲究这个。你我老夫老妻,花那个钱干啥?”说完,我把疲惫的目光从蛋糕上抽回来,望着站在我身边的妻,硬梆梆地送出这么一些话。
  妻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好似有一股无名火窜上心头。可她竭力的控制自己,只咬了一下嘴皮,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来。
  我发现,她突然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和失望,嘴角上挂着一丝苦笑,目光箭似地在我脸上乱射,秀眼里滚出几滴泪水。
  一时间,气氛有点凝重。
  女儿瞪起眼睛,愣愣的。她看看我,望望妈妈,白嫩的小手替她妈妈抹去泪水,像个大人似地边抹泪边说:“妈妈别伤心,都是爸爸不好,惹你生气。”
  女儿转过身来,恨了我一眼,像个法官似的冷笑一声,给我立了许多罪状:“老爸你错了。你不知道妈妈对你的一片心,你胡说八道让妈妈生气,你错了还不改正。”她高声地讨伐我。
  女儿在大人面前装出一副正相,像教师教育小学生:“教师说过,说了错话要道歉,办了错事要改正。你快给妈妈说,对不起,请愿谅。”
  听了女儿的话,妻抑制不住自己,扑哧一笑,眼里闪出一片光亮,一片柔情,静静地看了女儿好一会儿,把目光转向我,真诚地对我说:“祝你生日快乐了。”
  女儿放开童声:“祝你生日快乐”
  女儿用她那幼小的心灵,想方设法抹去我与妻之间的介蒂,我好感动,我用力吹灭了三根蜡烛,夜色无限美好。
  我知道,我这个人有不少毛病,恶迹是贪杯醉酒,每天晚饭都要痛痛快快地喝上几杯,每次喝酒都醉。
  妻贤慧,心痛我,总是小心地服侍我,给我擦脸、洗脚、收拾呕吐的秽物,扶我休息。
  看到我醉酒的痛苦,妻总要劝我:“戒掉算了,喝多了会伤身体。”
  我满口答应:“你说得对极了,不再喝酒,戒了。”过后照喝不误,喝了就醉,妻气得直摇头。
  一个晚上,妻子和女儿吃完饭干别的事去了。我与往常一样,自个儿一杯又一杯地喝得正来劲,还有点醉意。女儿走近我身边,不声不响地拿走了我面前的酒杯。
  在女儿转过身边的瞬间,我收敛了笑容,两眼一瞪,大声地吭了声:“嗯!”
  女儿见我的脸色有点吓人,叹了口气,眼里就有了泪在眶边打着漂漂,心里着了慌,把拿在手上的酒杯放回原处,气呼呼地说:“你想喝就喝吧,我不管你了。”她赌气地回到自己的屋里。
  女儿真生气了,一连好几天只用目光扫我一眼,见面一句话也不说。妻劝她好几次,她不理我。
  我见女儿那伤心的样,心里充满了温柔的怜悯。当我的胃有些瘾瘾作痛时,真恨起自己不争气。
  晚上九点,女儿正在自己房里做作业,我像做了错事的孩子似地,闷声不响地走到她身旁,放声大笑起来,说:“乖女儿,真生气了,你不管老爸了。”我的语气还真有点幽默感。
  女儿头也不抬一下,心里总是疙疙瘩瘩的,说:“谁能管住你,自己想喝就喝吧。”
  嘿嘿嘿,我笑了,像发誓地说:“我再也不喝酒,彻底戒了。”说完,我把一瓶五粮液递到她眼前。
  “真的!”女儿眼里便放出光彩来。
  “一点不假,这瓶好酒交了,算你没收。”我有些得意地笑了。
  女儿立起身来,大笑起来,笑得很开心,说:“你是我老爸,我是你女儿,我不管你谁管你。”
  女儿的样子,这时格外天真可爱,她象小天使似地立在我面前。

  稿费
  下午上班,路过值班室,门卫李大爷递给我一封信,还要我签名。接过信一看,“哇!”我惊讶,原来是一张50元的汇款单,上面写着秦北日报,附言注有四月十日三版。
  稿费,我惊喜地叫了起来。
  半年多了,我写的稿第一次变成铅字,出现在报纸上,心里当然无比高兴。
  说实话,这笔稿费与自己的工资有着质的区别,我心里甜滋滋的,真比领到一个月的工资还来劲。
  半年前,工作之余,不知是什么原因,年过半百的我迷上了写小小说这一行。
  每当天黑下来的时候,闲着无事,我坐在书房,写起小小说来了。写呀,写的,稿子写了不少,发出去也不少,在我投搞的报纸、杂志上,始终不见我写的一个字,一时,我写稿的兴趣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
  我呆坐在书房里,正在看书的妻子,见我那个垂头丧气的样儿,用好看的俊眼儿看着我,半晌,吐出一句:“别自找苦吃了,自个儿不行就多看看报纸、杂志,学学别人怎么写的。时间一长,就是瓜娃子也学会了。”
  妻子的话真好听,颇似泉流幽谷低吟,在我心中掠过一缕久违的清韵。我咧咧嘴,笑了,好似从梦中惊醒,皮皱皱的上下眼皮倏开倏合了一阵子,才慢吞吞地扔出话儿:“学学别人是怎么写的,这话你说得对极了。你这一脚可把我给踢醒了。”
  从此,我看起报纸、杂志上的小小说来了。研究别人写文章的立意、构思、选材、用词等,这一手果然很灵,不久,就品味出写小小说的名堂来了。我也象人家一样注意收集自己身旁最熟悉的人和事,把自己的感受最深的东西写成小小说。
  如今,我写小小说的梦实现了,也看到了我的未来。收到稿费,我写小小说的劲头又提起来了。我还要写,不停地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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