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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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杀手-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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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实如此。日后我回想起当时,也就是我和三矢碧初次邂逅的夜晚,还有和三矢碧初次邂逅的埸所。像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地点,一生只有一次,在世界上就只有这么一个地方。正因为如此珍贵,所以不能马上丢进垃圾桶——若是能在铁隔板或软木垫上先用磁铁或是别针固定住这份感觉,那就万无一失了。不论是谁,在第一次碰面的时侯,都无法判断出对方在自己的将来会占有什么样的地位,只能用别针钉住的预感。如果用别针钉住的话,就可以姑且安心一阵子。不过我在第二天的早晨就完全忘记她这个人了。
  2
  隔天的清晨是个大晴天,连附近耸立的小小高山也能看得一清二楚。昨晚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飞到这里的,现在看清了这个风景,让我打了个冷颤。
  当我在厕所边刷牙边眺望跑道时,土岐野起床了,头上还包着毛巾。我不知道他干嘛这么做,不过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希望人问他理由,所以我就故意不问。
  “真不错啊。”他边看着外边喃喃自语。
  “跑道?”
  “不是,是昨天的……你看,是那家伙。”在我旁边豪迈地溅出水花后,土岐野这么说。
  “谁?”
  “嗯……那个叫三矢的女人。”
  “喔……”我想起了和她初次相遇的场景,“嗯,她是叫那个名字……”
  “她是王牌喔,后来我听大家说的。”
  昨晚我很快就去睡了,土岐野倒是又回到众人热闹的场子上。
  “王牌打击手?”
  “白痴啊你。”
  我微笑。当然,一开始我就知道他的意思,但是我不会特别惊讶,因为女性的王牌飞行员并不算少见,我们公司的飞行员差不多有两成是女性,素质比男性优秀的女飞行员多的是,这是我个人的印象。也就是说,女性成为王牌飞行员的机率比较高。是什么样的力量导致这种结果,我完全不知道,或许是录取门槛很高吧,又或者是因为女性比男性更坚强勇敢——虽然这也是我个人的印象。对,是有过这样的分析,说能够坚决地踏出最后一步的通常是女性,一定是这种执着提高了命中率。不过这种特质应该也使丧命的机率提高了不少吧?这种数据一定存在。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说不定我的右手是女性。
  “我们以前也有过一个。”土岐野洗完脸后说:“说起来,女的王牌飞行员,都过得不是很如意。”
  “不过我觉得男性的王牌飞行员也不是过得很如意。”
  “男的怎样都好,你不也是我们公司的王牌飞行员吗?就随便放手去做吧。”
  “草薙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我说。
  “谁说的?”
  “笹仓。”正在刷牙的我无法顺利地发音。
  “喔……”土岐野点头,“和那家伙分开了,你很寂寞吧?”
  “为什么?”
  “技巧那么高超的维修员,在目前的战况下是很难得的,我也很寂寞啊。对了,草薙其实也过得不如意,希望她无论如何都能走出来哪。总之呢,你就是你,你是自由的,随你高兴去做吧。”土岐野嘴角一撇。
  “什么话啊?”我只能冒出这么一句。
  “啊……”土岐野伸个懒腰,“没有宿醉的早晨,就会重新认识这么现实的环境,真的是很痛苦呢。谁会向被不安侵袭而发抖的年轻人伸出援手呢?啊——很明显,酒喝得还不够多,所以一切又回到原点。昨天我根本就睡不着,真是最糟糕的一天了。”
  “可是我有听到你打呼。”
  “那是我装睡的,因为我想你一定会担心我,我很体贴吧?再怎么说你也是我们公司的王牌,希望你能以最佳状况迎接任何挑战,是我身为友人的心情。草薙也好,我们也好,面子算什么。都靠你了,函南啊。”
  “所以呢?你在说什么鬼话啊!”
  土岐野敲敲我的背后,又回到房间去。我才意识到牙刷还插在我的嘴巴里。
  王牌这种词汇早就没人在用了。当我还待在之前的队伍时,就被特别挑选出来,六人份工作的两倍,我一个人就能收拾干净。可是正因为如此特殊,所以谁也不会和我说话。结果胆小的上司不敢看我的眼睛,大家也都祈祷我早点死了算了。这就是王牌飞行员。
  叹气,泡泡从嘴巴里溢出来。
  办公大楼楼顶的对面可以看见一面旗子,根据它的动静可以看出风的方向和强度。今天的风向和昨晚相反。
  我打算回到房间整理行李,这次在新的基地也和土岐野住在一起。可是不出所料,我们还没有动作就得先集合。
  我和土岐野都还没从纸箱里拿出行李,所以就先找出可以穿去会议室的衣服。
  “因为是紧急状况,所以现在穿什么都可以吧。”虽然我这么说,但是土岐野却摇摇头。
  “人家说第一印象是最重要的吧?”
  他说这句话时,侧脸看起来比平常还要正经八百,不过结果却还是穿上皱巴巴的上衣,毕竟我们没时间将衣服熨平。两人就这样急匆匆地赶到会议室,进入亮着微弱灯光的房间后,就坐在桌子旁边的座位上。我们是最后到的,其他人早就到齐了。
  “那么,我们开始吧。”山极麦朗脸上浮现微笑。
  草薙把房间里的光线调得更暗了一些,因此从天花板上斜挂下来的荧幕正中央也就相对地更加醒目。
  “各位,今天下午,你们要参加一项前所未有的庞大计划。”
  之后的一个小时,我们默默地注视着萤幕,山极的话在脑袋里扩散。所谓的庞大计划,简而言之,其实只不过是很多人前往同一个埸所罢了,重点就是要把火力集中在那里。而这样的计划是基于什么目的,有什么意义,根据这些会有什么结果,关于这类的说明一概省略。这是很正常的,当然我们也不会想听。
  届时有八架战斗机会从这个基地起飞,途中会加入友机増加到二十架,到目的地时预定会变成大约八十架战斗机。其他中型的轰炸机约有三十架,在高高度会有二十架大型轰炸机。另外还安排了大约四十架其他的战斗机和约五十架的对地攻击机,它们会比我们更早一步到达目的地,且被部署在前线攻击两个基地。那边的战斗力,估计在我们到达的时侯会下降到百分四十左右。
  “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所以不会构成问题吧。”虽然山极这么说,可是那好像只是要逗我们笑,让我们放轻松的笑话。至少,我们不会呆呆地相信这句话。如果还不至于构成问题,就不应该投入五十架对地攻击机。这项计划虽然想要尽可能地越过前线迎战敌方的主力,可是到时侯能不能抵达都还是未知数,毕竟也要允份考虑到会在附近的海面上相遇的可能性。预计在时间内会出现的敌机,数目大约会有一百到一百五十架左右。虽然这是有根据的推论,可是话说回来,不论是在哪种场合都不会刻意提出悲观的数据,这必定也是基于希望所作的乐观预估。不过,至少数字还是远低于我们所预期的。
  之后又放了几个圆表,这段时间都没有人说话。虽然只是猜想,不过要我说的话,那边的是主力队吧。这是基于伟大的人都是最后才出现在战埸上的比较法则。
  山极根据预想的几个麻烦问题,先假想情况并且说明处理措施。可以的话,与其随着这些问题起舞,还不如在一瞬间的爆炸之后散开来——每个人都这么想吧。之后他虽然询问大家有没有问题,可是都没有人举手。
  几秒的沉默之后,坐在最靠近萤幕的三矢碧轻轻举起一只手。
  “什么事?”山极只是抬抬下巴。
  “是和战斗无关的问题,可以吗?”三矢用清晰的标准发音问道。
  “可以。”
  “今晚的派对要暂停吗?”她问。
  “今晚还有派对啊?”我旁边的土岐野小声地问。
  “住这附近的小孩会来我们这边玩,两个月一次。”三矢转向这里,面无表情地说明:“刚好是今晚。”
  “抱歉。”土岐野轻轻点头,“我不知道。”
  “不会暂停。作战是极机密的事,所以派对是不能取消的。”山极回答。
  “我知道了。”三矢马上点头,“不过派对开始的时间,多少会延后一点吧。”
  她似乎比较关心能不能赶上晚上的派对。或许是开玩笑,也许是职业性微笑。
  又是沉默。
  “其他呢?”山极不知为何直直地往我这边看。
  我无言,轻轻地摇头。
  “草薙,你要补充什么吗?”山极转头看向墙边。
  “战线恐怕会拉到海上吧。”草薙淡淡地说:“在攻击前线基地的时侯,敌人也会打过来,我方的战斗机会一直在眼前晃来晃去,在那边根本就无法攻击。就算很困难,还是要想尽办法到达目的地,抵达了后首要之务是不要搞错攻击对象。”
  “我们这边也要帮忙前线喔?”土岐野地声地说。
  可是,不让敌方基地攻击天空才是我们的作战计划。
  “可以的话,真想堕落在敌方阵营里。”土岐野还在碎碎念。
  草薙斜眼看向这边,表情平静和蔼,看起来好像在微笑。这几天她都没有出现这样的表情,和之前比,现在给人比较健康的印象。一定是因为幻灯片鲜明的光芒造成的对比吧。
  “那么,二十分钟后跑道上集合。”山极大大地叹气,“请大家全力以赴……”
  大家站起来,鱼贯地从门口走出去。
  草薙水素双手抱胸立在房间的角落,我和她视线又对上了。
  我走着走着突然发现自己正下意识地握紧右手。一发现这个动作,我就背脊突然一震。这是经常有的事,甚至可以说是故意去测试自己是否有这样的反应,确认后享受其中的乐趣。背脊一震,是上战场前精神抖擞的证明吧,表示紧张到发冷的程度。这些反应每次必定正确无误地重复——看似复杂的人类,结果也只是单纯的回路而已,我经常觉得自己像个机械。
  离开穿廊时,我偷偷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那动作就像在约会的时侯,不去注意女孩子而偷瞄手表上的时间。
  3
  因为跑道有两条,所以转眼间,八架飞机就都升空了。
  风速不错,视线也很良好。我第一次看清楚基地周边的景色,很意外地这里离海很近。周围几乎都是湿地,到处都可以看见地表映照着蓝天,之中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小高山,上面立着一座天线台。街道在这座山的对面,有一条新的道路笔直地延伸到那里,是最近才铺设的吧。
  我们沿着海岸往东飞了好一阵,三架散香飞机在他们五架双引擎的染赤飞机后下方。同时多架飞机的协调振翅声让人愉快,那声响还被呼啸而过的风声搅拌着。虽然天空非常清澈,可是因为支配周遭的是那隐形又好恶作剧的气流恶魔,所以引擎发出不连续的声音。
  三十分钟后,下方有大约十架飞机上升,我们稍微放慢,降低速度等待他们跟上。那些好像是散香的新机型,机身上半部用海蓝色和浅蓝色的迷彩描绘出来从未见过的图案。整流罩的形状很明显地和我们不同,也就是说他们的引擎是新的。虽然我很想一直盯着看,不过还是决定先把这件事摆在一边。
  当我们可以看见前方云端上的轰炸机时,周遭早已满是飞机,就像是身处在立体停车埸。
  我的身体一直轻轻摇晃,口里低声地唱着一首歌。虽然那是我幼时就很喜欢的摇滚乐,可是我不知道歌名,歌词也只记得最后面重复的部份。
  我全身定格,只有眼睛活动着,眺望炫目的天空——不能一次看许多地方是人类眼睛最大的弱点。
  我的右手握着操纵杆,左手握节流阀的拉杆,两脚踩着方向舵的踏板。
  右手像是在等待猎物上门。
  深呼吸,放轻松。
  这样子,就像是调整呼吸躲藏起来的野兽。
  为了杀戮,现在先屏住气息。
  一直,静悄悄地。
  没有声音,没有期望,没有光芒,没有目的。
  只是,在等待。
  我的背脊感觉得到身体外面还有一个自己。
  我,脱离我的身驱。
  我,脱离追架飞机。
  我,脱离公司,脱离地球。
  漂浮在非常非常遥远的地方。
  这样的幻想让我背脊发冷。
  有人用手轻碰我的肩膀,用温柔的口气耳语:
  “接下来,好好放纵自己一下,怎样?”
  在我耳边感觉到他的呼吸的时侯——
  来了!
  右边的上空无数的黑点。
  马上开始无线通讯。
  身体变得更冷,好像在发抖。
  我将抓住操纵杆的右手放开,轻轻地挥动,然后,再度紧握操纵杆。
  “你负责三架喔。”土岐野的声音混着杂音。
  我右手边可以看见上升中的土岐野的机腹。随时,上级下达了战斗命令。
  “你偷跑!”我对土岐野说。
  可是,天空中除了这些以外还有什么呢?
  我一边慢慢地将节流阀的拉杆往前推,一边检查仪表板,油压没有异常。接着我确认燃料,大略估算油糟的汽油残量——想起了草薙的忠告,我决定携带它一阵子。
  没有云。这样的景象真少见。
  太阳位在正后方。以最初的攻击位置来说,多少占了些优势。
  对空炮从很低的地方就开始作响。是感觉到风了吗?或者,只是单纯的威胁呢?敌军的同伴已经来到附近,所以应该不会再持续攻击。
  海岸线很近,就和事前预想的位置一样,对方在引诱我们飞向海面吧。
  双引擎的染赤从上方回转,轻巧的散香则从下方动作。只有这个是一开始就决定的。
  可是,在那之前总是要保持一定的高度吧,总之我先上升。
  敌人逐渐逼近。
  到底有多少人呢?敌人就像飘在河面上的叶子,排列出完美的队形。我们这边分成两队对应,对方也从两侧开始扩展。
  听见了往右突击的指令。
  团体的行动能如此整齐划一,也只有在一开始而已。
  混战就要展开,变成一场舞会。我个人倒是希望不是那么快就开舞。
  稍微调整安全带。
  在座位上端正姿势。
  闭上眼睛两秒。一,二……
  深呼吸。
  我上方最初的一队飞机斜斜地下降,绕了好大一圈,打算往反方向飞去。
  接着,下一队锁定右前方为突击目标。我和土岐野就在这个队伍里。
  “别担心我喔。”土岐野说。真是有趣的笑话。
  “知道了。”我边说边切换副翼。
  机翼倾斜,飞机一边斜斜地滑行,一边急速下降。
  我轻轻地反转,背面朝下。头上是海,还有和白色的波浪。
  颠倒过来下降,血液才不会涌到头部。
  我看看仪表板。
  确认过左右后再一次反转。
  眺望周围。
  前方有三架敌机。决定狙击速度较慢的那一架飞机往后,我稍微修正飞行角度。
  回头确认后方。
  机身反转方向,更进一步确认周围的情况。
  右手小心地除去安全装置。
  左右晃动方向舵,关闭气阀。
  对方好像已经开始射击了。
  急性子的家伙……还太早了。
  看,机首不是朝向边这了吗?
  第一架敌机在三秒后就要进入射程内。在这之间,我环视附近寻找第二个目标。
  要为了减缓速度而使用襟翼吗?虽然一瞬间有所迷惑,不过我最后还是维持原速反转,拉起操纵杆,在失速前边旋转边引爆引擎力道,用旋转力让机首转向旁边。
    时间刚刚好!
    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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