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来了兴趣,围拢在巨石周围,想要打探下面究竟是什么东西。陈若望用随身的瑞士军刀割断缠绕在石头基部的乱草,割到一大半时,其他人都小心地让开,以免被石头坠落所误伤。
乱草将近割完,只留得十数根时,陈若望止住了。他直起腰身,与其他几名男生一起,用力一推,便将这块石头推得松动,摇了两摇,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那石头颓然倒下,顺着山坡一路滚下去,滚到山脚,不动了。
石头一移开,一股凉意豁然涌出,底下一个黑沉沉的大洞露了出来。
众人发出一声惊叹,朝洞口探头望去。
那洞口略略倾斜,朝下延伸,从洞口望去,一片黑暗,不知有多深。洞口的空气潮湿而阴冷,却没有其他异味,杨飞用一星小火在洞口探测一番,火苗十分正常,显见得洞内氧气充足,没有易燃气体。
众人跃跃欲试,便要进洞探险。
粟诚心思缜密,建议先派几个人进去,其他人在洞外接应。这个提议原本也无可厚非,无奈大家对这个洞都极端好奇,谁也不愿意留在洞外,一番争执讨论,大家都认为这个洞在山腰之上,多半是个浅浅的野洞,想来不会太深,一起进去看看也无妨,如果情况有变,再退出来也不迟。
决定已毕,大家整整衣衫,便一个接一个进去了。
洞内黑暗异常,刚进去还略有阳光照明,但是走不过十米,便是一个拐弯,立时什么光也没有,大家只得拧开了电筒。杨飞一直擎着一支小型的探险火炬,测试洞内空气成分,以免缺氧或中毒。
洞口原本是略微朝上,但是这一个拐弯之后,便进入一个长长的通道,朝下延伸,不知伸到什么地方去。通道有一人半高,可容五人并行,顶部拱起,密密地贴着红砖,两边墙壁也帖满了红砖,地面虽然没有帖砖,却也是光溜异常,仿佛被踩过不知多少遍。
这显然不是一个野洞,而是人工建造。或许是当初留下的防空洞。解放初期,这样的防空洞在全国遍布,后来随着战备状态的解除,这些洞都挪作他用,不能利用的,也都废弃了。
确定了这洞是人工建造,大家更加放心,杨飞连火炬也熄灭不用,大家边走边议论,兴致盎然。
愈往下走,愈觉得寒气森森,通道如一条长蛇,弯曲延伸,不知通向何方。左曲右转之间,便到了一个岔道口。两边各有一条通道通往远处,大家商量一番,决定逢右而转,走进了右边的通道。这条通道依旧和他们进来时的那条通道一般宽阔,只是土腥味重了许多,穹顶上许多木梁支撑着洞顶。那些木梁因为年代久远,许多处已经开裂,露出细小的裂纹,大家小心地从下面经过,不去碰它。
走了好一阵,沿途又经过几个岔路口,众人一律向右转,每转一次,陈若望便在笔记本上记录走过的路线,记录得多了,他终于发现,这个防空洞内的支路繁多,交织成一道网,渐有迷乱之势。他将路线图展示给其他人看,大家都不是傻子,也都看出这个防空洞太过复杂,不能再走下去,否则恐怕会有迷路的危险。他们原本就只是出于好奇才进来,并不想遇到真正的危险,何况走了这么久,除了一条又一条通道,并没有见到什么新奇景象。
于是众人便往回转,依照陈若望所画路线图小心行走。
走不过几分钟,忽然听到一阵极细微的声音传入耳中,如丝如缕,若断若续,无从分辨。大家凝神细听时,那声音却又蓦然消失了。虽然有些疑惑,众人却也不以为意,继续往回走。
又走了一阵,已经越过来时的两个岔路口,那声音忽然又响了起来,这回大家听得真切,声音虽然很细,却十分清晰,是一个女人,在号啕大哭。哭声凄厉之极,仿佛就在耳边,却又分明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在这样黑暗而阴凉的地道里,突然听见女人的哭声,再胆大的人,也会难免有点害怕,众人只觉得全身寒毛竖立,不自觉地紧靠在一起,警觉地四望,想找出哭声的来源。
正文 (23)
他们边看边走,哭声一路伴随,转眼又是一条岔路出现在眼前,哭声骤然大了起来。
声音是从他们右手边的岔路传来的了,由于他们进来的时候逢右而转,那条岔路他们并没有进去过。大家听得那哭声越来越是凄厉,站在原地踌躇许久,既有点害怕,又恐怕是有什么游客在其中迷了路,斟酌许久,终于还是觉得不能见死不救——这地道如此隐秘而复杂,进来的人如果迷了路,恐怕很难出去,而蝴蝶谷已经被他们包了下来,短期内不会再有其他游客前来,如果他们不加以援手,被困的人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商量既定,大家不再迟疑,朝右边岔路走去。
眼见入洞渐深,大家将电筒放入背包,仍旧点燃火把。
那条通道,和他们一路走来所遇见的每条通道一样,没什么区别。哭声从通道深处传来,比先前更加清晰,看来是走对了方向。大家擎稳火把,朝通道深处走去。走了一阵,大家稍微放松一些,注意到一些先前不曾注意到的情况。
这条通道,和其他通道一样,墙壁上贴满了红砖。所不同的是,这些红砖上,留着大小不一的划痕。那是些用尖锐的石头划过的痕迹,在幽暗的火把照耀下,轻易不容易看出,淡淡的白色伤痕,密密麻麻地布满两面墙壁。大家原本以为这不过是一些普通的痕迹,将火把凑近一些,渐渐看出,这些痕迹,原来是尺来方寸的大字,潦草的字迹,划满整个通道,仔细辨认,字的内容,让每个人心中都打了个突。
那些字是——“我是人!我是人!我是人!………”这些字,伴着从深处传来的哭声,直接刺激着众人的心脏。大家默默地阅读着这些用力刻上去的字。刻字的人,看来情绪十分激动,笔画常常走形,看得出来用了很大力气在墙上画,有些痕迹又尖又深,带着一种强烈的感情。越往里走,字迹越密,新的字迹盖在旧字之上,无从辨认。这些字迹都十分陈旧,看来颇有些年头了。众人看了一阵,讨论一番,一致认为这或许是一个新时代的白毛女故事,虽然心头有些发毛,但是那哭声已经近在咫尺,谁也不甘心就此打转。
于是依旧朝前走。
通道走到尽头,蓦然一个转弯。
一股强烈的土腥味迎面扑来。
这个通道和前面的通道迥然不同。通道顶部的横梁已经折断,地面散落着碎裂的木块,墙壁上的砖块掉得差不多了,裸露出黑色的泥土。
而通道的尽头,已经塌陷,一堆泥土与砖块的混合物,严实地堵住了去路。
看来这通道曾经发生过塌方事件。众人走道通道尽头处的土堆前,那些土已经凝聚成一团,显然塌方也不是近期的事情了。
哭声就从土堆后传来,一声声,刺入耳膜。
如果这里曾经发生过塌方事件,那么土堆后的人,多半就是塌方中的幸存者。
“幸存者”这三个字是杨飞说出来的,话一出口,大家立即想到,既然有幸存者,与之对应的,自然也有不幸的人。
那些不幸运的人们,他们的命运如何了?
塌方发生了多久?
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样黑暗的通道中苟且生存,那是种什么滋味?
无数问题涌上来,各人都不由紧紧朝其他人靠近一点——同伴的体温,在此时变得如此温暖。
“有人吗?”杨飞对着土堆后大声喊道。
哭声骤然终止,大家等了一阵,再也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有人吗?”大家纷纷喊叫,然而那个声音完全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几乎让人以为自己听错了。
杨飞朝土堆靠得更近一些,正准备再次发出喊叫,他手中的火把,却发生了一点变化。
火把上的火焰,一直都燃烧得不甚热烈,微弱的一点光,直立在他手中,勉强为大家提供一点光明。现在,那点火光,仿佛被什么东西扯过去一般,蓦然朝土堆那边一弯,几乎与火把手柄成90度。
这种情形,通常是某处的空洞或者通道,火有趋近氧气的特性,这也不足为奇。但是这个土堆档在路的尽头,看不见任何有可能透过空气的地方,这就有些奇怪了。杨飞看看火把,询问地看看其他人。粟诚走上前,将火把朝右平移,移了两公分距离,火焰又恢复了直立。
如此左右移动一番,终于确定空气透过来的位置,就在杨飞正前方与他鼻子平行处。杨飞靠近那地方仔细一看,这才看出,土堆之上,有个硬币大小的小孔,孔周围被一层浮土遮住,寻常看不出来。他将手朝孔前探了探,微微有一丝凉风略过指尖。他将一个手指伸进孔中,感觉孔内泥土非常松软,随手挖了挖,居然便挖出了一小撮土。众人身上都带有简单的挖掘工具,见他挖得轻松,也便纷纷挖了起来。
这土堆外表看上去虽然很久没有动过,挖起来却一点都不困难,内部的泥土新鲜松软,很快就被他们挖出一个大洞。
原来土堆的另一面,也是一条通道,坍塌了半边,仅容一人猫腰通过。杨飞一猫腰,便钻了进去。大家心里都有点不安,不知道他会不会发现被埋在洞中的什么人。
杨飞什么也没有发现,在洞里招呼了一声,其他人也都钻了进去,坐在狭小的洞中,通道细细长长,蜿蜒曲折,通向远方。
大家在洞内寻找了一阵,并没有找到先前哭泣的女人,也没有发现任何人的痕迹。倒是火把的光芒,照耀了满墙的字迹。
由于塌方,墙壁的砖块早已完全剥落,这些字迹是用石块写在松软的泥土上的,字迹中的泥土仍旧十分潮湿,可见才写下不久。
这些字和先前看见的字是同一笔迹,内容却大不一样,让他们更加悚然心惊。
这些字,一声声,是在呼喊——“你们都是鬼!你们都是鬼!你们都是鬼……。”众人原本就觉得那个哭泣的女声消失得奇怪,现在看了这些字,更加觉得害怕,不再多想,便准备从原路钻出来。
正在此时,又一阵声音从洞的深处传来。
那是一个女人的笑声。
在这之前,他们从来没想到,笑声也可以这么恐怖。那笑声毫不拘束,得意非凡,又充满着无法言说的恶意,听起来十分疯狂,象一个黑色幽默。
他们无法忍受在这样一个洞中听到这样的笑声,手脚并用地便朝外走。
那笑声渐渐从洞深处移动,越来越近,几乎近在耳旁。
当先出去的是冯小乐,她的身子才探出他们挖出的那个土洞一半,整个通道忽然发出一声巨想,地面强烈地震动起来。
眼前骤然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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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他们什么也看不见,只感觉泥土纷纷掉落,落在头上很身上,进来的那一端通道轰然落下一道横梁,泥土一瞬间砸下来,发出可怕的闷想。幸好冯小乐及时抽回了身子,否则定然无法幸免。
他们一阵惊慌,来不及取出背包中的电筒,被活埋的恐惧充斥着每个人的心,他们摸着黑,慌忙逃命。为了不落下任何一个人,大家互相手拉手,陈若望一个一个呼唤同伴的名字,确定每个人都牵在一起,这才略微放心。
大家牵在一起,摸索着连爬带走,朝洞口深处走去。这一路上,再也没有听见那女人的声音,也没有再发生任何震动。原先那声巨响来得颇为蹊跷,仿佛是炸药爆炸的声音。但是他们顾不得探究那么多,只求快点走出去。
走了不知多远,不知拐了多少弯,总算道路渐渐畅通,大家可以直起腰身了。大家略微镇定一些,摸索着掏出电筒,拧出亮光。无论多么黑暗的地方,亮光总能令人看到希望。大家借着电筒的照明,发现自己处于一处完好的通道内,墙壁和横梁都不曾经历过塌方。
看来他们暂时是安全了。
微微吁了口气,他们又发现墙壁上仍旧有一些巨大的字迹,仍旧是那些话——“你们都是鬼!”他们心中一凛。
虽然仍旧担心有游客被困在洞中,但是刚才生死一线的经历,那些奇怪的笑声和哭声,还有墙壁上令人毛骨悚然的字迹,已经将他们的好奇心打消得差不多了。他们决定先将自己弄出去,再和外面的人联系,来营救困在洞中的游客——如果确实有人被困在洞中的话。
刚才慌不择路,又没有照明,谁也不清楚自己走过了什么样的路径,只得碰运气地一阵乱走,每走过一条通道,便留下一点记号。这样不知迂回转折了多久,终于看见前面有一丝亮光。
洞口就在眼前了。
众人欢呼一声,加快脚步,一个跟一个走出洞口。
出来时,人人都不由一怔。
进去的时候是上午,艳阳高照,出来的时候,却已经是薄暮,一缕残阳投射在树丛间,晚景醉人,风凉如水,众人都有些恍惚,仿佛专世投胎了一回。
而更令他们惊讶的,是洞口的位置。
他们进来的那个洞口,在西面荒山半山腰的一块巨石之下,然而此时,经历洞中的曲折之后,他们所站立的地方,却在山脚之下,洞口被深深的黄草掩盖,不是有心寻找,根本看不出来这里有个洞。
残阳虽然没有中天的威力,照在他们被洞中空气浸得冰冷的肌肤上,格外温暖,令人心中觉得塌实。
身后,乱草从中的洞口,丝丝缕缕地冒着寒气。
他们在洞口站立一阵,立即赶回别墅,准备打电话给别墅管理人员,来营救被困在洞中的人。一路往回走,他们还在一边议论着洞中那奇怪的女人,那些古怪的文字。
回到别墅,众人都觉得疲惫不堪,将身上臃肿的旅游服脱下,背包随手放在地毯上。杨飞取下胸前挂着的一次成相相机,发现相机上显示已经拍过一张照片。他看了看相机,并没有发现任何照片——这种相机通常都是一照完就弹出照片来,多半是刚才在慌乱中奔走时,不小心按动了快门,照片应该是落在洞内了。
陈若望给管理处打了个电话,告之洞内的情况,那边显得十分惊讶,根据他们的记录,所有入谷的游客都已经返回。由于蝴蝶谷与世隔绝,所有入谷的乘客都必然在谷口的管理处备案,那管理处位于入谷的唯一路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他们不放开护栏,没有任何人或车辆能够出入。
虽然记录如此显示,毕竟人命关天,管理处还是答应立即派人过来查看。别墅中的九人在等待的这段时间内,因为心中牵挂洞中情形,无心玩耍,便在别墅呆坐聊天。
天近擦黑时,三名管理处的工作人员带了工具入谷来,先到别墅问了问情况,接着便去了洞口。他们直接从山脚下的洞口进入,陈若望等人在洞外。
其实天已薄暮,红日沉山,山谷又呈现出另一番醉人风貌。西山上的荒草在风中低伏,山脚下的洞口阴风阵阵,而其他地方,倦鸟归山,蝴蝶成双结伴飞入花丛中,阵阵晚香袭来。一样山谷,两种风情,一边是美不胜收,一边是诡异苍凉。众人望着这般景象,胸中一时赞叹,一时惆怅。
似乎没有多久,管理人员便出来了。他们根据当年修建防空洞留下的图纸,将洞中翻了个遍,并没有发现任何游客。
“这洞本来早就打算封上,可是上头又说可以考虑改成迷宫,”一名工作人员有些抱怨,“经常有游客因为好奇困在里面出不来,真是名副其实的迷宫——只是苦了我们这些打工的!”“好了,不要抱怨了,”另外一人看来是个小头目,打断了他的话,将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