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黑猫的自闭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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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黑猫的自闭症-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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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再次显身日本餐厅



  我曾经最恨的男人今天又给我来了一个电话。约我在日本餐厅吃饭。
  那样有气无力的口吻,配上这样的约请,听得我头痛无比。
  昨夜写的诗,写道〃命运的纸牌〃这样的主题,我们都坐在命运这张牌桌上,其实命运早就摊牌了,我们却一次一次在玩笑般的笑声里不停地洗牌、再来一圈、再洗牌、再来一圈……
  我和他最富有恋爱情操的那半年里,最经常光顾的就是日本餐厅。他喜欢生鱼片,我喜欢秋刀鱼要挤上足够多的柠檬汁才行。我记得他吃三文鱼头的动作是非常令人痛苦的,因他第一步必定是用筷子插入鱼眼,搅动凝胶状的眼部组织,用筷子尖挑出白色的小硬核,放入嘴里。然后才是真正的吃鱼肉。这个残忍的动作在我爱他的时候是当淘气的玩笑来看,在恨他的时候便足矣成为理由。
  我很茫然地看着穿衣镜中的自己。还有3个小时才是晚餐时间。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又要干什么。
  我不明白自己的逻辑是怎样的。只是想填充这3个小时。满满地填满。于是我立即穿上带帽的运动衫、牛仔裤、平底鞋,抓起钱包就冲出了房间。我在电梯间里用手机给我最好的朋友Ye发了一条短消息,问她是否有空陪我去花鸟虫鱼市场?就在她家附近的那个。我说我要给我的猫咪买水晶猫砂和极品猫粮。
  一出电梯间,Ye就打了回复过来。说OK,半小时后在花鸟市场门口见。
  我记得,当天是另一个好朋友的生日,本该一起去她那里。可我毫无心思可言。
  Ye不愧是我最好的朋友,见了我就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我看天仿佛要下雨,便拉着打扮得山青水秀的她径直走过花草店、热带鱼店……天气阴沉,一切活物都显得很沉闷,好像雕刻出来的布景一样。
  我原本也没想瞒她。说,Qi又来找我了。可我还是恨他。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他不该2年后再来骚扰我的平静生活。他的花花肠子也好,他的孩子气地逃避责任也好,不是原本都被我清除了吗?现在又来。
  说着话,便走到了那家以批发价出售猫粮的宠物店。我像搬运工人一样,二话不说抱了三袋水晶猫砂。
  我对Ye说,最近我的猫也有问题。她总是把猫砂盆踢翻,猫砂洒得到处都是。所以一定要来买水晶的这种,不会洒出来,而且更经用。
  Ye的手臂上挽着漂亮的手袋,站在宠物店门口看我又搬过来一袋海洋鱼类口味的猫粮,说,倒是挺麻烦的。
  我不晓得她指的是什么比较麻烦。总之,Ye是那种很懂得我心思的人。
  Ye虽然涂着哑光的好看指甲油,但还是帮我把这4个超级大塑料袋拎上了出租车。下车后还帮我拎上了28楼。
  她原本是害怕Marla的。有一次她从法国旅游回来,带了照片给我看。那时Marla还小,我们看了个把小时之后,她便从角落里出来围着Ye的裤腿打转,那毛茸茸的尾巴扫在Ye裸露的脚脖子上,令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今天她亦是很恐惧地坐在沙发上,并且盘起腿来,不留得任何可供磨蹭的部分给地面世界的猫。
  而猫早已在自己的小纸箱里藏匿好。根本不会出来。
  我很悲凉地站在阳台上呼唤了几声,Marla探出脑袋,埋怨地看了我一眼,又钻回去了。
  我明白,在猫不出现的时候,可以用猫作为借口请求Ye或任何人,但猫一旦出现,我已完全没有理由,只能面对现实。Marla不是最好的借口。
  我不可避免地向Ye交待,2年前,我们的分开因为各自的固执,为了一点面子,号称宁可玉碎不求瓦全,但分开的时候,却是最爱对方的时候。
  Ye的手机响了,说那个朋友的生日晚宴即将开始,她问我,去吗?
  我摇头,因为马上我要和他去吃饭了。
  Ye瘪着嘴朝我做了个鬼脸。走了。她知道我倾诉完毕,必定勇往直前。
  终于到了晚餐时间。我让他等了我半小时。当我步入日本餐厅的时候,店员兴高采烈的欢迎声几乎把我惊醒。
  他干瘦、脸色阴郁、肤色很差。
  见到我了,把手里的菜单递给我,说,看看你还记不记得我爱吃什么。
  记得的事情显然是太多了。2年来我们第一次有了心思互相对对口供。发现过去的自己真的有幼稚的地方。但我们分得一点儿都不错,因为我们谁都不完美。
  现实可以如他的那样荒唐无聊,也可以如我这样于封闭中自娱自乐。
  我明白,他是对别人、对其它事情过于厌倦过于无可奈何了,否则不至于来找我。
  暂时,我们的爱和恨都不过是捕风捉影。
  这顿潦草的忆苦思甜饭之后,外面下着大雨。他送我回了家,执意要上28楼休息一下。
  可我没有想到的是,他进门之后倒在沙发上,便一觉睡了15个小时。




4/13Marla查房



  我们冷战了一段时间。假如一个男人消失了2年,又突然沮丧地出现在你面前,可是什么也不说,只是唉声叹气,你会怎么办呢?
  像一个慈祥的母亲或者大姐姐,让他趴在你怀里好好哭一场?
  还是像一个哥们,为他倒上足够多的酒,索性让他一醉方休?(可是Qi烟酒不沾)
  或者,更应该表现得像一个标准小女人的情人,让他在温柔乡里忘却烦恼?
  统统不是我会做的事情。为此,苦恼万分。
  终于今天得了一个机会,我让他躺在沙发上,开始摆出心理医生的派头,开始开诚布公地分析和劝导。
  契机是我要写的一个稿子,命题作文,名曰《暗恋的表示》。
  我假装很挠头的样子,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唉声叹气,时不时去厨房倒点咖啡。
  终于引起了Qi的注意力。他问,憋什么呢?
  我:我没怎么暗恋过别人,也不知道被人暗恋、受到肢体暗示是什么样的。
  他:不可能。你在撒谎。
  我:那拜托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写才不算谎言?
  他:杂志上都是谎言。
  我:这是我的谋生之道。有两句话夸张,也未必是丧尽天良吧。
  我们开始了合乎正常人的交谈,这无疑是数日来的最大进展之一。
  后来两人嘴里冒出的问题和答案便有了焦点。我婉转地告诉他,他因女人受到的挫折我早有耳闻。他瞪大了眼睛,因为我说出了那个女子的名字。
  他: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还要收留我?
  我:流浪狗呲牙咧嘴地闯入我家便占据一地开始狂睡,主人一有反感它就显露更无赖的腔调要死要活。现在好了,终于确定了,好歹是一场收留。但愿不是慈善表演。
  他:你很过分。你是在看好戏。
  我:你亲自演出给我看的。
  我感到我们之间最新鲜的一块石头被搬开了。视野开阔了些许。而那些已尘封了的往事却还是疙疙瘩瘩地堆在那里。乱石滩。旧操场。废弃的阁楼。连曾经的玩具都已蒙了厚厚的灰尘。还有一些角落,阴森地藏着结了痂的伤口。夭折的小兽。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灯,Marla几乎要打起了呼噜。一派不得不承认安逸的气氛。两个人失去了连日来的紧张,然而幻觉和落寞,不过是改变了行进的速度。
  晚上我们谈了很多。感觉像彼此的亲人,而不是以往认为的恋人。
  一路谈到半夜三点。我钻进了我的床铺。他继续躺在沙发上。卧室和书房隔着半堵墙,墙上是一排打开的窗户,尽头是连接两个房间的门,也是大开着。
  这样隔着墙壁说话、瞌睡,只觉得较之以前更加安然。心里想着〃人真是奇怪的感情动物〃,便在天亮前昏昏睡去。
  天亮之后,我们便睡在了一张沙发床上,因为他感觉冷。他抢走了我的被子,还有我。
  当我们在有所思想准备、甚至有以往那么多回忆的前提下再一次在一起Marla睡醒了。
  平日里这猫女醒了,会跑到我的床边,手搭在床沿,闻闻我睡梦的程度。有时还会伸出手掌拍拍我的脸。(据Qi说他家的闹闹甚至会在人睡觉时打他的耳光,那么肥厚的手掌,想必被扇乎一下一定很恼火吧!)Marla的动作一向是很轻柔的,甚至神出鬼没。有好几次我睁开眼睛,看到她硕大无比的眼睛和爪子,顿时惊醒过来。
  说今天早上吧。她在我们的谈话声中睡了整整一夜,现在放肆地出现了。(不过更有可能的是,我们把她吵醒了。)
  我只知道,Qi突然停下动作,猛然缩回一条腿,回头一看,荒唐地笑起来,指着搭在沙发边沿的Marla说,我做不下去了,你看你们家的色狼猫。
  Marla瞪大好奇的眼睛,听到Qi和我的爆笑声,耳朵又神经质地忽闪起来,折一下、送一下,不知道听明白了没有。时不时张望着他和我,甚至那只抬起手掌拍了拍Qi脚丫子的小手还悬在半空中,没来得及(或不打算)收回去。
  不知道她以这样直立的方式站了多久(以及又站了多久?),就在床角,偷偷地伸长脖子,看着我们最私密之处。茫然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陌生事件。
  (图)
  复合初夜,偶在黎明时分。
  女生宿舍副总管Marla查房,被苟且之声震慑,又依恋不舍,窥之又窥。
  顿时我们有了偷情的错觉。




4/28多了一个同居者(1)



  在这一个月里,我的生活发生了很重大的变化。
  整整一个月,我如被拽入电视剧情一般的戏剧,所谓真实生活反而像个梦。我听了太多关于他的故事,以至于越发感觉应该把他赶出去。可每次要赶的时候,都觉得未免太过辣手,这时候赶走他,犹如雪上加霜。
  心一软,便手软,便只得忍受,便耐心等待有所结果。权当这一个月是浓缩版本的Qi之回放。定格还是在现在。
  而Marla也因此错过了治疗忧郁症的最好时机,在我的慌乱和迷茫中,Marla万劫不复地变成一只极度自闭忧郁的猫。她甚至可能是受了我情绪的影响,再也不曾快乐过。
  我发现了一个生活准则。我和Marla都只习惯两种生活:一种是独自的,一种是和一个人的,而这〃一个人〃基本上是很难被取代的。
  Qi在第4天搬来了他的一只衣服箱子。
  在第5天搬来了他的吉他。
  在第11天让我陪他去买了一只马歇尔的音箱。
  在第15天的时候会在一边熨烫衣服一边接电话的时候,回答朋友们说,我在我女朋友家里,我们和好了。
  而与此同时,我的书房变成了两个人的卧室、练琴、看碟的地方,而我原来的卧室变成了纯粹的储藏室,变成了两人的大衣橱。
  沙发被翻开当作床。
  我装载了58本书的柜子被推到电脑桌下面。
  整个房间能够走动的地方只能呈条状、反倒是Marla专用的阳台显得最为宽敞了。然而Marla要么在阳台不进来,要么在沙发底下不出去。她眼见着家里每天都要翻天覆地地折腾一次,粗的电线沿着几个接线板甩开在地板上。走到哪里都需要小心不碰到什么、或是不被绊倒。(图)
  这样的生活来得太突然了。我束手无策。
  天知道我本来只是动了恻隐之心。而后却要接受爱情的残余势力。
  天知道,这时候又来了SARS恐慌,成全了我们闭门不出的日子。
  所以,当我开始重新回复到和这个人共同生活的状态里,Marla只能面临一个人生活的现实。她没有选择。房间里的两个人,一个本是她依赖的,现在却和另一个人享有大部分时间和空间的依赖感。
  Marla也许已经不再惧怕此人了,但也仅此而已。她胆小地、谨慎地、远远地看着他弹琴、看着他的脚,始终保持着和他的距离。于是,Marla其实也是和我保持了距离。
  不管是谁拨动了琴弦,Marla的空气总归是在波动中了。
  家里多出好多东西来,让Marla好一通闻。我记得她在琴和效果器面前驻足良久,没想到后来Qi一把抄起琴,弹拨出声音来,从此她便远离这东西,再也不想靠近。
  这的确是传说中那只听SUEDE会逃跑的猫,现在成熟了,所以SUEDE之类的一切都被她驱逐了。
  Marla在颠覆性的这一个月里,明显表现出扩展自己地域的企图。
  事情是这样的,从某一天开始,我打开阳台的门,总是找不到她。后来,我发现她掉入废弃纸箱的后面,只能让手长力大的他挪开纸箱把她拎出来。
  经常可以看到红色窗帘的外面,噌的冒出一团阴影。或是在窗台上,看到她歪着脑袋,警觉地看着我,我们的视线持平,看得出她也有点奇怪。可我往往已经不想去申辩看到了什么,隐藏在那对铜铃似的眼睛里?那张猫脸,现在越发有样子了。因为作为围脖的一圈小毛退的退、长的长,已经完全露出她的脸庞。
  她拒绝在有人的时候吃饭,假如半途有所干扰,没有令她一口气吃完所有的肉肉,那些肉肉就会一直放在那里。想来她瘦下去也是很必然的。
  这几天听77说Marla的哥哥想当年一起到我家颤颤巍巍的小猫仔变身为〃只有肚子〃的超级肥胖鲁大,相形之下,我家Marla该是苗条得只剩一条缝了吧。
  连Qi都会指责我虐待猫咪,只因为他们家养的猫一岁就有了九斤,可是……这又如何能怪我呢。再说,宠物肥胖已然成了不良风气,吹遍大街小巷,人们还以为自己有功劳。哼。
  可怜我的Marla只受了他的骚扰,失去了生活的自由,否则何以至此凄惨的境地?
  我有点愤懑地对他说,我的猫是我唯一拥有的东西。我从来没有虐待她!
  他因此而生起气来。认为我在暗示什么。
  过了一会儿跟我说,他会好好对待我的猫。
  又过了一会儿,说,要是嫌我烦了你和猫,你可以随时赶我走。
  如此孩子气的对话持续了N次,我们便不再用这种方式互相刺激。我们需要吃饭、洗衣服、打扫房间、以及遗忘一些不属于我们的事情,最后才能安抚我的Marla。
  经过了半个多月的掉毛、叫春,此时的猫似乎进入了另一个阶段。
  回想起她在这狭小空间的半年生活,不由得连我都感叹,天真无邪易于早逝。天时地利人和但凡一样不能满足天真童趣的继续,便就此中止,再也不可能回复童年的灿烂简洁。想来,条条都是单行道,我们手里握着单程票。猫咪不知道算行李还是旅伴。
  猫如此,人也如此。我和我的猫都在接受迅速发生的新事件的同时,感到生活因新鲜的撞击而越显得贫乏原来我们能够适合的生活品种就这么两个。但是显然,我还有快乐和满足为之平衡,而Marla只有勉强地配合,顺便躲在自己的安乐窝里,像一只没有沙漠的鸵鸟,让你错觉她能自己照顾自己了。也许除了美美吃上一顿,已经没有别的乐趣可以填补她的日子。非典对Marla没有影响,可世界的慌乱不安,还是以间接曲折的路径抵达了她。流年不利,连猫都不太平似的。我多心了我多心了。




4/28多了一个同居者(2)



  最有趣的是,当Qi企图抱抱Marla,无奈此时她春心荡漾,风情万种,立刻在他腿上摆出了搔首弄姿的样子。Qi受不了,把她放回了地面。这两人从此再也不能好好相处。
  就在我写这些字儿的时候,Qi在睡觉。Marla显然得了优势,又像马一样在房间里乱跑起来,脚步声〃咚咚咚〃。这本是Marla最喜好的运动之一。如今只能等到我们的另一个同居者悄然入梦了,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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