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擦”,只听见金属断裂之声响起,嬴政的玄铁剑如切豆腐一般,直接砍断了瘦长脸的剑,瘦长脸的虎口被震的发麻,手上一松劲儿,两柄断剑都掉到地上,下砍之势不衰,眼看就要砍到头部,瘦长脸一惊,侧头躲过,嬴政这一剑却砍在他的右肩上,他的肩头虽穿有牛皮护甲,还是抵挡不住,只觉得肩膀一凉,紧接着一道血光溅出,肩膀被锋利的玄铁剑划了一道大口子,鲜血霍霍的往外冒。
其余刺客眼看最凶狠的瘦长脸被盖世英雄的秦王砍伤,都暗暗的一惊,手上动作也慢了半分,有这片刻的功夫,扶苏和赢平已经接住了他们的剑,化解了秦王最危险的时刻。
有道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三人背靠背防守,面对十余名刺客的全力攻击,倒也丝毫不落下风。赢平更是奇招频出,一把剑耍的虎虎生风,险些刺伤对方数名刺客。秦王的玄铁剑削铁如泥,众人的剑都不敢和他接触,都是一沾即走,不给他斩断兵器的机会。扶苏久在军中历练,逢此情景倒也不慌,闪转腾挪,全力护住刺向秦王身上的要害部位。
众刺客已经伤了一人,,气势本来已经弱下去了。现又是久攻不下,不由得焦躁起来。其中一个精悍的小个子刺客,貌似头领模样,脸色一沉,叫道:“时辰不多,铁笼合围。”顿时十余名刺客杀气陡起,攻势凌厉,扶苏一个抵挡不住,腿上已经中了一剑。赢平左支右拙,勉强应付,但好汉架不住人多,刀剑无眼,岂能尽数招架的来。
眼看就要支撑不住,正在危急时刻,突然南方烟尘大起,一堆人马狂飙过来。
“大王,大王”,秦王等人正苦苦缠斗之时,却听见王翦在寻他,还带着一干御林军来到,顿时喜出望外。原来大臣们看到秦王三人进山,都不放心,赶紧让王翦带人来跟随,王翦刚刚找了一大圈,才发现秦王正在这里被人围攻。
“爱卿速来救驾!“
“诺!”王翦应声处,身体已经几个起落,飞奔到了秦王包围圈的外围。作为秦国的第一大将,他不仅有智谋,还有勇冠三军的武艺。
众刺客眼看援兵来到,知道再恋战无益,精悍的小个子一声口哨,发一声喊:“
情况不妙,兄弟们扯呼!“
刺客们来的快走的也快,忽忽啦啦就钻进了茂密的树林中,看不到身影了。王翦想带众军士去追,秦王大手一挥:“说,不必了,他们有备而来,想也追不上。不过,寡人也知道他们是谁了。“
“大王如何得知。“王翦问道。
秦王捡起地上被砍断的残剑,指着剑柄上刻的一个篆体字,说道:“你们且看这个字。”
众人凝神一看,赫然是个“墨”字!
“难道是墨家?”赢平心里一怔,他对墨家的印象还停留在历史老师经常念叨的“兼爱”,“非攻”上,但刺杀君王这样的事还不至于做的出来。
“墨家一向我行我素,任侠犯禁。寡人早就想在秦国取缔他们,是以对他们管控极严。他们动辄聚会,宣传”非攻“思想,对寡人征战六国之事颇多微词。没想到这次竟然来了个“兵谏”,哼!“秦王愤愤不平,显然对墨家意见很大。
“父王说的是,这些墨家子弟不懂我大秦的胸怀,我大秦征伐六国,是为了统一天下,永远的消灭战争。是真正的”兼爱“,”非攻“。空谈误国,实干兴邦。我相信父王是正确的。”赢平慷慨激昂的陈词。
“好一个空谈误国,实干兴邦,寡人喜欢的就是这份实干!”秦王踌躇满志,他明显对这八个字很有感觉。但他哪里知道赢平是怎么想出来的。
“既然确定是墨家所为,大王打算如何处置?“王翦拱手问道。
“取缔墨家,缉拿在秦的一切墨家子弟。凡在三年内有违犯过秦法者,一律从严处置。寡人也正好趁此机会,整肃一下民间任侠私斗的风气,彰显我秦法的威压。哼哼。寡人就不信羊不吃麦苗!”秦王说到激动处,竟然随口说了一句民间黔首用的俗语,弄的自己也笑了起来。
第七章 濠梁之辩()
秦王心里着实有点郁闷,本来声势浩大的围猎活动,因为刚刚的遇刺之事,也都没了兴致,不得不偃旗息鼓,打道回宫。众位朝臣,三千御林军也都各归各位去了。
赢平一回到宫里,还没到长明院,就远远的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身材窈窕,裙裾飘飘,正在向外边望着。看身姿似乎是珠公主的模样。待到走近了一看,不是珠公主还能是谁。
“珠儿,这里风大,你站在这里作甚?“赢平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珠公主面前,握着她的手说。
“夫君,你总算回来了。“珠公主好像久别重逢一样,望着赢平,眼睛已经盈出泪来。”
“珠儿好好的哭什么?”
“没什么,我听说今日北郊猎场有人行刺父王,刺客如此凶残,我怕你受伤了,所以一直在等你,你没事就好。”珠公主一边拭泪,一边拉着赢平回到屋里。
“珠儿的消息真快啊,也知今日猎场之事了,看情况是墨家在捣乱。不过也不能仅凭一柄断剑就确定是墨家所为,如此孤证,似乎鲁莽了些。珠儿,你说是不是?”
“或许是吧,谁知道呢。”珠公主垂下眼帘,不去看赢平的目光。
“平公子,珠公主,晚饭准备好了,是否现在就上?”原来是丫鬟翠玉在询问晚饭的事儿。
跑了一天,赢平早就饿了,赶紧吩咐端上来,夫妻对坐同食,不亦乐乎。
食毕就寝,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赢平就起床了,他今天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游览一下咸阳城。虽说他的记忆里有咸阳的一切,但那是专属于原赢平的,现在又加了个现代人的记忆,还有鬼谷子的绝学,就有点紊乱了。所以看到这些熟悉的景物,就恍若隔世一般,似乎曾经见过,又很稀奇,种种感觉交织在一起,让他感觉梦游一般神奇。
“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此情此景,赢平不由得想到了庄周梦蝶的典故,嘴里也不由得吟诵了出来。
“足下既然吟诵庄子之大作,想必所学定是道家了。”赢平一怔,才发现对面说话的是一个十四五岁左右的少年,五官精致,皮肤白皙,腰挎长剑,一袭白衣,标准的士子打扮。尤其一双眼睛,着实生的秀气。他主动搭话,显然对赢平吟诵的内容很感兴趣。
赢平今天出来,未带仆从侍卫,简单装束,信步游荡,又随口吟诵庄子名句,没想到也被对方认为是道家子弟了。那个时代的人甚至比两千多年后的现代社会的人活的开放自在,大街上碰到顺眼的,搭讪是很随意的事儿。“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的信条,在那时候是行不通的。
“足下非我,安知我是道家子弟?”赢平眉毛一扬,看着对方,明显想难为难为他。
“足下非我,安知我不知足下为道家弟子?”白衣士子丝毫不相让。
赢平微微一笑,说道:“我非足下,固然不知足下。足下非我,固然也不知我了。”
“请回到开头的话题,你问”安知我是道家弟子“,就说明,你已经肯定了我的回答了,你就是道家弟子。”白衣士子口齿伶俐,逻辑清晰,丝毫不落下风。
赢平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濠梁之辩,反正赢平在前世学过这个典故,当时还特意研究了庄子和惠子这些话的逻辑关系,花了半节语文课的时间,拿出来现学现卖,所以辩起来这么顺手。可这位白衣之子竟能信手拈来,不是涉猎甚广,就是辩才天成了。要知道,春秋战国时的书籍可没现代社会开放,那时候知识是封闭的,信息的流转只存在于上流社会的贵族家庭中,普通黔首想学知识,可没那么容易。
有道是不打不相识,有时候未必武打,文打也同样激情澎湃,只要不刻意贬损对方,坐而论道,切磋学问,展现自己的风采,都能让陌生人生出好感。
“在下赢平,感君高才绝学,钦佩不已。有道是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我们既然如此有缘,不妨到前方酒馆里痛饮几杯,也多向您请教请教。“赢平这番话说的文白夹生,这也难怪,毕竟他的身体内有两种思想,两种话语习惯,一时之间还真适应不了。
“好一个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足下这句话顶的上我半年的修为。“白衣士子第一次听说这句话,顿时惊艳不已。赢平当然不会告诉他这句话的来历,那毕竟太骇人听闻了。
“像我们这样擦肩之后没有各自走开的人,前世要回眸多少次呢,是不是需要把脖子弄僵了才凑够我们的缘分呢。”赢平一见到这个白衣士子就觉得浑身轻松,话里话外也竟然不自觉的调侃起来了。
白衣士子一怔,顿时被问住了。当下就仰起头,两手托着下巴,梗着脖子,细细回味到底需要回眸多少次了。赢平看他的样子,着实认真的可爱。当下拉着他的袖子,说道:“走吧,咱们兄弟到酒馆里好好叙叙。“
没想到白衣士子一把甩开赢平的手,亢声道:“好好的拉拉扯扯干什么。”
赢平顿时尴尬的很,心说两个大老爷们拉一下手臂又如何,于是干笑两声,说道:“嘿嘿,兄弟也太斯文了些,也罢,咱们进去先喝两杯,啥也别说了,都在酒里边!”
白衣士子闻言,也觉得自己有点过了。当下嘿嘿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算是认同了赢平的说法。两人有说有笑,就要往酒馆走去。
突然街上烟尘大起,大队人马飞奔而过,铠甲明亮,队伍严正,起码有三百规模。赢平一看这阵势,就知道是咸阳的城防军出动了。只是现在并非战时,调动这么多军队干什么。有谁值得这么兴师动众呢。
大队人马丝毫不做停留,呼啸着向城南而去。
“城南“?”墨家“?电光石火的一瞬间,赢平想到了秦王在猎场说的取缔墨家之事,这些城防军想必就是去抓捕墨家子弟了。因为墨家的秦国总院就在咸阳城南,背靠终南山,面对咸阳城。既有地利之便,又不受过多纷扰。赢平一直对当日行刺之事颇有疑惑,但秦王对墨家显然不忿很久了,逮着理由想发泄一下,赢平也不好多说什么。秦王脾气不好是出了名的,想当初因为郑国渠之事,差一点要把所有山东六国的士子全部驱逐出秦国,幸得李斯上了个谏逐客书,才把秦王那个不靠谱的想法给打消下去。后来统一六国后,又因为儒生议论国政,逆了他的龙鳞,他直接来了个焚书坑儒,手段霸道毒辣,绝不轻饶人、现在看这队城防军杀气腾腾的去了,墨家显然凶多吉少。
“兄弟,我看这队人马风尘仆仆,定是奔城南的墨家总院去了。我虽不该干涉朝廷之事,但恐怕大王这次多有鲁莽,所以想去城南看一下,或有不时之需,也说不一定。你且回去吧。”赢平对白衣士子拱手说道。
没想到白衣士子一听墨家有事,脸上立马急的通红。秀气的眼睛似乎要掉下泪来。当下说道:“兄弟不知,我实为墨家子弟,既然师门有难,我理当速回,以助一臂之力。“因为过于急切,他的声音都尖锐起来了。
赢平道:“既然如此,我们两个作伴同去,岂不更好。”
“事不宜迟,赶快出发吧。”
两人赶紧在街上马市中,雇了两匹好马,骑上去直奔城南而去。
第八章 赴汤蹈刃,死不旋踵(上)()
墨家周游天下,在每个国家都设有总院,相当于在该国的总部。其中在秦国的总院,就在城南门十里外。此地属于终南山的余脉,是一座小山。总院背靠小山,面朝咸阳驰道。进可通衢天下,退则潜心修道,可见墨家选址是极有讲究的。
城防军的大队人马虽然全部是轻装骑士,但毕竟是行军速度,不可能太快。赢平他们则是心中有事,快马加鞭,紧赶慢赶,终于在咸阳城南大门外超过了城防军。接下来十里路不敢耽搁,白衣士子更是风驰电掣,看他样子恨不得赶快飞到总院赶快去报信。路人只能看到驰道上两个少年飞驰而来,还没看清他们的面容时,早就一闪而过。
“师父,师父,弟子有急事禀报!“刚到墨家总院大门口,白衣士子就滚鞍下马,直向门里边奔去。
“何事慌慌张张?灵儿也是不小了,还这样毛手毛脚。“只见院里走出一个中年男人,声如洪钟,身材敦实,个子虽然不高,却有一种山岳般难以撼动的气势。
“灵儿“?赢平疑惑的看着白衣士子,才知道在这里他被称呼为”灵儿“。刚才在咸阳城,他们虽然一见如故,但时间紧促,又忙着斗嘴,也忘了问他的名讳了。只是一个大老爷们,为何起这么一个偏柔性的名字。
赢平正疑惑间,中年男人看着白衣士子的装扮,却是皱起了眉头。说道:“灵儿怎么又”
一句话说了半截,却看到对方在拼命的递眼色,就叹了一口去,不再往下说了。显然,他们对这个“灵儿”的种种行为已经习以为常了。赢平好奇的看着这位白衣士子,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儿,一时半会儿却也说不出来什么。心里想着或许因为有男孩子自小特别受宠,起个偏柔性的名字也是可以理解的事。
“大师兄,也是事有凑巧,我和这位刚认识的赢平兄弟从咸阳城打探到消息,有大队城防军正向咱们总院开来,估计来着不善,请大师兄速做决断。喔,对了,师父在哪儿?”
大师兄墨武微微皱眉,这位师父的爱徒总是想一出说一出,不特意介绍一下陪同的客人倒也罢了,正汇报军情紧急呢,没汇报完就问师父去哪儿了。说话没有逻辑性,真不好让接话者怎么回答了。
但大师兄总是大师兄。墨家的大师兄修为在同辈师兄弟中间是最高的,地位也很高,日常庶务师父一般不会过问,都交给大师兄打理。
“师父正在净室闭关,算日子这两天也该出关了。“墨武首先回答了师父的问题。
“这位赢平公子既然是灵儿的朋友,那也是我们墨家的朋友。”墨武拱手施礼。赢平忙也还了一礼。
“秦军大队人马要来咱们墨家总院,就让他们来好了。反正咱们又没犯法,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说这句话的时候,墨武脸色凝重,眼睛里好像有种坚不可摧的执着。
赢平听他说话有板有眼,不慌不乱。三句话表述三个意思,清清楚楚。比灵儿一股脑儿的大杂烩问题强太多了。不由得暗生佩服。虽然他刚才未特别属意赢平,但也情有可原,毕竟谁也想不到秦王的二王子会出现在这里。按照一般百姓见王子的礼节,不可能一拱手了事。
赢姓是王族之姓,但在整个咸阳城姓“赢”的起码有两万之多。所以赢平报出自己的姓名之后,一般人只会认为他是个普通的王族支脉子弟,并未想到他是秦王的亲儿子。况且秦法昭著,很多王族弟子因为没有军功,生活状况和普通百姓差别也不是特别大。这也怪不得赢平,他若像他哥哥扶苏那样耀眼,知名度肯定不一样了,主要还是太平凡,出镜率不高啊。
赢平并不介意这些,他也不想公布自己的身份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墨家和朝廷历来互相看不顺眼,而在一定程度上,秦王的二王子就是代表着朝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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