诧异只是一刹,他勾了勾唇,便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鹤,咒术一施展后,人已坐在了那只纸鹤的背后,只轻轻一驭,纸鹤便飞了起来。
夕月在一边看着直瞪眼,见对方直接飞走,咬了咬牙,瞬步跟上。
乌尔奇奥拉环着双臂飘在夕月身边,不管她换了多快的速度,他始终能跟上她。
“你不是被封了能力吗?”夕月奇怪道。
“我是破面,有些东西是天生的。”乌尔奇奥拉淡淡扫了眼夕月,开口。
“好吧,就算你是天生的,但是……你也是因为想要凑热闹才跟来的吗?”夕月倒真不知道这个破面为什么总喜欢当她的后背灵,按照在虚圈里的习惯,这家伙难道也是被闲着了?
这个问题乌尔奇奥拉没有回她,只跟着对方来到了左大臣家的别院里。
“永泉!你怎么在这里?”
夕月看到独自抱着把妖琴坐在屋子里的人,倏忽回首看向泰明,狠声道:“你们真得要用一个人的牺牲来换取神子的苏醒?!”
“目前我们只有这一个方法。”泰明见夕月生气蹙了蹙眉,犹豫了下,回道:“也许他并不会死。”
夕月此时懒得理他,走到永泉身边抓住他的胳膊,将他带离了座位,“难道你也觉得牺牲自己来救一个连自己都不认识的人也无所谓吗?!”她平生最恨不把自己命当命的人,当死了次后,她更懂得了生命的可贵。
沉默了片刻,永泉才道:“神子是为了整个平安京的安定而存在的,如果能救醒她,我愿意。”
“傻蛋!”夕月啐了口,思索了片刻,突然开口。
“琴音是通过声音传播在空气里再入了耳目的,如果把琴放在水里,不就听不到声音便不会被控制了吗?之前不是说只要找到那根多余的琴弦就行了吗,那在水中弹琴时,如果感知敏捷的人便可以通过水纹的波长和震动来发现到底哪一根才是真正的施咒琴弦吧!”
话一说完,另两个人眼睛同时一亮。
“琴属火,对水坎。若是在水中弹琴,成功率会大上许多!”泰明捻出纸鹤,施术后,拉上永泉坐在了身后,“九条的大寺院镇守京城灵池,我们去那里!”
夕月点点头,瞬步跟上。
之后的过程相对顺利了很多,永泉在池子里弹琴找出咒弦,泰明对付从琴里跑出来的怨灵,待最后终于找出了那根琴弦,两人一起把那个附着在琴上的怨灵净化超生了。
当其他八叶赶到现场时,便带来了神子醒来了的消息。
一头橘色短发穿着短打的森村天真兴奋过后,奔上前迎接从池子边走出来的三人,倏然看到穿着一身狩服的夕月,表情一愣后,指着她叫道。
“咦!你不是黄濑的女朋友,A班的夕月吗?!”
☆、风流公子
听到对面人的话语,夕月挑了挑眉。
她可不记得她什么时候成了黄濑的女朋友。
“你是……?”夕月做不解状,“我跟黄濑是好朋友。”
夕月知道对方是跟元宫茜一起穿越到平安京的森村天真,若是对方认识自己和黄濑的话,那就是说这个人是跟她同一个学校的,黄濑班上的同学。
“啊,呵呵,不好意思啊,之前看你经常跟黄濑一起,我还以为你们是一对儿呢。初次见面,我是黄濑的同班同学,森村天真。”
森村天真挠了挠橘色的碎发,一身短打着身,透着股爽朗和憨态,却在下一刻突然收敛了平和的气息,倏然变得焦躁起来。
“不对,你怎么也会在这里,是不是跟我们一样被一阵大风刮到井里过来的?”他有些激动的上前拉住夕月的胳膊,摇了摇,“你来这里后遇到了什么,有没有什么方法能离开这里?”
“天真大人……”“天真——”“天真你!”
几道叫声从不同的八叶口中唤出。
天真一怒,回头吼道:“我们都只是无意来到这里的异世人,如果再待下去,茜还不知道会受到什么伤害!有这一次就够了,我怎么还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再受到伤害!”
其他几人闻言,面色都有些不自然。
夕月看着天真的表情,也不知该怎么回他。
说没有的话,他们在平安京的生活的确会出很多意外的状况;可要说有的话,如果他们不呆在这里,平安京到最后便会生出许多霍乱、妖怪。
的确难办。
泰明见天真生气后手上没有轻重,上前使了个法决,就将他的手从夕月胳膊上弹开。
“你们各自缘法不同,若是回去,自会因使命完,回到原来的地方。”他眉眼淡淡,凝着表情有些惊愕的天真,“命定法理,皆是如此。你若一味执着于回去,只会适得其反。”
天真咬了咬牙,忍下心头的忧虑和无奈,紧了紧拳。
“夕月同学,对不起,刚才是我激动了。”
“没有关系。”夕月摇摇头,“其实八叶已经聚齐,顺其自然就好。”
“你说什么?”
就算拥有阴阳术的泰明都惊讶了刚才夕月的一番话,“八叶已经聚齐?”
“嗳?!除了现在照看神子的诗纹和鹰通,剩下的八叶不都在这里吗?”
见众人全部看向橘友雅,夕月才反应过来,暗道她以为永泉是最后一个找到的八叶,原来橘友雅才是最后一个啊。
“不知夕月小姐是如何知道八叶是哪几个人呢?”
聚焦于一身,着白底紫樱纹开襟束带的橘友雅,抖开折扇掩唇一笑,风流恣意尽显其中。
他边说边走向夕月,那头靛青色自然卷长发,被他随意地轻撩到肩后,带起三分慵懒三分散漫。
在众人皆因他的问话陷入疑惑的时候,他轻执起对方的素白皓腕,抵唇烙吻,“或者……小姐是见我太过俊美,很适合做八叶,才这样说的呢?”
手掌心上传来的异样感让夕月动了动眉,对上那双靛青的眸子,她微蜷起手指。
“哎呀呀~~泰明大人不要这么无趣好不好,也许夕月小姐是真的看上我了呢,说不定我们还可以有一个……”
橘友雅清雅一笑,在泰明再次想要动手后,主动松开了对方的手。
“我是因为看到你锁骨上的宝玉,才说你也是八叶的。”
见这人的话语没了下限,夕月连忙打断,看向身边微皱着眉的泰明,继续道:“我能看到你们每个人身上的宝玉,泰明是在这里。”
说着,她抬首点上了对方右眼角下的那粒圆润宝珠。
从宝珠上传来的温软感觉让泰明失神了一刹,再想感受时,对方却已收回了手。
他无意识的抬手抚上眼角的那颗宝玉,眼睛却睨着夕月,异色的双瞳里,满是复杂莫辩的情绪。
对于为什么能看到,夕月以‘我的眼睛能看透世事’为由,结束了没有止境的话题。
待其他八叶离开,她同泰明准备回晴明府上时,永泉拦住了他们。
“今天的事,要多谢夕月小姐和泰明大人的帮助,不然我……”
想到之前的那一幕,其实永泉自己也很怕,一个人如何能在明知道要死的时候还能保持镇定?当夕月问他的时候,自他口中说出的那些话,其实不过是为了遮掩他内心的不平和害怕,他只是一个凡人,并不是圣人。
“有什么好谢的,帮助朋友不是应该的吗?”
夕月拿手肘抵了抵泰明的腰,示意让他说点话,对方却一点反应也无,她只好作罢。
对上永泉有些感激又有些羞怯的秀美脸庞,突然道:“你的笛音很好听,不知道如果以后有空,我能不能去找你听曲?”
“当然可以,夕月小姐什么时候来,我都有空。”
话一出口,永泉才发现有些唐突,涩然微红了脸,嗫喏着唇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夕月笑笑,“叫我夕月就好,以后我估计会常来叨扰你,到时候你只要不嫌弃我烦就好。”
“怎么会……”
“师父还在家里等着,我们该回去了。”“我要睡觉了!”
泰明和乌尔奇奥拉同时出声,打断了相谈甚欢的两人的对话。
对视一眼后,乌尔奥奇拉先一步扭开头,泰明道,“时辰不早,永泉殿下也早些回去吧。”
“一说起来,竟然忘了时间。”夕月抬头看了看月亮,“那永泉,咱们下次再见吧,到时候我直接去仁和寺里找你。”
直到夕月跟泰明、乌尔奇奥拉回到府上,已过了亥时。
见晴明侧卧在主厅,对花浅酌,夕月一愣,道:“怎么还不休息?”
“佳人未曾归,无心睡眠矣。”
晴明站起身,冲她盈盈一笑,“回房早些休息。”见夕月愣然点首,他微摇了摇头,走至她的身边,对一旁的泰明和乌尔奇奥拉道:“你们也去休息吧。”他拉起夕月的手,转身挥袖,瞬间带起一片花瓣舞落,领着她回了她的房间。
“这个东西你一直带着,如果出了什么意外状况,只管把它拿出来。”
行到夕月的房间门口,晴明递给她一张叠成五芒星的符纸,揉了揉她的发顶,道了声“晚安”,便离开了这里,徒留下夕月拿着符纸有些莫名。
不过,晴明给的东西肯定是好的。
想着,夕月便将它收到祈福袋里挂在了脖子上。
推门进屋收拾了一番,见摩可拿竟然还窝在床上睡觉,抚额轻叹后,坐到床上。
从暗袋里打开了之前橘友雅暗地里递给自己的纸条。
一行飘逸俊美的字迹,便跃然出现在眼底。
[若说未见诚已见,已见却如犹未见。无端备尝相思苦,尽日空望暮云天。 ]
接下来的几天。
夕月除了跟晴明修习阴阳术外,还会去找永泉听听曲,和泰明除除魔,与乌尔奇奥拉对对打。
直到摩可拿说已经收到了两人的‘喜爱’和‘在乎’,也到了当日橘友雅隐晦的约她的日子。
被仆人引着进入院落,夕月还未看见人影,便听见一阵阵古乐清音。
当穿过一道游廊入了内院,在那缀满了繁花院落的清朗午后,夕月看到了那个独坐在几案边,举杯吟咏,对着舞女勾魂而笑的人。
“夕月小姐来了。”那人闻声回眸一笑,霎时将百花比了下去。
对方邀自己坐下一起听歌看舞,却未曾表明到底寻自己来是何意,夕月也不急,只在那磁性低缓如珠似玉的嗓音中,听他娓娓道来平安京的风俗民情和地理风貌。
他讲得细致,夕月听的起劲,直到月上了枝头,两人才似回过神。
“之前一直听闻晴明府上来了位贵客,直到上次大寺院的门口相间却未能多聊,再到京城灵池那一次的援手,橘某盼了多日,到今天才能跟小姐聊上一些,也算圆了吾一个心愿。”
夕月见他没入正题,同样随意道:“哦?我以为友雅大人会直接去某个女子的府上探寻佳人呢。”
橘友雅闻言一滞,却又瞬间恢复成往日的风流不羁,“已有佳人在身,何须到外寻芳?”
扫了眼环在腰上的手,夕月动了动眼珠,见对方笑如春风,抬手抵住他要贴近自己的身子。
“有什么话就说吧,这些手段你还是留给那些爱慕你的女子才是。”
“原来我还未入夕月小姐的眼吗?”橘友雅一脸的伤心,嘴上却挂着肆意的笑容,话锋一转,道:“听闻夕月小姐能直接回到自己的世界,不知可对?”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是或不是,都希望夕月小姐能不要跟神子他们说起这事,平安京的未来……”
“我懂。”
这些人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自己的国家和职责,就像当初的她一样。她敬重他们,如同她当初也爱自己的职业和那一身绿色的军装。
见对方神色真挚且坚定,橘友雅轻“呵”出声,“看来是我多心了,抱歉。”
“无需,因为我知道你在乎什么。”
橘友雅的睫羽微敛,这才认认真真地俯视起身侧的人。
从手下的一些汇报和他自己的观察,他发现夕月是个很奇怪的人。
她虽和神子同岁,却没有她的活泼善良,也没有此时代女人的娇羞含怯。
她似乎是一个复杂的糅合体,有如他一般的恣意慵懒,也有如泰明一般的下手果决;有祁一般的精力热情,也有鹰通一般的睿智沉稳。
她能安静又恬淡的呆在一处没有任何不满情绪,也能四处游走看这平安京的山山水水闲毓自在;她能刻苦钻研自己不懂的东西虚心求教,也能出其不意的道出许多连他都不知道的精密奥义。
果然……是一个让人想要深究到底的人呢。
“我送你回去吧。”橘友雅压下内心想要探究的冲动,合上手里的折扇,倾身贴近她的侧颜。
夕月面色未动分毫,只冲他点点头,“好的,麻烦你了。”
他靛青色的眸子划过一丝波光,转瞬即逝,率先起身,将夕月从坐上拉起,吩咐手下备好牛车后,带着对方随后上了车内。
夕月不得不承认,橘友雅是一个很懂得如何调节气氛的人。
一路上,他总能说出些什么,引起她的兴趣,然后加入到和他的谈话中。
当两人聊得有些兴起时,车外突然传来几声惊叫和牛嚎,却在一息间没了音。
面面相觑后,橘友雅拦住夕月想要打开车帘的手,轻摇了摇头,将她护在身后,自己用折扇微微撩起了帘幕。
当看到原本该是空旷的平安京街道上,出现了规模惊人的妖魔鬼怪时。
橘友雅瞳孔顿缩,不自觉脱口而出。
“百鬼……夜行!”
☆、百鬼夜行
吾等因为无影无踪而被人畏惧,又因为无影无踪而被人敬仰。——百鬼夜行
橘友雅说完“百鬼夜行”后,立马放下帘子拉夕月坐回到牛车内,比了个‘嘘’的手势。
夕月点点头,心下却对这些东西有些好奇。
百鬼夜行是流传在民间传说中出现在夏日夜晚的妖怪大游行,而在现代也有很多人因为这个改编成小说、电视、漫画,带起了一片风潮。
夕月只听闻,还未见过,此时倒不似一般人的害怕,忍不住透过侧旁微开的小窗看向外面。
原本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这时候出现了许多奇形怪状的妖怪,像是庙会的行列一般,带着狰狞的面孔走在大路上。有的像是破掉的茶壶、锅碗瓢盆,有的像是成精树木妖怪,有的像是青面獠牙的野兽,飞禽走兽千奇百怪、成群结队地在夜晚的街道游行,伴着不时的鸣叫,隐隐让人生寒。
偶尔会有经过他们牛车的妖怪停驻片刻,攀爬在牛车壁上嗅一嗅味道,然后再幽幽的走开。
每到这时,橘友雅拿着桧扇的手都会一紧,然后慢慢松开,若不是夕月眼尖用余光瞄到,怕也看不出这个面上还噙着抹笑意的男人其实内心有些紧张。
夕月从窗外收回视线,摸了摸手腕上风华星曜化成的手环,冲橘友雅笑了笑,可那抹笑在看到从对方身后的窗口伸进来一簇黑色的发丝,袭向男子的脖颈时,蓦然收回。
“小心——!”
夕月右手始解出星曜,挥向那簇浓密的黑发,左手同一时间抓住橘友雅的手往自己这边一带,在对方惊愕的表情下,割断了那些黑丝。
出乎意料的是,斩断后的黑丝,不似一般的头发般毫无生命,反而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般,揪结而起,伴着车外几道阴柔的嗓音,化成发鬼向两人缠了过来。
小小的牛车空间根本无法施展技能,那捆头发不论被夕月用风华星曜斩断多少节,都会似新生般动了起来,一点点缠上两人。
“我们出去!”夕月扯掉橘友雅衣服上的发丝,沉声道。
橘友雅回握紧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