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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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兰地图-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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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好不过了,连日来的困乏一扫而空。”苏珊说,留意到四周阒然无闻,问:“咦,怎么不见吐尔迪一家?”
  “他们全家去十里以外参加一个亲戚的婚礼了,本来打算邀请我们同往,见你美梦正酣,就没有上前打扰。”
  “罗布人的婚礼场面一定挺热闹吧。”
  “当然,”余伯宠笑着介绍,“和中国内地的大部分地区不同,罗布人青年男女自由恋爱,通常在部落之间互相选择。婚礼当天,男女双方的亲友齐聚海子边,燃起篝火,烤炙鲜鱼羊肉。饱餐一顿后,大家又唱又跳,在歌舞中完成仪式。罗布人的生存环境虽然恶劣,却个个率真豁达,彼此间绝无龃龉纷争,并且拥有独特风俗传统,譬如歌谣、舞蹈、民间故事等,堪称西域最古老的文化。”  “避世离俗,忘情荣辱,和大自然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倒也是一种别具风格的生活方式。”苏珊低声感喟,悠然神往。
  “你壮志未酬,尘缘难解,恐怕还达不到萧然物外的境界。”余伯宠轻轻笑道,继而转变话题。“先不必大发感慨了,你难道不想见识一下我带来的惊喜吗?”
  苏珊这才想起睡前余伯宠说过的话,不由得兴趣昂然,笑问:“对了,你究竟在搞什么花样?”
  余伯宠仍未明示,领她走到与“客房”相通的一间柴屋门口,笑着说:“你进去一看就明白了。”
  苏珊茫然不解,缓缓掀开门帘,整个人立刻呆住了。这间屋子不算宽敞,像是一个厨房,南侧另有一门,东侧窗下砌着一座灶台,上面罗列着陶碗瓦罐等餐具。灶内柴火旺盛,上有一锅滚水,西北两侧的墙角堆积着鱼干肉脯及家什杂物。最引人注目的是,屋子中央放着一只硕大的圆形木盆,看上去做工精细,坚实厚重。盆内蓄满了热水,白雾蒸腾弥漫。毋庸置疑,这是一盆特意预备的洗澡水,旁边的矮凳上还摆着一套由麻布和兽皮缝制而成的干净衣裤,很显然是女主人的惠赠。
  “天哪,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苏珊喜心翻倒,兴奋莫名,但也有几分困惑。“你怎么可能像变魔术似的找来一只浴盆?”
  “虽然我没有洁癖,却也很难适应长期无法洗澡的日子,所以当初在吐尔迪的帮助下制作了一只浴盆。”余伯宠解释,“昨晚吃饭的时候,我无意间发现它已被主人家当作盛放野菜和沙枣的容器,于是心中突发奇想,这或许能成为我送给你的走出沙漠后的第一件礼物……”
  望着他衣领上刚刚凝结的汗渍,苏珊蓦然意会,为了替自己准备“礼物”,余伯宠悄悄地提前起床,腾空浴盆,修复洗刷,接下来凿河取冰,劈柴烧水,若非一段温存而细致的情怀使然,怎么肯付出这么多辛劳而繁琐的努力?
  “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苏珊发自肺腑地说,一把搂住余伯宠,在他的面颊上深深印上一吻。
  余伯宠如沐春风,感觉一场忙碌适得其所,只是不免有几分拘谨,慢慢推开苏珊的手臂说:“好了,你请自便吧,我在屋外替你守门。”
  苏珊含笑顺从,翩然入内。余伯宠则拉过一条板凳坐下,耳边听到窸窣解衣的声音,以及水流溅落的响动。他可以体会出苏珊尽兴沐浴时的舒畅,心情也随之变得轻松而愉快,怡然自得地注视着窗外渐渐昏沉的夜色,脸上始终洋溢着一抹浓浓的笑意。
  工夫不大,门里突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呼唤:“伯宠,请过来一下。”
  余伯宠略感诧异,暗忖,难道这么快就洗好了。他不假思索地挑起门帘,顿时瞠目结舌,不知所措。
  苏珊犹自一丝不挂地浸泡在木盆里,荡漾的水波掩盖不住优美动人的身段,湿淋淋的金发高高挽起,水珠沿着发梢滴落在丰满的胸膛上。幽暗的灯光使腮边的羞色隐约难辨,却无法遮挡眼中勾魂摄魄的妩媚。
  余伯宠已经不是第一次目睹苏珊的裸体,却依然心旌摇曳,呼吸急促,迟疑了片刻才支吾着发问:“是……是你在叫我?”
  “劳驾替我擦擦背好吗?”苏珊嫣然一笑,意态慵懒。
  “苏珊,我……”余伯宠面红耳赤,进退两难。
  “我忽然觉得不应该单独享用这种优待,”苏珊接着说,“否则也未免太自私了。”
  余伯宠越发震惊,仓皇之际已然领悟,这分明是一种强烈的暗示。除了白痴以外,恐怕再也没有人可以找出拒绝的理由。
  仿佛受到一股魔力的牵引,余伯宠开始宽衣解带,一步一步迈向木盆。神魂颠倒,目迷五色,直到接触了苏珊滚烫的肌肤,紊乱的思绪才稍稍平复。他不禁想起初次相会的一幕,当时的苏珊同样春光尽泄,但与今夜比较,对待自己的态度竟然判若云泥。从娇嗔痛责到相邀共浴,翻天覆地的转变似乎在瞬间完成,究其原因,只不过心中添加了一份柔情蜜意。
  两人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久,却在一起经历了太多的艰险和苦难,忧患之中滋生的情愫,远比花前月下的缠绵更值得珍惜。因此,当他们荡涤尘埃,重新回到床上,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显得自然而然了。
  犹如失陷荒漠的人终于找到了一片绿洲,两人都迫不及待地从对方身上发掘甜美的源泉。余伯宠获得的感受是蓬勃的活力,苏珊则慢慢品味着无比的体贴和爱护。事实上,色授魂与的过程循序渐进,妙不可言,起先像是凝结千年的天山冰雪,在温煦阳光的烘照下消融解冻,由涓涓溪流渐次汇集成万顷碧波,继而穿越山谷,匹练飞空,最后化作两股呼啸澎湃的钱塘潮。在猛烈的交接与撞击中,余伯宠和苏珊早已忘记了所有的烦恼与压抑,几乎在同时攀上了快乐的巅峰。  余伯宠毕竟没有辜负哈尔克的期盼,终于在一个风雪之夜和苏珊一起返回了雅布。刚入城门,就有奉命恭候的仆役上前迎接,搬取行李,套上马车,随即送往伦庭玉的庄园。
  庄园内原已灯火阑珊,听到两人归来的消息,立刻又变得热闹起来。主人伦庭玉亲自倒屣相迎,在此下榻调养的方子介等学者也纷纷披衣起床,围住两人寒暄问候,不厌其详。余伯宠和苏珊含笑致意,应接不暇,只是连日来的经历一言难尽,急切之间根本无从回答。最后伦庭玉出面化解窘态,力劝几位学者先各自回房,等颠簸劳苦的队友歇息一晚再作叙谈。
  学者们都是通情达理的人,见此状况相继离散。伦庭玉遂令婢仆预备热水,分别伺候余伯宠和苏珊盥洗更衣,又开上一桌精馔佳肴,供两人浴后享用。
  吃得一饱,品茶消食,倦意渐生的苏珊连连打了几个哈欠,不禁略带羞涩地向陪座的伦庭玉和唐怀远致歉。
  “不必介意,两位旅途疲惫,本来就该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我已经叫人收拾好了房间,请德纳姆小姐早些安置吧。”善解人意的伦庭玉说,又吩咐婢女替苏珊引路。
  苏珊含笑称谢,起身随婢女离去。伦庭玉转过脸来望着余伯宠,蔼然可亲的目光使人感到无比温暖。
  “伯宠,这一趟你受苦了,人好像瘦了不少。”
  “能和伦先生再见已经是上天厚待,所有的苦累都无足挂齿。”余伯宠抚摸着自己的面颊笑道。
  “是呀,”伦庭玉喟叹着,“四十七人的队伍只回来九个,损失确实惨重,但和当年几近全军覆没的德纳姆考古队相比,似乎已算得上奇迹了。”
  “荒漠深处固然恐怖,但若有了坚定的信念和精良的装备,人们照样能够在生命的禁区开辟一条探险之路。”余伯宠感慨万千,“当然,‘知之非艰,行之惟艰’,其中的曲折变化我真的想一口气对您说出来。”
  “我何尝不愿洗耳恭听,只是你奔波劳乏,精神不济,想必需要先休息一下……”伦庭玉踌躇着说,语气中却透出恋恋不舍的意味。
  “不要紧,我还支撑得住,有些话如鲠在喉,闷在肚里反而睡不踏实。”余伯宠感念知遇,竟然显得莫名兴奋。
  “太好了,”伦庭玉喜形于色,“反正明天不必赶路,今夜我俩不妨作一番长夜之饮。”
  余伯宠慨然应允,于是移席密室,遣退僮仆,只剩下心腹侍从唐怀远温酒布菜。
  关于沙漠中的情形,伦庭玉从先行返回的队员口里也有所了解,布莱恩及方子介的探险历程已经令人称奇,却没有料到,在坚持留下的另外一支考古队身上,发生了更加波谲云诡的变故,一经披露,顿觉惊心动魄。
  首先提到的是那两片地图的原委,不仅伦庭玉感到讶异,连素来表情淡漠的唐怀远也错愕变色。
  “地图竟然是假的?!”伦庭玉匪夷所思,瞠目呆坐了片刻才喃喃道:“难怪当初辛格会轻易用它换取川资,如果是主人的心血之作,想必他至死也不肯脱手。可是,德纳姆费尽千辛万苦才来到西域,怎么可能只为了完成一幅虚假的地图?”
  “这自然并非初衷,而是在绝望之际想出的一条诱敌之计……”余伯宠缓缓解释,暗自庆幸苏珊提前归寝,否则关于德纳姆乘伪使诈的内幕倒不便平铺直叙了。
  听罢德纳姆和威瑟之间的恩怨纠纷,伦庭玉越发神情恍惚,回忆多年来对地图的珍藏,以及为此引起的明争暗斗,只觉得可笑而又可悲。懊恼和怅惘的感受无可宣泄,最后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唉,英国人一向以笃诚绅士自居,想不到勾心斗角的手段也如此歹毒。”
  “人心险恶,原无疆域种族之分。”余伯宠说,“其实,论起奸滑伎俩,日本人丝毫不比英国人逊色。”
  “日本人?你是指……”伦庭玉不免茫然。
  “有一个叫作田仓雄次的‘樱花社’头目,伦先生大概还有印象吧?”
  “是的,田仓雄次早年曾派人与我商洽合作发掘事宜,遭到回绝后便销声匿迹。但日本人侵吞文物的野心不死,虽然我和田仓素未谋面,却可以预感到他就是‘樱花社’在西域活动的幕后主使。”
  “您的判断不错,”余伯宠说,“稍有差异的是,您和田仓早就认识,并且多年来关系融洽。”
  “是谁?莫非假名托姓?”伦庭玉惶然追问。
  “您有一个机警干练的老部下杳无音讯,”余伯宠旁敲侧击,“难道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你说的是小杜吗,我以为他已经不幸遇难了。”伦庭玉迟疑着,发现对方神色异常,不由得忽有憬悟。“怎么,莫非他和田仓雄次之间有着某种联系?”
  “联系极其密切,”余伯宠说,“事实上两者同为一人。”
  “啊,”伦庭玉骇然失声,和唐怀远相觑无言。紧接着由余伯宠进一步揭示了杜昂的真实面目,以及‘樱花社’在沙漠里的种种罪行。
  余伯宠明白,伦庭玉颇以知人善任自矜,如今遭受亲信属下蒙蔽,内心的伤痛必定不堪设想。为避免其过度忧愤,他陈述的语调格外婉转。纵然如此,造成的震撼也相当强烈。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当沉稳持重的唐怀远眼张失落,切齿愤盈时,伦庭玉反倒表现出罕见的平静,虽然目光里隐隐交织着羞辱和悔恨,但脸色如初,举止从容,似乎在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余伯宠暗暗吃惊,由衷地为那一份深厚的涵养折服。  “这么说,诡计多端的田仓雄次已经在风暴中丧命?”唐怀远插言道。
  不等余伯宠回答,伦庭玉凝眉推测说:“杜昂身体矫健,意志顽强,又有两驼冰块为依靠,逃离沙漠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我也这么想的,”余伯宠附和道,“倘若田仓贼心未泯,再次潜回雅布,倒是我们一个不小的隐患。”
  “所以……”伦庭玉稍作沉吟,似乎自言自语,又像是发号施令。“今后无论何时何地遇见他,人人得而诛之,不只是为我们的发掘计划扫除障碍,同时也是替含冤惨死的根发报仇雪耻。”
  余伯宠和唐怀远频频颔首,肃然领命。接下来谈及发现楼兰和侥幸脱险的过程,伦庭玉兴致盎然,但听到无功而返的结果,眉宇间难免流露出几许遗憾。
  “实在抱歉,”余伯宠面含愧疚。“我虽然找到了楼兰遗址,但体力和补给俱已接近极限,以至于无法带回那些宝贵的文物,最终辜负了伦先生的重托。”
  “伯宠,何出此言?”伦庭玉连连摆手,温和劝慰,“我总不会把文物的价值看得比你的性命更加重要吧。况且在此之前,考古队的发掘也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事实证明我是没有看走眼的,若非你才智非凡,如何识破德纳姆苦心策划的骗局,而没有坚韧的品格和当机立断的魄力,又如何因祸得福,抵达楼兰?虽然最后功亏一篑,毕竟获得了详实的经验。另外,你沿途记载的资料图本也弥足珍贵,必将成为日后重返沙漠的有利线索。”
  一番话使余伯宠备受鼓舞,不禁跃跃欲试地说:“伦先生,我们什么时候重新出发?”
  “不必着急。”伦庭玉微笑着,“你远道归来,精疲力竭,需要安心休养几日。再者,考古队重整人马,添置装备,也须耗费一段时光。”
  余伯宠默默忖度,深以为然,伦庭玉又说:“不过,也不会拖延太久。一则受季节限制,天气转暖不利于深入沙漠。二则也是形势所迫,裴敬轩和迪化府之间冰火难容,随时可能将雅布周围变成一片硝烟弥漫的战场。”
  “哦,裴老六自不量力,终于要和迪化府开仗了?”余伯宠说,暗想,倘若兵戈扰攘,以雅布为基地的考古行动必定大受影响。“为保证发掘计划顺利实施,伦先生不能设法阻止吗?”
  “嗐,你太抬举我了。”伦庭玉苦笑,“虽然交恶的双方都给我几分薄面,我的号召力在西域到底有限。迪化府的姚大帅早就担心裴敬轩尾大不掉,只怕也有率先发难的打算。实际上雅布地区的局势如何发展,俄国人的立场才是关键。”
  “那么,俄国人的态度究竟怎样?”
  “这就要看裴敬轩的手腕是否高明了。俄国人在雅布别无图谋,所觊觎的也是沙漠深处的文化瑰宝,由于举措失当,竟不能捷足先登,只能向裴氏父子施加压力,其间或许夹杂着军火交易等附属条件。而裴敬轩的处境就颇为尴尬了,排除我的因素,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得罪英国人,如何周旋调解着实大伤脑筋。”
  “如此看来,我们挖掘到的那批文物放在雅布是十分危险的。”
  “慑于英国人的势力,裴敬轩不敢轻举妄动。”伦庭玉缓缓道,“他手里还用着我一笔款子,这个人情也不得不掂量。而另一方面,为了向俄国人交差,他必须想出补偿的办法。因此,文物短期内可保无虞,但时日持久就难说了,尤其在不由我保管的情况下。”
  “怎么,那批文物目前不在伦先生府上?”余伯宠诧异道。
  “嗨,”伦庭玉又一次苦笑,“前些天考古队归来,我曾力邀大伙入住寒舍,顺便腾出房屋安放文物。谁知布莱恩坚持下榻旅店,同时也执意不肯将文物留下。”
  “什么原因?”
  “他口口声称,在没有按照协议书分配之前,双方共同挖掘的文物不宜放置于私人府第。谁都听得出,这分明是有意提防我们营私舞弊,简直是小人之心。”
  “就算是小人之心,也是无可辩驳的理由,”余伯宠说,“此刻文物是在木拉提旅店吗?”
  “是的,就放在先前制作冰块的那间库房,由双方派人共同看守。”伦庭玉说,“英国人派的是保罗·盖勒,我则命忠实可靠的萨昆前去配合。”
  “萨昆……”余伯宠稍加犹豫,想起了那个曾经随侍宝日娜身边的威猛汉子。暗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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