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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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脸-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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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显然预感到,自己回江医,就是走上了一条危险的路。

还有什么比“405谋杀案”更接近自己?

也许是个预兆,真的到了去解开“405谋杀案”之谜的时候。自己一个人,行么?好在她从不愿轻易气馁,她自认为是个独立的女孩子。

但为什么还是感到了孤单?

“让我们把上回的话题继续说完,好不好?”谢逊不知何时又坐在了她对面。

“怎么又是你?”记得谢逊陪她到家,连家门都没进,就说要回校了,不愿打扰叶馨和母亲,毕竟整个丧事的处理也有千头万绪,没必要再分神接待他这个陌生人。如今,他又是从何而来?

“我其实并没有回校,好不容易‘下江南’一次,就把附近几个城市游玩了一遍。江南水乡,造化钟神秀,难怪能生出你这样的女孩子。”谢逊总是将意图挑得赤裸裸的,让叶馨恨不得上去捂住他的嘴。

“行了,行了,这毕竟是公共场所,请你注意用词。”

“我说的是我所见,没有用错词儿啊?你看上去气色好了些。”

“我再次体会到,有个体贴的妈妈多重要。如果这个母亲还很睿智,那更是天大的福气。”

“真羡慕你。”谢逊的眼光有些僵硬。

“难道你妈……”

“我从未见过我妈。”

“上回我们说到哪儿了?”叶馨感觉谢逊的家世里似乎有许多伤心之处,忙岔开话题。

“说到‘405谋杀案’之谜。”

“想起来了,你只是问了小倩的意见,自己还没有发言呢。”

谢逊又陷入了沉思:“我其实一直在琢磨,这其中一定有一段历史。”

叶馨叹了一声:“我当你有什么高见呢,原来是废话一句。这其中当然有一段历史。从1977年起开始出事,怎么也有十五六年的历史。小倩仔细问过,在那之前,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怪事。”

“问能管什么用?道听途说的什么时候会成为真正的历史?当然,史家之笔有可能谬误更大。我猜的那段历史,一定埋得很深,不去发掘它,405将永远被死亡的阴影充斥。”

“你不要这么吓人好不好。可是,到哪里去挖掘你所谓的历史呢?”

谢逊耸耸肩:“我只是个傻孩子,无可奉告。只有靠你自己了。”他忽然欠身向前,用手指着脑门:“其实,一切都在这里。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子,要想,想。有时候轻易想不出,就得靠意志,坚持不懈地想。”

叶馨忽然想起章云昆来:“你刚才指着脑袋说话的样子,特别像教解剖的那个小老师,是他说,我的那些古怪见闻都是从脑子里来的。”

谢逊枕着胳膊斜倚着车座靠背,说:“如果你连自己都不能相信,我只有两个字送给你:绝望。”他忽然又将身子移向前,双目炯炯地盯着叶馨:“下一站无锡,有太湖之美,到站后,咱们下车去玩一天,怎么样?”

叶馨望着他的双眼,那双眼诚挚无比,饱含着青春的热情,这邀请虽然突兀,她却几乎要答应了。但她脑中深深印着父亲在尸床上的两句话,现在,可不是玩乐的时候。

“只怕不行。前一阵那么多的怪事出在我的身上,我觉得该做些什么,就像刚才你说的,该去发掘‘405谋杀案’的秘密,小倩和我从开学以来一直在琢磨,但至今毫无头绪。我总觉得,我爸爸的造访,似乎是个预示。所以从现在起,我得加紧解开这个谜,不能再让无辜的女生一个个死去。”

“拯救众生,听上去很光荣伟大。”谢逊带了点讥嘲说。

“死去的可能会是我。”


碎脸  第七章

第七章传奇

  月光,什么是月光?

叶馨的脑中隐约载着这个词:月光。究竟从何而来,她已记不真切,似乎是在梦中,似乎是出自白衣女子之口,又切切实实地听父亲的尸体说起过。

“我第一次听见,是那天晚上在解剖楼黑暗的走廊里,你摔了一跤,说出了这两个字。”欧阳倩安慰过叶馨的丧父之失,又听说叶馨要从这“月光”二字入手,查出“405谋杀案”的真相,只恨自己无法脱身,但乐得做个“高参”。

“当时,你似乎立刻又忘了这两个字,我想继续问下去,那驼背老头打眼色让我不要说。事后我问他,他说:‘我是怕你那位同学总是忘不掉我在月光下切死人的样子,所以不让你提醒她,对她的心理健康没有什么好处。’”欧阳倩随即解释。

“好啊,原来你背着我,偷偷找过那驼背老头!”叶馨恨恨地用解剖课本在欧阳倩头上敲了一记。

“忘了他是怎么恶狠狠地叮嘱不让你去的么?想找到他,偏偏只有在深更半夜。为此,我还被他凶神恶煞般地训过呢,你不在场,应该感到庆幸才是。”

“这就奇怪了,如果说我是那晚被‘月光’吓着了,可是为什么依稀记得梦里的白袍女也说过这两个字?那具漂亮的人体标本会在我眼中整合成白袍女的样子,会不会那白袍女、月光、405谋杀案、以及解剖楼的鬼故事,都有着关联呢?”叶馨越来越觉得着手于“月光”只怕是唯一的方案。

欧阳倩说:“奇怪的是,如果白衣女是解剖楼里的一个灵魂,她不应到你的梦里作祟,那高高的门槛岂不成了摆设?”

“小倩,又在胡说八道什么呢?”一个修饰考究的中年妇女走进屋来。她是欧阳倩的母亲梁芷君,见到叶馨,舒眉笑道:“小叶子,你千万别听信我们家倩倩的胡言乱语,她说话总没正经,成天神头鬼脑的,就是不好好学习。多亏了你帮着她录音、记笔记,否则,她非留一级不可。”

欧阳倩不失时机地说:“妈,你看小叶子这么好的人,不应该让她担惊受怕吧。这不,她正发愁那‘405谋杀案’的事儿呢,您能再提供点儿线索吗?”

梁芷君脸色微变:“啊哟,叶馨你可不能再呆在那寝室了。可是,我又有什么线索啊?”她显然还不知道欧阳倩背着自己换了宿舍,又想了想。“那间宿舍总死人的事儿,我看八成还是巧合,女孩子们功课压力一重,没排遣好。这十五年都没能解开的谜,你们在这儿瞎操心,又有什么用?这样吧,6月15晚上,小叶子就到我们家来住一宿吧。我用大链子把你们俩都捆床上,这总安全了吧?”叶馨忍不住和欧阳倩一起大笑起来,这才知道欧阳倩的美好基因得自何处。

梁芷君一走,欧阳倩又说:“可是,‘月光’这个词儿这么普通,你又从哪里着手呢?”

叶馨凝神想了片刻:“依我看,就事论事,还是从‘405谋杀案’查起,只不过,这次,我要专业化了。”

欧阳倩趁机调笑:“如果需要个帮手,叫上那个‘金毛狮王’吧,我看他鞍前马后的,真好使唤。”

临床医学院党委副书记陆秉城的办公室位于新建成的勉初楼十五楼上,凭窗而望,眼底是郁郁葱葱的江京第二医科大学校园,远处是朝气蓬勃,甚至日趋纸醉金迷的都市中心。他非常喜爱这个景观,每当工作劳累,思考过度时,举目就能使自己心境开阔,重新振奋。

“陆老师,是我。”一个女学生在敞开的门上象征性地敲了敲。作为分管学生工作的党委副书记,陆秉城自上任起就施行“开门办公”,任何学生,只要有思想问题,都可以直接来找他谈心。

“是小周啊,进来坐。”陆秉城认出来访的是93级二班的班长周敏。他为周敏泡了杯茶,开门见山地说:“你们班主任李老师已经和我谈过叶馨同学的情况了,今天希望你能具体地说一下,尤其最近几天的发展。”

周敏迟疑了一下,陆秉城心领神会,将大敞的门掩上。她这才开口:“大概是期中考试前一周左右吧,我们开始感觉叶馨同学有些异样,”她又迟疑了一下,抬眼看见陆秉城一双坦诚的眼睛,正鼓励自己往下说。“有一次在解剖实验室,她坚持说在一间小屋里看见了一具精美完整的人体解剖标本,而我们去看过,那屋里分明是具腐烂的尸体。另外,她有时会在半夜跑出宿舍,不知去向,很久才返回,有一晚,她竟然站在了窗台上,似乎是要跳下去的样子……”

“后来怎么样了?”陆秉城忽然打断道,他的脑海中,一连串令人痛心的回忆泛了上来。

“我当时不敢出声,因为听说梦游的人,如果被突然喝止,会出现异常的反应,但好在她往楼下看了看,像是猛然被惊醒,又爬回床上睡觉了。还有她睡觉的时候,也常常发出尖叫,仿佛有无穷无尽的恶梦。”

“她这么颠三倒四,成绩一定受影响吧。”陆秉城若有所思。

“奇怪的是,并没有太大影响,几门考试成绩都相当出色,解剖课还考了满分呢。”

“听说她是校学生会的积极分子,很有文艺天分,是位颇具专业水准的节目主持人,就在不久前还成功主办了校园原创歌曲大赛,这样优秀的同学,如果任其偏差下去,将是多么可惜。”陆秉城想起过去十几年里离奇逝去的女生们,不由长叹了一声。

周敏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就是在她主持完歌曲大赛的那天晚上,她说她父亲来看她,他们一起散了步,但第二天早晨就听说,她父亲其实一周前就脑死亡了,躺在千里之外的医院里。”

陆秉城感觉事态远比他想象的更严峻:“这样的同学,我们一定要密切关注。她在学校,有什么样的社会交往?”

“她有个几乎形影不离的好朋友欧阳倩,也住我们宿舍,但欧阳倩最近得了甲肝,她就常独来独往的,不过……我们都猜她最近有了男朋友。”

陆秉城想追问周敏是怎么“猜”出来的,但他搞学生工作多年,知道女生对浪漫的事有第六感,往往问不出个所以然,反显得无聊,离了题。他沉思了片刻,温声说:“班里,尤其是同宿舍的同学出了这样的情况,你作为班长,工作的担子就突然重了许多,要多辛苦了。今后这段时间,希望你和其他思想进步的同学注意观察叶馨同学的行动和来往。但千万不要直接打扰她的生活,反而引起她对你们热心帮助的反感。如果一观察到有异样,请立刻通知李老师或直接找我,我这大门是永远开着的。”

周敏点了点头,起身告辞,临走时又问:“如果情况越来越恶化,咱们学院接下来会采取什么样的措施?”

“请精神科专家会诊,考虑征得家长同意,送精神病总院。”陆秉城对周敏这样的追问有些不悦,但还是艰难地说出了这个苦痛的结果。

周敏不由一凛。

校保卫科副科长于自勇打量着面前这位怯生生的女孩,仿佛没有听清她的请求:“什么?你要看什么?”

“能不能让我看看关于‘405谋杀案’的档案和报告?我是说,13号楼405室那些坠楼事件的档案和报告。您看,我是校广播站的,在做一份采访,想澄清这个流传很广的迷案真相。您知道的,6月16马上就要到了,这件疑案也成为广大同学关注的话题。”叶馨将细心准备好的说辞婉婉道来。

于自勇冷笑一声:“市局刑侦大队的传奇人物唐一钧都曾专门负责过本案的调查,得出的结论是因为学业压力的自杀,并没有别的什么神秘之处,也不知你们要澄清哪门子的真相。”

“可是,学习压力每位同学都有,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宿舍,几乎每年都有人跳楼呢?”

“谁说只有这间宿舍?我随手可以找几个别的例子,比如1987年5号楼610室,1989年11号楼408室,去年8号楼516室,都有过学生自杀行为,有些是因为学习压力,有些是因为个人恋爱问题。你应该有体会吧?本校是卫生部的重点院校,每年都有一批学生因为成绩不合格被淘汰,学习压力一直是很大的。”

“可是,那间宿舍毕竟还住着六位女同学,我们也该为他们的安全着想。您应该可以理解,她们此刻的心情如何。”

“保卫科会想办法的……其实我们每年都想办法的,但没有必要大张旗鼓地宣传。你们作为广播站,难道没有更健康向上点的材料可以做成节目吗?何必学着地摊小报,对这些陈年旧事捕风捉影?”于自勇久经历练,对付一个女学生自不在话下。

“可是……”'手机电子书网 Http://。。' 

“请不要打扰我们的正常工作了……你是哪个学院哪个班的?让我看看你的学生证。”于自勇知道这一招最管用。

叶馨怏怏地走出保卫科,忽见不远处有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在向他招手,同时左顾右盼,神色慌张。叶馨想:这人干什么?该不是坏人吧?转念一想,这是办公用地,又紧挨着保卫科,应该不会有人造次,便走上前去。

“我刚才路过保卫科的时候正巧听见,你在问‘405谋杀案’的事儿,为什么?”那人一边说,一边四下看,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我是广播站的记者,6月16快到了,想做一个专题。你有什么材料吗?”叶馨仍是用想好的官话应对。

“对不起,无可奉告。”那人叹了口气,转头就走。

真无聊。叶馨恨恨地走开,转过楼梯时,却瞥见那人仍在原地徘徊,望向自己。她心头一动,又快步走到那人身边,轻声说:“这位师傅,不瞒你说,我就住在13号楼405室,同宿舍还有其他五个女孩子。如果那传说是真的,厄运就可能降在我们中任何一个头上。如果你有什么线索,能帮我们回避这场灾难,请告诉我。”

“回避?”那人冷笑了一声,同时示意叶馨随他走进走廊右侧的一间办公室,叶馨抬头看见门牌上写着“司机值班室”。

“你以为学校和保卫科当真对这件事毫不重视吗?自从那间宿舍连续出过几起跳楼事件后,保卫科在市局备了案,每当6月15,都会妥善安排宿舍里的学生。有一年,市局专门派了两名女公安人员守在宿舍里,但她们虽被千叮咛万嘱咐要彻夜警卫,却偏偏睡着了,结果有名女生就跳了楼;还有一年,保卫科特地疏散了所有的宿舍成员,却仍有一名女生鬼使神差地摸了回来,跳了楼;之后的一年,不但所有的宿舍成员都疏散了,宿舍门还被上了大锁,你猜怎样?有位同学又返回405宿舍,因为进不去门,就顺着隔壁宿舍的晾衣杆爬回了405,等到6月16凌晨,跳下了楼;再之后的一年,宿舍安了有栏杆的铁窗,本以为万无一失了吧?但一位同学不知从哪里带进一款高级的电热枪,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铁窗给卸了,其结果你也猜到了。总之,那些跳楼的学生都像是着了魔一般,执意赴死。这些年里,学校因此将这间宿舍关过四次,而这四年里,照样有同学自杀,只不过出自别的宿舍而已──大概咱们学校的功课的确是重,受不了压力的学生年年都有吧。学校因此还是将这间宿舍开放,只不过每年都只让新生住,在我看来,也是极不公平。”司机值班室里没有旁人,那汉子一口气说来,似乎这些话在心里憋了很久,今天好不容易有个倾诉的机会。

叶馨听得目瞪口呆,好久才问:“请问师傅你怎么称呼?”

“我姓彭,因为参加工作得早,大家都叫我小彭,只是汽车队的一名普通司机,不是什么私人侦探。1982年6月16日凌晨,一名叫夏小雅的女生自405室跳楼身亡,当晚正好是我值班。我还记得曾开车将她从精神病总院接回来,帮她搬过行李。一个清纯美丽的小姑娘,就这么走了。我从此开始对‘405谋杀案’留意起来,仗着离保卫科近,和干事们熟,收集了不少资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小彭从记忆里走出来,脸上还挂着淡淡的忧伤。

“那名叫夏小雅的女生曾住过精神病总院?是不是405室里每个去世的女生都曾有精神病史?”叶馨希望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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