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川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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鸭川小鬼-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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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蒲田进行曲》是执导《里见八犬传》、《大逃杀》等电影的日本鬼才导演深作欣二的经典代表作之一。

趁势杀入后方的玄武组那智黑的小鬼,正要包围楠木文的小鬼时,一直保持沉默杵立原地的楠木文,突然发出了短短几句鬼语。

下一个瞬间,楠木文的小鬼立刻以超乎想像的敏捷,变化成一支长戟般的阵形。紧接着楠木文又发出鬼语,蓝色小鬼们顿时“吱吱吱”大声叫嚣,同时发动了攻击。

那是个绝妙的时机,玄武组那智黑企图一气呵成包围楠木文的小鬼,所以向右边散开,顿时中央部分形成一个破绽,被楠木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贯穿了,以令人眼睛为之一亮的精彩表现突破前线的楠木文,立刻让不对来个大回转,再给对方为了支持中央部分而变得薄弱的左翼狠狠一击。

我看得出了神,心想:她是何时学会了这些技术?那是个完美的回转攻击。楠木文以青龙腾跃黑云之势,蹂躏战力失衡的玄武组那智黑部队。以接近两倍的数量攻击楠木文的黑色小鬼们,完全陷入了混乱状态。不听命于驱使者,边“哇呀呀”叫着,边往右往左跑的黑色小鬼,东一个西一个地冒了出来。

我还以为她会趁势追击,她却突然撤回了部队,一一指着从惊讶转为诧异的京大青龙会Blues的男生们,以尖锐的声音说:“安倍,你先引开前面的敌人,再绕到背后攻击。”

“三好弟弟,你暂时离开右翼。”

“高村向左行动,给三好哥哥补给葡萄干。”

京大青龙会Blues的男生们,瞬间像遭到电击般呆立在原地。但是一会意到眼前的状况,立刻照她的指示开始行动。

是的,楠木文突然执起了京大青龙会Blues的指挥棒。

这是开战后三十五分钟后的事。



那简直是高难度的技艺。

看到小丑表演扔球。会觉得自己也做得到,可是一旦拿了三只橘子在手上,就会发现连扔第一只的时机都抓不准。看到足球运动员的假动作,也会觉得自己做得到,可是一旦球在眼前,就会发现连身体该怎么动都不知道。把困难的事简单地呈现出来,才是高难度技艺的极致。

楠木文在纠之森林连下好几个简洁的指令,成功逆转了形势。当然,我已经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面对同样的状况,若要我做出跟楠木文相同的事,我大概什么也做不出来吧!因为我无法理解楠木文所下的种种指令是源自于什么样的想法。

楠木文的指挥乍看之下是如此松散,似乎朝向各个不同的方向。但是,等那些指示画出令人惊讶的正确轨迹后,就会全都集中到一点。也只有楠木文一个人知道那个完成图代表的意义。

恐怕连玄武组那智黑的成员,都无法理解为什么会被人逼入那样的困境吧!他们原本是穷追猛打听从楠木文指挥的我们,却在不知不觉中,往我方的中央部队靠拢,而且除了补给部队外,所有战斗力都陷入苦战。

不等楠木文下指示,我们便团团包围了玄武组那智黑,就像顺手摘下眼前的柿子般容易。

那之后展开的包围歼灭战,据说可以媲美名垂青史的完全歼灭战——木曾义仲的俱利迦罗谷之战'1',以及越南人的奠边府之战。从高村之前经历的那场苦战,我们已经可以领教到,小鬼一旦被包围就会顿失力量。经过这次歼灭战,我们更深刻体会到,不管规模多大,都会带来同样的结果。

'1'木曾义仲(1154…1184),日本平安时代著名武将,1183年5月11日,木曾义仲军与平维盛(1157…1184)率领的平代军在俱利迦罗谷展开战斗,是役为源平合战中最大的会战,最终木曾义仲军大获全胜。

耙子、棍棒一阵狂挥乱打,黑色小鬼们的扭绞处渐渐凹入内侧。从头到尾只有挨打的分,甚至被打得趴在地上,毫无招架余地的小鬼们,发出“嘌喽”的叫声,就这么从地面消失了。包围的圈圈逐渐缩小,就在开战六十一分钟后,玄武组那智黑的其中一人吼出了垂死之声:“荷尔摩——”

紧接着第二声:“荷尔摩——”

当第三声叫喊响彻纠之森林时,传来立花尖锐的声音:“胜负已分,到此为止!”

也就是说,那等于是京产大玄武组那智黑宣布投降的瞬间。

两个礼拜后。

双双赢得第一回合比赛的京大青龙会Blues与龙谷大Phoenix叹异钞'1'之间的“鸭川十七条荷尔摩”第二战,在以一千零一座千手观音闻名的莲华王院三十三间堂前举行。在这场“三十三间堂荷尔摩”中,京大青龙会Blues在技术更加精湛的楠木文指挥下,以有如绘图般漂亮地完成各个击破的战技,开战四十六分钟后,龙谷大Phoenix叹异钞就投降了。

第二天,因为裁判人数的关系而延后一天举行的其余四场荷尔摩,结果也都揭晓了。

'1'《叹异钞》,日本净土真宗重要经典。

“我真是以你们为荣。”

阿菅学长用愉悦的声音告诉我,两个礼拜后即将举行的“鸭川十七条荷尔摩”冠亚军赛,将由我们京大青龙会Blues,与芦屋率领的京大青龙会神选组对决。

“我期待会有一场精彩的荷尔摩。”

阿菅学长说得很轻松,挂电话时还哼起了歌来。



我的心是虚空的。

而且虚空到就快要化作一片卷积云,飞向秋天的高空了。

但是,不管我陷入多么虚空的情绪,周遭的气氛却与我成反比。他们面临“鸭川十七条荷尔摩”的最后决战,心情显得越来越兴奋激昂。

历经京产大玄武组那智黑与龙谷大Phoenix叹异钞的两场战役之后,楠木文的名字已经传遍京都。现在,楠木文用兵之神妙获得极高评价,甚至被誉为“吉田的诸葛孔明”。街头巷尾将这次的冠亚军赛比喻成“吉田的吕布”与“吉田的诸葛孔明”之对决,炒得沸沸扬扬,连其他大学也相当注目。

胜利的滋味真的很可怕。三好兄弟就别说了,连高村都开始说:“这是挫挫芦屋锐气的好机会。”但是,我怎么想都觉得我们不可能赢得了芦屋。他与立命馆白虎队式部舞的第一战花了二十八分钟,与京产大玄武组多闻天的第二战仅仅十六分钟便分出胜负,光想到他那种出神入化的攻击力,我就不能不郁闷。

还有更让我郁闷的事。

不用说,那就是早良京子的存在。

自从那天在三条木屋町居酒屋“贝罗贝罗吧”,开完“第十七条”提案会议后,我已经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没有见过早良京子了。心中的爱火逐渐平息下来,只要这样持续下去,终有一天我一定可以把她抛到九霄云外。那么,等到明年,我说不定就能真正成为青龙会的一分子,心平气和地协助举办迎新的活动。

5然而,上天却不允许我继续平静地做心的康复,还要我在最恶劣的状态下与早良京子碰面,命令我站在敌对的立场,去深刻感受早良京子与芦屋在荷尔摩中恩恩爱爱并肩作战的样子。我为了与芦屋、早良京子诀别,才提出“第十七条”议案,也因此被迫承受种种意想不到的副作用,没想到竟是落到这种下场。我觉得自己好蠢,蠢到不知道该说什么。

1重重叹口气,我环视左右。京大青龙会Blues成员吃过饭后,正围绕学生餐厅的桌子聊着天。坐在我对面的高村都还没取下石膏呢。就在跟三好哥哥说明年要考摩托车驾照的事,隔壁的楠木文正面向三好弟弟,大谈这个宇宙根据弦论(string theory)是由十次元构成,根据M理论是由十一次元构成的话题。

7下一战将决定我们的命运,左右我们的人生,可是成员们却没什么紧张的气氛。高村说:“想再多也没用,我们非赢不可。”没错,他说得是。看到他有如脱胎换骨、一副积极思考的样子,让我不禁也想梳个发髻头试试看。但是,看到至今仍有女生在他背后指指点点,我就觉得代价还是太高了。

z大家结束用餐,互道再见后,我叫住了正在往公车站走去的高村。

小我双掌合十,拜托他代替我去跟芦屋开会。阿菅学长说同是京大青龙会的人,最好面对面坐下来决定一个礼拜后的荷尔摩最终决战地点,所以硬是敲定了今晚的会面。

说我当然知道,阿菅学长是想多少缓和一些我跟芦屋之间的芥蒂。但是,我怎么样都不想跟芦屋单独见面。只要一想到那天被芦屋突袭的事,直到现在都还会怒火中烧。而且除非天下红雨,否则芦屋是不会来向我道歉的。

网高村看到我的表情,大概是察觉到什么,不情不愿地答应了我的要求。我交代他晚上七点半在百万遍的泡沫红茶店“Orange”开会,便与他道别了。

我说晚上九点以后给我一条短信,告诉我结构就行了,高村却特德跑来我住的地方。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踏入玄关后,高村一开口就不悦地质问我。

“什么事?”

“少装了,早良同学跟芦屋的事啊!”

高村瞪了显然有些心虚的我一眼,把拐杖放在玄关旁,单脚跳进屋里,在床上一屁股坐下来。我随后坐上做点,他用大冈越前'1'般的锐利眼神观察了我好一会儿。

'1'大冈越前是日本江户时代中期的大臣,以审案公正闻名,地位类似中国的包青天。他的故事曾被拍成连续剧。

“芦屋在这里打了你吧?”

高村问了一个令我惊愕的问题。

“你、你听谁说的……”

“早良同学啊!刚才早良同学在‘Orange’告诉我的。”

“咦?”

听到意想不到的名字,我不由得大叫一声。

“芦屋也没来,他跟你是同样的想法,所以早良同学代替他来了。”

高村的话严重打乱了我的思绪。

芦屋讨厌我,所以找人代替他,这一点我可以理解。但是,为什么会找早良京子呢?他总不会忘了那一连串的事吧?不,我更想问的是,早良京子不排斥与我单独见面吗?

高村似乎看透了我满心的疑惑,用力点着头说:“没错。是早良同学不顾芦屋反对,主动说要代替他去的。”

“她主动要求的?”

“早良同学一直想为上次那件事向你道歉,所以听说你不去,她很失望。”

向我道歉?——一时之间,我还以为高村说的是其他事,为什么早良京子要向我道歉?我怎么想都觉得该道歉的人是我。

“早良同学全都告诉我了,这件事的确很过分,她当然应该向你道歉。而且,现在道歉都嫌晚了。”

“等等,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早良京子应该向我道歉?你说得我一头雾水。”

“她利用了你啊!安倍,那天她是为了让芦屋吃醋,才特地跑来找你,因为她知道芦屋讨厌你。”

我不太能理解高村的话,原本盯着我看的高村,突然指着旁边的床说:“对了,我问你一件事,三个月前,早良是不是在这里睡过?”

“大、大概是吧……”

我转开脸,避开高村的视线,点点头。高村已经知道所有事,我却还试图以暧昧的回答敷衍他,这样的我显得有些不够坦荡。

“你老实告诉我,那时候你想过要对她乱来吗?”

“什么啊!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我只是……”

我不由得大叫起来,想起当时的种种情景,在那之后,我不知道有多后悔自己为什么会想做那种事。

“只是怎样?”

“我只是想摸一下她的鼻子……借此跟早良同学说再见,斩断我对她的情丝。不巧她正好醒来,就那样跑走了。”

“果然……”高村仰望天花板,重重叹了一口气。

“我就猜是这样。早良同学也不认为你会对她怎么样,她说她只是被某种莫名的气氛下到,才会冲出你的房间。”

我又想起早良京子当时惊惧的表情,胸口感觉到有如被刨挖般的疼痛。

“该道歉的是我,她没有错……”

我拔掉塞住喉咙的盖子,勉强挤出话来。

“不对。”

高村沉着脸摇了摇头。

“什么不对?”

“是芦屋,一切都要怪芦屋。我不是说过吗?为了芦屋,她有可能做出任何事。啊!如果我早点察觉就好了。不过,我真没想到她会找上你……”

“你到底想说什么?快说啊!”

“好啦……”高村显得有些犹豫,但是拗不过我强烈的目光,只好点点头,垂下视线,低声说了起来。

“之前我跟你说过,芦屋的前女友来京都念大学,所以早良同学变得有点神经质。她一直怀疑,芦屋到现在都还在跟前女友偷偷来往。面对这样的质疑,芦屋强烈否认,说他绝对没做那种事。可是,早良在新京极撞见了芦屋跟前女友走在一起,这件事他当然没跟早良提起。早良同学曾经见过他的前女友,所以撞见时,马上认出芦屋旁边的人是谁。芦屋想辩解,但是早良同学挥开他的手,哭着跑开了。然后……就跑到你这里来了。”

我的头渐渐往下低垂,不知不觉中,视线钉在袜子大脚趾的破洞上。

“为了……为了气芦屋。她必须制造在你房里待过的事实。那天,她回到修学院的住处后就打电话给芦屋,说她一直待在你房间里,而且为了引起芦屋的注意,故意夸大回来前发生的事。没想到芦屋听完后,不但不反省自己做过的事,还激动了起来。早良同学万万没想到芦屋会跑来找你,最近才知道他打了你的事。当芦屋告诉她这件事时,她才了解你会提出‘第十七条’议案的原因。她在‘Orange’哭着说,没想到会因为她而变成这样。”

我用食指摸摸已经磨得很薄的袜子脚后跟,恍惚地想着这双袜子差不多该扔了。

“这就是真相。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安倍,早良同学对她离去前发生的事,也不觉得怎么样。”

我茫然地抬起头,看着高村招摇的发髻,心里想着毫无关系的事:“那么,荷尔摩的地点到底在哪呢?”

在漫长的沉默中,高村抚摸着石膏表面。窗外虫声嘶噪,仿佛催促着我们重开话题。

“他们俩……后来怎么样了?”

高村抬起头,有点难以启齿的样子。“早良同学的目的达到了……从此以后,芦屋跟前女友便完全断绝了关系。”他说得支支吾吾。“早良同学真是罪孽深重,她完全不知道你的心意,连我都觉得生气,她怎么可能做出这么残忍的事?幸亏你没去,要是去了……”

“不要说了。”我举起手来,制止高村,“够了,别再说了。”虫声突然停下来,静寂的空气笼罩着房间。

“总之……就是我被卷入了情侣的无聊争吵中。”

我喃喃说着,高村则感伤地低着头,久久没有回应我的话。



我站在投手板仰望天空,厚厚的云层疾飞而过。

听说从今晚到明天黎明,会有台风来袭。纷扰不安的空气中,散发着狂风暴雨钱会有的沉闷气味,我并不讨厌这种味道。

高村和早良京子讨论后,决定在吉田校区的操场举行明天的荷尔摩。上了大学以来,不知从操场前面经过多少次,我想应该没有必要再勘察地形了。这个操场上除了棒球垒包孤独地躺在那里外,放眼望去都是吐,没有任何改变。三好兄弟去了驾校,高村去了医院,他们早就说好不会来勘查地形了。我本想干脆也不要来算了。可是,楠木文说她还是想按规矩来看看。所以我只好跟来了。有时会刮起一阵强风。吹起楠木文的头发。她不时用手按着头发,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从一垒走到二垒。

我摆出一个低肩投法的姿势后,打了个呵欠。与京大青龙会神选组的对决就快到了,我心里却缺少紧张的感觉。对即将与芦屋和早良京子对峙一事,也不再有任何正面或负面的情绪了。当然,基于其他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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