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前世那个由科学奠基铸造出来的钢铁世界,道路上奔跑的四脚铁皮盒子叫做汽车,高耸入云的大楼叫做摩天,网络犹如蛛网一般包罗万象,人们犹不死心地想要探索宇宙之外的奥秘,并乐此不疲。
可惜他记得一切,却独独忘了自己。
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不记得自己的父母亲人,不记得自己活了多少年,又在那多少年之中经历了什么。他认为自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凡人,安安稳稳地活在世上,没有任何波澜起伏地生活着,然后浑浑噩噩地穿越到了这个世界。
否则的话,为什么他忘记了一切,却没有一丝的动力想要找回那些失去的记忆呢?
肯定是因为那些记忆都太无聊了嘛!
他抬起眉眼,神色淡漠,纤长的睫毛下眼波寂寂。纵然酒楼里三流九教之人来来往往,却对于这在此一连坐了一个月地姜家小少爷不能有丝毫影响。
一个月的毫无收获也无法使得他有过一丝一毫地焦躁,他安安稳稳的一天又一天地等待,却又像是单纯地来此散心。
也许这小少爷只是受不了家里安排的沉重学业,所以来此躲躲清闲?也只有酒家才是这么想的,陪同着自家少爷的名为文房的仆人波澜不惊地陪同着安静地站了一个月,他灵活的脑子里嘀嘀咕咕地猜测了好几种可能,最终却也只能放弃般认识到自家小少爷那莫测的想法不是自己能够揣度的,被调|教得很好的仆人合拢双手,眉目低垂的安静站立在小少爷身后,从不发一言。
从酒楼的窗下望去,隔着一条繁华街道的正是那沸沸扬扬传言闹鬼的苏宅,红漆的大门紧闭,门前两座高大威武的石狮伫立。往昔人声鼎沸的苏府如今门可罗雀,就连经过的行人也都一脸惊恐,避之不及,若不是此地是城市正中心,恐怕没多少人愿意路过。
这一个月来,一出出夺人眼球的大戏接连上映,苏老爷强娶的第十三房小妾投井而亡,一尸两命之后,苏府的气氛便开始诡秘起来,接下来连连三位仆人暴毙,鬼魂作乱之说甚嚣尘上,人心慌乱,苏老爷强作镇定,压下恐慌,连续请了好几位道士和尚,却没有丝毫的用处。而之后,就连苏老爷的独子也开始昏睡不起,一直做定海针的苏老爷终于慌了手脚,悬赏天价聘请高人作法。
这一个月来苏府鸡飞狗跳,牛鬼蛇神乱窜。随着苏府公子呼吸愈来愈微弱,苏老爷的悬赏也一次次加价,最后甚至放言,愿以半数家财赠与高人,只求保住苏公子的命。要不是这一个月来,自家少爷从未下过这酒楼问过一句有关苏府的事来,仆从文房也会认为自己少爷是来这里围观罢了。
穿越者姜家少爷沉入心神,那张自穿越以来便一直呆在自己体内的榜单依旧散发着微微的荧光,榜单上的字迹纵使自己再怎么使劲地盯着看,也没办法看清楚任何一个字。
这玩意太高档了,没办法使用的姜姓少年想要的是哪怕最低档的入门级修仙秘籍。
没错,这个世界有着仙的传说,并且时常有高人游戏风尘,妖物霍乱人间的传言传开来,寺庙道观香火鼎盛,仙神之说,于此世人而言,乃是笃定的事实。
可惜我的金手指我仍然高攀不上……纵使少年再如何心性淡定,也曾为此深深叹息。
他在此静坐了一个月,一天几趟入府的装模作样的“高人”们纷纷失败,被扫地出门。莫不是这个世界有道行的高人们传法授术,尤看“缘法”二字,少年又何必在此守株待兔?
真要像诸多起|点仙侠小说那般,门派广开大门,测灵根测资质,那该省了他多少事啊?
但这个世界并不像起|点小说,真要说起来,它更像蒲松龄的聊斋志异!所以有人被轻授道术,有人一生苦求修仙而不可得!
少年端起桌上的细瓷杯,轻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垂下的眼帘遮住思绪,没有等到真正有道行的人也是没办法的事,用修道人的语录来说,这是苏府没有“遇仙”的缘法,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可是我要修仙也并不是一句“并无缘法”就可以阻挡的事,既然仙不来就我,那就轮到我去就仙好了。
少年放下瓷杯,正欲起身离去,楼梯处就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一群“怪异”的人走了上来。
这“怪异”就像是一滴墨水滴入清水之中,一只逗逼闯入猴群之中,是从一举一动透露出的不协调感,他们最后跟着的两人皮肤白皙,一看就是没受过多少苦的公子哥,却身穿着仆从的粗布麻衣,他们满脸好奇,却缩手缩脚,畏缩中带着警惕,紧跟着前方三人。而领头的人面貌俊美邪异,无甚表情,他自上楼来,甚至没有扫过一眼在座的诸人,这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无视,中间的二人不止如前者一般傲慢,甚至神色中带上了毫不掩饰的俯视。
这种奇异的即视感……
还没等他思考清楚,那一行五人径直走上前来,停在了少年这一桌前,领头的青年冷声道:“让开!”
这里是观察苏府的最好的角度……真是干净利落的作风啊!
从来都只是安静地站在少年身后,仿若不存在一般的小仆文房终于抬起垂下的眉眼,脚步一跨,站在了少年身前,皱眉道:“哪里来的无礼之徒……”
还没等他说完这句话,领头青年身后的二人之中的那位少女便不耐烦地接口道:“啰啰嗦嗦烦死了,小喽啰便该有小喽啰的自觉,叫你们让出桌子退下去本就是队长好心,还非得要我们教训一顿才知道自觉,真是不识好人心……”
酒楼之中一时间安静的连根针落下的声音都可以听到,众人俱都惊愕地望着她。就连姜姓少年在生气之前率先升起的竟然是种哭笑不得的无语感。
文房只是稍稍愣了一会,还没等他说些什么,这位少女便伸出左手,手掌倏然间变大,横向一扫,竟然是想要将主仆二人硬生生地扫到一边去!
至于这之间二人会受到什么样的伤害,那就不是她可以控制得了的,也纯粹是这不知好歹的二人太过不知情识趣!
文房清秀的脸上怒气一闪而逝,他跨开步子,瘦弱的身子一动不动,竟是要挡在自家少爷面前承受这惊人的一击!让这酒楼之中的其他人不得不称赞一句:“好个忠仆!”
五人之中除开最后一位青年面上露出些不忍之色,却没有任何劝阻的动作之外,其他的四人竟都是一副理所应当的神情。
有些心软的食客偏过头去,不想看到忠仆受伤的悲惨境况。但那少女的手掌扫过,竟然没办法让文房这清秀的小仆动一动身子!
少女惊骇地发现,一股巨大的力道从他们二人相触之处传来,让她体内一阵动荡,法诀不稳,巨大的手掌模糊间变回了原样,断掉了她的法术之后,那力道甚至还有剩余,让她一口血吐出,踉踉跄跄往后退去!
眼看就要掉下楼梯,如同葫芦一般滚下楼去,领头青年身后的另一位中年男人一跃而起,按在了少女肩上,二人一齐后退,终于还是在楼梯口止住了动作。
少年注意到了,那中年人露出的五指泛着银白色的机械光泽,这是一种绝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颜色!
领头青年瞳孔微缩,他看了一眼巍然不动的文房,然后再深深注视着文房身后白衣宽袖一派悠然的少年。
想必在他的眼里,仆从都已经如此厉害,我这个少爷应该更加深不可测吧?姜姓少年内心深处再次无奈叹了口气,就如同刚才自己所想的一般,文房便是一位撞见过“仙缘”的有缘法之人。
文房并非姜家的家生子,在他小时候,家中赤贫,父亲早逝,母亲操持家务,靠缝补为生,家中唯有一头遗留下来的老牛,耕种时靠将之租借给邻里耕种,得来的酬劳倒也勉勉强强将这个家撑了下来。
而平日里,这放牛的差事便落在了文房的身上,哦,对了,那时候他还不叫文房,大家都叫他“阿牛”~
阿牛摇着手中的嫩柳枝,跨坐在牛背上,任由老牛随意晃荡。太阳即将落山之际,从远处走过来一位赤脚的道长。他披散着黑发,道袍被洗得有些发白,胡子邋遢,肩上扛着一株七尺来长的果树,树上果子零星,却个个色泽饱满,让人垂涎欲滴。
阿牛偷偷咽了咽口水,虽然想吃,但是看那道人扛树的力道,他瑟缩地拉住老牛,想要躲避。道人大步地往前行走,并没有理会路旁的放牛娃。
就在二人相错而去之际,不知怎地,阿牛就像是管不住自己嘴巴一般喊道:“兀那道人,给个果子尝鲜可好?”
说完后,他捂住嘴巴,一脸惊异,想不出自己怎么这么大胆。那邋遢道人愣了愣,他停住脚步,手指掐了掐,算了算,突然大笑道:“嘿,瞧你这老树,泯灭之际也不忘留下种子,罢罢罢,我便成全你又何妨?”
说完,他摘下一枚树果,随手一抛,抛到阿牛怀里,再顺手拿过阿牛手中的柳枝:“我也不占你这小孩的便宜,这柳枝便予我做个发簪,你我便缘分已尽,记得在吃完果子后,埋下果核,也不枉这老树赠你的缘法!”
他挽了个道髻,将柳枝插上,扛起果树,大步离去,再不回头。
阿牛愣愣地抱着果子,隐约间感觉到自己得到了宝贝,本想将之带回家中给老母亲尝尝,哪知那果子离了果树便渐渐萎缩起来,眼看就要干枯,他赶紧啃下去,果肉如同琼浆一般流入口中,竟是一口就吃完了!
阿牛谨记道人的吩咐,在河边刨了个坑,将果核种下。回家之后便将这件事告诉了自己母亲,他母亲谨慎,不想将这件事宣扬开来,可当天夜里阿牛便发起高烧,他母亲砸锅卖铁请来大夫,也不敢隐瞒,将此事说了出来。
神仙鬼怪本就是个吸引人的话题,很快,这事便宣扬开来。姜姓少年家离此并不远,身边发生的传言又怎么不过来看看呢?在吓退了几波想要得到果核埋藏地点的小人后,少年便将阿牛领到了身边,跟随自己做了个仆从。
虽是个仆从,但也没签卖身契,甚至例钱都比其他人高出好几倍,让本就感恩的老妇人好一番感动。
阿牛烧退去后,身体便一日比一日坚韧,力气也一日比一日大起来,可身形看上去一如既往的瘦弱。姜姓少年得知后,取笑道:“既然阿牛你壮实如牛,日后便叫做文房吧,文房四宝的文房,也挺称你的模样~”
搞不通此中恶趣味的文房欣然接受了自己的新名字和自家少爷抛过来的数本“武林秘籍”。
姜姓少年现在已经知晓了这些人的来路,他瞟了瞟站在身前五人的手腕,没有看到传言中的“主神手表”,这神奇的小东西应该是无法被非轮回者瞧见,但也许这个主神和“无限|恐怖”里的主神不同,不喜欢手表,弄个纹身也说不定~
被文房吓住的另外四人不敢再有任何动作,到是领头的青年目中猩红色光芒一闪而逝,他不知道在他眼里本该是个普通人的文房为何如此厉害,也不知道他是否还有其它的手段,更瞧不清拥有文房这等仆从的神秘少爷深浅,他已有退却之意。
主神给他布置的主线任务是解决苏府中的鬼魅,无端竖起强敌殊为不智。
权衡利弊之后果断服软,不愧是主神麾下的轮回者,除开任务,其他都可以放下。就在领队青年准备道歉之际,窗外一声高喊响起,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语。
“贫道乃是东海练气士申公豹,听闻贵府有鬼怪作祟,特来除之!还不快快开门迎接!”
领队青年身形晃了晃,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直安然端坐的少年站起身来,他身姿如玉,气质淡漠,笑意清淡:“诸位前来是为了此处座位?在下姜尚,此时也正有要事,正当离去,诸位请自便。”
他敛起衣袖,飒然离去。文房亦步亦趋,下得楼去。
领队青年脸色一白,血气上涌,他舔了舔藏在嘴里的两颗尖牙,咽下了涌上来的鲜血,扶住桌子稳住身形,转过头来,面庞极度扭曲:“你们谁来告诉我这个世界和《封神演义》有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姜子牙的番外想的我好头疼,嘤嘤嘤嘤……
除开姜子牙的,应该没有其他人的番外有谁想要了吧?
接下来,写哪篇新文呢?
第124章 番外 7()
是不是高人并不是从表面上就可以看得出来的,骗子大多都有一副道貌岸然的嘴脸,而有些仙人也偏爱怎么邋遢怎么来,所以为示心诚,每一个上门的“高人”,苏老爷都会亲自出门迎接,毕恭毕敬,千金市马骨,不外如是。
门外自称“申公豹”的来客就有一副好装扮,一身青兰色道袍,束发盘髻,别着木簪,登着船型的云鞋,怀里抱着雪白的拂尘,看上去到真有些微的离尘脱俗,飘飘欲仙之感。
他有一张端庄的好相貌,虽已年近中年,但不生皱纹,肤质偏黄,却万分平滑,这有些怪异,但更坐实了他不是凡尘中人的身份。
他抹平微微有些翘起的八字须,一双眼睛半开阖着,看向苏府众人,就像是从高处藐视,端的是目下无尘,完全不把这毕恭毕敬的凡人放在眼里,就连他身后捧香抱剑的童男童女也是一副目无余子的高傲模样,这让苏老爷更加谦卑了些。
“劳烦大师亲自上门!”苏老爷竟是连来人的身份都不问,深深地弯下腰,胖胖的脸上一扫之前的愁苦,喜笑颜开。他侧身相迎,打开门户,哪怕一直迎到门内,他弯下的腰依旧没有抬起:“大师驾临,陋室真是蓬荜生辉!大师一路车马劳顿,不辞辛劳,且稍等片刻,让鄙人吩咐下去,给大师洗尘……”
哪怕是这火烧到眉毛的紧急时刻,苏老爷却提也不提府中困境,看他身后下人熟练的动作,可知这样的事并不是苏老爷第一次做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道人似满意一般微微点了点头,还没等他说些什么,身后就传来一声大喊“等一下!”
“在知晓‘申公豹’和‘姜尚’两个名字后,希望他们可以有心理准备,毕竟,苏府里可是另有惊喜啊!”悠然离去的姜尚没有理会这进度飞快的苏府闹鬼之事,置身事外一般,心绪泛起淡淡的趣味。
苏府门前,众人惊讶回首,走近的正是方才在酒楼才和姜尚发生过冲突的五人,本想多观察一下苏府的动静,却不想,“申公豹”这名字一出,又被刚和自己发生冲突的“姜尚”一惊,刚来这世界没多久的主神小队完全放弃了等待的策略,不肯放过这一时机,当机立断便准备进入苏府。
从来没有经历过两位高人堵门的苏老爷擦了擦额上沁出的汗珠,犹豫了一瞬,竟是婉拒道:“多谢诸位好意,苏府经受大难,但既已有申大师相助,想来鬼魅必不会再有机会猖狂,劳烦诸位忧虑,苏护感激涕零,来人,给这五位高人盘些香火……”
“等下!”领头的俊美青年铁青着脸,一字一句问道:“你说你叫什么?”
苏老爷茫然无措:“鄙人……苏护。”
青年有些犹豫,但他身后的少女可没有顾忌,尖声问道:“你可有一个叫做苏妲己的女儿?”
苏老爷瞪大了眼睛:“你怎知小女……”他停住了话语,看向他们的脸色狐疑,不肯再说。
“坊间传言,有幸得闻。”领头青年一连接受了三次打击,心绪竟诡异地平静下来,他早已没有了在酒楼之时的漠然,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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