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整的船。假设地是平的，那么我们看到船只会越来越小，而并不会“往下沉”。”
昭庆帝没有看过海，不过林正说得确切，他知道这样寻常人都能观察到的事情，一个贡生不敢对自己说假话。
林正又道：“陛下，日月皆圆，我们脚下的地又为何不可能是圆的？”
林正开始向皇帝慢慢讲述小学时候学的自然课程，昭庆帝听着，偶尔提出些问题，但最后总被林正说得点头。
旁边的沈阁老终于认出了林正，不过他不是从林正的外貌上认出来的，而是早些年，也有一个人这样在他面前说出太白书斋的一些系列好处，最终把一个小小的生意说成是利国利民的大举，他虽然不可能全信了那人的话，但也是松了口让孙子继续把那书斋做下去。
先前听得说星象，他还唯恐又是如同天师那般只会在嘴上哄人的弄臣，知道是林正，最后在心里摇摇头，不出面阻止，仍由其说下去了。
林正被他儿子收做徒弟已经算是沈家之人，至少在朝堂上算是沈家的。而且沈阁老相信自己儿子的眼光，也相信自己的眼光，这个林正纵然口有夸大，但绝非信口雌黄之辈。他听着林正与陛下的对话，也是觉得像是看到了一个新世界。
原来日食和月食是这样的吗？
这个家伙这次的名次不会低啊，他笑了笑。
陛下现在正想要摆脱失德之名，林正投其所好，若是能证明日食月食确实是他说的那样，那么很多天生异象与皇帝有关的说法都会被否定。
怒江大水本来就不算罕见，有林正做引子，不知道多少人会跟着说这是一件寻常事情比作潮起潮落。
殿试规定的时间是半天，因为是皇帝监考，还能通融一番。
先前林正写草稿就用了一个多时辰，后面又写了半个时辰，被皇帝询问，这一说也是半个时辰的时间，最后他卷子都没有写完。
当其他学子都交完卷，考官前来林正这桌，小心翼翼的询问情况。
能和皇帝说话，并且教授东西，林正也是内心激动口中滔滔不绝，这下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试卷还未完成。
皇帝也是一笑，指了林正的草稿，“用这份吧，反正都是一样。”
考官把林正那几张涂改过的草稿给收上来了。
昭庆帝这时才想起问林正的名字：“你名何？籍贯何处？”
林正恭恭敬敬的道：“学生林子铮，徐州人士。”
听到徐州，昭庆帝又多看了林正一眼。
他现在看林正很顺眼，知道林正籍贯也只觉得果然是那些学子胡闹，林子铮这等学识，难道还要舞弊？
那一群嫉贤妒能之辈！
他点了点头，“很不错，果然是国之栋梁。”
他这话已经是十分的夸奖了。
林正也是咬牙才仍住心中雀跃。
先前他对这位皇帝有诸多猜想，如今见到如此亲切，也觉得传言里面昭庆帝喜怒无常说不定有几分夸张。
随后昭庆帝离开，殿试正式结束。
林正回到那群考生之中，果然受到了所有人的瞩目，都是些羡慕嫉妒的目光。有些人觉得林正被昭庆帝看好，以后定然是前途无量，就主动上前攀关系。
这其中要说真的为林正高兴的，估计也只有赵宇洵一人了。
林正享受着这种目光，又想起月前游街之时那些闹事学子的目光，心中涌出一句话，不招人妒是庸才。
殿试的考试其实也很严格，交卷后经受卷、掌卷、弥封等官收存，也是封名，唯恐用情取舍。
然而有一个人却不同，那就是皇帝。
科举是为国家求才，也是为天子求才。天子喜欢哪个人的考卷，夸上两句，就算读卷官不喜欢，但名次也会高。
林正因为没写完，交上去的只是草稿，虽然不算乱，但是有涂黑改字，这样的卷子本来第一遍就得打下去，甚至说连三甲都上不了。
所以一个不知道殿试时候放发生事情的读卷官拿到林正的试卷，看了几眼，见字漂亮，本来还想虽然不是馆阁体，但也算了，但看到涂黑，脸色也随之一黑，当即就把这卷子给扔掉，还道：“今年是怎么了，这殿试都有人交上这草稿一样的东西上来，居然涂黑还有墨迹！”
有人一听就听出来他拿到的是哪份卷子，连忙过去把那卷子捡起来：“这可别扔，说不定是一甲呢。”
“什么一甲，涂黑的卷子还能做一甲？”那人当即不服。
马上就有人把殿试时候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好好看卷子吧，这人写卷子的时候，凑巧陛下走下来，读他卷子入迷了，然后又询问了他不少卷子的事情，这才导致这考生没写完卷，交上草稿也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的意思，那个本来打算继续批评的读卷官当即没了声响 。
既然是陛下的意见，那他们还能怎么说呢？
天大地大陛下最大啊！
不过他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卷子既然能让陛下看的入迷，还和此人探讨起来了。要知道他为官多年，却是连和陛下说上几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旁边也有人怀着和他同样的心思，几个读卷官都跑来看林正的卷子。林正写了七八张纸，被他们每人一张分别拿去看。
他们首先都夸了一声林正的字，林正写得浅显易懂，能参加殿试任职读卷官之人都是饱学鸿胪，多么生涩的古文他们都能看懂，然而此刻他们看林正的卷子，因为都看的只是一部分，并未连贯。
有人道：“这写的是什么？有这样写文章的，我活了大半辈子还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他批评的自然是林正古怪的文字叙述。
有人看到的是日食月食那部分，都是捧着读，然后在脑中思考这到底对不对，也不出声。
不过看完一张，立马去寻下面一张。
几人看得速度快，交换着看，他们很快都看完了林正的全部草稿。
大部分人都是沉默下来，他们实在是没有见过这样的文章，说它好没有文采，甚至说上一声粗陋都没能能反对，但是说它不好，这又是他们现在所看卷子中最能把天灾完全和皇帝撇清的，他们还没把全部卷子看完，但是也都知道找到比这份卷子回答问题更好的绝对没有了。
过了半响，有人说道：“算前十？”
皇帝不可能每张卷子都看，这些读卷官就是负责审卷，然后将前十的卷子交给陛下，皇帝真正定名次的只有前十名。
“这文章颇为奇怪，不好说，真不好说。”有人摇摇头，显出很为难的样子。
有人道：“既然是陛下看好，那就送上去，若是不送，就是我们失职，要是陛下亲自过问，那可就……”他们就有点丢脸了，而且像是要和陛下作对的样子。陛下和那考生说了一个时辰，让那考生直接交上草稿，这不就代表了他的态度吗？
所以，虽然对林正这份卷子观感不已，这些读卷官还是一直决定把它放在前十。
稍后，又有读卷官问：“那考生卷中所说到底是否属实？”
“我看似乎有些道理，那扫把星的时间翻翻书就知道，他还推测了月食的时间。”
因为林正的卷子，他们暂时放下了审卷的工作，开始讨论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额，终于写完了，每天三更很累人啊。
以及，我真的没什么神转折，每件事情的发展我都是想好了的，不要总觉得我随便乱写啊！
下一章是防盗，明日6号下午或者晚上进行替换。
第067章（）
林正和这次殿试其他考生一起离开皇宫的时候；有学生提议聚会。这一切都考完了；虽然不知道成绩，但是庆祝一下也可以。
有些人想回家；但大部分还是留了下来；几百人聚在一起；直接是包了整个酒楼。
听的诸位学子都是参加完殿试的人，那酒楼老板直接免去了酒钱。
殿试前原本众人的中心是那位会元；现在却变成了林正。
酒桌之上就有不少人来问林正到底写了什么让陛下如此欣赏。
林正就把其中一些事情说了出来。
其他人的答卷大都千篇一律；用前人之例来证明天灾与*无关；然而能做到林正那般详实考据的几乎没有；更不要谈林正还会解释那些现象到底是如何发生的。听到听到林正准确的报出每一个灾年的确切日期；听到林正将日食月食也都说明，他们全部都是惊奇。
或许还有人觉得林正是以旁门左道奉承圣上；但是也不得不佩服林正的奇思妙想。他们终究更看重的是文采学问，林正这样的做法，他们赞叹几声，却绝对不会去学。
还有不少人觉得嫉妒，觉得林正一派胡言，当场就说他简直是妖言惑众蛊惑皇上。
林正也不生气，大夏朝还是挺开放的，他提个地心说也不会被同哥白尼一个待遇，当初写文章的时候，沈鸿轩就说过他这文章肯定会引起争议。
但是林正相信真理越辩越明。
宴席上他始终是不急不躁，面对反对意见也是平静驳斥。
过后林正回家，没提那些糟心事，对妻子也是只说好的，这次的殿试他考得很好，陛下还亲自看了他的卷子，夸奖他。
赵容知道了也自然是欢喜。
两人在一起讨论这次能得第几名，浓情蜜意自在其中。
这天夜里，昭庆帝唤来了钦天监的人，因为林正提出的许多观点他虽然觉得有一定道理，但是还是有点无法理解。
钦天监的监正叫做何辰，家中几代任职钦天监，家学渊源很有水平，虽然碍于时代的局限，他对星辰宇宙的了解不会比得过林正，但不能怀疑他的智商和对星象的了解程度。
真理说一百遍都是真理，林正用浅显的方式让昭庆帝不明觉厉，但昭庆帝将林正那番说辞告诉何辰，何辰就是豁然开朗，如梦初醒。
其实日心说，地圆说，自转说，这些都是可以从自然现象星辰变化之中观察到的。因为研究的深，何辰反而是不会真的相信星象预警之说，其中矛盾的地方实在太多。
听到林正的说法，何辰再对照一下以前自己的观察，他就明白这种说法很有道理，而且可能就是真相。
因为这段时间朝中灾祸不断，何辰也是明白昭庆帝的想法。
他斟酌着言辞道：“这种说法令臣豁然开朗，臣先前就对此疑惑颇多，若是真如那学生所言，倒是一切都能解释的通了。请陛下给臣一些时间，臣回去马上验证。”
昭庆帝眯眯眼，何辰的意思自然是那个考生说的很有道理，至少能把他这个内行也给说通。
“既然如此，那你就速去验证。”
何辰告退。
朝中接二连三发生这么多事情，昭庆帝搬到太常殿这一个月，在今天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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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试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了出去。
沈阁老回去之后自然是找上了儿子沈鸿轩把这事情说出来了，还笑称他收了个好弟子，揣摩圣意这一项绝对是青出于蓝。
沈阁老不是个喜欢揣摩圣意的人，甚至偶尔会和皇上对着干，但是在朝堂上混了这么久，他也是了解揣摩圣意的重要，只要不是佞臣贼子，以权谋私之徒，适当揣摩圣意他不但不会鄙夷反而是欣赏的。太刚易折，适当的怀柔很有必要。
沈鸿轩听得林正引起了昭庆帝的注意，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也是为他感到高兴。
“父亲，我这弟子其他学问或许不到家，但是杂学却少有人比得过，博学而多才且实干。若为臣，绝对是能臣。这次会试唯一将题目全部答对的就是他了，星象水利几乎是无所不会。”
沈阁老道：“那也太杂了些，你不想想要是陛下让他入钦天监或者又去治河那怎么办？还是多嘱咐他专心治学，还好他是科举考上来的，这次他的文章得陛下之心，极有可能一甲入翰林，让他在翰林院多磨砺一下。”
沈阁老想了想道：“殿试之后，他会来家中拜访你这位恩师吧，我也见一见他。”
沈鸿轩自然是点头，然后道：“你见了他一定会意外的，我就算收了他为弟子，也时常被他所惊，现在都看不出他以后究竟有何想法。”
沈阁老摸着自己花白长须：“哦，你也看不透吗？我倒是还记得几年前他在我面前慷慨激昂的样子，胆子倒是不小，今日在陛下面前也未见其慌乱。”
是忠是奸，是能是庸，还是要见过一面才能判断。
沈家这边谈得愉快，赵家那边也得了消息。
林正和赵宇洵养好伤之后，还是过来赵家拜访过一次，到底是赵宇洵亲近一些，赵二老爷的关注点自然是多放在赵宇洵身上，他得知林正是沈家弟子，虽然现在赵家沈家联姻了，但是在官场上说亲如一家多半是假的，林正算是有了沈家的影子，对他这边也算不上亲近，赵之昊身为尚书位高权重，面对小辈还是难以放□段。
寻常殿试就算得了一甲，最多也是前途不错。大夏那么多位阁老，其中又有哪位是状元出生？状元就一定能当上阁老？
只是林正这却不一样，陛下已经露出了欣赏之意。对于一个权利极大掌控朝政的皇帝来说，他的喜爱非常重要，赵之昊也是抓住了这一点这才能够步步高升的。
赵宇洵这个侄子给赵之昊的感觉也就是中规中矩，林正沉稳异常，倒是让人觉得深藏不露，如今能引得陛下重视，赵之昊就明白，这绝对不是一个凡人。先前不放□段，不过是因为觉得价值不够大，如今林正显露出自己的才华，赵之昊就又得考虑考虑了。
这个到底也和他们赵家是姻亲，为何不拉拢拉拢呢，仍由其成为沈阁老那边的人，实在是有些可惜。
钦天监监正何辰半夜未回家直接去了钦天监，还让几个小吏去唤了其他几个同僚过来。因为钦天监本来就要监察星象，晚上被叫过来属于寻常之事，几个同僚得了信，马上就过来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事。
何辰对着同僚把昭庆帝询问转述的那番话给说了出来。
“陛下的意思是希望那个学子所说为真，日食月食如同太阳东升西落，天有异象非天意，更非天子失德所致。”
何辰先是说了他所猜测的陛下的想法，又说了自己的观点：“不过陛下的想法是陛下的想法，我倒是觉得那个学子所说的可能有一半都是真的，此番叫诸位过来，只为寻出更多列证来证明。”
“他说地是转动的，为什么我们丝毫无法察觉？”
“不，我倒是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我们总看太阳是在运动，若是太阳没有动，是我们脚下的地在动，也有可能。我们在马车里的时候，不是也是这样吗？车在动，但是我们没有动，看到外面却在动。”
钦天监的几个人开始争论起来。
马上有人开始制作林正想法中的模型，如果地是圆的，不断运动，围绕着太阳转，月亮又围绕着地不断转动。
将模型摆出来，一切看上去就异常明白了。
这的确很能解释日食月食为何出现。
虽然有人对林正的说法还存有疑惑，但是钦天监里面觉得这种说法可信的人还是更多的。
过了几天，钦天监就把模型送到了昭庆帝手上，见到那个模型昭庆帝原来的七成相信变成了十成，围着那几个木球左看右看，然后一边听钦天监的人再把林正那份理论说一遍。
那个考生果然是个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