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艳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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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艳伶-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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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商雪袖自己在说完“可以搭台”以后几乎立刻觉得不妥了,但大岳师父的口气她却无法接受,一副训教学生的口吻,她本就没法反驳师父,更何况管头儿就在旁边,这让她这个班主以后如何行事?

    管头儿平日只管俗务,也就是说听班主的,班主一声交待下来,他便去安排。

    但萧六爷在班主之上,要两位岳先生跟着,怕的就是班主年轻,行差做错,有个提点……现在看来更像是压制。

    现在管头儿夹在三人之间,也开不了这个口,人家三个是师徒,他要是一开口,必然哪边都得罪,因此便也沉默了。

    小岳师父性子比他哥哥要和缓,闻言也站了起来,看商雪袖被他哥哥几句话讥讽的说不出话来,一张俏脸紧紧的绷着。

    若在萧园,商雪袖早已低头自省认错了,可是到现在抿着嘴,硬是一句软话都不说。

    岳麟斟酌了一下,先使了个眼色给管头儿,管头儿立刻道:“我得去看看晕船的那几个,你们先商议。”说罢转身出了屋。

    岳麟此时才走到商雪袖面前道:“自打出了霍都,你脾气见长啊?艺名的事儿,便由了你,有个响亮的艺名,毕竟是锦上添花,归根结底还是要你自己有本事才能唱响。现在因为要不要停杨镇,又甩脸子,我问你,你既然有做班主的脾气,怎地没有做班主的傲气?”

    此时没了外人,商雪袖眼圈有些发红,道:“小岳师父,我其实开口便知道不妥了。但是在管头儿面前,大岳师父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吗?”

    岳麒坐回椅子上,手上把棋子敲的直响,道:“岂止是不妥?”

    商雪袖正要回嘴,岳麟拦着道:“你今天应该庆幸,没有旁的人在。不然你苦心孤诣赢过来的人望,至少得掉一半儿——因为你提的这件事儿,实在是自降身价。怎地一提到要唱戏,你就一副被打回原形的样子?恨不得倒贴钱也要唱?有哪个名角儿是像你这样的?”

第五十四章 荣升戏馆

    岳麒边摆弄着棋子边闷声道:“人说学得屠龙术,货与帝王家,你见过卖给县令家的么?我还道萧六爷让我二人跟着是多余,看来幸好跟了过来。不然你能从出了霍都,一村一唱,一镇一唱!若是萧六爷知道他的宝贝明剧班子第一场戏就沦落成草台班子,怕还不得呕出一口老血?”

    岳麟道:“行啦,别说了。我看她也明白了,回房间去静一静吧。”

    商雪袖轻轻咬了咬嘴唇,还是对两位岳师父恭敬的施了礼,方回了屋。

    她重重的呼了一口气,坐在床上,看着摇晃的穗子。

    她从霍都出发北上的时候,在这船上的第一晚便做了梦,好像回到了牡丹社的那艘船上,绿牡丹正坐在她那个逼仄的房间里,然而脸上却带着极骄傲的神情,道:“头牌才能有自己的房间呢!”那房间其实只容得下一张小床和一张小凳子,就是这样,也让社里的其他人艳羡不已,其中就包括她自己。

    当她从梦中醒来、看到自己所在的房间的时候,内心是五味杂陈的。

    商雪袖的这件屋子虽然小巧,但布置的精致,屋里被青弦和青佩拾掇的干净而温馨,床上勾着轻纱幔帐的长穗子,随着行船轻微的摆动着,床头红木小几上搁着她平日读的本子。她拉开厚重的窗帘,一抹亮色立刻从红木雕花的窗棱外透了进来,窗前是个长桌,笔墨纸砚样样俱全,桌脚靠着衣柜的地下还插着一瓶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早荷,为这沉闷的行船过程填了几许生机。

    在磨练技艺的同时,萧六爷何尝不是在慢慢的消除着以往居无定所、四处漂泊甚至走投无路在她身上留下的窘迫又自卑的痕迹?

    而今天在她说出搭台唱戏的那一刻,在大岳师父发话以后,她才发现她的窘迫和自卑,一直潜伏在她的身上,时不时的就要冒出来。

    这本是不应该的,就连当年的绿牡丹,都是高高在上的自信着啊!

    难道是明剧不好么?才不是!假以时日,明剧真的会如同萧六爷说的那样,最终融合和取代南腔和北戏,风行天下!

    难道是自己的功力不够么?也不是……在萧园和新音社相处的时日,他们已经越来越信服自己了。

    难道是担忧没戏唱全社的人会饿死?就算当初的牡丹社,都能让她攒下了几十辆银子。

    那她始终在惴惴个什么劲儿呢?

    发了会呆,商雪袖才起身来到桌边,往砚台里道了些清水,拈了墨缓缓的磨着。

    从拿到第一部明剧本子,到现在,她一直在忙着琢磨、研究戏里的事儿。

    除了戏本子,旁的书她一本都没有读过,除了画新样式的戏服,她也没再动笔作过画。

    她似乎忽略了很重要的东西。

    虽然两位岳师父都不再教她了,但她若就这样下去,她会退回去的——会退回到以前的那个眼界窄、视线短、只满足于一场戏两场戏的她。

    写字对她来说最能平复心情,她本想看看戏本,写点注释,但最终还是展开了一张宣纸,缓缓的、认真的默了一篇贴子,正是《孟子?尽心上》中的一段。

    她看着里面那句“观于海者难为水”,萧六爷和明剧于她而言,岂非正是如此?而她要让世人领略这“沧海”的无穷魅力,应当自信且自傲的传艺,而非卑微且祈求的去献艺。

    商雪袖突然想起不知道何时,萧六爷还曾经说过那么一句,曲不可轻唱。

    待到贴子临完,她已经想的极为通透了,便又拿了信纸,细细的写了起来,足有三四页之后,她才态度极为恭敬的写上了“盼六爷保重,时候教言”,最后,慎之又慎的落上了“商雪袖”三个字。

    这场其他人都不知道的分歧以商雪袖的让步而告终,一直到了苏城,她未在对在哪里停船、在哪里唱戏提出过什么看法。

    管头儿曾经来询问过,不过得到的答复也是请他和两位岳先生商议,作为班主的商雪袖需要集中精神,选择第一台戏的戏码。

    岳麒和岳麟知道商雪袖寄了信回去,又看她不再理事,只说是她闹了别扭,八成是写信去告状。但眼下也无法可想,只得拿了一张贴子出来,交给管头儿道:“苏城这地方,原本六爷也瞧中了,甚至连戏馆子都已经想好。既然商雪袖听我们全权决定,那你便去投贴洽谈吧——只一样,六爷对商姑娘实在看重,虽然明面上不给她任何助力,但也实在是怕她万一头一炮没打响,对她日后的志气有影响,所以早已备好了亲笔写的贴子,这帖子一递上去,应该万无一失,就是别让商姑娘知道了。”

    商雪袖哪里知道他三人误解了自己,还一肚子弯弯绕?

    就是不管此事,新音社里还一堆事儿等着她处理呢,李玉峰兄妹两个必须得找个大夫好好看看了;还有,一路沿江而上,水面上湿气太重了,也要打开箱笼,看看戏班子里的行头有没有反潮;戏码更要慎重,她和麻子六已经商议了几天,就等着李玉峰能不能调整好状态……总之她已经有些焦头烂额了,因此也没有闲心去观赏苏城街市的繁闹和已经略带了些北方风格的园林美景。

    苏城原先虽小,但是却是上京往南边走过了安江关的第一个城池,安江关是关口,常年有重兵把守,一般南来北往的不太愿意在那里停留,反而宁肯多走一段到苏城落脚。相应的,北上的也会在入关之前在苏城打个站。所以苏城里面最多的是客栈、饭馆儿,一个赛一个的热闹,本地人也基本都靠着做外地人的生意来谋生,慢慢的,仓库医馆、茶楼行院,也都纷纷涌现,到了今个儿,苏城已经成了南北交汇的大枢纽了。

    苏城有三座稍有名头的戏馆,荣升,春荣,满福。

    其中荣升戏馆的规模最大,这也是萧六爷预先想好的戏馆。

第五十五章 刘馆主的担心

    管头儿临下船的时候特意去找了商雪袖,商雪袖并无异议,想了想又道:“我实在对于这些俗务没有什么经验,有几件事我想到了,但却不知道按照惯例应该怎么做。这一路行船,大家都被折腾的够呛,是请了大夫上船,还是进了城去医馆儿瞧?二来,您既然定了戏馆,那新音社是在戏馆旁边找客栈住下,还是每日从船这边过去?”

    管头儿看她神情略有些焦虑,笑道:“商班主想的已经极是周到了,这两件事,其实是一件事。我们定了荣升戏馆,但初来苏城,现在还不知道荣升是否有戏班子在坐馆。如果人家有戏班子在唱,少不得要等两天,或者换别家。我今日下船,就是要把这件事敲定,一旦敲定了,那您说的第二件事就解决了。”

    商雪袖面露疑惑。

    管头儿解释道:“像荣升这样的戏馆里,一般都有给戏班子住的屋子,租金是要收的,但是到底比外面客栈便宜。”

    商雪袖红了脸点点头道:“这我以前不知道。”

    管头儿又道:“既然是打炮戏,务必要让大家伙儿都精精神神的才行,所以定了地方安顿下来以后,我再去请医馆里的大夫来看,在陆地上将养总是要好一些。”

    商雪袖这才明白了,道:“这样安排甚好,既然如此,我让檀板儿跟着你去,有个什么跑腿儿传话的活儿,您尽管交待他去做。”

    看着管头儿下了船,她才差了青环去各处里传话,告诉大家准备收拾东西等着下船,又交待青弦和青佩两个丫头道:“你们去帮两位岳师父收拾箱笼,他们身边没有得用的人,必是一塌糊涂。”

    船上充满着跃跃欲试的气氛,管头儿则带着檀板儿,不紧不慢的走到了荣升戏馆的外面。

    荣升戏馆从外面看是相当气派的,能并列过两辆轿子的大红门上方悬挂着硕大的大红灯笼,外围是一溜儿整齐的红瓦青砖墙,也是每隔三四尺远就挂着大红灯笼,灯笼上都写着隶书的“荣升”二字。

    因为是白天,门是紧闭着的,从这大门和青墙的上方,能看到里面露出来的几角飞檐,以这个高度来看,里面建的竟是一座戏楼!

    这的确是个规模不小的戏馆了,管头儿向旁边看了一下,右侧那边有个角门,门虚掩着,便差了檀板儿去叫门。

    不多时,果然有个灰衣小厮跟在檀板儿后面,见了管头儿先是施了一礼,道:“刘馆主请管先生进去叙话。”

    三个人仍是从小角门进去,管头儿略向左边瞥了一眼,见大门里面直接是条干净整洁的青石板路,想必有些身份的人可以直接坐车或乘轿进来,那二层的戏楼也是布置的富丽堂皇,从侧边做了楼梯上去,想必可直接通到二层的雅间,而不需经过一楼的大堂。

    饶是这样华丽的戏楼并不多见,但无奈管头儿见多识广,就算是檀板儿,也是从萧园出来的,因此反而脸上都未露出什么惊羡之色,那个灰衣小厮也是在心里暗暗称奇。

    荣升戏馆的老板姓刘,名字就叫荣升,早已在戏楼后面的议事厅的门口等着了,见到管头儿,先露出笑容来,快走迎了几步,道:“管先生,里面请。”落了座,又喊人奉茶,招待的极是周到。

    刘荣升先让了茶后自己喝了一口,方道:“管先生在哪里高就?”

    管头儿在各色戏班子里打拼了多年,心里知道这些戏馆馆主都是人精,在面上都是笑脸迎人,滴水不漏,绝不会露出什么倨傲的神色来得罪人,倒不意味着说的事一定会应,便开门见山道:“在下现在在新音社做个小小的管事,打算从霍都北上,苏城就是我们唱戏的第一站,初来贵地,怎么能不来拜访刘馆主呢?”

    刘荣升道:“这么说,管先生是有意想在荣升戏馆坐馆了?可是苏城除了荣升,还有春荣和满福,怎么管先生挑中了鄙处?”

    管先生笑了笑,从袖袋里拿了贴子出来,递了上去,态度谦恭又不露出丝毫谄媚,不紧不慢的道:“新音社初来贵地,若不提前打听,怎么敢贸然来投贴?刘馆主这荣升戏馆是苏城最大的戏台了,且不说场上样样俱全,就场下的座儿和雅间儿,也是大气的挑不出毛病来。我们班主若想要在苏城一鸣惊人,不挑荣升戏台,换一家都不叫打响。”

    刘荣升接了贴子,并没有立刻看,反而放到桌旁一堆贴子的最上面,挑眉笑道:“恕我孤陋寡闻,这些年南来北往的戏班子不少,倒是没听说过新音社。”

    管头儿道:“实不相瞒,新音社是个新戏班子,不过才是去年刚组的。”

    刘荣升嘴角略微撇了撇,但这动作极细小,几乎注意不到,只笑道:“虽然是新戏班子,如果有角儿的话要唱响也不是难事。既然从南边来,想必是南腔的班子?”

    管头儿又道:“不是南腔。新音社是唱明剧的。”

    刘荣升饶是自认为听过百家戏,对于明剧也从来闻所未闻,心中暗自猜测必是哪里的地方小戏,就有些怪这偌大年纪的老先生自视过高,竟然选了荣升戏馆。

    想到这里他脸色倒有些不好看了,将茶杯放下,凑近了身子道:“我和管先生投缘,说一句厚道话。您既已打听了,大概也应该知道了,我不靠荣升戏馆吃饭,只因这荣升馆一年中,倒有半年是空着的,没别的原因,一是戏台子大,您进门的时候应该也瞧见了,两层的戏楼,这在苏城是独一份,要是角儿嗓子不够用,那下面听起来可就跟蚊子叫一样;二是我这荣升戏馆上下的座位多,楼上的雅间坐不满,反正人也瞧不见,没关系,但下面的大堂——你们演打炮戏,要的是场场爆满那才叫好,在春荣和满福都容易爆满,可别家的满座在我这里,也就是刚过半的座儿!下面空落落的,与你们脸上不好看,也影响自己个儿的气势,您说是不是?”

第五十六章 客满

    管头儿岂能不知道刘馆主有婉拒的意思,但是平心而论,他说的也算是实情——只是他漏算了一样,这是萧六爷在背后扶持的戏班子。

    他扫了一眼至今还放在那未被打开翻看的贴子,心里轻笑了一声,道:“刘馆主,您说的都对,不过我们实在看中荣升戏馆。”

    他看刘荣升仍然面有犹豫,加了把劲,道:“刘馆主,便是上座不满,那也是新音社不行,对荣升戏馆有什么影响?虽然说您不靠这个吃饭,但定银一定不少您的。这么着,不管开锣了以后满不满座,新音社都按着满座给您分成,我就能做这个主!”

    最后一句话打动了刘荣升。

    他不是为了钱,他暗自瞥了一眼管头儿,心里泛起了嘀咕。一般说来,戏班子在外跑,不外乎为了混口饭吃,但听这位管先生的意思,这是要烧钱弄个戏班子来玩啊!但一般富贵人家的戏班子只养在宅子里,哪会天南海北的往外跑,难道现在南边儿的有钱人流行这个了?

    管头儿提出的条件优渥,刘荣升实在也再没有拒绝的道理,反正对荣升戏馆也没什么损失,想到此,干脆利落的与新音社定了合同,盖了印章,而管头儿是当场就付了定钱。

    刘荣升呢,也是个爽快人,吩咐仆役们把戏馆后面的房间都打扫出来,到了下午,新音社的人已经搬了进来,该休息的休息,该看医生的看医生,商雪袖与刘馆主匆匆见了一次礼便要看着大家伙儿备戏了,更要慎重的是她自己的角色,头炮能否打响至关重要,因此连刘馆主的宴请都推了。

    既然接了新音社,刘荣升并不因为他内心里瞧不起这小小的新戏班子而在款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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