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老爷说您不应操心这些琐事……”
嫡夫人不耐烦地打断她:“快说!”
春雨吓了一跳,忙跪倒在地:“夫人恕罪,前几日府中进了刺客,世子追踪刺客出去,却不慎闯进了海棠公主的府中,被公主府护卫抓个正着,海棠公主去皇上面前哭诉世子对她不敬,毁坏她的闺誉,皇上为了安抚公主,就,就将她赐给世子做正妻了,世子受了一夜的风寒,又被海棠公主一阵羞辱,这才气急攻心,一下子病倒了,现在还昏迷不醒,老爷吩咐不让告诉夫人,奴婢们才瞒着,夫人恕罪啊!”
嫡夫人腾地一下站起身来,随即重重坐倒在座位上,海棠公主?海棠公主!
江云骁身为武卫将军,堂堂永明侯世子,这样的人物居然被逼着娶海棠公主?而海棠公主,那个嫁不出去的老女人,居然还敢羞辱他?她的弟弟是什么人她能不知道吗?江云骁在外征战见多识广,什么样的美人不缺,会看上海棠公主?
再说以他的本事,追踪个小小刺客怎么可能得不了手,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设套给他。怪不得,怪不得文凛敢这样对她,过年都不肯解了她的禁足,原来是看着江云骁病中无暇顾及到她了,就得意忘形了!
嫡夫人牙关紧咬,一把扫下手边的茶杯:“来人!备马车!”
春雨忙拦住了她:“夫人,您现在不能出去,若是被老爷知道了,还不定怎么样呢!”
嫡夫人一把推开她,冷笑道:“他能怎么样,世子病倒了,可江家其他人还在,我现在要去永明侯府探望世子,谁敢拦着!”
听到屋子里杯盏碎裂的声音,宋妈妈忙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只见嫡夫人气的面色发青,被春雨紧紧拦着,她忙走上前去:“哎呦我的夫人,这是怎么了?”
嫡夫人冷冷看着她:“世子要娶海棠公主的事可是真的?”
宋妈妈愣了愣,随即狠狠踢了春雨一脚:“没心肝的小蹄子,这样的话谁许你乱说的!”
嫡夫人冷哼一声:“怎么,你们还想瞒着我多久?等婚事成了再告诉我吗!”
宋妈妈眼珠转了转,朝春雨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下去,劝道:“夫人,您先别生气,听奴婢一句话,这事是皇上下的旨意,您能如何?”
她叹了口气:“若是有法子推了婚事,二少爷他们又怎么会不想呢?这事是世子理亏,皇上已经是法外开恩了,夫人若是闹起来,丢了江家和文家的脸面倒是小事,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让皇上以为是世子对这门婚事不满意,岂不是得不偿失吗?”
嫡夫人微怔,一双长眉紧紧拧了起来,手指下意识绞着手里的帕子,宋妈妈说的有道理,如果有办法,江家其他人定然不会坐视不理,而且世子妃的母家也定然不会袖手旁观,此时皇上的旨意已经下达好几日,一切早已成了定局。
她深深吸了口气:“世子如今怎样了?”
宋妈妈忙道:“已经好多了,等过几日大好了,夫人再去看吧。”
嫡夫人捏了捏眉心,思索片刻道:“不行,这事有古怪,准备纸笔,我要修书一封,立刻交给二少爷。”
宋妈妈疑惑道:“夫人这是要做什么?”
嫡夫人冷笑:“这件事分明是有人故意设计,依我看,跟文锦绣那小贱人脱不了干系。”
“四小姐?不会吧,她哪有那个本事?”宋妈妈显然不相信。
“云骁年纪轻,又是心胸磊落之人,怎么会看得出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你想想,能在他手里逃脱的刺客定然不是常人,十有*就是太子身边的人。”
嫡夫人眼眸森然,毕竟深宅大院生活多年,看问题的眼光远比江云骁毒辣,情绪稳定下来后,她略一思索便猜到了关键之处:“以云骁的心性,定然是受不了这样的耻辱,他现在被气的病倒在床上,等他清醒过来,怕是还会做出出格的事来,文锦绣那小丫头果然毒辣,如果云骁一时冲动杀了公主,到时候就是诛灭九族的死罪,即使皇上看在父亲的份上不会牵连旁人,云骁却是非死不可。”
只要他一死,江家的势力就被砍掉一半,虽然其他人还在,可自己胞兄远在边疆,远水解不了近渴,江家其他人跟自己不是一母同胞,未必会全心全意帮她,这样的情况下,文锦绣想对自己出手简直是太容易了,果真打的好算盘。
宋妈妈心头一凛,显然没想到这件事背后还有这么多门道,她皱起眉头:“依夫人这么说,那世子就要吃下这个哑巴亏吗?”
嫡夫人颓然叹口气:“为今之计,他不光要娶,还得满心欢喜地将公主迎进门,只是……府中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也该管一管了。”
宋妈妈心中一跳:“夫人的意思是?”
嫡夫人冷哼一声:“等着瞧吧,文锦绣想利用这件事打击江家,那她可就大错特错了。”
宋妈妈应了一声,这时小丫头端药进来,她忙端过药:“夫人为这些事情忧心费神,可要注意身体,趁热吃药吧。”
嫡夫人瞥了药碗一眼,皱着眉头接过一饮而尽:“这些药天天吃,还是觉得胸口堵得厉害。”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嘛,夫人别着急。”宋妈妈收了汤碗,接过嫡夫人写好的书信快步走了出去。
竹华斋,文锦绣刚回到院子洗了手,如幻便快步走了进来:“小姐,夫人递消息出去了。”
文锦绣眉梢微抬,碧晴眉头紧紧蹙了起来,担忧道:“小姐,夫人是要请江家人帮忙扭转局面吗?可婚事已成定局了呀……”
是啊,婚事已成定局,所以嫡夫人定然不会阻挠这件事,但是她对自己恨之入骨,定然会把这件事记在自己头上,江家人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定然是不会放过她了。
“小姐,要不要奴婢去把消息拦下来?”
如幻眼中闪过冷光,文锦绣轻轻摇了摇头,嫡夫人能看出的问题,吴氏定然也看得出,说不定比她看得更加深远,如果不让嫡夫人递消息出去,恐怕吴氏很快就会猜到嫡夫人失势被控制,到时候就不好办了。
文锦绣想了想:“仔细留意着永明侯府的事情,以后怕是要有一场大戏唱。”
江云骁的性子岂会是委曲求全的人,越是压抑,日后带来的麻烦就越大,且等着瞧吧。
迎芳院,赵敏兰听了下人的回报,一双秀眉紧紧拧了起来,脸色也冷了几分。
她派人将江云骁的事泄露给嫡夫人,她居然没有失态地冲出去从而惹得文凛厌弃,还传了消息去江家,万一她将自己这些日子的作为告诉江家人,到时候江家人算起账来,自己岂不是要倒霉?
“赵妈妈,你说夫人会不会把我苛待她的事告诉江家?”
赵妈妈恭敬地站在堂中,她是老夫人身边的亲信,特意被派来服侍赵敏兰的,也是个人精,听了赵敏兰的担忧,略微细想了片刻:“侧夫人放心,这些事算不得什么,依奴婢看,夫人恨的不是您,而是那位。”
她说着,伸手指了指竹华斋,声音压低了几分:“不过,侧夫人也该有所防范才是,夫人心思歹毒,您在府中虽说有老夫人依仗,可老夫人要考虑的是整个家族,不一定能完全站在侧夫人这边啊。”
赵敏兰心中微顿:“你的意思是……”
赵妈妈左右看了看,穗玲忙叫丫头们都退了下去,赵妈妈这才低声道:“夫人和四小姐势如水火,六姨娘和二小姐又明哲保身,侧夫人是定然不能站到夫人那边的,依奴婢看,不如和四小姐联手,一不做二不休。”
赵敏兰听到最后几个字,心中一跳,赵妈妈是老夫人送给她的,那她的话是不是也是老夫人的意思呢?可是,老夫人虽然不喜嫡夫人,也确实想除掉她,却不会用文锦绣做枪使,难道,要她去做出头鸟?
“侧夫人,您想想,夫人跟四小姐之间定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您已经身在局中,又怎能全身而退?横竖四小姐不过是个十几岁的丫头,夫人一死,她还不是任您拿捏?”
赵妈妈说着,眸中闪过一丝暗沉。
“可是,这些日子以来,我跟她的关系倒算不得亲近啊。”赵敏兰有些担忧,一开始文锦绣确实帮着她,可坏就坏在她太轻视这个丫头了,以至于现在二人的关系怎么都有些尴尬。
赵妈妈露出一个晦暗不明的笑容,道:“夫人多虑了,四小姐在这府中是真正的无依无靠,大少爷对她再好,可毕竟是男子,不能久居后宅,夫人若是与她联手,她必定乐意。”
赵敏兰眉头紧蹙,她越想越觉得这样不妥当,文锦绣可不是普通的丫头,她可不要最后为他人做了嫁衣才好,想到这里,她微微摇了摇头:“这件事我自有主张,你先下去吧。”
赵妈妈心头顿了顿,最终什么也没说退了下去。
赵妈妈走后,赵敏兰招来一个小丫头:“赵妈妈是一直伺候老夫人的吗?”
小丫头名叫萍儿,听到这话不由奇怪道:“是啊,赵妈妈伺候老夫人多年了,侧夫人问这个做什么?”
赵敏兰微微摇头,摆摆手让她下去了,穗玲看出不对来:“夫人怀疑,赵妈妈是嫡夫人的人?”
“她心思深沉,我不得不防范。”赵敏兰说着,眼神沉了几分,江云骁虽然病了,可江家的消息瞒的很紧,她旁敲侧击问文凛也得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这个时候老夫人不会要处置嫡夫人的,如果这个时候她出手了,说不准正好着了道,嫡夫人很有可能会借着这件事翻身,再反咬她一口,她好不容易才掌握了掌家的权力,如果惹得文凛厌弃,那么她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穗玲叹了口气:“从前只知道将军府锦衣玉食,不想竟是这么个龙潭虎穴。”
赵敏兰嘴角扯出一个不屑的弧度,眸中闪过冷芒,伸手抚了抚衣袖上华丽的花纹,淡淡道:“凡事有失必有得,龙潭虎穴又如何,只要小心筹谋,以后的日子还说不准呢。”
穗玲微怔,看向赵敏兰那张妆容精致的脸,心头漫上一丝惆怅,没进将军府的时候,侧夫人虽然聪明,可从不向现在这样心机深沉。只是她哪里知道,人一旦尝到权力的甜头,再想丢开就如同戒除毒瘾,简直是难如登天。
竹华斋。
碧雨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小姐,侧夫人来了。”
文锦绣眉梢微微扬起,只见门外赵敏兰盈盈走了进来:“县君这日子过的好悠闲。”
碧晴忙搬了椅子让她坐了,文锦绣含笑看了她一眼:“夫人可难得来我这里,碧晴,去沏一壶上好的雨前龙井来。”
碧晴应了一声,赵敏兰笑容满面:“这样好的茶,也只有你这里才有了。”
“哪里,老夫人那里的东西才是整个府里最好的。”文锦绣眼眸闪了闪,看了赵敏兰一眼便明白了她的来意,不过她向来不是多事之人,凡事总要沉得住气才能掌握主动权。
赵敏兰轻轻放下茶杯,用帕子轻轻点了点嘴角:“昨日我看书时,偶然翻到一句话,略微有些不明白,不知县君能否解释一二呢?”
文锦绣眼眸微微一动:“夫人可说来听听。”
赵敏兰笑了笑,轻声道:“古人云,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我有些不明白,人生在世,谁不是求一个安稳平安,怎么反倒会死于安乐呢?”
文锦绣微微笑了起来:“夫人要问的怕不是这句话的意思吧,有话不妨直说。”
赵敏兰面上笑容更深:“果然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力气,你既这么说了,我也不拐弯抹角的了,现在你我在这府中都是如履薄冰,嫡夫人虽一朝失势,但未必不会有东山再起的时候,到时候你我该如何自处?”
文锦绣淡淡笑了笑:“那么依夫人看呢?”
赵敏兰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红唇轻启:“一不做,二不休。”
大年初一,其他人家都是喜气洋洋,炮仗声不绝于耳,永明侯府却是有些沉闷,不为别的,世子江云骁重病在身,永明侯夫人陈氏担心的几日几夜吃不下饭,一时也病倒了,江家其他少爷们都紧张不已,这个时候自然没心情过年。
“沈太医,家母身体如何?”
江家二少爷江云峰眉峰紧蹙,面上露出浓浓的担忧。
沈太医皱眉:“老夫人这是郁结于心,不宜太过忧虑啊。”
永明侯夫人已经年近六十,丈夫和长子常年在外打仗,她挂心多年,原本身体就不是很好,如今最疼爱的小儿子又受了这样的委屈,老太太一气之下,难免有些想不通的地方。
江云峰微叹了口气,永明侯夫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于操心,任何事情看不过眼都要管一管,思虑过重必然伤神,尤其这个年纪更是百害而无一利,文锦绣那个丫头不声不响,甚至还没有出手就使得老夫人先病倒了,不容小觑啊。
“二老爷,海棠公主到了。”
管家慌慌忙忙跑进来,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江云峰心头一跳:“到哪里了?”
“回二老爷,已经过了永华门了。”
江云峰额角狠狠一跳,一旁的四少爷江云海脾气有些急躁,狠狠锤了一下墙壁:“她怎么又来了!”
自婚事定下,海棠公主就时不时往永明侯府跑,每一次都将吴氏骂的面色惨白,将整个永明侯府闹得鸡飞狗跳。
三子江云澈刚刚走进来就听到了这个消息,忙招来一个丫头:“快去告诉世子妃,让她从后门出去躲一躲。”
说话间,只听门外一阵喧哗声,江云峰心中一跳,忙带着众人走了出去,刚到门口,只听一阵铃声响动,一辆华丽的马车堪堪停下,马车后面足足跟了十八个侍女,马车旁是两队护卫,清一色的黑衣裳,看起来颇有气势。
江云峰率先走上前:“不知公主驾到,微臣有失远迎,还望公主恕罪。”
段海棠冷笑一声,随手抄起桌上的茶杯狠狠丢了出去:“本公主还未到永华门就派人来告知,你们却现在才出来接驾,莫非是不把本公主放在眼里吗?!”
江云峰叫苦不迭,江云澈见状忙走上前躬身行礼:“公主恕罪,实在是家母身体抱恙,臣等忧虑母亲病情,这才接驾迟了些。”
段海棠一把掀开帘子,露出一张脂浓粉厚的脸来,她扫视了一圈,见江云峰,江云海和江云澈的妻子妾室都在,唯独不见吴氏,不由冷了一张脸:“吴侧妃呢?本公主到访,她怎么不出来接驾?真是没规矩!”
江云海眉间染上怒火:“五弟妹出门了,并不知道公主驾到。”
“是吗?别是故意躲着本公主吧!”
段海棠眼中闪过怒色,在她看来,江云骁既然要娶她,这些个妻妾都应该遣出去才是,可是父皇却不许她这么做,再加上她也知道江云骁心中不愿娶她,未免将他逼急了,她这才忍下了这口气。
江云峰忙赔笑:“这怎么会呢。”
段海棠长长吸了口气,不雅地翻了个白眼:“有什么不会的,她不是向来不喜欢本公主吗,本公主还没过门呢就摆出这样的架子给谁看呢,区区一个侧妃,竟然敢藐视皇家尊严,真是胆大妄为!来人,给我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抓出来,让她知道知道什么才是规矩!”
江云峰心头一跳,忙走上前劝道:“公主殿下息怒,五弟妹的确不知公主驾到,臣即可着人去请她回来。”
“五弟妹?谁是你五弟妹,江大人,大理寺呆久了,眼睛也不好使了吗?”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