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兵所到之处的村落浓烟滚滚一片废墟,所有的粮食,猪狗牛羊成为了鬼子兵的食物,那些没有撤离的百姓被集中起来射杀,为了销毁证据大多数鬼子兵部队撤离村落时都会一把火烧掉整个村落。
从昆山到苏州,沿着京沪铁路沿线到处都是浓烟滚滚,鬼子兵所到之处一片狼藉,死气沉沉地变成了一片死地。
鬼子兵在淞沪战场上面对中国守军的顽强阻击,大量的老兵阵亡,为了让新补充的新兵尽快的适应战斗节奏,许多鬼子兵将抓住的中国官兵俘虏和百姓绑在树上,让新兵练习刺杀,从而快速的提高战斗力,所作所为可以说是禽兽不如。
沿着京沪铁路线上逃难的百姓和混杂其中的中国官兵仓皇失措的奔逃着,在他们的身后,大批凶残的鬼子兵正在快速的追击,交战每时每刻都在发生,这是一条鲜血染红的逃亡道路。
……
破旧低矮的屋子内火堆熊熊燃烧着,屋子里虽然光线晦暗,但是却是很温暖,杨凌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干涸的就像要沙漠一样,急需要喝水。
张红英看到杨凌醒来,激动地快步走到杨凌的床前,关切的问:“杨连长,好点了吗?”
杨凌点点头,他现在的确是好了很多,至少脑袋不再那么昏沉沉的了。
张红英伸出手在杨凌的额头探了探:“杨连长,你的烧已经退了,只要再好好的休养一下,很快就会好的。”
“你肯定饿了,我去给你端粥。”张红英不等杨凌开口,已经火急火燎地奔出了屋子,留下喉咙都要冒烟的杨凌干瞪眼。
这卫生员当得也太不称职了,都不问问病人需要什么,杨凌无奈的摇摇头,掀开捂在自己身上的厚厚的破被褥,撑着下床准备去找口水喝。
偶感风寒捂着被子睡一觉,出了一身的汗,杨凌感觉到自己好多了,戴着自己的那顶破军帽,晃悠悠的就出了屋子。
“连长,你咋起来了?你这病还没好呢。”吴江带着几个背着枪的士兵准备到村子外边去换岗,抬眼看到了走出屋子的杨凌,急忙迎了上来。
杨凌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了,张开干裂的嘴唇道:“有水吗?”
“哦,水”吴江反应了过来,对着身后一名腰上挂着鬼子水壶的士兵催促道:“把水壶给我。”
杨凌接过了水壶,扬着脖子就往嘴里灌,咕噜噜的将一大壶水喝了一个精光,这才满意的将水壶还给那名士兵,不过喝了一壶水,感觉自己好多了,虽然身上还是有些发软,但是他能够感觉到情况正在好转。
“我们在这里待了多久了?”杨凌问。
吴江回答:“估摸着有三四个钟头了吧,杨大树正在带人弄竹筏呢,我们在这里歇一宿天亮就走。”
听到在这里呆了四五个钟头,杨凌隐约感到了一丝不安,他开口道:“不能等到天亮了,我们得继续走,要是小鬼子追上来就麻烦了。”
“咱们这里已经偏离了大路,鬼子一时半会应该到不了这里吧。”吴江依然抱着一丝侥幸。
“小心无大错,将大家伙都叫起来,咱们连夜过河。”
看到杨凌面色严肃,吴江也不敢大意,应了一声匆匆去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暗夜渡河
吕子涛家境不错,自幼就是娇生惯养的少爷,在家里有人捧着,出行在外前呼后拥好不威风,可是自从上了学,这少爷的心性也就跟着改变了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心里也有了国家民族的概念,虽然不甚明晰,但总是有的。
淞沪会战爆发,前线将士浴血奋战的消息每日登报,青年学生每日上街头演讲,国人骨子里的那股爱国的热血也跟着沸腾了起来,有钱捐钱,有物捐物,就连那些窑姐都走上街头呐喊为前线将士助威,吕子涛一个大老爷们又怎么会置若罔闻呢。
于是他脑袋一热,在民族大义的号召下擅自离家跟着一干同学报名上了前线,都是有知识文化青年学生,除了满腔热血之外,懂得东西也不少。
吕子涛他们会开车的就成为了志愿的汽车驾驶员,每日冒着隆隆的炮火往返前线后方运送物资伤员,女学生大多被分配到了医院和卫生队,吕子涛会开车,但是为了张红英撒了谎,跟着来了卫生队。
虽然刚开始被口号的那些报纸挑拨得心中热血沸腾,就算上前线赴死也在所不惜,但是面对残酷的战场,当初的热血也逐渐的冷却下来,看到无数人在自己身前支离破碎,他才真正明白这是生死离别的战场,不由得有些后悔当初的莽撞,有些挂念许久未见的爹娘。
他无数次的心中升起想要离开的想法,可是他是老爷们,张红英不走,他也不好意思说走,总不能让喜欢的女人看扁了,所以也就咬着牙硬撑着。
前线溃败,几十万军队呼啦啦的一下就乱了,散了,吕子涛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他们一路在逃,被鬼子兵追着跑,身心疲惫,很多次他都以为要死了,在生死边缘更加怀念那个温暖的家,更加的想念自己的爹娘。
他们跑了一路,抵达这个村里的时候吕子涛实在是累的不行了,双腿就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好在队伍停下了,准备在这里住宿一宿。
吃过热粥之后,以前娇生惯养的少爷也顾不得什么讲究了,直接找了一块硬木板躺着就沉沉地睡着了,然后就开始做梦,温暖的家,枪林弹雨的战场……
“醒醒,醒醒。”吕子涛在睡梦之中被人推醒了来,睁开惺忪的睡眼,晦暗的光线下他看到了张红英那张满是脏污的面庞。
他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伸手就要去抓自己的药箱:“是不是鬼子追上来了!我们快跑!”
张红英摇摇头:“没有,不过杨连长吩咐咱们连夜过河,待在这里不安全。”
吕子涛听到张红英说杨连长,心中就莫名的蹦发出一股子的醋意,那个就会打仗的粗人总是让张红英围绕着转,他心里不舒坦。
“不是说好了天亮再过河吗,姓杨的怎么突然就变卦了,我这刚睡下呢,真是瞎折腾。”吕子涛将自己抓在手里的药箱又重新的放下,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发着牢骚。
“子涛,别耍性子了,赶快收拾收拾跟着过河,人家杨连长打过仗,他让咱们连夜过河也是为了咱们好,万一鬼子兵追上来了,咱们不是麻烦吗。”
什么意思?这才多久啊,就开始替姓杨的说好话了,吕子涛没由来的满肚子的气:“我说红英,那个姓杨的给你灌了啥**汤了,你可别被那个大老粗给骗了,这当兵的好些都是兵痞,专骗你们这些小姑娘。”
张红英听到吕子涛这么说,顿时就来气了,豁地站了起来:“吕子涛,你真不识好歹”说完之后,头一扭转身走了。
哎呀,还不能容我说句实话了,吕子涛看似张红英为此和自己翻脸,顿时更加的记恨上了杨凌,想着自己啥时候得好好的警告一下那个姓杨的,不许打红英的注意。
村子里热闹了起来,半夜被人这么叫起来许多人都是没有睡醒,加上这下了雨又是晚上冷的打哆嗦,没有几个人心情能好到哪里去,不过既然杨凌发话要连夜过河跑,他们虽然万分不情愿,但是待在这里也觉得不安全,所以还是纷纷收拾东西跟着往河边走。
吕子涛骂骂咧咧的也起了身,裹了裹身上的满是脏污的衣服,将冷风挡在外边,挎着药箱出了门,有心去和张红英解释,但是人家懒得搭理他,碰了一鼻子灰,心中十分的不自在。
他晃悠悠的走到村子旁的河边时,大多数人已经到齐了,火把点了起来,映照着一张张疲惫麻木的脸,就像是失了魂的鬼一样,神情颓废。
“杨大树,准备好了吗?”杨凌吃了热粥,睡了一觉出了汗,虽然感觉脚下虚浮无力,但是总归是好了许多。
杨大树将自己的胸脯拍的碰碰响:“连长,我做事你放心,筏子绝对沉不了,几个来回咱们都能过河。”
不过杨凌尤不放心,毕竟黑灯瞎火的,万一有人掉进了水里,捞都不好捞,所以让人找来绳子绑在人身上,预防万一,这才安排人上了筏子往对岸划。
竹竿深深地撑进了河底,然后带出一大片哗啦啦的冰冷河水,先期过河的人在对岸晃动了火把,示意安全,其他的人这才以此渡河。
筏子一次性载人不多,所以杨凌安排卫生队的女卫生员先过,然后依次是担架队和他们这些拿枪的兵。
虽然安排了妥当,但是还是出现了一个小插曲,那就是卫生队副队长吕子涛硬是要挤在和张红英的一个筏子上形影不离,和维持秩序的士兵起了争执。
不过这都是小问题,渡河要紧,杨凌挥挥手让维持秩序的士兵放了行,看的吕子涛扬起脖子耀武扬威的看自己,杨凌弄了一个不明所以。
竹筏在冰冷的河水之中来回往复,七十多号人全都过河,然后在杨凌的吩咐下继续西北方向走。
他们走后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无名村外围出现了一簇明晃晃的刺眼光芒,一队荷枪实弹的鬼子兵打着手电出现在了河边。
“长官,他们应该是过河了,离开的时间不长,村里的火堆还是热的。”鬼子尖兵绕着村子走了一圈之后,重新回到了吉野中尉的跟前。
吉野中尉冷酷的面庞没有丝毫的表情,望着黝黑的对岸命令:“泅渡过河。”
鬼子兵精锐,训练有素,武装泅渡乃是平日里的训练科目,所以这河对杨凌他们大多数是旱鸭子来说是天堑,但是对鬼子兵却没有丝毫的影响。
鬼子兵们齐齐地开始脱衣服脱鞋,然后步枪挂着包裹就像下饺子一样入了水,不过冰冷的河水依然让他们冻得打哆嗦。
第一百三十章 活着才是英雄
寒冷的清晨,荒野上一支灰色的队伍正在匆匆的向西北方向急行,单列的队伍蜿蜒地像一条布满礁石的河流,间隔很大,队伍拉得很长。
天已经蒙蒙亮,视野之中能够模糊的看到远处骏黑村落露出的轮廓以及高低起伏的丘陵。
杨凌背着他那支三八步枪行走在队伍的前列,他就是头羊,不过他风寒感冒还未好利索,连续的急行让他额头布满了细细的汗珠,后背已经湿透了,冷风灌过来,一片冰冷。
队伍之中有三十多名女卫生员,相对于大病初愈的杨凌来说,她们的体质条件更差,急行没有多久就已经累的气喘吁吁。
看着那些互相搀扶的体力跟不上的女卫生员,杨凌时不时地放缓自己的脚步,让她们能够跟上来,不至于掉队。
杨凌有着自己的看法,从古至今,战场的主角永远都是男人,那是属于男人之间的战斗,是鲜血和勇气的碰撞,而女人应该远离这片残酷的战场,让男人为她们遮风挡雨,但是现在国破家亡,就连女人也踏上战场,承受着这不该承受之痛,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民族的悲哀,这是一个国家的悲哀。
战争席卷而来,杨凌他们路过的好几个村落都已经人去楼空,变得空荡荡的一片萧条,只有冷风卷起的枯枝败叶在街道上哗啦啦的响。
因为在河边的无名村停留了好几个钟头,杨凌不确定鬼子兵主力追兵是不是已经通过了青阳港公路桥攻下了昆山,所以他没有向北去昆山,而是向西北直奔苏州。
苏州有京沪铁路通过,也有公路,国民革命军守卫苏州的部队应该还没撤走,所以只要走到苏州应该就能够暂时的保证自己身后这些女卫生员的安全。
杨凌并不是懦夫,也不缺乏足够的勇气,但是他知道,现在对于他们来说,活着才是英雄,特别是那些女人,如果一旦落入那些禽兽不如的鬼子兵手中,后果不言而喻。
所以杨凌现在希望尽可能的减少和鬼子追兵的接触,将这些毫无战斗力的人运送到安全位置才是他的职责所在,况且当初他的任务就是保护卫生队的。
吕子涛挎着沉重的医药箱,步伐越来越沉重,双腿就像灌了铅一样抬都抬不起来,分明想迈出去,但是却无比的艰难,意识都感觉有些恍惚。
他努力的长大嘴巴呼吸着,呼出的白雾在很快消散,大股的冷风灌入了喉咙,蹿入了肺腑,干燥而冰冷,喉咙难受地要命。
他解开水壶扬起头咕噜噜的就往嘴里灌,可是走不了几步又恢复成为老样子,体力跟不上,眼看着一个个神色匆匆的人越过自己奔到了前边,实在走不动了,他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准备歇一歇再跟上。
对于未经过行军训练的卫生员们来说,这样连续的急行简直要了他们的老命,有了吕子涛带头,其他人咬着牙坚持的卫生员也就像有了豁口的堤坝一样迅速的崩溃掉了,接二连三的停下来,然后像烂泥一样瘫倒在路边的湿漉漉的草丛里,大口的喘息着。
“走不动了,走不动了。”有卫生员仰面躺在地上,哪怕鬼子兵现在出现在眼前,恐怕他们也懒得爬起来,已经累的虚脱了。
卫生员们累,担架队的青壮们也累,就连杨凌他们这些带着枪的士兵也累,可是现在多停留一会,就多一分危险,如果鬼子顺着京沪铁路在他们之前攻破了苏州,那么他们就将落到鬼子兵的后边,无疑更加的危险,现在是和鬼子兵赛跑,也是在和生命赛跑。
“杨…杨连长,我们实在是走不动了,能不能歇一歇。”张红英双手叉腰,弓着身子喘息着,汗水顺着额头流下,在原本脏污的面庞上流下一条条白皙的痕迹,变成了大花脸。
杨凌转过身望着横七竖八像烂泥一样倒在路上的人,心中无奈,如果继续行军,肯定效果不佳,点点头:“休息十分钟,十分钟后再出发。”
“谢谢杨连长,”张红英转过身去招呼道:“大家歇息十分钟,十分钟后出发。”
事实上不用张红英再招呼,卫生队和担架队的所有人都已经瘫在了地上伸长了舌头喘息着,唯一还站着的只有二十多个拿着枪的士兵。
杨凌对着二十多个拿着枪的士兵也吩咐:“原地休息。”,杨凌的话声未落,他们已经全部的瘫在了地上。
“猴子,左侧五十米,上树警戒。”杨凌一边自顾自的找个地方坐下来,一边朝着一个身材瘦小灵敏的士兵喊。
那名叫猴子的士兵抓了枪就直奔左侧的那颗树,将枪固定在自己的身上,对着手掌吐了口水搓了搓,手脚麻利地就上了树。
看到猴子身手如此的矫健,杨凌暗自点头,如果他能够活下去的话,以后自己再教导教导,肯定会是一名不错的侦查兵。
杨凌他们身后大约三四里的位置也有一支队伍在埋头急行,一百多名全副武装的鬼子兵拉成了一条线,迅速的向杨凌他们靠近。
鬼子兵训练有素,其中的侦查尖兵更是精锐,鼻子就像狗一样灵敏,杨凌他们急行没有时间处理留下的痕迹成为了他们追踪的最好标示物,所以他们紧跟了上来。
倒也不是杨凌粗心大意,而是现在到处都是鬼子兵部队,他们这一支人数才七十多的小规模的残兵,谁会注意他们?他们只需要一直跑,行进途中注意警戒,避开鬼子就行,所以处理行军留下的痕迹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但是令杨凌没有想到的是还真有一支队伍针对他们,那就是在江桥遇到的鬼子兵部队,杨凌的先后声东击西和金蝉脱壳狠狠地扇了鬼子中尉的脸,并且缴获了鬼子兵大尉的军刀,所以就成为了鬼子兵的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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