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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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骚-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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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珊心中一动,先不理黄蓉,只与杨过相视一眼,立时便看出他暗藏犹豫之色,便微微一笑:“杨大哥,你去罢。我跟郭伯母一起等你们。”

杨过听她这样说,也便应下,同郭靖二人自窑洞中抬出陆氏夫妇的尸身,往树林里去了。黄珊望着他背影消失在绿树幽径之中,这才回过头。她先向一旁的郭芙温柔一笑,轻软和气道:“芙妹妹。”

郭芙自小在桃花岛上,也没个同龄的玩伴。她方才一直见杨过与她二人神态亲密,多少心中暗自羡慕。此时听她与自己说话,又见她美丽温柔,心中便不讨厌,陌生之余又生出一丝好奇喜意,她睁着杏眼望她一会儿,道:“你给我采花玩么?”

黄蓉不等黄珊回话,先摸摸郭芙的头,道:“芙儿先自己去玩,娘跟你黄姊姊说会儿话。你就在附近玩,不要走远了,记得么?”

郭芙望了望娘,又望了望黄珊,一撇嘴道:“好罢,我去找大公公去。”

这下一来,周遭便再无他人。

黄珊面色淡淡,见黄蓉拿出手帕来,便宁声道:“郭伯母,我来帮你罢?”

黄蓉笑道:“不用你,这鸟儿爪上有毒,你别沾手了。”她低头将手帕包扎在白雕爪上,一面柔声问,“听你口音,倒像是苏杭一带的。你家在哪里?”

黄珊抬睫看她一眼,又垂下头,半晌道:“我心里明白您干甚么要单独跟我说话儿。”黄蓉听她这样讲,但笑不语,眸光静静的落在她身上,显是一副与聪明人讲话不需说透的样子。

黄珊怔怔静了片刻,道:“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家在哪儿。我还不记事时就让师父抱上山了。”

黄蓉虽有心探探她的底细,但闻言也不由微微展眉。黄珊继续低声道:“我师父是个隐士,名叫李秋水。她老人家从不在江湖上行走,甚么也都不关心,只在山中钻研武功。几年前她因修炼一门自创的功夫,走火入魔死了,临死前嘱咐我务必要将那套武功练成,我应了。”她抬眸淡淡望了黄蓉一眼,道,“但我练功也出了岔子,这几年来时不时便会武功尽失,变成废人。我试过从头再练,但也不成,散功之时,一丝内力也修不出来。”

黄蓉纵是见多识广,也从未听闻过此等异事,心中惊讶之余,半信半疑。她思量半晌,笑问:“所以,过儿方才在窑洞里躲开他伯父的那种步法,是你教与他的?这一年来你二人生活用度,也是你出的钱物罢?”

黄珊面色微微一动,露出一个淡笑。她一笑,方才眉目中的淡漠之色淡去许多,竟隐隐透出丝颇显天真温柔的神思,她道:“我自一年前散功来,偶然间遇到杨大哥,便一直同他在一起了。他是个温柔善良的好人,又聪明的紧,不管什麽东西一学就会啦。”

黄蓉见她此刻的神态,恍然回忆起少女时与郭靖一起的往事,心中微微一动,对她生出丝淡淡的好感,她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虽瞧起来有些心思深密,但若她真是同杨过患难一年,又将精妙武功悉心相受,便不会是甚么心思不正之辈。

她这样想着,却听黄珊继续淡淡道:“郭伯母,你不放心我也不奇怪。但我是不会跟杨大哥分开的。郭伯父瞧起来又不像会放任杨大哥不管,所以桃花岛大概我是去定啦。我绝不给你添麻烦,你们的情义我心里记得,将来会还的。您要是非要将我跟杨大哥分开,情义就是仇怨啦,我不管报恩还是报仇,都从不食言的。”

黄蓉闻言一笑,却不是恶意。她年少时便是个聪明绝顶的女孩,因此也不将黄珊当做不懂事的小孩对待,便道:“你年纪轻轻,口气不小,我倒来听听你要怎么报答我们,又要怎么报仇?”

黄珊一双清澈水眸望着她,微笑说:“那便要看你们将来遇到什麽事了。”

黄蓉望着她,心中不停思忖。杨康毕竟是间接死在她的软猬甲上,若将来杨过以此为仇,这便是杀父之仇,不由得她不忌惮会养虎为患。尤其他身边还有个摸不清深浅的女孩儿,事情便更有些不好说。但她转念一想,若是将杨过放任不管,有这少女教他高深武功,将来他若知道往事,再来寻仇之时便不可预测。若是将杨过带到桃花岛上,少年时他至少便受了他们的养育之恩,倒时再仔细教导他做人的道理,不怕他将来分不清是非。退一万步讲,纵使他仍要寻仇,至少言谈举止间也能瞧出端倪来,她仔细留意亦可防患于未然。

依着黄蓉的意思,最好是将这少女同杨过分开,杨过随了他父亲杨康,本就是个机灵鬼,一对机灵鬼加在一起,就没那么好看顾了。但事到如今,用阳谋显是不可行了。这女孩虽看不清深浅,但却不是个恶人,阴谋下手去对付她又有些过分了。

二人对面而立,静静相视半晌。正各怀心思,东面树林里传来一阵错落的脚步声,杨过的声音率先传来:“珊妹妹,我们回来啦!”

黄蓉没去瞧郭靖他们,而黄珊闻言立时侧过头去,待见到杨过的身影,不由嫣然一笑。她神色十分专注,似已将别的都忘了,眼里只有杨过。黄蓉见她如此,忽而心中一定,回过味儿想道,这女孩儿就算有些聪明劲,也仍不过是个小女孩儿罢了。欧阳锋她都能耍的团团转,怎能连个小女孩儿都降不住?她又望了眼黄珊和杨过,暗叹一声,罢了,到底怎样还要再看看才知道。

杨过走在郭靖前面,不远处的郭芙正自己跟白雕玩,见爹爹和杨过都回来了,便拉着柯镇恶一同过来,先跟郭靖告状道:“爹爹,妈妈跟黄珊说话儿,不带我一起。”

杨过闻言顿时瞧了黄珊一眼,两人对视片刻,又错开视线。

郭靖向郭芙道,“你要叫姊姊。”郭芙吐吐舌头缩在柯镇恶身后,郭靖也不去追究,而是反向黄蓉二人奇道,“你们说甚么了?”

黄珊先微微一笑,道:“郭伯母怜我少年孤苦,与我说体己话呢。”

黄蓉看她一眼,冲郭靖道:“爹爹他老人家明明就在嘉兴,他既然不愿意见我们,我们是定找不到他了。如今找到了过儿,不如先回桃花岛罢。”

郭靖还未说话,杨过却反而出声道:“我在嘉兴过的不错,就不走了。”

郭靖顿时愕然,他断然道:“这是什麽话,你二人小小年纪,怎么在嘉兴过活?你往后要读书练武,做个英雄俊才,我若是扔下你走了,将来还有何面目见你的爹娘?”

杨过道:“我现在也能读书练武。我跟珊妹妹现在很好,就不麻烦郭伯父和郭伯母了。”

郭靖急道:“你这孩子!”他说完却也无法,不由便望向黄蓉,盼她能说服杨过。黄蓉本一直注意着他,见他看过来,心中暗叹,但到底还是出言道:“过儿,你总要替珊儿想一想。”

杨过顿时一愣。

黄蓉柔声道:“在这窑洞里受苦受累倒还另说,你也知她生得花容月貌,若是周边绅豪或是江湖中人有心术不正的,要强抢她,你二人在嘉兴无依无靠,到时可怎么办?”

杨过还从未想到此处,闻言一时语塞,不由去握住黄珊的手。黄蓉又道:“就算你能练武,可一面武功不是朝夕可成之事,没有三年五载难以小成,你怎么可能敌得过苦练数十载的江湖老手?再者,珊儿纵使能教你武功,但她毕竟也是个小女孩罢了,所知毕竟有限,你遇到修炼困境之时怕也有心无力。”她向黄珊一笑,“珊儿,你说是不是?”

她这话算是说到黄珊心里了。

黄珊知道杨过为甚么不要走,她又何尝不想跟杨过往嘉兴乡间一躲,平淡自在的过日子?何苦要跟十分陌生的人去陌生之处过活,寄人篱下?她侧颈仰头去看杨过,他亦若有所觉的看回来,目光之切之深,令她四肢百骸都暖透了。

要让杨过种一辈子田么?或者去考秀才做买卖么?他自己可是说,要做个大英雄的。

黄珊要让他如愿以偿。

郭靖这边仍在劝道:“你郭伯母说的是。跟郭伯伯去桃花岛罢。”

黄珊也冲杨过一笑,淡淡道:“杨大哥,不管你去哪,我都跟你在一起。”

杨过迟疑片刻,目露果断之色,抬头向郭靖道:“郭伯伯,我跟你去桃花岛。”

至此一行数人再无它事,在嘉兴小憩后,便租船下河返程。路上郭靖夫妇如原著般收留了父母双亡的大武小武兄弟俩,几日后换船出海,直奔桃花岛而去。

☆、第八章

第八章

黄珊几人自白滩旁上了岸,只见滩上怪石嶙峋,青草茵茵,不远处几道山峰耸然兀立,遮住对面风光。郭靖黄蓉嘱咐几人道:“眼前这是试剑锋,过了试剑锋,往后是桃花岛上的大阵,阵林中机关重重,极易迷路,你们几个要跟紧,待记住常走的路之后,也万万不要胡乱在阵中跑闹玩耍,记得了么?”

见几个孩子都认真答应,他二人才携着小辈沿石路往桃花岛精舍所在之处去。绕过试剑锋后,只见好大一片树林,杨黄二人跟在郭靖夫妇身后,只见林中树种繁多,百花间映,杂以奇石异草,观之纷繁缭乱,令人目不暇接。林间野径曲回弯转,在其间行走,太阳一会儿在人左边,一会儿又不知怎么去了右边,唯有两只大白雕仍比翼悬飞于几人头顶的空中。看了一会儿后,杨过只觉已辨不清方向,不由有些心慌,对郭靖夫妇的话也真正放在了心上。他自进了林子便牵着黄珊的手,此时不由又重新跟黄珊道:“你千万不要一个人进来这里。”

黄珊道:“这话该我拿来道你。”

杨过嘻嘻一笑,郭芙听见他二人又亲亲密密的说悄悄话,还笑得开心,不由道:“你们笑什么?”

杨过随口扯道:“我们瞧这里好多漂亮花草,心里高兴。”

郭芙闻言不由舒心,白嫩小脸上容光焕发,笑道:“那当然。我外公栽得无数名贵草木,外面人兴许一辈子都没见过几样。”

杨过闻言不搭话,小武却好奇道:“芙妹,你外公是谁啊?”

郭芙傲然道:“我外公是东邪黄药师。”

大武小武二人自小在大理生活,并没涉足过中原武林,加上爹又疯疯癫癫的,倒并不知道江湖八卦,但黄药师大名还是听说过的,闻言吃惊过后一阵艳羡。杨过不比他们,本就不知道黄药师是哪头蒜,加上又不愿奉承她,便只淡淡一笑。

郭芙兴致来了,便如数家珍般指着林中认识的草木花侃侃而谈起来,她不过九岁,又并非天资灵慧,所知不过寥寥,但郭靖夫妇听她娇声脆语,不由也心生快乐,相视一笑。

几人又走了一阵,终于出了大阵,走过一小片桃花溪地,拐进一片青翠竹林,竹林更远处,隐隐绰绰可见一片不知品种的大草地,风吹摇叶宛如碧海。竹林中又过了清啸亭,行至两忘峰侧,始见一片精致屋舍傍溪绵延,掩映于繁花绿树之中。

这时已有仆人迎上前来,郭靖夫妇吩咐为几个孩子安排屋舍,并洗漱更衣,再摆中午饭。再一看,郭芙早欢呼一声,急不可耐的跑去自己房里了。杨过黄珊二人随着仆人在秋菊桂树间穿梭,不多时便到了安置之处,彼此屋舍比邻。

黄珊推门而入,打量屋中摆设,俱是清致典雅。一道白纱画屏隔出内外二间,外间桌椅阁架一应俱全,笔墨书籍规整有致。墙上挂了一幅水墨小画,依稀似是试剑锋。内间桃木钩素拢着碧纱白锦帐,床榻上被褥如新。黄珊坐在镜前打量自己,晕黄人面,鹅黄衣衫,她看了一会儿,恍然想起自己似乎已有日子不穿白色了。

武功尽失,千里奔波,也容不得她穿白,也穿不出洁净的白色了。

她便又想起了杨过。想到杨过,就不由无声笑了一回。

等她沐浴完毕,换上一身藕荷色秋衫坐在镜前梳头时,杨过便跑来敲门了。他绕过纱屏时,黄珊刚将白珍珠簪在乌发间,回首见杨过笑望着她,不由嫣然问:“杨大哥,我好不好看?”

杨过笑吟吟的道:“好看极了,跟仙女儿似的。”

黄珊却笑意淡淡一收,叹了口气道:“美人不是白看的,可能要命。”

杨过耍滑头道:“原来我已经死了么?”

黄珊被他从凳子上拉起,又扶肩走出门去,答:“那是因为我对你好。”

杨过拉着她走过窗前丛丛金菊,闻言莞尔道:“好,我知道你对我好。那你就发发慈悲,往后也对我好,教我长命百岁罢。”

黄珊望着他的侧影,想了想这个问题。她倒不是在想要不要杀杨过,就算不论他在她心上的分量及特殊的地位,单看黄珊自己,她也不愿杀人。日子过的这么好,杀人来做什么,揭疮疤么?

日子过的很好,很好。

因此黄珊只是想了想那种千刀万剐的疼,漠然想了想,便答他:“好罢。教你长命百岁。”她说着,侧目一望,便又见到来时的一栋小楼,不由出神看了一会儿。杨过听她又不说话,便转头瞧她,想逗逗她,见状也看过去:“你看甚么?”

黄珊想了想,道:“想到一个人。”她话音一落,心中像是一轻,一段曾纠缠她一个轮回的苦楚困惑仿佛一阵轻烟般倏尔飘过,让她微微出了会儿神。

杨过观她神色,问道:“什麽人?”

黄珊回过神,终是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来:“一个好人。”她想了想,“我跟他都很倒霉,后来我算是救了他一命,为此吃了好多苦,虽然心甘情愿,但却深感不平。大概还有些怨恨。”

杨过静静听她说完,才又道:“那你笑什麽?”

黄珊盈盈望着他,仍是笑,轻声对他说:“因为我也终于碰到心甘情愿对我好,又不图回报的人了。我本以为我天生命苦,遇不到。如今遇到了,我不怨了。”

杨过怔怔与她相视,像是忽然困惑,又像是茫然清醒。他这样看着黄珊,半晌仿佛也想通了什么般,缓缓笑了起来。他漆黑双目中亮光闪烁,神色让人看不明白,却又深觉莫名触动。

杨过握住她的手,重新在路上缓缓走着,不再叫她看自己的神情,片刻后,他道:“我也不怨了。”

几日后,郭靖夫妇再次将几个孩子唤到一起。黄珊一见桃花岛上正主俱齐,柯镇恶拄杖立在最中,不由猜到所为何事。果然开门见山,郭靖先向柯镇恶一拜,道:“大师父,靖儿今日欲使这几个孩子拜在门下做徒弟,不知您老人家同不同意。”

柯镇恶对大武小武和杨过黄珊没甚偏见,郭靖是他爱徒,如今要收弟子,他自然只有高兴的,当下便一口应了。郭靖这才又转身问几人是否愿意做他的徒弟,其余人自然都愿意,只是到黄珊这里,他顿了顿道:“珊儿,我听你郭伯母说,你原有师门,只是尊师故去了。如今不知你怎么打算?”

黄珊微笑道:“郭伯伯,我确实本有师门。而且我练武练坏了身体,现如今时好时坏,修不出新内力来,只怕拜在您门下,也只能给您蒙羞。郭伯伯厚爱,珊儿心中感恩,但只怕做不成您的弟子了。”

郭靖闻言安慰道:“如此也罢,你好生在岛上修养,教你郭伯母为你调理一番,你年纪还小,将来总会变好。”

黄珊道:“我也不指望能好起来了。只是我有一事相求,恳请郭伯伯体恤成全。我如今是师门唯一一人了,恐怕门派将在我手上断绝,如今惟愿将武功赠与杨大哥修习,以免我这一派的武功就此失传。此事只作赠与,不算传授,杨大哥若能修习明白,还要多仰仗您做他师父多多指点,求郭伯伯答应我这桩心事。”

她这话一说出口,郭靖便知并无什麽大碍。他当年拜师江南七怪,却也受恩于全真教马钰,老顽童周伯通及丐帮洪七公,杂学多家高深武功,是以并不见怪。相反,黄珊欲要他指点杨过她门派武功的修习,变相便也是将一门高深武功告知于他了。郭靖正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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